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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梁官梦-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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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不得已选择时,照理说,以我们党的宗旨,应该抑前扬后。但反腐败,大面积触动官员的利益,也绝非仅有道义感、责任感,或者说正义感就可以轻松奏效的。这不仅需要一定的胆识,还需要有足够的政治实力和政治智慧。否则,不但会劳而无功,甚至可能引火烧身,把自己也给葬送了。” 
听仇作家说得如此悲壮,刘悠然突然有了一种振臂一吼,拔剑奋起的豪气,“我们有千千万万像你我这样的忧国忧民之士,有十三亿渴望民富国强的淳朴百姓,有以江泽民总书记为核心的党中央的正确领导,我就不信清除不了那些腐败分子!为清除腐败,我刘悠然,甘洒热血,愿抛头颅!” 
“到底还是书生啊!”仇作家又是一声长叹。 
“什么叫书生意气,这就是。去哪里欣赏醉里挑灯看剑,这里来。”半天一直沉寂的严家正,这时来了兴致,“各位领导,各位同志,国事、家事、天下事,我们暂且放下不表。现在,让我给两位:一位享受副厅级、一位现任正处级的领导同志来段醒酒词:‘出门老婆有交待,少喝酒多吃菜,够不着站起来,别人劝不理睬,喝多了爬回来,路边的野花不要采。’”说着说着,严家正又唱了起来,“说不采就不采,你说让采也不采;不是花儿不让采,囊中羞涩不敢采;有心找个老板来,没职没权没人睬。” 
“这个家正,说起啥都没个正形。” 
“话不能这么说。”仇作家为严家正辩解道,“文人,国之宝器也。清平盛世,锦绣文章,这是文人的一种态度。多事之秋,指斥方遒,也是一种态度。李太白‘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做伴好还乡’是一种态度;杜工部‘安得广厦千万间,大避天下寒士俱欢颜,’更是一种态度。真正的文人,其言其行,总与他们当时在社会上的地位,他们对社会的评价直接相连。就如家正,他算个才子吧?人品也不赖。可就因为耿直,因为不趋炎附势,就一直缩在一个频临倒闭的小厂里混日子。要是把你们蓝印县的文人挨个排排队,最有才华的应该是他。可他现在所处的位置,与他对社会的贡献,极大地不成比例。这就是他为什么有时候愤世嫉俗,有时候又玩世不恭的真正原因。这是一种态度,是一种抗争、一种无可奈何下内心又想有所作为的矛盾心理的显现。只可惜世人多不识,反以清高、傲慢、目中无人来视之。这与其说是文化人的一种悲哀,倒不如说是我们社会的一种病态。” 
说到这里仇作家又把头转向严家正,“我那阵还对他说,你还年轻,不应该用这种态度来应对社会、调侃人生。你的路还长,清平盛世要靠我们大家共同去创造,怨天尤人是等不来盛世的。” 
“一针见血,高,实在是高!家正的毛病就在这里……” 
刘悠然话没说完,房门“嗵”一下被人用脚踹开,随着进来几个穿公安制服的,“查房,把身份证拿出来!”他们恶声恶气地喊。 
“刘县长,对不起、对不起。”第二天一大早,李勇就赶到县长办公室向刘悠然道歉,“我的人太莽撞,惊吓了你的客人。” 
看着两眼血丝、一脸倦容的李勇,刘悠然积了一夜的火气突然又没了,他指指沙发,“坐下坐下,有什么话坐下来说。” 
“昨晚……” 
“要是谈工作,你就说,要是再说什么对不起,你就静静坐着休息休息。” 
“那……我就谈工作。”一谈起工作,李勇立时咧开大嘴笑了,“大丰收啊,刘县长。这样的突袭我们每年最少也要搞两三次,可哪次也没有这次来得痛快,来得干脆。收获真是大大的呀。” 
“哦,怎么个大法?”刘悠然一下来了兴致,放下手中一直握着的笔,“快说说看。” 
于是李勇就眉飞色舞地说行动过程,说取得的巨大成果:什么一夜间抓捕卖淫嫖娼者三十余人,赌客三十八个,缴获赌资十二万多元;什么捣毁吸毒窝点两个,当场收缴海洛因3。75克,以及被抓获者的丑态百出等等。 
“你知道为什么同样的行动,这次收效就比以往大得多?”说着这些,李勇突然诡秘地笑着冒出这样一句。 
“不知道。”刘悠然实话实说,“别不是瞎猫碰上了死老鼠吧。” 
“不不不!这次行动成效显著的关键,是保密工作做得好。除了你我,事先没一个人知道这次行动的具体时间。即使参与行动的干警,也是临出发前才知道行动的真实意图。为防意外,我不但下了不准单独行动的命令,还临时收缴了所有参战人员的各种通讯工具。这就保证了行动的绝对秘密,可以说是一点风声都没走漏,搞的是一场真正的突袭。所以……”说到一半,李勇又住了口。 
“所以什么?说呀。” 
“所以我们才网住了一批大鱼。”说完这句,李勇像似放下了一样重物,长长地呼了口气。 
“什么大鱼,你说得明白点好不好?率真爽快一个人,今天怎么变得粘粘糊糊?”笑责之后,刘悠然突然又感到有点心虚,“你们该不是抓到……” 
“是。在我们抓获的嫖娼者中,有近乎一半是领导干部。其中……” 
这下李勇痛快了,竹筒倒豆般把被抓获人员的名字一个个抖露了出来。最让刘悠然吃惊的是,这其中竟有常务副县长钟忠。 
“钟县长我已经叫人悄悄放了,其他的部门领导,现在还扣着,我们准备按治安处罚条例……” 
突然,刘悠然桌上的电话响了。 
“是我。对,他在。”刘悠然拿起话筒,“正谈那事。好,我让他接。”说着他把手里的话筒递给李勇,“王书记,从省城打来的,找你。” 
“嗯,嗯嗯。是,是是是。”不知王书记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只听李勇在电话里嗯嗯、是是,脸色也一下变得难看起来。 
“妈的,又白干了。”放下电话,李勇先来了句国骂,然后对刘悠然说,“王崐书记让把那些王八蛋们都放了,还要保密。说谁走露风声,就处分谁。还要我把这事提高到维护党和政府形象的高度来认识。怎么认识?为那些王八蛋遮着掩着,或者说是在他们做坏事时站岗放哨,认识就高,严厉打击就没认识?搞污七八糟的人倒有了形象,扫除黄赌毒倒有罪了,这是什么逻辑?” 
吴专员来县里视查工作。这是刘悠然下县后,首次与老师在自己的地盘上见面。当然电话他们是常通的,特别是水泥厂工人示威的风波发生后,刘悠然几乎天天与老师互通情报。还好,在省地两级领导的关照下,媒体也偃旗息鼓了。 
“这次,我想多住几天,搞搞调查研究。不知你们欢不欢迎。”才下车,吴专员就笑说。 
“欢迎欢迎。吴专员工作忙,平时我们不好去经常打扰。这次下来多住几天,我们求之不得。我代表全县人民热烈欢迎。”刚从省党校学习回来的王一丁握着吴专员的手,热情洋溢地说。 
“真的?全县人民都欢迎?你代表得了?” 
“代表得了,完全代表得了。我们真心实意地欢迎吴专员多住几天。”提前来政府招待所迎接吴专员的蓝印县党政官员们近乎异口同声地说。 
“好,大家欢迎,我就多住几天。哪天不欢迎了,也请诸位早点吱声,我就知趣地主动打道回府。” 
众人纷纷说,“欢迎欢迎,吴专员来我们哪能不欢迎呢!”而后在一阵轰堂大笑中,拥着吴专员进入特一号房。 
听了半下午汇报,吃过晚餐,王一丁、刘悠然几个送吴专员回到客房后,王一丁问:“是不是去轻松轻松?” 
“好啊。”吴专员笑着点头,“你们县里有什么让人轻松的好地方?” 
“轻松的地方多了,好地方只有一处。”说这话的是钟忠。那天抓而又放,刘悠然当他会沮丧几天,没想到当天下午在走廊见到矮矮壮壮的他,没事人一样,头照样扬得很高,雄赳赳、气昂昂,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都没有。 
“什么地方?真如你们说得这般好?”吴专员扭头问一直走在右边的刘悠然。 
“不知道。不知道钟县长说的啥地方,没去过。”刘悠然老老实实回道。 
“我们刘县长是模范丈夫,从不去那种地方。”王一丁笑说。 
“不是不想去,而是有贼心没有贼胆。害怕老婆知道了没法交待。”钟忠也笑着调侃道。 
“这可就有点脱离群众了。”吴专员接过话头,拍拍刘悠然的后背笑说,“去去去,体验体验现代生活。我们共产党人是特殊材料制成的,钢浇铁铸,什么地方不敢去?什么人不敢见?只要心里正,不被香风毒气所迷惑,不搞淫乱活动,唱唱崐歌,松松筋骨怕什么?” 
于是一行六人驱车来到一个名叫“水中情”的地方。先要了房,叫了果盘、酒水及六个小姐,就开始成双成队地唱歌。 
灯光摇曳,香气袭人,被小姐紧紧依偎着的刘悠然感到脸烧得厉害:“这就是他们所说的轻松?有点下流了吧?”抬眼看看居于沙发正中的吴专员,正手揽最漂亮小姐光溜溜的肩,依依呀呀地唱着:“不忘你的情,不忘我的爱……” 
再看其他几个:王书记与自己的小姐正手拉手说着悄悄话;钟忠则让小姐坐在自己腿上,两人左拧右晃地哼哼着;陪吴专员下来的行署宁副秘书长和吴专员的秘书各自搂着自己的女伴静静地跳着贴面舞。 
“我们也唱一曲吧。这是我专为你点的歌。”见吴专员他们一曲终了,刘悠然的女伴赶紧拿起他们才放下的麦克风说。 
“不唱了,不唱了。没多大意思,我们去‘按一按’。” 
刘悠然的《敖包相会》刚唱完第一段,钟忠便嚷嚷着要走。尽管心里很不痛快,但见吴专员已经站了起来,分明有要走的意思,刘悠然也只好住了口,小声对小姐说一声“对不起”,站起来紧跟在大家后面往外走。 
先乘电梯到了八楼,又七转八转到了另一个地方。 
与歌厅不同,这里的包房都是一个个的小间,大家也不在一起活动,各自由选中的小姐领进各自的包间。 
包房内没什么陈设,显眼的只是一张不大的床。 
“老板,请更衣。”带刘悠然进来的小姐锁上门后,见刘悠然仍然立在当地,没什么动作,知道这还是雏儿,便贴上来要给他脱衣。 
“不不不,我自己来。” 
见刘悠然脱了外衣又木然地站立不动,小姐暗暗笑了:“请把内衣也脱了,不然不好工作。还有,裤子也要脱。” 
“这?”半天一直强作镇静的刘悠然心更虚了,不由想起上次李勇说的钟忠:“叫干警们光溜溜地按在了床上。真丢人!”想到这里,他抓起小姐已给他挂在衣架上的外衣,“忽”地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昏暗的走廊里空无一人,两面所有的房门都紧闭着,隐约可以听到不知从哪个房间里传出的“吃吃吃”的女人笑声。 
“吴专员他们全在里面,这一走了之,吴专员会怎么想?”犹豫片刻,刘悠然狠下心来重新回到了按摩房,并在小姐的热情帮助下,一件一件,脱得只剩一条内裤,然后光溜溜地躺在了床上。还好小姐没说要他连内裤也脱了,不然可真是一丝不挂,完全赤裸了。 
头、脸、胸,由上往下,小姐细嫩绵软的双手一路一寸寸地往下按。说是按摩,其实在刘悠然觉来不如说是抚摸,揉、搓、按,还带点敲打,劲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恰到好处地让人感到一种通体的舒畅。怪不得有些人一说按摩就眉飞色舞,一脸的兴奋。以前只当与性有关,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回事。如果可能,天天来按一下,身心不知有多舒畅。 
想着,舒服着,渐渐就有些睡意。迷迷糊糊中,刘悠然感到下体开始发热、膨涨,有股极舒服的感觉冲撞着他的心弦,“真痛快啊!”他在心里喊道。 
“轰”一下,他猛醒了过来,原来小姐正拿了他的阳物在轻轻揉弄着。 
“你……做什么!”刘悠然猛地坐起来,两眼瞪着小姐。 
“我在为你推油。很舒服的。大家都这样的,别不好意思。”小姐抿嘴一笑,手又伸了过来。 
“别别别,别推别推。我我我……我不习惯这……这样。”尽管连“推油”是什么意思都没完全搞懂,但小姐的这一举动还是把他吓得够呛。他语无伦次地边推托,边手忙脚乱地下床穿衣穿裤。 
“你们一起来的人都在里面,你一个人怎么走?” 
小姐一提醒,已经走到门口的刘悠然又停住脚,“是啊,他们还都在里面,自己走了,他们会怎样想,吴专员……” 
想到这些,刘悠然复又关上门,在包间里来回踱起步来。踱了一阵,仍不见外面有任何动静,就又拉开门向外张望。 
“时间还早,他们都要了两个钟。现在一个钟都不到。你看也白看。” 
听小姐如此说,刘悠然一时倒没了主意。 
小姐见他这样,笑笑说:“你不想按,就上床休息,只当住宾馆好了。” 
想想也只好这样了。于是刘悠然复又上床,眯着眼睡了起来。也怪,刚才颇有倦意,这阵躺在床上,人倒一下精神了。 
“要有本书就好了。”想着便开口问小姐:“你们这里有书吗?随便什么书都行。” 
“书倒有一本,只是不知道合不合您的意。”小姐在随身带来的包里摸索一阵,抽出一本诗集。 
“《徐志摩诗选》!”刘悠然猛一下坐直了身子。 
早在中学读书时,他就迷上了徐志摩,《再别康桥》、《偶然》、《雪花的快乐》、《沙扬娜拉》……花季时代,少年情怀,多么值得怀恋的时光啊! 
这样的书,竟出现在这种场合,刘悠然略有点惊奇地向小姐望去。但见她静静地立于墙角,如瀑的长发披肩而落,给人一种但见犹怜的感觉。 
“混迹于这种场合……”刘悠然有点不忍再想下去。只是默默打开书,熟悉的扉页上题有一行小诗: 
“最肮脏的 
不是肉体 
是人的心灵 
肉体可以用金钱收买 
心灵不能 
永远不能 
千万两黄金也 
买不走 
少女纯洁的灵魂” 
诗后一行小字:亚红心语。 
“这么说,你就是亚红了?” 
“是,也不是。在这里我叫荷花。” 
“荷花?出污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啊──”话说了一半,刘悠然突然又打起了哈欠。 
“你困了,闭眼歇着吧,我来给你朗诵。”说着话,亚红从刘悠然手中抽过诗选,抑扬顿挫地一首首吟诵起来──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然投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记,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这是《雪花的快乐》。”刘悠然有点炫耀地插了一句。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再别康桥》。”他又咕哝一句。 
幻化着诗的意境,刘悠然眼前渐渐清晰着一位日本少女──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恰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 
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 
沙扬娜拉。”
第二天一早在吴专员住处,大家见了刘悠然都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昨晚等你们等得无聊,让小姐找本书看,不想看着看着竟睡了过去。” 
“和谁?”钟忠挤挤眼笑问。 
“就我……” 
“好了好了,就此打住。”吴专员及时从里屋出来,“民以食为天,咱们还是先去吃早餐吧。” 
虽然昨夜回来得晚,可今天吴专员显得很精神,纯棉白衬衣,外罩一件藕荷色开襟羊绒衫,配上笔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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