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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层海流-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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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时为了搜寻而由苏联代表机构提供的那张。至今还搞不清楚他究竟从日本方面取得了什么情报。也许是不能发表。这且不去管它。报纸上刚一刊登这消息,当天就去自首的那位浅仓少校的心情也是难以理解的。按照一般情况,他逃还逃不及呢。同是自首,如果是快被侦查出来,逼得无路可逃,这时再去自首,倒是可以理解的。他为什么那么慌张,消息刚一见报就去自首呢?……依我看来,‘拉斯特沃洛夫事件’大概就是日本的情报机关与美国方面合作而制造出来的一套把戏。这位浅仓少校如今怎样了呢?如今他就潜藏在木元商店的驻外机关里。不用说,该驻外机关本身就是与总理厅特别调查部有联系的。根据这一事实也可以知道木元商店和总理厅特别调查部是一起的。”
“原来如此。”
“总理厅特别调查部本身的预算并不宽裕。但是另一方面,木元商店却拥有雄厚的资金。从调查部来说,如果把驻外情报网设在木元商店里,预算方面就能得到很大帮助。这也就是一种就地筹措资金的办法。就木元来说,如果把政府的情报机关设在自己的商店里,在做买卖方面就再便利不过了。”
高野十郎把已经凉了的茶喝下。
“真糟糕,我说话尽离题。可是既然已经开了头,就势儿把浅仓前少校的事也说说吧。
“樋胁定良曾经把访问日本的那位沙特阿拉伯的石油使节软禁在东京市内某旅馆里,不许他会见任何人。这件事外间传遍了,您一定也知道的。阿拉伯石油的勾当与浅仓前少校在国外的活动是里呼外应的。据说樋胁曾扬言浅仓这家伙真可恶,如果他回到日本,可不能放过他。这多半是两个人互相勾结,故意放的空气吧。因为如果被人觉察到他俩里外呼应进行活动,可就糟啦。就这样,浅仓又当上现在担任国会议员的前参谋津田正明的智囊。津田议员虽然打着反抗精神的招牌,其实日本刚战败时,他曾走遍南洋和中国大陆,在背后操纵他的是浅仓前少校,这挺有意思吧。人与人之间说不定在什么地方就有瓜葛,您那位头目坂根重武就跟津田议员有亲戚关系哩。两家是儿女亲家哩。”
“这我知道。”
“您应该比我知道得更清楚。津田议员好象在世界上无所畏惧。其实他也有苦于对付的人呢。最难对付的是小野洋介。小野就是木下邦辅在T县的对手。津田议员的后台其实就是这个小野,这是个外人所不知的事实。坂根和津田两家结亲,也是小野做的媒。怎么样,有意思吧?”
“可不。这又和T县有关连了。”
“是啊,有关连。另一个T县人伊藤满,手下也有个奇怪的机关。咱们就假定这个机关叫K吧。该机关的头目K在战前原是个政治犯。在狱中叛变了。顺便提一下,这个机关并不是总理厅特别调查部那样一个公开的机关。因此调查部做不到的事,它也能够放手去干。例如,据说因所谓‘佐尔格事件’(一九四一年,日本政府诬控德国驻日大使馆工作人员佐尔格和南满铁道临时工作人员尾崎秀实等二十余人有共产国际间谍的嫌疑,加以逮捕,一九四四年将佐尔格和尾崎处以死刑。——译者注),而失踪了的北林友子这个女人也由这个机关掌握着。遥控曾经作过日共干部的伊藤律(伊藤律是日共叛徒,曾混入日共中央,一九五三年被开除出党。——译者注)的也是这个机关。因而在美国占领期间,美国情报机关在背后相当支持这个机关。社会上甚至悄悄议论,昭和二十四年发生的一连串铁道事故事件(指一九四九年美日当局为了镇压和迫害日本的爱国民主力量,复活日本军国主义而制造的“下山事件”,“三鹰事件”和“松川事件”。“三鹰事件”是一九四九年七月十七日晚上,停放在三鹰车站车库里的一辆电车突然冲出去,造成六人死亡,十三人受伤的事件。事后,日本反动政府立刻诬指为日本共产党所策划的,逮捕了日共党员和工会干部等十人。在日本人民的强烈反对下,日本法院终于在一九五五年六月被迫宣判九名被告无罪,但仍坚持判处被告竹内景助死刑。——译者注)中有这个机关在活动。
“我顺便再来谈谈总理厅特别调查部。第一任调查部部长川上久一郎讨厌这个K机关倒也是事实。他竭力提防着,不让这个机关的人员进入调查部。一方面可以说他是怕自己与最高权力之间建立起来的关系因而会被割断,同时,想必他也很自负,认为自己在对付共产党的工作方面更内行一些。这个K机关与久我首相以及久我的心腹官房长官有直接联系,大概也使川上久一郎很生气。大家常说,‘下山事件’、‘松川事件’接连发生后,官房长官每一次都立即发表声明说:‘那是共产党干的’。只要考虑到这位长官和K机关的联系,就可以猜出这个声明是根据什么意图发表的。”
高野十郎就这样谈下去。
中久保京介这才注意到,这个人说不定在这样一个权力机关里待过一个时期。他晓得种种情况。他这些知识想必也是待在机关里时获得的吧。也就是说,他是有亲身经验的。
但凡一个人讲述一件事时,如果那是他亲自经历的,内容就具体、琐碎、庞杂而没有系统。但是如果不是根据经验,而仅凭概念而得出来的理论,那就会结构整齐,条理分明,然而其具体内容却会有些空洞了。高野十郎想到哪里讲到哪里,越扯越远,不是恰好说明了这是他亲自经历的吗!
高野十郎忽然说:
“一切都靠金钱。我又说到另一件事了。……”
“一切都靠金钱”这话似乎使他重新回忆起过去的一段经验,他又换了个话题。
“T银行的钱使我想起了一件事。……那是久我内阁因造船贪污案而垮台之前的事。由于花山先生声言要创建新党,保守党曾面临一次风暴。反久我派的计划是:如果花山无法行动,就让石场勘三出面,脱离久我,另组织新党。您也知道,石场勘三本来是经济新闻记者出身,通晓数字,对经济政策有独到的见解。在美军总司令部时代,他是不受总司令部欢迎的。因为他曾写过一篇抨击占领政策的文章,投给美国一家杂志,大大地触犯了美国。社会上把他说成是通货膨胀政策的首创人,其实他的观点可进步啦。他这个人,与其说是亲美,倒不如说是对社会主义国家抱着协调性的意见。总之,反叛分子曾策划把石场勘三拉到分裂党里来。结果,花山并没有脱离党,石场也回到党内来,反久我派的八员大将终于孤立了。”
这点常识,中久保京介也很熟悉。
“究竟为什么会成了这样的局面呢?总之,这是靠了金钱,是金钱的力量造成的奇迹。当时,环绕着反久我派的活动,分裂党是否能成立,这是政界的中心问题。分裂活动日益高涨,起了推动作用的是八员大将中的策士。这您也是知道的。针对这一点,久我和他最亲信的两个人以及木下邦辅极秘密地进行了策划。他们安排了次序。首要目标是花山,其次是石场勘三。他们认为只要打倒了这两个人,分裂派失去魁首,就能一举击溃。花山成了目标。久我首相使出了他那套出名的花言巧语:‘请你回到党里来吧,光你一个人就行。’花山一下子就中计了,被骗回到党里来。但是就连久我派的这些策士们也对石场勘三感到棘手。他们多方面地刺探石场的情况,查明他欠了不少债。
“久我派发现了这件事,高兴极啦。久我以及他手下的两个实力人物就和木下进行商谈,决定由木下负责收买石场的工作。当时石场勘三竟落到这样的地步:他那坐落在目白的私邸里日夜都有新闻记者厮守着,不论他到哪里,他们都钉梢,弄得他行动不便,外面也无法接近他。于是,花山派就打电话同石场联系,说石场发出去的票据由他们收买,条件是要他回到党内来。尽管他是石场勘三,财力方面也是薄弱的。他为国家编制一万亿日元的预算,然而一旦自己欠了债,竟连区区数千万日万也还不上。这是人生的悲喜剧啊。这就跟在公司里经手几千万日元交易的职员,在回家的路上想喝杯啤酒也没钱是一样的。
“就这样,石场终于不得不为钱而屈膝。问题在于在什么地方进行具体的商谈。正值某电视台要举行开业仪式,花山派的策士就想出个主意,请石场出席。他说:一切问题都跟到时坐在你旁边座位上的那个人商量吧。石场勘三答应按照电话里所说的程序来办。他们彼此约定了碰头地点,分头蹓出会场,终于在新闻记者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在一起晤谈了一番。也就是说,他们商定由花山派拿出多少现款来收买石场发出去的票据。就这样,石场并没有当倒戈派的头目,却和花山一道回到党内来,使得八员大将孤立了。在电视台开业仪式上,坐在石场旁边的正是木下邦辅。石场大概一直都不知道他将同谁谈。他看到若无其事地坐到自己身边的那个人,心里想到:‘晤,是这个人呀。’这次用来收买石场的钱,是从所谓造船贪污案的‘赠金’(“赠金”即日本政客接受的贿赂。——译者注)里拿出来的。而久我派答应给石场的那笔钱,是由以石场的忠实亲信知名的少壮派议员市多弘惠转手的。市多答应代为转交,但是说也奇怪,该交给魁首石场的钱,过手的时候少了。石场知道了这件事就不得了啦。石场派立即排斥起市多来。市多弘惠本以石场的忠臣闻名,他之所以背弃石场,是有着这样一段内情的。一切都是为了金钱。
“直到这时为止,木下邦辅一直属于执政党的实力人物尾野那一派,借着这个碴儿,他就悄悄接近久我派了。至今人们还把他看作是尾野派,其实不妨认为他与久我派是有牵连的。将来他很可能把尾野派的势力全部揽过来,而他的魁首尾野还一点都不知道呢,这位首领也够马虎的了。也许木下邦辅打算把尾野派抓到自己手里,然后投奔久我及其嫡系。
“久我虽然隐退了,却仍然拥有势力。久我的意见说不定依然会成为内阁的意见。这在外务省人事方面,表现得最为明显。连大使及公使的更迭上都贯彻着他的意图。
“为什么这个已经隐退的人竟有这么大的势力呢?除了他以外,还有当过首相的人。但是他们并不像久我正那样仍然隐隐握有权力。在正常的情况下,如果当权者或首相去职了,日本政界就把他看作过去的势力,睬也不睬。但是只有久我首相并不如此。这仅仅用魁首和党羽的关系是绝对不能解释的。在政界里是不讲人情的。这从刚才告诉过您的石场勘三和市多弘惠,以及魁首尾野和木下邦辅的关系,也看得出来。连这位魁首尾野不是都完全脱离了他衷心景仰、口口声声称作‘先生’的花山,而去接近久我了吗?政界的离合聚散,用古戏里的义气人情是绝对解释不了的。最根本的因素是权力和金钱。再说,为什么唯独久我前首相竟保持着这样的权力呢?……”
说到这里,高野十郎闭上了眼睛。
他显然是在瞑想着什么,话也中断了。
高野十郎突然把纸扯到手边,用自来水笔一口气写了些字,用线连起来。为了这张图的结构,他已经绞了半天脑汁;是不是聊着聊着就想好了呢?
高野十郎在粗陋的小饭桌上画着。中久保京介觉得他费了很长时间才完成这张图。
“请你看看,”高野十郎把自己画完的东西推到中久保京介手边来。
是这样一张图:
中久保京介正凝视着这张图时,高野从一旁说:“这只是个大概。如果说这形形色色的机构各有足以点缀世界史的谋略活动,也不算夸张。但是对它们逐一地加一说明,在我是办不到的。管理这一资金的国际机构在纽约和东京,至于这些机构究竟是由一些什么人组成的,我就不大清楚了。不过纽约那方面我倒是能够猜出个八九成。”
“都是哪些人呢?”中久保京介把视线从图表移开,抬起头来问道。
“美军总司令部可以说确实是在日本留下了一笔遗产。但这并不是美军总司令部的遗产,可以说是美国投在日本的资金。纽约方面的管理人的名字,可以从美国财团当中来推测。例如,美国首屈一指的投资公司约翰·李德公司的总经理,可能性就非常大。这位总经理约翰·李德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美国国防部长有力的候补人,在对日工作方面握有实权。我想这个人物一定是V资金的管理人之一。此外,似乎还有其他种种人物。没有人了解这个底细。这是只有当事者才知道的秘密。
“那末日本方面又是谁呢?这我也不大清楚。确实是有一些人的,但是他们不肯向我们透露真面目。然而可以推测到替日美双方国际管理机关执行事务的几个机构。正因为问题与物资和金钱有关,首先令人想到的是银行,而且必须是能周转外汇的特殊银行。这笔资金不会呆放在某银行里不动,一定是被投入某些企业团体里,为日美双方都带来利益。不动用本金,光靠利息就能够有利地周转。这张图下写着‘各地方银行’,您就把它看作是T银行那种性质的银行好了。不仅是T银行,谁也不敢说在东京附近的县份里设有总行的银行都不是这种执行机构伪装成的。”
中久保京介和高野十郎一时深深地陷入了沉思中。
高野十郎又开口说:“这笔资金以各种形式出现:有时作为物资商品出现在市面上,有时成了有势力的钢铁公司和重工业公司的股票,有时又变成石油公司的投资。正象我屡次说过的那样,它有时是作为特殊机关的活动资金而流动着;或被用来投资,诸如开发刚果和在南越进行工作。但是其实质绝不是我一个人能具体而详细地说明的。
“但是连结东京和纽约的这个国际管理机关,必须设个不断在两地之间进行联络的机构。当然,想必是美日双方都派了人。美方且不去管它,日本方面是由谁来担任的呢?因工作关系,担负这个任务的人必须不断往返于日美之间,而且他必须是个谁都不了解其真正使命的人。您好好想想吧:日本方面真正的V资金管理者是谁?不断往返于两国之间、负责联络的是谁呢?”
“连您工作过的千代田经济研究所的是枝先生都不知道吗?”
“不,我想他是知道的,”高野十郎捏了捏下巴颏,露出肯定的眼神。“是枝想必也是V资金事务局里的一个成员。我想是由于有这个任务,他才进行种种活动的。”
“您告诉我的是从是枝先生那儿听来的吗?”
“不,不只是是枝说的。有些是在他那儿工作时悄悄观察到的。当然,我预先也已经获得了充分的知识才能观察到哩。至于这些知识是从哪儿获得的,我就不大好说明啦。”
中久保京介一直觉得高野十郎曾经钻到权力机关里,听高野现在的口气,似乎正可以证实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您在研究所工作时,听是枝先生说明过这些事情吗?”
“哪儿的话!”高野十郎使劲摇头否认。“他才不会说这些事情呢。在这方面,他的嘴可以说是严极啦。他头脑非常敏锐,又有才能,策略高明。把木下邦辅和T银行的佐佐联系起来的,正是他哩。木下靠了他才知道有佐佐资金这么个东西,也知道了这个资金秘密流动的情况。前面已经告诉过您,为了把石场勘三从分裂党拉回原来的保守党而付出的钱是造船贪污案中的‘赠金’;事实上这笔钱是由T银行的佐佐交到木下邦辅手里的。木下邦辅现在只不过是保守党内的一名骨干,如果将来当上了经济阁员,恐怕就会长期干下去了。那时,魁首尾野也许会因为自己这个派系出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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