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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梁官梦-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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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是说的那些除了当官再什么也不会做的政客。我有专业、有职称,不做县长照样可以做学问。我不可能有什么习惯不习惯、适应不适应一说。” 
“人人不当官,当官都一般。说来容易,做起难啊!” 
说着话,就到了蓝印地界。又往前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县城已历历在望,可前面却塞了车。打了半天喇叭,不见前面有动静,小齐耐不住性子,就要刘悠然先在车里休息一会儿,自己下车去前面打探消息。 
片刻工夫,小齐气喘吁吁跑了回来:“狗日的马大炮,买了好多好多的筑路机械,正往回开呢。那些东西像乌龟,全都跑不快,把一边路都占了,车只能单行,一时半会儿可能走不了。” 
“那怎么办?办公室还有一大堆事儿等着呢!”刘悠然有些发急。 
“我在那边已经给你找了辆双排,你坐上先回大院。车我慢慢往回开。”说着小齐从副驾驶座上拉下一个靠背坐垫,“这个你待会儿垫上。那车上脏,别把吴老师给你买的这身好衣服弄脏了。” 
跟着小齐,步行了好一阵才来到搭车的地方,这里也正是塞车的尽头。 
路上刘悠然有心数了数,履带式推土机四台,压路一台,水泥搅拌机五台。红红绿绿,新崭崭十台机械一溜摆开,确实气派。 
“马大炮言之不谬,早就说定了筑路机械,只当他是妄说,现在看来全是真的。他是志在必得啊!” 
坐在风“呼呼呼”往里灌的双排车上,一路想着马大炮的那些大型机械,刘悠然终于在上班前两分钟赶到了政府大院。 
一整天,刘悠然耳畔似乎都响着推土机的声音,心里想的也全是工程发包的事。是祸躲不过,早晚都得给贺书记一个交待,但怎么个交待法,却让他一直拿不定主意。有一阵实在苦恼,打电话给已经升任地委副书记的吕新,想找他讨个主意,可办公室没人,手机又一直关着。无奈中给朱亚莉打了电话,要她转告吕新,有空尽快给他复个机。严家正上午下午倒各来过一次,有心与他商量一下,又一想,官场的事,他比自己还生疏,是出不了什么好主意的。温齐彪前段时间和自己配合得不错,他在官场滚打多年,按说深谙此道,可王一丁临死前对温齐彪的那番评价,又使他打消了与他商量的念头。何况,此类事最忌张扬,知道的人多了,弄不好反倒会节外生枝。 
最简单的办法当然是实话实说,把真相告诉贺书记,让贺书记跟吴副省长去协商。但这样一来,贺书记会怎么想:“拿吴副省长来压我?好啊,咱们走着睢,看最终谁能压过谁。”向吴副省长求救呢?“什么意思?咱们不是已经说定了给环宇集团的吗?怎么,想让我出尔反尔?” 
深夜十二点半,吕新的电话终于来了。到底是老同学,朱亚莉还真把话传到了。 
“什么事?跟着屁股追。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你不就是晚睡点么?我可是一整天连饭都没心思吃。” 
“哟嗬,这么严重?什么事,快说出来听听。” 
于是刘悠然就一五一十地说。 
“是有点不好办。”吕新舒口气,“幸好我没开口,不然你更难。” 
“什么意思?难道你也想插一手?” 
“不是我想插,也是朋友托朋友。算了算了,再不提这事,先解了你的燃眉之急再说。” 
“怎么解?我可真是没招了。”刘悠然把自己想过的几个方案全对吕新说了,“哪个都有后患,实在是摆不平。最后只有求你这銎腥瓤嗑饶蚜恕!? 
“你看这样好不好,悠然。咱先把电话挂了,等我想想再给你回话。”沉默了好一阵,吕新在电话那头说。 
“好吧。”听到那头挂了机,刘悠然这才慢慢放下听筒。 
头冲着电话,斜倚在沙发上,刘悠然耐下性子等着吕新的电话。挂在套间门头的电子钟“噌,噌,噌”地响着,长长的秒针,一会儿一圈,一会儿一圈,转得刘悠然心烦意乱。为免睡着,他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以前他是没这个习惯的,偶而看电视,看到剧中人因事苦恼,来来回回地在地上踱步,他就感到可笑,认为导演是黔驴计穷,难道就没有更好的表现人物苦闷的方法?
踱了许久,小腿都有些酸困了,仍不见电话铃响。看看表,刚刚过了一刻钟。就又倚回到沙发上去等,“等到一点半,要是他还不来,我就打过去。”于是双眼盯着电子钟,一圈又一圈地看着秒针转。 
差两分一点半,吕新的电话终于来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与亚莉商量来商量去,办法想了十来个,包括你的那些方案,最终都一一否决了。现在觉得只有一个办法可试……” 
“什么办法?”刘悠然急急地问。 
“找那个马大炮商量。”吕新压低了声音说,“只要他肯卖面子给你,问题就算解决了。” 
“我还当什么好主意?这我早就想过,只怕是马大炮根本不卖这个面子给我。你不了解他这个人,骄横狂妄得了得!” 
“再狂妄他也是你治下的属民,我就不信胳膊能扭过大腿去。” 
“唉!那就试吧。死马当活马医,若不行,我也只好自认倒霉。”刘悠然蔫蔫地说。 
“哎,悠然,这可是我的主意。事儿摆平后,你可得好好谢我。”电话那头突然换了朱亚莉。 
“没问题,没问题。事儿真要摆平了,要我叫你姑奶奶也行。”刘悠然强打精神回道。其实他早就想为朱亚莉做点什么,可想了许久,一直拿不定主意到底做什么好。直到上周回家见吴小玲用手机与人通话,才决定为她配部手机。 
上次因入人才库的事,刘雄风趁周末来他家表示感谢,临走时落下一部手机。当时,只当他是酒喝多不自觉丢下的,过后刘悠然回县里就又给他带了回去。不想刘雄风死活不要,说自己只当丢了,已经另买了新的。 
“如果吴老师不嫌弃,不怕难看,就让她凑合着用吧。”刘雄风如是说。 
吴小玲因此便有了手机,朱亚莉几次见了都旁敲侧击,因此他准备想办法为她也搞上一部。 
“明天就去找马大炮,按说这个面子他应该给的。”临睡前,刘悠然这样想。 
第二天一早,刘悠然专门给马大炮打了电话,说今天晚上去他家看看老爷子,“自打老爷子出院,还没去探视过,怪不好意思的。你要没事,就在家等等,顺便有些事与你商量。” 
“想吃点什么,我让他们早点准备。”马大炮也痛快,不但满口答应,还邀他一块来吃晚饭,“知道你不缺好吃喝,可家常饭日子久了不吃,心里可能就有些不舒服。” 
“那就来点素的。”刘悠然也没客气,大大方方地说。 
下午下班,先拐到宿舍拿了点各色礼品,赶到马家时,饭菜已经上了桌。 
“我还当你不来了。电话、手机都没人接。” 
马大炮这一说,刘悠然才发现自己把手机忘家里了。 
菜全是素菜,红红绿绿五六个,中间是一只北京烤鸭。主食则是新疆拉面。 
“全依你的。够素吧?” 
整天大鱼大肉,早吃得人心烦。现在见了这些,刘悠然真有点口水下流的感觉。特别是拉面,已经有些日子没吃了。吴小玲母亲早年支援边疆,被安排在国营食堂搞白案,几十年下来,练得一手拉面的好本领。退休后回到家乡,隔三差五做一顿,吃得全家人不亦乐乎。与刘悠然谈恋爱时,吴小玲见他爱吃面,就有意跟母亲学了这一招。婚后,刘悠然几乎隔天就能美美地吃上一大盘拉面。到蓝印后,这个口福就渐渐被剥夺了。 
马老太爷的眼睛已有所好转,模模糊糊可以看得见人的影子。 
“医生说,再过一两个月就可以完全恢复。”老爷子一边往饭桌上让人,一边回答着刘悠然的问话。 
在刘悠然的一再抵制下,这顿饭他们一口酒都没喝。 
“真是破了天荒。”马大炮说,“这么多年来,除了早晨,陪客人吃饭我还从来没有不喝酒的时候。” 
吃过饭,与老爷子聊了会天,马大炮说话了,“你不是有事要与我商量吗?在这里说,还是另找地方?” 
“不急不急,等会儿再说不迟。”见马大炮媳妇和娟子正进进出出收拾碗盏,刘悠然推托说。 
“那我们就去书房坐坐。” 
“哪里?”刘悠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还有什么书房?” 
“书房。我说如果你觉得不太方便,咱们就去书房坐坐。”马大炮大概听出了他话中的猜疑,有意放慢了语速,近乎一字一顿地重新说了一遍。 
“嗡──”日光灯一闪,一脚在里、一脚在外的刘悠然大吃了一惊:这哪里是书房,简直就是个小型图书馆。看面积,至少有五十平方。以门为中线,两侧靠墙,全是高宽各两米、双向藏书、与农大图书馆完全一样的铁制书架。书架中央是一条约一米的通道。 
“外国文学,中国古代文学,现、当代文学,港台文学,历史,地理,建筑工程,哲А甭泶笈谝慌排胖缸攀榧埽阕院赖仂乓拧? 
“看不出,看不出,真的看不出。”刘悠然连连赞叹着,“你这藏书,比咱县图书馆的书都多嘛。” 
“这个牛我敢吹。我这藏书比咱县图书馆的多一倍半。” 
“这么清楚,专门搞过调查?” 
“是。不过那还是两年前。”马大炮伸出两个手指,说,“县图书馆一年经费十一万五,光人员工资就占去九万多。再加上水电费、办公费,日常开销都难维持,哪里还有什么闲钱购置新书。而我,每年光买书钱就不下一万块,而且年年在追加,图书馆哪里是我的对手!现在呀,我这里的书,恐怕早超过它的两倍了。” 
“这些书有多少读过?”刘悠然知道现在有许多大款都喜欢在家里或办公室摆几摞书装门面,就拿这个问他。 
“不多。百分之一不到。”马大炮倒老实,“但这些,我全看过,有些还不止一遍。” 
刘悠然凑近他指的那架书,原来全是人物传记。与眼齐平的这层,有《艾森豪威尔传》、《罗斯福传》、《尼克逊传》、《戴高乐传》、《丘吉尔传》等国外著名人物及中国近当代政治家的传略。 
“与他们,咱没法比。关键是咱没人家那些个理想和政治抱负。不过看看,从他们的人生经历中,可以学到好多好多好东西。”马大炮由衷地说。 
“马大炮果然有些与众不同。以前真是有些小瞧他了。”心里想着,刘悠然随马大炮的指引,坐在了布置优雅的书房一角。 
“说吧,什么事?这里绝对安全。” 
刘悠然也开门见山,把希望他出让一半工程的话说了,没想到马大炮一听,满脸的不屑:“让,让给谁?谁有这么大的面子!” 
“贺书记,地委贺一桐书记。”刘悠然被逼无耐,只好把贺书记抬出来压他。 
“不行!别说地委书记贺一桐,就是省委书记贺三桐我也不让。刘县长你别怨我不给你面子,你知道我那承包权是怎么得来的吗?是拿银子,拿人民币一公里一公里买回来的。” 
“我知道你为这工程投入不少,你买的那些大家伙我都见了。现在我这儿不是很为难吗?贺书记为这事专门打了电话来,我总不能让贺书记的人吃闭门羹吧?多没有,少总得给人家一点嘛。一点不给,贺书记不是失了面子?心里能高兴?若换了你,你又会怎样想?”相识好几个月,刘悠然还从来没当着马大炮的面,把话说得这么软过,“就算给我个面子,以后你有事,咱们也盟岛蒙塘柯铩!? 
听刘悠然这么说,马大炮有些收敛了,“说心里话,我真的不是不给你这个面子。按说,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咱家老爷子的薄面上,我也该让你这个当哥哥的几分……” 
“你这话什么意思?”刘悠然心里一下紧张起来,“难道他都知道了?这不可能啊!” 
“没什么意思。你对我家老爷子那么上心,三天两头来看他,这不是一种缘份吗?你又大我几岁,还是一县之长,认你做个哥哥也不委屈了我。你说是不是?”马大炮两眼直盯着刘悠然,话中有话地说。 
“嗯,是有点道理。”刘悠然点点头,“咱们还是回到正题上。既然你这么认为,就不能做点牺牲,帮帮我这个当哥的?” 
“做点牺牲?你简直在开玩笑。做点!这岂止是一点,是一大牺牲你懂吗?你知道我为了取得这段路的承包权投入了多少?仅找人引见引见吴副省长,就扔进去两万多。” 
“两万多?”刘悠然惊得差点喊出声来,“给谁?他真敢要?” 
“笑话!这年头,谁不是见钱眼开?钱送上门都不要,那不是傻瓜,就是二百五。当然这钱也不是给了一个人,人托人,前前后后绕了好几个圈子,哪道关口都得意思意思,两万多算是少的。具体给了谁,你就不要多问了。知道得太多,对你不利。至于吴副省长那里,就更不用说了,少了这个数,你能把这么大的工程拿下来?”马大炮伸开手掌,来回翻了四翻。 
刘悠然知道那是二十万。 
“人心黑着呢!我知道吴某人是你老师。”马大炮又补充说。 
话说到这份上,再多说,就是自讨没趣。刘悠然知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贺书记的人也拿出点钱来,从马大炮这里买点承包权回去。但这可能吗?就是马大炮愿意出让,人家愿意出钱,可这钱权交易的话由谁出面去说?自己? 
“绝对不能!”刘悠然在心里说。 
“如果你感到太为难,不好给贺一桐交待,就把这事交给我处理。我有办法向贺一桐交待,而且保证不让你为难。”临别,马大炮补上这样一句。
半夜,马大炮打个电话过来:“知道你没睡。如果还没想出法子,又不放心交 给我处理,还有一个法子可以试一试?” 
“说。” 
“从明天起,你装病。病得越重越好。”马大炮加重语气说。 
“你开什么玩笑?!”刘悠然没好气地回一句,“这办法我不是没想过。可装 什么病?怎么装?现代医学这么发达,什么病能瞒过仪器去?一天两天行,日子长 了,全得露馅。” 
“哪……咱们就出点事故。” 
“出事故?啥样的事故?撞车、跳崖、还是让人拿刀砍?拿生命开玩笑,不行 不行,绝对不行!” 
“没事。至多腿或者胳膊弄个骨折。这事不是没人做过。” 
“谁做过?你?”刘悠然突然想起杨永生的事,“难道真是他下的手?小伙子 虽然已调回县里,并提拔为党办主任,但那腿却终身都残了。这可是重伤害呀!” 他有点不敢再想下去。“我不想听这些歪门斜道的东西。”说着他“啪”地一声挂 了电话。 
“哥。”一会儿马大炮又把电话打了进来,“你就不要再遮着掩着了。事情我 都知道了,你就让老人相认了吧。他们的时间都不多了,再拖,恐怕我们将来要后 悔一辈子。” 
不见刘悠然回话,沉默片刻,马大炮在那头又不管不顾地说起来,“你如果觉 得我不配当你的弟弟,怕我影响你在政界的发展,咱不大张旗鼓,悄悄地认,就一 家人在一起吃顿饭,让老人见见面。行不?” 
刘悠然只是听着,仍是一语不发。 
“哎,你倒是说话呀!愿不愿意总有句话嘛。”马大炮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你不用猜我是怎么知道这事的。没谁给我透风。从我家老爷子过七十大寿那天, 我就发现你们有缘。先是那个毛暖心,后又发现你们两个右耳窿都有个小肉桩,怎 么就那么巧?等派出所那帮人来问老爷子籍贯时,我已经明白个八九不离十了。再 后来,你三天两头来家里看老爷子,明摆着,你们之间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不用 细想,这关系除了父子,还能是啥?老爷子早年间的事,我大概也知道一些,前后 一联系,不全清楚了?” 
以前总以为马大炮不过是个不学无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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