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企改制以后:挣扎-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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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新官上任（三）（２）
这时，楼门厅上方二楼阳台上有人在叫“辛姐”，正是李宏轩的红人杜晓璐。辛然一边应声着，一边暗想道，管他是好事坏事呐，走一步算一步，随他去了。

李宏轩的办公室在二楼的最东头，朝南一套三间的屋子。一道墙把办公室隔成了两个区域，外两间是办公区，内一间是休息室。

在花团锦簇红黄相间的厚厚纯羊毛地毯衬托下，整个办公室里装修得庄重又豪华。一张暗红色老板台横卧在屋子中间，上面除了摆放着电脑及公文外，还摆着一尊金光闪闪的华尔街牛。桌前立着一尊半人高的纯铜金鼎，对面又是一个古香古色的落地钟表。背后靠南面落地玻璃窗的，是一棵华盖状的高大茂盛发财树。在绛红色落地窗帘映衬下，显得翠绿而勃发，生机无限。后边的一面东墙摆着一溜枣红色纯木书橱，里面罗列着满满当当的成套硬壳书籍。四周是一圈高背带靠垫的枣红色纯木座椅，各配以镂空的茶几。屋顶上用石膏板做了一些大气又别致的造型，悬吊着一组晶莹剔透的水晶灯，再配以四周明暗射灯，直晃人的眼睛。

辛然一进来，立时被办公室里的气派震慑住了。恍惚间，她以为自己走进了一家豪华酒店里。踏在厚实又绵软的地毯上，不知如何迈步，怎样开口说话。

偌大办公室里没有人，叫进来的声音显然是从里间休息室里发出来的。

辛然按捺住“噗噗”的心跳，问了句：“董事长，在吗？”

果然，里屋传出一句话来，说：“等着吧。”

话音刚落，又传出一阵抽水马桶放水的声音。显然，休息室里有专用的卫生间。

过了一会儿，李宏轩才踱步出来。见辛然还傻呵呵地立在屋地上，他伸出戴着明晃晃瑞士原装机械表和粗大金戒指的手，朝座椅上随意地一指，嘀咕一声：“坐吧。”说罢，他径直坐进了老板台后宽大的真皮老板椅里。

他的身材硕大雄健，把老板椅塞得满满当当，不留一丝缝隙。刚毅的脸盘上匀称地布置着厚重的嘴唇、宽阔却有点儿塌陷的鼻梁、耳垂肥厚却又有些招风的耳朵，以及鼻梁上两只随时随地都会射出森然又带有探究意味余光的眼睛。他的头发却是稀疏得很，毛发若肉丝般地色淡纤细，越发烘托出那颗肉头的红润与光滑，以及内里盛装的不可预测的智慧与计谋。站在这样的人面前，总感觉自己是站在了透视机前。所有重装披挂尽皆荡然无存，只剩下*的身躯骨骼无遮拦地暴露在Ｘ光束的扫射之下。
第一章　新官上任（三）（３）
辛然老老实实地坐在对面靠垫座椅上，有些不安地小心问道：“董事长，有事吗？”

李宏轩顺手从老板台上拿起一支香烟，放到鼻孔上闻了闻。他原先一天能抽三盒烟，烟瘾大得出奇。从前年起，他却说戒就戒了，不再抽一口烟。不过，他的办公室里总是放一些中华牌子的软包香烟。只有在心情特别好的时候，他才会摸出一支烟来闻闻，但绝不会点烟冒火喷云吐雾。

他表情淡然地说道：“啊，总部定了，叫你干饲料公司总经理。一会儿你就去交接，明天正式上任。”

虽是意料之中的事，辛然还是有些激动。她努力控制住内心泛起的激动思潮，想说几句总部领导对自己栽培信任的感激话，以及坚决干好的决心话。这样的应景话还没出口，就被李宏轩低沉又透着威严的声音打断了。

李宏轩说：“辛然，我只给你两个月的新厂启动期。两个月后，必须出效益，明白吗？”

辛然心里一紧，终是按捺住自己没有出声。

李宏轩用肥厚宽大的手掌抚了抚自己的肉头，说了句：“你去吧，到杜主任那里搞个交接，立即投入生产运营。”

辛然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想挪步出去。想了想，还是强迫自己站住了。她鼓足勇气问道：“董事长，公司里的人员怎样配备，特别是一些要害部门的中层领导班子？”

李宏轩不耐烦地回道：“尽量用原班人马。少一份开支，就多一份效益，这还不懂嘛。叫李春阳负责生产管理，他还算是个心细的人。一定要记住，管理出效益，细节决定企业成败。管理是做大做强企业的根本，细节就是管理的保障。其他的，你看着办吧。”

说罢，他便垂下眼皮，不再多说。这是他惯常使用的逐客令，集团里的人没有不知道的。

留给辛然静心思考的时间并不多。路里的分析和蒲苇的提醒，弄得她总是心神不安的。

接手这个曾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大摊子，到底是利大于弊，还是凶相甚于美景，连她都来不及考虑清楚。她已身不由己地陷进了这部已然高速运转的机器指控中心，并竭尽全力地为保证机器运转而操劳着。公司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在等着她去处理决断。所有业务也要从头开始，特别是各个岗位的职位设置及人选确定。

从李宏轩办公室出来后，辛然径直去找杜晓璐，着手新厂的交接一事。杜晓璐叫辛然进了自己单独的办公室里。

这间办公室布置得色彩缤纷。艳丽的大幅明星彩照悬浮于四周洁白的墙壁上，大红的沙发和桌椅橱柜旁安放着同样深红色的床，搭配着深红色的床单被褥。整个屋子鲜艳得有点儿花哨轻浮，跟新婚洞房里的氛围差不多。辛然被办公室内的氛围搞得眼花缭乱，都有点儿坐不下去的感觉。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一章　新官上任（三）（4）
杜晓璐告诉辛然，总部的决定是，由辛然负责饲料公司的全盘业务，但要接受总经理助理莫向前的直接领导。莫向前在集团公司的明确身份是财务总监，负责全集团公司的所有财务监督审查，并具体分管饲料公司的业务。李春阳已经被定为生产部经理，负责生产管理和内部调度。庄小惠为财务部经理，并任主管会计。至于其他的中层职位，由辛然来选配决定。付春林及那辆“福特”轿车，就配给辛然专用。

说这些话的时候，杜晓璐仰靠在桌前的老板椅上，翘起了二郎腿，微微晃动着椅身，完全恢复了平常里那惯有的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神态。

辛然暗自倒吸口凉气。随着这口冷气的吸进，她突然感觉到，屋内近乎花哨的色彩顿时曼舞起来，凝成一股股艳丽中透着肃杀的气息，向自己缓缓逼近着，挤压着，挤压得令她喘不过气来。

莫向前是莫向君的胞弟，李春阳又是李宏轩的亲侄，庄小惠则是莫向君的亲外甥女。这种人员安置，极有深意。既让辛然大感意外，细想起来却又在意料之中。她这才明白，路里的分析并非无稽之谈，蒲苇的警告也非刻薄之语。这么想着，便觉如芒在背，心下凉飕飕。

她想找集团公司总经理吴言之对接一下，以把握好自己在今后工作中的尺度和位置。谁知，吴言之出国考察去了，得两个星期后才能回来。她只得去找莫向前，聆听他的指示。莫向前又去了省城，三五天都不一定回来。辛然想，既然李宏轩和杜晓璐已经把任命明确了，时间这么紧，任务又重，还是省了按部就班的程序吧。

当天，辛然连家也没回，就直接住进了新厂区里。她叫付春林开车回县城，从旧厂里拉来了自己的铺盖及生活用品。

夜里，辛然想把李春阳和庄小惠叫到一起开个小会，对今后的生产管理和财务制度做个先期安排。李春阳倒是准时到了，庄小惠却呆在了县城。

她从李宏轩家打来电话，说她姨给自己过生日，不能到公司了。话还未说完，莫向君就接过了电话。她说，今天是小惠的生日，明天再让她去公司上班。她还说，让辛然担任饲料公司总经理，是她一手举荐的，就是看中了辛然的人品和能力。让小惠跟她干，也有让辛然多提携帮助的意思，希望辛然能够明白。辛然赶忙说了一些亲热祝福的话，才怏怏地放下了话筒。
第一章　新官上任（三）（5）
庄小惠是在农村老家长大的。几年前，她妈患肝癌去世了，父亲庄心则被莫向君安置进*集团下属的种猪繁育场工作。仅仅两年不到的工夫，他便由一个普通员工，突飞猛进地成为了这个种猪繁育场的场长。同时，他也分到了一套复式楼，就在辛然家的西邻，至今仍未再娶。莫向君出于对亲妹妹的临终嘱托，便把小惠当作了自己亲生女儿一样看待。莫向君一直让她住在自己家里，还出钱把小惠送进了一家财会技校读书，今年也是刚刚毕业。每年的生日，都是莫向君给她过。庄小惠不能来开会，辛然当然不好再说什么。

这天晚上也是邪门儿。

辛然和李春阳两个人刚坐进小会议室里，还没说上几句话呐，电灯却突然灭了，整个办公楼里顿时漆黑一片。李春阳打电话找电工，问是怎么回事。电工咧咧了半天，说是新厂基建时，为了赶工期，一些线路布置得有些混乱，可能是接触不好，短路了。至于哪里短路，他又吱吱唔唔地说不清。

李春阳骂道：“你是猪啊。立即给我查，马上通上电。”

没有了光亮，会议室里混沌一片。辛然的脑子里也是混沌一片，实在没了谈话的心情。她让李春阳去帮电工一起察看线路，自己则打开手机，借着荧屏上散射出的微弱荧光，摸进了自己宿舍里。

摸黑躺在床上，就感觉四周有无数片阴影向自己挤压过来，压得她渐觉恐慌。她给远在几十公里外的家里打手机，却又一直没人接听。想是随随跟公公钓鱼累了，便住在了公公家。路里也肯定是在单位里加班赶稿，至今还未回家。放下手机，她又倍感孤单，像是跌进了一个漆黑的深洞里，无依无靠无援无助。

正无情无绪的时候，电灯突然亮了，照得屋内煞白一片，刺得她睁不开眼睛。

恰在这时，她的手机又“嘟嘟”地响了起来。辛然以为是路里或是随随打来的，便顺手接通了话机。手机里竟然传来了一个浑厚又带有磁性的声音，是张扬打来的。

张扬说，自己刚从外地考察回来，才看到辛然的手机号码提示，问她有什么事。

辛然把自己一夜之间近乎天翻地覆的境况详细地告诉了张扬，想邀请他尽快来新公司看看，帮助她筹建销售网络。

张扬痛快地回道，自己也早就想找一块实验基地，把自己辛辛苦苦研究出的理论成果付诸实践，正是天作之合。他告诉辛然，明天处理一下手头上的工作，后天就赶过去。

这个电话，令辛然郁闷的心胸一下子开朗起来。心里的所有阴郁一扫而光，刚刚还有些迟钝的大脑也立时兴奋起来。
第一章　新官上任（四）（1）
张扬是自己一个人驾车，在第三天下午赶到*饲料公司的。

到达时，午饭已过，食堂里的灶火已经熄灭了一个多小时。辛然就陪他到镇子上，好容易找到了一家还算干净的饭馆。刚坐下，辛然就在一套尚还封着薄膜的餐具底下发现了一只黑黢黢早已干瘪了的死苍蝇。

辛然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啊。这里的卫生条件和饮食水平就这么高，比不得你那里。”

辛然的母校坐落在临靠东海岸的一座海滨城市，经常在电视中能够看到关于这座城市的宣传广告。那句“人类最适宜居住的城市”的广告词，为大半个中国人所熟悉。

张扬笑笑，不以为然地说道：“我老家就在海边，老早就跟苍蝇结下深厚感情了。时间长了不见，还有些想它呐。”

这么一说，辛然的尴尬表情立时就被轻描淡写地化掉了。她要了四个小菜，还上了一瓶饭馆里最好的白酒。

张扬立即摆手道：“千万不能喝白酒。你不是说，晚上蒲苇要请酒吗，而且还有两个尚未见面的师姐夫。中午喝了，晚上那关怎么能混得过去。还是喝点儿啤酒吧，先润润肚子。晚上，再跟师姐和师姐夫们大战三百回合。”

辛然笑道：“也是。我把你来的消息跟蒲苇说了，她非要召集两家人来招待你，好让路里和黎明泽见识一下我们母校高材生的风采。”

张扬故作冷颤的样子，说道：“这事弄拧了，我可是你俩的娘家人啊。应该是我要实地审查一下两位师姐夫，看他俩能不能配得上优秀的师姐们，对师姐照顾得怎样。要是不配或是照顾得不好的话，我立马就回母校，给你俩重新物色个绝配的人选来。”

就这么轻松地聊着，俩人很快便吃完了午饭。

辛然想叫他先休息一下，再探讨公司销售网络建设的事。张扬摆手说：“不必了，还是先参观你的家业吧。”

张扬身材高大，雄健的身躯里似乎装载了过剩的精力。虽是戴着一副近视镜，肤色白皙，清瘦的脸上始终挂着一副探究相儿，却没有过重的书卷气。外人初次见到他，很难想象他会是个在高等学府象牙塔里混日子的人。整个下午，简直不像是辛然积极主动地邀他去视察公司，反倒是张扬拽着辛然满厂区乱跑。

看的过程中，张扬很少说话。在辛然尽可能详尽地介绍厂区布局和设备性能时，他才“嗯、啊”地随上几句。他主要是观察，特别是设备标签上注明的功率、产出量等，看得格外仔细。

回到接待室，张扬就叫辛然重点介绍本地饲料市场的状况，原厂在现有市场中所占的份额，以及销售业务人员的现状。

交谈中，蒲苇打过来两次电话，问俩人几时能回县城，让辛然手脚麻利一些，不要把小师弟当长工似的使唤。

辛然笑道：“他哪儿还是长工啊，简直就成了公司主人，我反倒成了属下跑腿的了。”　。。　　。。　
第一章　新官上任（四）（2）
张扬说，这个公司的场地建设和全自动化的设施配备，在整个古川市应该是属于一流的。现在的关键问题，要尽快完成“五步起跳”计划。也就是，一个本地市场的抢滩登陆、一个外围辐射轮的滚动绞杀、一个内外碉堡群的防线构制、一个舆论攻势的全面出击、一个强大销售军团的创建与集训。简单地说，就是迅速抢占本地市场，力争短时间内在本地市场持有份额要占到三分之一左右。与此同时，尽可能地将销售触角深探到外地市场，形成以本地市场为中心基地，以本省市场为辐射轮，重点加大沿海地区养殖基地的冲击力度，方可保证*饲料的战略地位稳固不可动摇。这也就是张扬所重点研究的新课题，叫营销市场的“滚动发展战略”。要实现这个“滚动发展战略”，就必须有一支高效精干的销售队伍，建立起一个精密的销售网络，营造出强大的舆论氛围。这“五步起跳”从起步到落地，限定在四至六个月内全部完成，方可抢占先机，以完成“强盗无行，猎鹰战法；遍地狼烟，重点突破；四面出击，战略合围”的战术构想。

辛然刚想说什么，手机又响了。

蒲苇吵架一般地嚷道：“辛然，都几点了，你们怎么还不到。”

辛然忙抬头看落地钟，已是六点半钟了。辛然忙乱地应道：“就快到了，我们已经在半路上了。”

蒲苇不依不饶地呵斥道：“限你十分钟。十分钟不到，我们可先动手了啊。”

辛然赶紧对张扬说：“快走，县太爷发飙了。销售的事，回头再探讨吧，”

说罢，她就带着张扬，匆匆忙忙地下楼上车，向县城飞驰而去。

酒场设在远东大酒店，在知州县属于档次最高的。里面配有豪华餐厅、高档套间、大型商场、洗浴中心、保龄场馆等等设施，是一家集食、住、玩、卖于一体的豪华服务游乐场所。

大厅内装饰得豪华大气，并有一架钢琴安置在厅内一角，又把酒店的档次提高了数倍。

辛然几次前来陪客户就餐，却一直没有听到过琴弦乐曲声，更不曾见过弹奏钢琴的乐师。倒是不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