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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月皎皎-薄媚·恋香衾(出版)-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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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瑗隐瞒了卡那提的死亡,给左相项乙的书信声称他正与可浅媚逍遥游赏山水;但大周帝王不但设法让项乙发现了爱子之死,还暗中支持北赫王和项乙联手,软禁李太后,阻止李太后再协助弟弟恢复母族江山。
同时,大周宣太后亲至北方,和定北王宇文启详谈。
没有人知道他们谈论了什么,但等宣太后回京后,北赫再无一兵一卒可以踏入中原半步。
宇文启老了,后继无人,他二朝元老,威名赫赫,素以忠臣自居,没道理让自己在风烛残年身败名裂。
唐天霄安定了北方,消除了内忧,开始腾出手全力对付李明瑗。
失去了北赫的后援,信王军队显然有些信心不足,已是连连败北。
再度亲自提兵叱咤战场的唐天霄节节取胜,威权益重,但过得并不开心。
他比以往沉默了许多,常常抿紧唇,负手立于高处遥望李明瑗军营方向,久久不语。
他的凤眸幽深如潭,神情常是落落,只有听到小千峰啼哭或欢笑时才会舒展眉眼,转身回到他的身畔,去看奶娘怀里那个憨憨的小家伙。
他本该把小家伙送回皇宫去,可如果听不到他那像唱歌一样的啼哭声,这烽烟四起的世界,未免太过寂寞。
这小子的性情显然更像可浅媚,他甚至怀疑他的啼哭是不是也是学的可浅媚,有事没事故意逗他。
每每他听到哭声过去看时,小家伙都在兴高采烈地挥舞着肥嘟嘟的手脚,精神十足。
等看到父亲的脑袋凑到面前,他更是没完没了地踢蹬着,啊啊作声,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哪里还有一点哭的样子?
他便用指尖点点他的小额头,说道:“你别好的不学,专学你娘撒谎骗人,小心父皇打你小屁股!”
小家伙哪里懂得他的意思?
向上扬着的漂亮眼睛睁得又大又亮,水饺般又白又胖的小脚丫子踢得高高的,“格勒格勒”地笑出声来。
唐天霄看得出了神,喃喃道:“其实撒谎骗人也没关系。可撒完谎了,骗完人了,总是得回家吧?你打算……离开我多久?”
战火纷飞中,他枉为一代帝王,手握千军万马,却打听不到一点她的消息。
他只知道庄碧岚的确把可浅媚交给了信王。
但信王久居塞外,随侍之人都是多少年来不辞甘苦追随着他的死忠之士。可浅媚一被送到他的身边,竟像石沉大海般再也没有消息。
甚至连死活都无法确认。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李明瑗对可浅媚绝对不是他原来所想像的那样无情。
他派出的刺客刚出险地,便就近择地让可浅媚生产,不顾敌人近在咫尺,随时可能被发现;
庄碧岚身为主帅,冒着可能被人乘虚而入的风险离开大营,只为救她;
李明瑗在庄碧岚刚带走可浅媚时便派出了据说能救她的塞外神医相迎,据说那日天刚亮,李明瑗派出的人马就在半路接到了她,就近扎营救治。
庄碧岚记挂着自己的兵马,不久离去;而李明瑗的那些人马两天后才拔营而去。
没有人知道救治的结果是怎样的。
但可浅媚并非普通人。
除了是大周的淑妃,她还是北赫公主。若真的不幸罹难,应该不会这么悄无声息。
所以,唐天霄想,她一定还活着。
她一定好好地在李明瑗的身边活着,就像他一度想努力忘却她一样,正努力在把他忘却。
他想忘却她,却再不可能做到了。
一个和可浅媚如此相像的小家伙,被他带在了身侧,日日夜夜地提醒他,他们曾如此欢喜地拥有彼此,并留下了彼此欢喜拥有的见证。
这年的七月,依旧骄阳似火,极酷热的时节。
唐天霄亲自率军和信王所领的楚军大战于西陵以南,信王大败,留下尸体无数,退守青阳城。
庄碧岚麾下尚有五万兵马,应对着唐天祺所率七万兵马,彼此各有攻守,并未落于下风。
但唐天霄趁着士气高涨时攻至,眼看就要形成合围之势,庄碧岚不敢轻撄其锋,被迫回师自保,终于全身而退,与信王合兵于青阳城。
唐天祺遂也与唐天霄会合,一路收复城池,安抚百姓,眼看着李明瑗渐露颓势,这年余的大战或许很快就能见分晓,心中自是高兴。
因暂无战事,这日午后,唐天祺将自己兵营巡守一圈,便回了自己营帐好好睡了一觉,模糊听到些鞭炮声,竟只当是做梦。
打了这么久的仗,炙热的空气里无处不弥漫着尸体的腐臭味,连附近的百姓都朝不保夕,谁家又会在这时候办甚喜事?
待傍晚醒来,阳光不再那等灼人,他已养足了精神,便带了几名近卫悄悄袭近青阳城查看敌军动向,却忽然间怔住。
城头处处悬着红灯笼,上面金色的双喜字在夕阳下反射着刺目的光线。
他讶异问道:“谁在办喜事?”
近卫答道:“似乎说是楚军首领李明瑗。”
“李明瑗?这时候他还有这个兴致?娶的谁家闺女?”
“听说,是北赫的可烛公主。”
“什……什么?”
唐天祺匆匆来到了唐天霄的营帐。
远远便听到了婴儿欢快扑腾时的稚嫩笑声,但帐内的气氛已经僵硬的快要凝固。
两个奶娘正帮小千峰洗着澡,小家伙已经有了两个月大,养得圆滚滚的,又白又胖,这回儿正在水里快活地拍着手脚,一派不染一抹世间愁色的稚拙可爱。
奶娘们却神色忐忑,大气也不敢出。
唐天祺在帐中扫视一圈,才看到在角落里默然坐于席上的唐天霄。
他急忙走过去,已一眼看到他面前放着的两张揉皱了又摊开的纸。
唐天祺抓过,细细看时,正是城内眼线刚刚传出的密报。
信王李明瑗迎娶可烛公主,在城中大开筵席,封赏众臣僚。
庄碧岚为可烛公主义兄,遂以娘家人身份送嫁,亲将可烛公主送入李明瑗设于青阳城内的府第。
可烛公主为激励人心,鼓舞士气,亲于筵席上向诸北赫将领敬酒,要求众将士戮力同心,共克时艰,助信王扭转局势,重建大楚。
筵席后,信王亲携可烛公主至楚军营寨,检阅军容,指点江山……
据说,可烛公主可浅媚对信王倾慕已久,曾为相助信王而委身大周皇帝,后来功成身退,本该早结连理,因身有小恙调养至今。如今既已复原,当再现北赫公主巾帼英雄本色,和夫君一起驰骋沙场,携手比肩,同进共退……
皇帝的营帐地方虽大,却又闷又热。
唐天祺短短片刻的工夫,便已满头大汗。
他悄悄地将密报放回原处,小心地唤道:“皇……皇上,皇上?”
唐天霄没有理会他,依然抱着膝垂首坐着,凤眸沉郁森冷,像结了冰。
唐天祺一握他的手,这样的大热天,竟也是冰冷冰冷的。
他又是担忧,又是焦急,连声唤道:“天霄哥哥,别这样!那死丫头不争气,可你还有千峰,对不对?”
小千峰适时地咿呀一声,咯咯地笑起来,挥舞的手脚拍得满地是水。
唐天霄眼底的冰层似略松动了,连整个人都却似溶化了般坐不住,无力地倚到案边,哑着嗓子低低嘶喊道:“我绝不饶她!我绝不宽恕她!我非把李明瑗千刀万剐不可!”
唐天祺点头道:“对,对,三妹……可浅媚就是给这男人引。诱教。唆坏了!她……她跟你的感情明明那么好,那么好……”
他这么说了,还是难掩疑惑。
他还是没法把那个背弃唐天霄的可烛公主,和怡清宫里那个俏皮却深情的可浅媚联系起来。
曾经,李明瑗要杀唐天霄,她舍命相救,和心上人生死相随,誓不分离。
如今,李明瑗要杀唐天霄,她以身相许,共谋大计,帮他取心上人的天下,心上人的性命。
这到底还是不是一个人?
蝶梦无凭,何处觅归舟
那快要在绝望和伤怀里溶化的男子终于在孩子的笑声里站起,慢慢走到奶娘身畔,接过那小小的婴孩。
小家伙玩得倦了,正张大嘴巴打着呵欠。
他便和他的小家伙说道:“峰儿,千峰,若你敢和你娘一样负情忘义,朕一定活活打死你!”
小家伙不解地望着他翕合着的好看唇形,忽然一咧没牙的小嘴巴,已是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笑什么?不许笑!”
他的泪水滴落下来,恶狠狠地叱骂这不解事的小东西。
小家伙愈觉好玩,清澈明亮的眼睛好奇地盯着他,忽然扎舞着手脚,“咯咯”地大笑出声。
那无邪的笑容,像极了可浅媚狐媚子模样诱惑他时的笑容。
笑得人再硬的心肠也刹那间软了。
如此可爱,如此……可恶!
夜已深。
青阳城内,信王李明瑗临时住的宅第。
李明瑗一身华服,慢慢地牵着他的新娘,走入他所住的那进院落。
守卫森严的院落里,居然有一个外人安坐于石桌边,执了酒壶慢慢地为自己倒酒。
李明瑗久受诗书熏陶,岁月和战火的磨砺让他渐渐失去了年轻时的俊美夺目,却依然有种优雅尊贵的气度在举手投足间透出。
他始终是个让人心折的男人。
但和眼前的年轻男子相比,他还是少了一份风华绝世的清幽绝俗。
“碧岚?”他微笑,“在等我?”
庄碧岚轻笑,缓缓立起身,向他见礼道:“王爷!”
久在征战之中,他依然一袭素白衣衫,举止从容安然,如水的月光投下,似将所有的清辉都敛到了他一个人身上。
黑眸流转,他望向李明瑗身畔的新娘。
李明瑗已经放开了她的手,她正有些局促地站着,然后向他行礼道:“妾身见过庄世子!”
她的身材窈窕,华丽的凤冠下垂了长长的流苏,将大半的面庞遮得看不明晰,下方能见着涂着胭脂的小巧嘴唇,倒也艳丽。
他叹道:“王爷真有心了!这女子长得的确和浅媚有几分相像,再这样一装扮,便是见过几次的人,大约也辨不出真假来。”
李明瑗一笑,挥手令那“新娘”退下,坐到圆桌另一侧,取过一只空盏来,也提了酒壶来自己满上,慢慢地啜饮着,叹道:“军心不稳,这也是迫不得已之计。”
庄碧岚问道:“目前还有北赫将领要闹着回北赫吗?”
“应该不会了。江南和北赫,到底相距遥远,等下回再有甚么消息传来,西南五州的新兵应该也训练得差不多了,即便有人信了项乙唆使逃往北赫,对我们的战斗力应该不致有太大影响。”
李明瑗皱眉叹道,“本以为把浅媚远远打发走,可以让项乙相信卡提那正和浅媚双宿双飞好好活着,没想到还是让他察觉了……我们实在是小瞧了唐天霄了,竟釜底抽薪帮北赫王夺了权!若不是及时宣布迎娶北赫公主为妻,北赫王和唐天霄派来分化北赫将士的计谋大约也会得逞。”
他将盏中美酒一饮而尽,眉头依然紧紧锁着,道:“但以后我们没有了北赫兵力和粮草的支持,难免会困难许多了!”
庄碧岚沉默,对着头顶那轮洁净的月儿出了片刻神,才问道:“浅媚怎样了?”
“暂时还不妨事……”
李明瑗这样答着,目光已瞥向其中一间朝阳的屋子。
那间屋子的门扇开了,有妇人向外张望一眼,然后走过来,禀道:“王爷,公主醒了,似乎睡得不太安稳。”
“哦!”
李明瑗应着,立起身便走向那屋子。
庄碧岚低低叹息一声,掷下酒盏,也跟了进去。
屋里有淡淡的药香和血腥味,却又混合着某种甜甜的女子体息。
可浅媚散着发,正盯着桌上跳动的烛火发怔。
她的黑眼睛里倒映着烛光,却不曾被烛光映亮。
看到两人进来,她已撑着坐直了身,微笑道:“七叔来啦!咦,庄大哥也来了?我身体还是软得很,不能下床相迎啦,还请庄大哥恕罪。”
庄碧岚笑道:“又不是外人,何必说这么见外的话?”
李明瑗坐到床沿,细瞧着她的脸色问道:“今天觉得怎么样?还是身体发软?”
可浅媚点头道:“是。这些日子补药吃得也不少,医生的方子也没断过,不知为什么还是没力气。”
李明瑗道:“就是生产时失血过多,一时补不过来,不用担心。”
“这都休养了两个多月了……”
可浅媚秀丽的柳眉蹙起,“我在床上窝着,没病都快窝出病来了!可要下床走动时,不过几步,便觉得腿脚发软。”
“嗯,还是休养的时间太短了。横竖你也不急着到哪里去,就在房中好好养着吧!”
可浅媚浅淡的唇抿了一抿,终于道:“七叔,我想回唐天霄那里去。”
“浅儿!”
李明瑗不耐烦道,“我说了多少遍了,那是你的仇人!你怎么能真的嫁给他?何况……想来他现在也很恨你了!”
“恨我……所以他说我是枚毒疮。”
可浅媚抱着肩,垂着眼睫道,“可长在他自己身上的毒疮,他自己舍不得挖去的。我并不是真的和他好,我只想回去看看我的孩子。也不知他现在长成了什么模样,我实在……想念得紧。然后……万一你这里陷入危困,我也可以找机会帮你。他喜欢我,喜欢得紧。若我哄哄他,他没有不依的。”
李明瑗不怒反笑,说道:“浅儿,你不是想哄他,而是想哄我放了你走吧?若我真由你任性胡闹,别说你父母死不瞑目,就是静雪,只怕也会因为救护养大了一只白眼狼而含恨九泉!”
可浅媚脸色更是苍白,却据理力争道:“七叔,我并没有任性胡闹。虽然我一直呆在屋里或马车上,从来听不到外面的消息,可你当我不知道吗?楚军正节节败退,七叔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向西南方向撤着!”
“浅儿,胜败乃兵家常事,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我劝你还是收了这闲心,好好将养身体吧!静雪留给我一个活蹦乱跳的浅儿,我不想让你一直跟个病猫似的躺在床上!”
“我想得太多吗?我其实根本不想多想。”
可浅媚唇角弯过一丝凄凉的笑,黑眸中已经蕴了满满的泪。
“我知道七叔待我很好,可我情愿七叔待我不好,就像当初把我从营寨中决绝赶走一般,我也可以决绝地走开,七叔生也罢,死也罢,我都可以当作不知道。可七叔偏待我好,唐天霄……偏也待我好。报不报仇的我已经想不清楚,可我只晓得,我不想看到你们这样打下去。”
她倔强地仰起雪白若梨花的面颊,简洁地说道:“我不想他死,也不想你死。现在……我更担心他会杀你。如果回到他身边可以劝服他罢手,我宁愿回了他身边去。”
“闭嘴!”
李明瑗终于忍无可忍。
“浅儿,你给我听好了,到了这一步,我已经没有了回头的路!你也……没有了回头的路!”
“没有了回头的路了吗?”
可浅媚打了个哆嗦,抱着肩倚在枕上,喃喃说道,“其实……我原来只想远远地离开他,离开你,离开这些仇恨和杀戮……为什么……为什么还是卷进来呢?我已经什么都不想要了,为什么……还是要卷进来呢……”
看他们争执起来,庄碧岚已悄悄退出了屋子,走到石桌边,提起酒壶,将剩余的酒水一饮而尽,才慢慢地走出院落,一路只是低低地念着可浅媚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为什么还是要卷进来呢?我已经什么都不想要了,为什么还是要卷进来呢?”
这时,身后忽有人问道:“真的什么都不想要了吗?”
庄碧岚回头,已看到南雅意从一棵老槐树旁走出。
他站定,向那和他患难于共了多少岁月的绝色女子微笑道:“很多事身不由己,并不是我们想不要就能不要的。”
南雅意轻笑道:“我也是你想不要而不能不要的那类吗?”
庄碧岚摇头,含笑将她拥到自己臂腕间。
南雅意倚在他怀间,问道:“浅媚怎样了?”
庄碧岚皱眉,叹道:“恐怕……不大好。当日信王派去追她的那些军士们有点假戏真做了。她在雪地里昏迷了好久才被找到,又屡经大悲大喜,血气里原就有些毛病,神医救治她三天,后来又每个月借了安胎给她吃那些对症的药,才把那症候压了下来。谁知后来大出血……现在她天天喝药调理着,看着已经恢复了好些,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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