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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放公主-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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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那个人……很像那日晚上被我击伤的刺客。”
看到蓝郁的目光如此紧盯一个装运东西的小兵,蓝世绩便随口一问,却没曾想,得到了这样的一个答案,于是他也朝蓝郁所盯着的那个小兵看去。这不看还不打紧,一看……竟发现此人就是昨日在刑场里放出箭矢的胆大包天之徒,于是只得骗死人不偿命的说一句:“你看错了吧。”
待到马车驶出皇宫之时,蓝世绩不禁感叹道:“你看着吧,父皇他一定会后悔的。”
在感受到蓝郁的迟疑目光之时,蓝世绩又继续说道:“因为她绝对就是父皇的亲生女儿。并且比我的任何一个妹妹都要更像父皇,更像一位在马背上打下了江山的皇帝所会生出的公主。”
说着,蓝世绩回忆起昨日若忆擦去了泥污之后所显出的容貌,扬起和若忆那日在朝堂之上所露出的笑容几乎如出一辙的笑,万分肯定的说道。
“不过,我才不会把这些告诉父皇。不需多时,父皇也一定能够觉察出这一点。为君王分忧过多,可是会折寿哟。”
红颜
在不知姓名的公主被流放的那天晚上,与冷宫之中其她已然疯癫的妃子相比一直都比较安静的月妃突然疯癫起来,不断的砸着屋内本就简单的摆设,并大声呼喊着:
“我的女儿没有了……没有了……没有了……没有了!把我的女儿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啊啊啊!”,
五日之后,大尧都城,邺城之中突降惊雷暴雨。还有一个月便到下雪的季节了,可如此时节,京中居然一连好几日都大降暴雨,实在是令人倍感疑惑,大雨所带来的刺骨之寒更是让人心神不宁。
这一点,即使是每日深夜都在宫中享着炭火取暖,批阅奏折的开宗帝蓝潜渊也未曾例外。这几日来,他总觉得自己心绪不宁。那日在朝堂之上与月氏之女一见之后,总令他觉得事有蹊跷。
恰逢此时宫中大太监王牧之为他呈上热气腾腾的汤羹,蓝潜渊便在憋闷了好几日之后冷不防开口问道:
“你说,月氏之女到底像谁。”
王牧之这才小心翼翼的为蓝潜渊呈上汤羹,便听到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当今天子居然问了他这个问题,当即一愣,甚至差点将那碗汤羹弄洒,沉默之下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王牧之,你在我大尧开国之前就已跟在我的身边,伺候在我身边已经二十多年了。怎么,现在连你也不敢与我直抒一眼了么?但说无妨。”
开宗帝蓝潜渊说了这句之后王牧之思索了片刻便试探着开口:
“那日老奴在冷宫见到公主殿下的时候,公主虽衣着破旧,头发也散乱着,可一见之下还是惊为天人。可以料想得到,只要假以时日,公主殿下定会出落成与日月争辉之姿容,丝毫不比当年的月妃娘娘差上半分。
可……可她一听老奴说,陛下要将她许给草原上的突利可汗之时,她便说要去见一见月妃娘娘,将这个好消息告之娘娘。随后出来之时,就是如此蓬头垢面的模样了。这几日老奴反复思量,突然回想到了一个细节。”
“说。”
“那日……老奴说到陛下要将她许给突利可汗,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那时……似有一丝讥讽之色从公主殿下的眼中闪过。”
王牧之即是宫中掌管许多日常事务的大太监,那便一定十分懂得察言观色之道。再加之凌若忆到底还不善于隐藏自己的真实情感,自是会被其抓住蛛丝马迹。
听到这一句,正在批阅奏折的蓝潜渊放下手中之笔,沉吟道:“把自己弄成这番模样才上殿,是她故意而为之的。”
“陛下圣明!再说那日朝堂之上,公主殿下虽蓬头垢面,被泥污遮去了她的惊世姿容,但却伶牙俐齿,在朝堂上面对那么多的文臣武将,面对陛下的天威,她竟是没有一丝惧色。即使是当陛下说要将她重责三十廷杖而后流放的时候,她也是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眼中流光闪现,目光灼灼。”
一看蓝潜渊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王牧之连忙跟到开宗帝的身旁,仔细伺候着,小心措词的说出此句,令得在群臣面前领教了凌若忆“伶牙俐齿”的蓝潜渊不住冷哼一声。
“对,伶牙俐齿。”
可才说完这句,蓝潜渊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随即又道:“可月妃生性温婉,当年因那一案被处死的侍卫又不善言辞。若真是与那人私通所出之女,又怎会是这般模样?这几日来,我越想越觉得……那日,月氏之女笑起来的时候……很像太子。”
“太子……?太子不是众位皇子中和陛下最为相像的吗?”
听闻蓝潜渊此言,王牧之也很是赞同,却又觉得心有疑惑,便说出此言。可才说出这句,就意识到自己竟是说出了怎样的大逆之言,惊恐之下立刻跪到开宗帝蓝潜渊的面前,不住的掌自己的嘴。一边掌嘴还一边说道: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在王牧之的惊恐之下,他所说之言也同样令得蓝潜渊惊愣了。在巨大的事实冲击之下,他仿佛已听不到王牧之跪在地上掌自己嘴的声音,转而大声喝来左右:
“左右!左右!左右何在!传令下去,立刻把月氏之女……不对!是把公主给我找回来!请回来!”
深夜时分,宫中侍卫因皇帝陛下的这一旨意而立刻组织人马连夜赶出宫去。蓝潜渊则在那之后不断的于殿上来回踱步。半响之后,他不顾左右的劝阻,冒着寒冷刺骨的倾盆大雨前往冷宫。
蓝潜渊等不及宫人备好车辕便骑着快马冒雨前往位于太极宫最北面的冷宫。宫中侍卫以及大太监王牧之都骑着马在后面不断的追赶着。一路之上,蓝潜渊竟连自己的衣衫已被大雨湿透也丝毫没有察觉到。
当他终于在大雨之中赶到那个漆黑一片,鬼气弥漫的冷宫时,他已然被眼前的情景惊得发不出声来。
“掌灯的宫人何在!为何这冷宫之中连一点灯火都没有!”
蓝潜渊怒责道,左右却无一人敢答话。他的贴身侍卫在之后赶来,连忙于惊雷暴雨中为皇帝陛下打起伞,点起灯。蓝潜渊一把抢过侍卫手中的灯,走进这空落落的冷宫之中。一入其内,便能听到此起彼伏,撕心裂肺的哭声。
“陛下!陛下您何时来看臣妾?何时才来啊……陛下您不要臣妾了吗?”
听闻这阵阵哭声,蓝潜渊连忙向声音所发出的地方快步走去,却怎样都找不到昔日艳绝天下的月妃。蓝潜渊连忙令左右侍卫帮着一起寻找,又胡人唤来平日负责冷宫之中一切事宜宫人。怎知负责冷宫妃子饮食起居的宫人竟只有一个,还是个被割了舌头,说不出话来的哑侍。
蓝潜渊盛怒之下命自己的侍卫速速四下找寻,命他们定要找到月妃。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一名侍卫在一处清冷的小院子里发现了撞破头,倒在地上已奄奄一息的月妃。原来,她竟是在疯癫之下冒雨跑出院子,在青石板上滑倒,并因此而撞到了头。
听到此言,蓝潜渊大惊失色,快步跑到侍卫所说的那个院子。当他抱起那个气若游丝,身若枯槁的女人时,他简直不敢相信那是昔日宠冠后宫,姿容宛若天人的月妃。他已不敢去想这个他曾深爱过的女人究竟是在撞破头之后一个人躺在这个院子过了多久,又是被这刺骨的大雨冲刷了多久。
蓝潜渊不顾月妃身上的泥水,颤抖着抱起她,不住的轻呼道:“胧儿,胧儿?”
听到蓝潜渊此言,月妃虚弱的睁开了眼睛。当看到蓝潜渊的时候,她笑了,一如十四年前那般。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轻声道:
“陛下,您终于肯来见臣妾了。”
或许,此时在那个可怜的女人眼角流过的不是发间的雨水,而是她含笑所流的泪。若非如此,蓝潜渊又怎会觉得它是如此的滚烫?滚烫到……甚至令他那在修罗场中不断挥刀索人性命之时都未曾颤抖过的双手抖得如此厉害。
然而正在此时,那个前一刻还对蓝潜渊温柔微笑的女人却忽然疯癫起来,嘴里不断的叫着:“若忆……若忆!把我的女儿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
躺在蓝潜渊怀里的女人不断乱抓乱动着,仿佛每一下都要耗尽她孱弱身体里所剩不多的力量,而后就此死去。她的疯癫之态彻底令蓝潜渊慌了神,连自己的衣襟被她抓破也茫然不知。就这么看着她叫着,叫着,而后突然昏死过去……
“御医!御医何在!”
蓝潜渊是如此大声喊着,让御医速速过来,可每一响惊雷都仿佛要将他的声音盖过一般。于是他便将那个女人横抱在怀中。后宫里早已没有了属于她的宫院,那便将她带到皇帝自己的寝宫。令太医们速速过来,却只得到了近乎相同的答案:
“娘娘头上的磕伤虽看起来可怖,却并无大碍。只是多年来,娘娘心力交瘁,已近乎将内里耗光,实属油尽灯枯之相。再加之娘娘先前在如此刺骨的雨里待了多时,邪寒已病入骨髓,再无药可医,恐时日无多矣。”
蓝潜渊不信太医此言,令其不许再提起“时日无多”这四个字,并令他们不计代价的熬制名贵大补之药。可那个在后宫里熬了太久的女人还是一日日渐渐虚弱下去,时而清醒,时而疯癫。
疯癫时便喊着蓝潜渊,让他相信自己所怀的,真的是他的孩子。可每当蓝潜渊握住她的手,对她说朕相信你的时候,月妃又仿佛每每都看不到他,也听不见他,只是仿佛受了惊一般的缩起身子,念叨着“真是您的孩子……真是您的孩子……真是您的孩子……”
泪还未干,就已露出了温婉的笑意,说着:“清儿,快来看过若忆,那是你的妹妹,做哥哥的一定要照顾好妹妹,定不能任何人能欺负到妹妹。”
说完这句之后,她又会疯癫的大叫:“把我的女儿还给我!还给我!求求你把我的女儿还给我……求求你……”
此情此景,令蓝潜渊的心口好像被钝刃不断的割着一般,痛到极致,又麻木不了。无力,后悔,自责,诸多复杂的情感不断的折磨着他的心。想他贵为一国天子,却连一个女人的性命都保不住。那是怎样的一种悲哀。
几日之后,暴雨终停,暖阳重现。而这一日,月妃也仿佛恢复了神志,再不疯癫。
得到这一消息的蓝潜渊在下朝之后即刻赶回寝宫,看到的……正是梳好了发髻,带上了首饰,略施粉黛的月妃。虽不如当年那般艳绝天下,却又拥有了一种出尘的别样美感。她还是整个后宫中最美的女子,却又仿佛……即将离开这个世界,回到她所来的地方去一般……
蓝潜渊将对他露出了温婉笑意的月妃抱到了庭院之中,令她能够和他一通感受这多日不见的暖意。已恢复了清醒的月妃是那样的美,她是如此在蓝潜渊的怀中笑着,回忆起了过去,回忆起了从前。说起他们第一次相见的那一幕,说起了蓝潜渊将她封妃的那一晚。
“其实……在进宫之前,胧儿曾见过陛下。九岁那年,胧儿曾远远的看到过乱军之中的陛下。那时候,胧儿便想……长大以后一定要嫁给这位大英雄。可是……十六岁那年,当我告诉父王胧儿想要嫁给陛下您的时候,父王却怎么也不肯同意。父王说……他的女儿一定要嫁一个一心一意对她好的人。
但胧儿却不在乎。只要能陪伴在陛下的身边,怎样都是好的。因此……胧儿便哭着求了兄长三天三夜,求他能够将我送到陛下的身边……如今十八年未见,也不知兄长他过得好不好,那年有没有被父王责罚。”
“你是……你是月族公主……?”
“正是。”
听到月妃所言,蓝潜渊心下大惊。他是在出宫之时遇到的月胧儿,被其绝世姿容所惊艳,并顺理成章的将其纳为后妃。他从来就只知他的月妃一名有着月族血统的美人。却没曾想……她竟会是月族公主。
“你为何不早告诉朕……”
“因为胧儿想要陛下喜欢胧儿,只是喜欢胧儿这个人,而非因胧儿的身份喜欢胧儿。”
说到这里,月妃露出了苦涩的笑意。沉默片刻后,她又继续说道:
“陛下,胧儿为陛下生了一个女儿。她的名字叫若忆,是个很聪明乖巧的孩子。教她弹的曲子总是学得很快。她一直就和大家相处得很好。很小的时候就懂得照顾大家。赵妃妹妹的衣服破了,她就寻来床幔给她缝缝补补。淑妃姐姐被困在屋檐上了,她便爬上屋檐去救……”
月妃絮絮叨叨的说起了她和蓝潜渊唯一的孩子,若忆。她事无巨细的和蓝潜渊说起了若忆成长的点点滴滴,一边说着,一边笑着。
“若忆可能会有些任性,请陛下千万别在意。胧儿一直就没能照顾好她,十四岁了,还是瘦弱的和十一二岁的女童一般。胧儿……胧儿一直觉得对她心有亏欠。若是陛下能够宠着她,惯着她……胧儿便死而无憾了。”
说到这里,月妃的声音渐渐的轻了下去。
“别说傻话,你还能活很久,你能看到我们的女儿若忆回到你身边,你能看到若忆风光出嫁。到时候,我一定为她办一场空前盛大的婚姻,让我大尧的子民都知晓。”
感受到怀中之人愈加微弱的气息,蓝潜渊动作僵硬的扬起了头,仿佛……只有那样,他才不会被他心爱的女人看到他落泪的样子。
然而,在他怀中的月妃却已然哭了起来。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唱着残破的曲调,那首她在冷宫之中最常唱起的歌。
“未曾相见先把酒满上,换盏温过又让谁把酒等凉。
孤自合拍孤自把酒唱,对酒邀月波面映出窗外光。
苦笑一声拨开流苏帐,绣对鸳鸯今夜又让谁枕上。
剪乱一片锦缎在身旁,叹那红烛摇曳依旧笑我狂。
为君夜夜镜梳妆,夜夜换来一片微凉。
种在心中满是慌,留在指尖慢慢荡漾。
无言只闻琴声扬,跌落一片零碎琳琅。
再为君把酒暖上,再听一曲也是无妨。”
她轻轻的唱完了这首歌,每一声都让蓝潜渊痛到心里,又每一句都让他无法忘记。开宗皇帝蓝潜渊将这位他亏欠得最多的女人紧紧抱在怀中,仿佛是想令自己的体温让她感到不再寒冷。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怀中的月妃细若游丝的呼唤声。
“陛下……陛下……”
“朕就在你身边,胧儿有什么想对朕说的吗?朕听得到,朕都听得到。”
“陛下……陛下……您什么时候才能来看胧儿啊。”
蓝潜渊将月妃紧紧的抱在怀里,倾听着她最后所说的话语。不料,她竟是愣愣的看着远方,流着泪说出了如此的话语,而后永远的闭上了眼。这个可怜的女人直到死,都将她今生的记忆定格在了无尽的等待与黑暗之中。
那一刻,时间似乎停止了,蓝潜渊不敢置信的看着怀中陨去的红颜,只是怔怔的……怔怔的抱着她……
野狼突利
“左右!为何公主还未请回来!”
含冤十四载的月妃已死,而她死前唯一挂心的女儿却还在流放之途上。开宗皇帝难掩悲恸,大声叱喝,左右却无人敢答话,只得纷纷跪下。蓝潜渊又叫来了他最信任的蓝郁。命他率领一队人马,务必尽快把公主接回。
蓝郁领命,这便挑选了一队轻骑快马,星夜出城,率队北上。
那么,早在多日前就已出发的凌若忆现在究竟情况如何呢?
负责将她带往流放之地的车队不敢怠慢。看得出他们也不希望这次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拖得太久,只想把这位不知姓名的公主快些带到天德城,将她交予守将。因此,这一路上都仿佛是拼了命一般的赶路,也不管公主那才受了杖刑的“千金之体”是否受得住,只是一门心思的想要快点把这个麻烦甩开。也亏得如此,才令得比他们晚了七天出发的追截部队无论如何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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