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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仙君一般黑-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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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身后的惨呼声甚慰我心。
 
当夜,我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我坐在头赤色的符鸢上,掠过千重山水,依稀是尚在修仙时的光景。随后,我兀地从符鸢上跌下去,穿过天幕,直直地向下掉,一路坠落。
 
这么一跌我便醒了。一看,我竟然滚下床了。
 
拍了拍尚砰砰乱跳的胸口,我爬回床上,看看竟也快天明了,便抱着个枕头发呆。我冷不丁想起昨日道别时那蓝袍仙君略垂了眼的那弯笑。他竟是新上任的司命星君。而他的那抹笑意,我曾见过,是在被我剪了红线的凡世痴男怨女身上。
 
若要说他和我也是这般的关系,却是空穴来风。
 
仙界的红线并不在孽摇的这两株扶桑之上,而是在山后的一个深洞里,听说是仙界十大禁地之一。月老好好管着那山洞,我和红线连半步都未踏足过;况且,仙人的姻缘是月老也无权干涉的,他只是司保管职责罢了。
 
真要深究,掌控仙人姻缘的是同控制九重天灵物命运的同一只手,一只无形的、可怖的万能之手。
 
凡人的姻缘在命格上明白写着,我们的呢?长生虽好,仙人却不知哪一日便修为散尽灰飞烟灭了,连转世投胎都无可能。
 
这么想着,我便有些惆怅。但我仍然相信,司命星君那怨念深重的模样应是同我没有半分关系的。好不容易放宽了心,我倒头又睡下去,预备再睡个回笼觉。
 
我才迷糊了没几许,便有人急急地扣我房门。我自然惊奇,拢了衣襟开门一瞧,竟然是同样一身单衣的月老和姬玿。
 
这情形着实诡异。
 
我还没来得及发问,月老就已开口:“方才梦里推了一卦,蓦地想起来红线那丫头这几日便要历劫,醒过来仔细一算,竟就在近日。丫头这百年修为无甚长进,有些危险,我便想着替她受几道天雷。”
 
我惊愕地将他仔仔细细上下扫了一遍,心说他今日怎生这般郑重,平日那懒洋洋的调子竟全收敛进去。月老经被我瞧得有些面热,打了个哈哈便要走:“你知道便好。至于司命那里,就只能让你去走一遭了。”
 
“好。”我点了点头,待他走远,转头看向不发一言的姬玿,发觉他脸色颇有些异样。我以为他在担心月老,便开解道:“月老那老不死的修为在九重天上也是一等一的深厚,替红线挡几个天雷死不了的。”
 
姬玿闷了片刻才瞪我一眼,郁郁地嘀咕:“要不是爷也快历劫了,爷才是替她历劫的第一人选啊……”
 
这货原来是醋了?难得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竟然用错了地方。
 
姬玿颇有些恹恹地向我摆了摆手:“你回房好了,爷在外面思考一会人生。”
 
关上房门,我已然是毫无睡意。仔细回想起方才月老的形容举止,竟让我捉摸出些许真切而异常的焦灼,全不似他惯有的纨绔之态。月老对红线有意?这个想法有点惊悚啊,我大约是思虑过甚。
 
日头升起来了,这天注定不大太平。
 
出门前我到后山的某只足有千斤的青铜鼎那里逛了逛,咳了一声:“红线?”
 
“阿姐……”鼎是倒扣着的,外面还结了曾结界,红线的声音传出来自然显得细弱,还带了分茫然。
 
“有偃笳帮你挡着,你不会有事的。”我不太擅长安慰人,默了片刻只憋出这么一句。
 
红线闻言笑了起来:“知道啦,知道啦,阿姐快去司命府吧。”
 
揣着混乱的思绪出门,我踩着云一阵恍惚。等这一晃神过去,竟已到了司命府门口。看门的小仙见是我,行了个礼便进去通报,不多时便笑着领我进去。
 
司命府的构造我是了如指掌,全因上一任司命星君一时兴起的次数略有点多。新司命瞧着似乎很是稳重,应当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话说回来,他究竟叫什么?
 
这么一问,那小仙有些窘迫地答道:“呃,还请仙君请教司命大人。”
 
我应了一声,心想这堂堂司命行事倒颇有些古怪。
 
绕了几个弯子,眼前便猛地出现了个雅致的六角亭,临波而筑,岸柳拂花,日影斑驳。以前司命府里可不见这般雅物,想来是新主人的口味了。
 
亭子里负手立着一个人,鸦发高束,目如点漆,一身澄澄的蓝袍宛若秋空,正是新一任司命星君。
 
这厮第二次出场,给我的视觉冲击仍是不小。
 
我侧首向那小仙道了一声谢,走到亭中做了个揖:“孽摇白剪。”
 
司命神色温文地瞧了我半晌,眼睛里浮出一丝笑来:“在下离冶,师从梵墟离辛。”
 
梵墟离辛,这四字让我一震这位上神是上一辈里同我师父云迤齐名的仙尊。只是,我师父在那场仙界混战中魂飞湮灭,离辛却还教养出这么个徒弟,我不知为何就有些怅然。
 
避开离冶含笑的眸子,我的目光在他鬓边一滞:细看才发觉他鬓角已生华发,夹杂在墨发间极是触目。少年白头,却不知是因何。
 
正在此时,天边隐隐闪过几道金光,隆隆之声踏云而去,旋而五彩光大作。我暗舒了口气,心知红线算是逃过一劫;一抬眼旋而望见几朵铅色乌云携着异光直往司命府这边飘来,不由又抽了口气。
 
哔!我居然忘了自己同红线历劫的时间向来极近。
 
更严重的是,我此番是飞升上仙的四十九道雷劫,说起来比红线还要多上那么几道金光闪闪的天雷……恰好这几日因为工作缘故以修为强开三界天门的次数有点多,这么一算我便有些危险了。
 
念头一转,我很是抱歉地朝着离冶一颔首:“忽地想起还有急事,须得先行一步。”
 
我看看转过身迈开一步,左手手腕已经被某个人扣住,强拉回去。
 
我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眼见那朵云愈发近了,有些急了:“呃,仙君你这般雅致的园子被雷毁了着实不好,我……”
 
离冶微垂了眼没说话,扣着我十指递入一缕仙气,探了探后抿着唇道:“借你一万年的修为。”也不待我反应,一股内敛纯蕴的真力便源源不断地输进来。我偏了头去瞧他,有些愣愣的。他却勾起一抹笑,双目犹如含了一汪春水,引得我心怦然了那么一下。随即,抬头一看那乌云已经快到了,我胸口因为紧张又怦然了一下。
 
算来算去,离冶至多不过六七万年的修为,一下子输了一万年的给我,脸色不免泛白。我看着既感激又愧疚,但时间着实紧迫,值得满怀诚意地做了个揖:“日后定然上门拜谢。”
 
“府后便是一片荒地。”离冶只是微笑着一点头。
 
我会意,捏了个诀便闪出墙外,才刚打坐下来,那乌云便已经到了头顶,一道金光劈向我唤出的仙障。
 
好吧,历劫除了累就是痛了,无须冗言。
 
也不知是否是因为离冶这一万年修为帮衬,我撑到那乌云散作五色天光时,竟还能勉强在云头上立定,往孽摇缓缓飘过去。
 
半路上,迎面撞见白衣飘飘的姬玿。他见我,一惊一乍:“咦!”
 
我火气一下子有点大,眼前亦是一糊,只得皱着眉睨他:“老子刚刚被七七四十九道天雷劈过,你还不过来扶我一把。”
 
姬玿这才过来给我搭把手,又嘴贱道:“刚才那雷真是冲你去的啊,明明你和红线差不多资历,仙阶怎生却高上一级?奇怪奇怪。”
 
眼前一阵黑一阵白,我已无力去理他,只是闭着眼凝神。心里也嗟叹,若非离冶,大约这回我真是凶多吉少了……以前历劫可不似这般元气大伤。
 
姬玿这时才后知后觉地一声嘀咕:“你脸色不对啊。”说着唤出一个仙障罩住我。
 
你全家的!你全家脸色不对!
 
见我板着脸不说话,姬玿难得懂事地召出疾风赶回孽摇。
 
已经见到孽摇山门了,我吸了口气,戳戳姬玿:“喂……”
 
“啊?”
 
“我觉得……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红线不喜欢你了……”
 
“……”
 
一上山,我就踉跄着爬进汤谷的灵泉里闭关去了,一养便是大半月。这么一休养,便想起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大都是拜师修仙和刚飞升那会儿的陈年旧闻。
 
四岁时凡间的家里出了变故,便和同父异母的妹妹分别从了白云窟云迤和一个大荒来的散仙,一别便是多年。
 
对于本家我已了无记忆,记事起便是跟着师父修些我不太懂的术法。师父云迤是隐居凡世的真神仙,生得一副清清冷冷的好相貌,看着冷漠,实则温柔细致。这样的师父,我自然是崇拜到了极点的,却也不免在少女心萌动的时候八卦:师父难不成是因为某位神君才会这般孤身隐于凡世?
 
后来才知晓,哪有这般简单。
 
就在我飞升后不久,仙界大乱。
 
大荒凶兽尽出,下界神仙以计蒙为首,与九重天联手剿灭祸害。
 
而后,为了天帝之位,两界神仙斗法。这么一闹,四海八荒最为凶残的肥遗便乘仙印松动逃了出来,不仅三千凡世大旱,九重天也被重重业火所围。
 
到那时还有余力与肥遗一战的神仙已是不多,师父便是其中之一。她同离辛上神联手,一个一双昆吾剑舞动如虹,一个唤动仙阵召来西天红莲朵朵,竟也将六足四翼的肥遗斩去了大半条性命。奈何暴怒的肥遗法力大增,包裹着九重天的业火霎时大盛,三界倾覆,便在顷刻。
 
师父决然以身祭剑。
 
那时的景象我至今一闭眼就瞧得见。
 
我被困在师父划下的禁制里出不去,急得要发疯。师父一身血衣,回过头来向着我微微笑了一笑,口中不停念着诀,额间一点白光蓦地暴涨。
 
光芒散去,那双赤铜铸就的昆吾剑正刺在肥遗胸口。
 
只余下三足一翼的巨兽一声悲嘶,一口灼灼的业火喷出,昆吾剑颤了两下,光泽尽敛,直跌地下。
 
我只知道师父被肥遗害死了,也不管自己修为浅薄,生生撞开了仍旧牢靠的禁制,提了全身仙力、拾起昆吾剑便一头往肥遗身上撞去。
 
白驹过隙,想起这段过往,至今我仍旧伤心。
 
我彼时抱了必死的决心,却莫名其妙地活了下来。
 
醒来时已是百年,身畔花柳扶风,我竟在孽摇覠羝,还见到了太久未谋面的妹妹。她说,发现我的时候,我好好地躺在大荒里某座无名小山的山洞里,身周还有仙障撑着没有散去。也不知是谁守着我一下便是百年。
 
我那时愣了半晌才问:“我师父呢?”
 
红线抿了唇没说话。
 
后来我才知道,师父确然是魂飞魄散了,即便我走遍黄泉碧落也寻不着了。我还不经意间晓得,肥遗竟真的被我那一撞弄死了。因而天庭便额外升了我仙阶我总觉得,这更像是对师父无用的补偿。
 
我没再多话,就在孽摇安顿下来,当个庸庸碌碌的小仙,好像那个满身孤勇的白云窟弟子、那些前尘,都与我无关。至于那百年是怎生度过的,我却真是不记得半分,也不再费力去追寻什么。
 
脑子里梳理了一边往日,我觉得修养得够了,便钻出灵泉,正同枯坐在泉水旁的红线迎面遇上,她大约是在等我出关。红线定定看着我,神色有些呆愣。
 
“怎么?”
 
“你刚才那神情举止,倒和百八十年前刚醒过来时一模一样。”红线这么说着,眉目间竟有几分惴惴。
 
我不由摸摸自己的脸,奇怪说:“啊?”
 
“……”红线默了半晌,翻了个白眼,“幻觉。刚才我竟然觉得你有那么点观尽沧海的神仙气,果然是我抽了。”
 
我捉住的重点不在这里,忙追问:“我刚醒过来时也是那样?”
 
“噗,”红线笑出声来,“你那时大半月都是一身神仙气度,让我觉得果然师尊不同、徒弟也不一样,结果搞了半天你不就是以面瘫二货嘛。”
 
终于轮到我沉默了。这熊孩子,谁教出来的。噎了片刻,我才问:“月老如何?”
 
红线又是毫无形象地两眼一翻:“他这段数,现在照样活蹦乱跳,却还要使唤我做这做那。”她说着别开头,微有些不自然,转开了话题:“听说司命借了你一万年修为?”
 
唔,已经传出去了?
 
我很是纠结地点点头。
 
“第二次见面就这般相待,啧,不简单啊。”红线转了转那双猫样的杏子眼,笑了,“司命是梵墟中人,应当同你师门有几分渊源。那一百年是他守着你,也说不准。”
 
回想起离冶那堪比旧情人相遇的哀怨眼神,我抖了抖:该不会我和他真有段黑历史吧?可就算是那样……我也丝毫不记得。
 
若是我不愿记起的事,还是不去探究为好。因而最后我只打包了些名贵物件递去司命府答谢。
作者有话要说: 【注】
肥遗大概会是本文存在感最强的凶兽了,出自《山海经·西经》“又西六十里曰太华之山。削成而四方,其高五千仞,其广十里,鸟兽莫居,有蛇焉,名曰肥遗,六足四翼,见则天下大旱”
【自我吐槽小剧场2】
提问:喜欢的人遇到天劫雷劈应该怎么处置?
红线:我知道我知道!把雷劈了!
月老:就你这水平……
太子:这时候就应该拿出I(ai)P(pi)卡,大喊:“向我开炮!”
众:……
月老:……我们还是来分析一下司命的高妙之处吧,既没有直接冲上去挡劫给小白造成心理负担,却又让对方欠了自己人情,方便进一步接近,真是一箭双雕。当然前提是对方是给了修为肯定能历劫成功的人……
红线:看我干嘛!
、又是你,怎么老是你

次日便是七年一回的蓬莱阁春宴,四海八荒神仙齐聚。孽摇自然没有不出席的道理,我虽不擅应酬,也随着月老和红线往蓬莱仙山而去。
春风拂面,含了一半温软的潮气,掠过鼻端更有兰草香芝的芬芳。来往的各色法器车架皆是仙气袅袅,更衬得无际烟波间的仙山似凭空构筑。
“诶,那边那位仙君有点面生?”
红线一句话将我从神游之中唤醒,视线一定,我再容易不过地找到了红线所说的人物:一身花青大氅,内衬果灰直裾,玉冠高束,一身打扮着实清爽又倜傥,身上勾连了不知多少春心大动的目光,正是离冶。
“那便是新任司命仙君。”
我语音未落,正巧离冶偏头瞧过来,与我四目相接,微微一笑。我僵硬地颔首,别过脸去。
“哟哟哟,刚才那种暧昧感满满的气氛是怎么回事?”红线一个劲地戳我,我尚未应答,对方人已经到了眼前:“在下离冶,新任司命仙君,还请孽摇各位多担待。”
偃笳眯着眼打量离冶,慢悠悠地应答:“嗯,梵墟果然多出俊杰,日后请多指教。这是司结缘的红线,这是司断缘的白剪,你们应当见过面罢?”他尾音拉得老长,促狭地向我眨眨眼。
我剐了偃笳一眼,端正面色向离冶一揖:“历劫之事,多谢仙君援手。”
身处的角度教我看不清离冶的脸色,我就势一抬眼,正撞进他略垂的黑眸之中:黯淡的称得上失落的情绪和更为强烈的情愫混合在一处,令我心口一滞,有无数情绪仿佛要从心底倾泻而出。我急忙敛目,尽量从容地站直,掩饰方才的失态。
“今日就此别过。”离冶仍是一脸云淡风轻,彬彬有礼地告辞。
他消失在人群中后半晌我才缓过劲来,若无其事地道:“我们也入场罢。”
红线饶有深意地看我一眼,却未再多言,只挽着我的手臂对今年别出心裁的会场装饰指指点点。偃笳拖着步子走在一侧,时不时与熟识神仙打招呼。不一会儿就走完漫长白石悬廊,到了蓬莱阁正门。
还没来得及感叹眼前洒金檐牙之精巧壮观,身后吆喝和丝竹声骤起,一回首,却是春宴的重头戏出场,一顶八角形镂金错彩的轿子由云雾托着缓缓自悬廊另一头行来,前头由一双双面目可喜的童子开道,到处便有纷繁花雨撒落。
“居然请来了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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