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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放公主-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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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看起来三十有余,身上却是有着一种特别异常的粗犷豪迈之气。然观他相貌,倒可算是仪表堂堂,却又说不出的亦正亦邪。

“先生还请稍等片刻,琴师回厢房取琴,速速便来。”

“哦?你倒是给我说说看,这个琴师又是什么来头?所弹之曲,可又会不过尔尔?”

一听此人居然会如此侮辱自家恩师,馆内弟子再坐不住,脸上的愤愤之意已再遮不住,更有几人从席位上站起身来,打算冲上前去给那名男子一个好看。

然而,就在情势几乎要不可控制之时,一个仿若冬日暖阳,又令听者如沐春风的声音自堂外响起:

“我听人说,今日有人来馆中,花一百金买一曲天籁?只是不知阁下究竟对天籁一词作何理解?又要怎样的一曲才能配得上天籁二字?”

“待我听到那曲时,我自会知道它配不配得上天籁二字。”

说着那句话的正是换了一身衣服,戴上面纱,抱着思卿琴缓步而来的凌若忆。然而,她那继承自月妃的惊世姿容又怎是一层面纱就能全然遮住的?因而,当她走上前来之时,那位带着一百金前来馆中的陌生男子眼中出现了不加掩饰的赞赏。然,却仅是赞赏而已。

当他看到凌若忆抱着几乎有半人高的琴走上中堂之时,他便明白此女便是乐馆馆主口中的月族琴师了。因她那遮掩不住的美貌而惊艳不已,却也依旧是嘴上不饶人的说出能将人气得不轻的话语。

怎料,那名月族琴师的脸上竟是连丝毫被冒犯了的不悦也没有,淡淡一笑后开口道:

“阁下能否认为我的曲子可称得上天籁,我并不知。然,我却自觉弹不出能配得上天籁二字的曲子。唯受馆主所托,来此处弹奏一曲。”

说完这一句,凌若忆向乐馆馆主缓缓的点了点头,再不看那个气势咄咄逼人之辈。一展裙摆,不拘小节的就此席地而坐。一抬手,便是令人移不开眼的清雅。一垂眸,那便是倨傲的风华……

仅仅是一个简单动作,就已然让那些方才还气愤不已的乐馆学生们怔怔的看向她,更令得那名周身之气与乐馆毫不相融,更显突兀不已的男子收起了轻视,认真的看向那个脸庞上还有未脱稚气的,月族琴师。

有人曾说过,一个人的动作时可以被模仿的。然而她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显露的风华以及神韵却是无论如何都模仿不了的。

拨动琴弦的技法是可以学习得到的,然而弹琴之人所赋予曲调的情思却是怎样都不能被模仿到的……独属于那人的灵魂。

或许,那句话所说的,便是凌若忆了吧。

当她抱着思卿琴席地而坐之时,那名男子就已经收起了哪怕一丝一毫的轻视。当她拨动着思卿琴的琴弦,令得第一个音浑然于这片厅堂之上的时候,在他心底所出现的……那便是深深的震撼了吧。

他无法想象,一个女子的琴声之中……会拥有如此至柔至刚的力量。那并不若此间乐馆馆主的琴声中……因时光以及阅历的增长而沉淀的感悟,更不是乐馆之中的大部分学生所弹出的……光有曲调未有意的琴音。

她的琴音若水,承载了太多太多的力量,太多太多的情感。她的琴音若风,倾诉着无尽的思绪,传向远方……令人在琴声兀然而止之时恍然不觉。

那一曲……正是拓跋慎每每拿起他的埙,对着遥远的西边所吹出的曲子。即使从未用心去记,那首曲子的音律却依旧已在不知不觉间印刻在心中。

所以,她干脆将那首曲子改成了琴曲。弹奏出了拓跋慎对于家乡的向往以及怅然的怀念,由此而发的隐隐战意。更弹奏出了……想要相忘却又相念的愁思。

在余音绕梁之时,凌若忆已然起身离去……

“等……等等!”

听到喊住自己的声音,凌若忆不解的转身看向花费百金只为一曲天籁的陌生男子。

“你……究竟是谁?”

面对她在这一年半的时间来常常听到的话语,凌若忆淡然一笑。未及思量便给出了从未变过的答案。

“月族琴师。”

说完这句,凌若忆便再不做逗留。她能够看得出那是一个习武多年的个中高手。然而面对她的冷然相对,这个陌生男子却是十分受礼并未冲上前来。当感到若忆再无意与他说上只字片语之时也不再多做强求。

如此,便最好不过了。

弹奏了一曲的凌若忆抱着琴回到中堂之后的厢房,却赫然发现一只令她感到熟悉不已的信鸽停在她的窗台上,并时不时的发出着“咕”“咕”的声音。

从鸽子的腿上解下小纸条,将其慢慢展开,熟悉的字迹又展现眼前。

若忆姑娘:

自北疆一别,已然过去半年之久。而再过三个月,即是在下的弱冠之礼了。到时,在下将会在邺城的府邸上举办一场樱桃宴,宴请天南地北的朋友前来共饮一番。还望若忆姑娘能到场为在下弹奏一曲。

齐麟

北疆往事

收到此信,凌若忆不经感叹起时间的流逝。看到那熟悉的笔墨字迹,她似乎还能回想起她在离开呼延觉部后,于北疆之地所发生的那一幕幕。

那是她月族琴师的名声渐起之时,抱着一柄思卿游历四方,以为一辈子都会这样下去。

在那里,她遇到了一个与她一样四处游历的翩翩佳公子。他的名字叫做齐麟,在十四岁那年便开始了独自离家游历的生活。本是江南氏族子弟,饱读诗书,精于诗词,却又有着令凌若忆都不禁刮目相看的一身武艺。

他待人极为真诚,也从不说大话。若是对上凌若忆,嘴角便总有一抹浅笑。

他曾与凌若忆结伴,去往很多地方。

齐麟曾经开玩笑般的和凌若忆说……若是能得一妻如若忆姑娘,仗剑天涯一辈子便是此生最大的幸事了。

那时的凌若忆也笑着对他说,只可惜我心中已有一人,若是忘不掉他,或许这辈子便只能独自一人而已了。

于是齐麟在怔怔之后敛起了笑意,认真异常的说道,如此,那我便等你,一直等到你忘了那个人。

回想起当时,凌若忆感慨万千。或许,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是多么……多么的希望在月色之下对她说出那句“仗剑天涯一辈子便是此生最大幸事”的,是记忆中总是沉默少言,会在夜风中环着她,耐心教她吹埙的那一人……

在大半年前的时候,齐麟接到了家中人寄来的信件,令他速速回去。如此,纵使心中万般不舍,已经五年都未有回家的游子终究还是踏上了一路向南的旅程。

临行前,齐麟曾有问过凌若忆,是否愿意与他一同回到江南的富庶之地,却终究还是得到了意料之中的……拒绝的回答。

然而他却未有丝毫的不悦,而是约定了日后会以信鸽与凌若忆联络。

怎料当日一别,竟已时隔半年。

收到齐麟所寄予她的又一封信,凌若忆写下简单的回信,绑到了鸽子的腿上任它飞往它来的地方。而这一次,她终是决定去到那个十四岁出宫之后便再未靠近一步的……大尧都城。

凌若忆清楚的记得齐麟的生辰究竟是那一日,也知道他为了能够给自己更多准备的时间而提前了三个月的时间来告知自己这一消息。然而凌若忆却终究不能掐指算着时间,只在他生辰的那一天抵达邺城。

或许,也该是时候好好的去看一看整片大尧的国土之上……最为繁华的邺城了。

既已做下决定,便不再耽误。凌若忆在当天晚上收拾了行李,第二天早上就去向馆主夫妇辞行。她的这一决定虽然十分突然,却也得到了馆主夫妇的理解和祝愿。

“琴师啊,还有一事。昨日你奏完那一曲之后,那位先生就留下了一百金离开了乐馆。想必,他已认可你所弹奏的曲子就是他想要的天籁之曲。

昨日傍晚,我去了孙氏商社将那一百金换成了九张十金的银票,还有一些碎银子,想要到你离开邯州城的时候将这些交给你。只是老夫没有想到,这天会来得这么快。你……你带着路上花吧。”

馆主知道凌若忆要走之时,虽觉十分突然,却也令自己的老伴把昨日兑换的银票拿来交给凌若忆。然而凌若忆却是婉言拒绝了这份决然不少的钱财。最后,只是在馆主夫妇的盛情难却之下拿了十金作为这一路上的盘缠。

当然来乐馆习客的学生们纷纷前来相送,就连昨日在柳荫之下将她的画纸涂得一塌糊涂的小童也站在乐馆门前看着在乐馆学生的帮助下把自己的行李全数装到马车上的凌若忆。

“大姐姐……大姐姐你要走了?”

“是啊,你今天想来找我玩?”

看到那名调皮有趣的小童,凌若忆忙走了过去,蹲下来替那名小童把额前的乱发拨弄整齐。

“不……不是,我来还你这个。”

说着,那名小童将所画的水墨画交给了凌若忆,有些期待又要假装自己根本不在意的看着凌若忆。将画缓缓的展开,凌若忆这才明白……原来这个小童竟是将当日自己所画的邯州城景色又画了一遍。虽然笔法还显稚嫩,却是十分认真的在画着这幅画,似是想要将昨日被他弄花的那副水墨画还给自己。

再一看那小童看起来精神不振,眼底一层淡淡的青色,想必……他必是昨日晚上连夜将这幅画画好了今早来还给自己。

“我娘说,弄坏了人家的东西就要赔,这样才不会被人讨厌。”

看到凌若忆脸上的惊讶,那名小童竟是十分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垂在身侧的两个小拳头握得紧紧的,对凌若忆如此说道。小童的这一番举动令得凌若忆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姐姐不会讨厌你,你很乖,是个好孩子。”

“那……大姐姐你还会回来吗?到时候我可以带着我的好朋友们来找你玩吗?”

“姐姐……可能不会回来了……”

听到凌若忆语带落寞的说出如此话语,那名小童十分失落的低下了头,令得凌若忆不住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不过,你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如果姐姐哪天回来了,一定来找你玩,好么?”

“恩!我叫小虎!”

“姐姐叫若忆,要记住哟。”

把那名小童哄好了之后,凌若忆终于在乐馆学生的相送之下坐上了马车,缓缓的离开了邯州城。又一次的离开竟是令凌若忆再一次的感到熟悉的怅然。她默默然的坐在马车之中,去向旅途中的又一个驿站。

是的,无论何地都只是她旅行途中一个又一个的驿站。她在那里停驻,结实各式各样的朋友,却没有一处是她的家。无论在何地……她都只是一个过客。在人越多的地方,她便越觉有化不开的孤独侵袭着她。可越是这般,她便越是不停的更换着暂时的居所,感受着一次又一次的离愁。

这一次,去到邺城吧。起码……那里还能有一个许久都不曾见到的……老朋友。

如此想着的凌若忆摸了摸飞雷的鬃毛。可怜这匹连呼延觉都赞赏有加的宝驹离了草原之后竟是又给凌若忆驼行李,又被她当做拉车的马儿。

感觉到凌若忆的安抚,飞雷打了个响鼻,拉动起并未装了多少物品的马车一路小跑了起来,带着凌若忆去到下一个城镇……

然而,正向着邺城而去的凌若忆却并不知晓,因为开立国号二十多年来的风调雨顺,民生复苏,以及国力的蒸蒸日上,开宗皇帝蓝潜渊将在不久之后设立大酺。

大酺将会延续七日。在这七日之间,百官及庶民可任意聚饮,歌舞嬉闹。而邺城作为大尧的国都,在大酺期间则会更为热闹。百姓们聚乐在整座皇宫中最为开放的兴庆宫外。介时将会有乐舞,山车旱船,寻撞走索,丸剑甬抵,戏马斗鸡。在运河之上会有赛龙舟,晚上更会有各式各样的灯会,就好像过节一般。又或者说……到了这个时候,整座邺城会比过年还要更为热闹。

然而,这次的大酺却又不仅仅只是那么的简单。

众所周知,开宗皇帝蓝潜渊的掌上明珠南阳公主是一位极为刁蛮任性的公主。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冰雪聪明,却也因为她的这份过于刁蛮而难觅婆家。又或者说……受得了她这份公主脾气的人家开宗帝认为他们配不上自己的宝贝女儿。开宗帝认为配得上南阳公主的朝中要员……他们家的公子少爷却又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娶了这位开宗帝的掌上明珠,唯恐自己一个不小心,喜欢乱发脾气的公主殿下告状告到皇帝那儿去,令得他们全家遭殃。

如此,这位尧国之内身份最为高贵的金枝玉叶一直过了十八岁的生辰都未有人娶。因此,开宗皇帝便趁着这次设宴大酺,将大尧境内一些尚未婚配的年轻才俊招到邺城之中,倒是令得受到征召而即刻启程前往的赵晖等人都感到纳闷不已。

而得知了这一实情的南阳公主……她则又一次大发脾气,吵着闹着说她非蓝郁不嫁。然而这一次……这位身份高贵的公主竟是在大闹一番之后……潜出宫外,逃离了邺城,令得宫中一片大乱……

开宗皇帝蓝潜渊在盛怒之下令宫中暗卫秘密找寻南阳公主的下落,务必要在大酺之前将她找回,且不得透露半点风声。

这不是,暗卫的行动令得凌若忆在去往邺城的某座城中设下了严密的关卡,更减缓了她的行径速度。

“给我查仔细点!一个都不能漏过放过!”

凌若忆此刻正要出关,往下一个城镇而去,却是遭到严密的关卡检查。正令飞雷自己跟在那些排队等待检查的人身后,等待着前进速度向蚂蚁爬一般慢的队伍不断的向城门关卡而去,却见一个身手灵活的女孩在此时一个翻身进到她的马车。

那个女孩看起来与凌若忆年纪相仿,有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以及可爱的长相,却偏偏穿着男装,还将自己打扮得怪里怪气的。面上有灰,本是乌黑柔亮的长发,却被她梳得说不出的古怪。似是一个十几年都未自己打理过头发的人将其胡乱的固定在脑后一般,倒是让凌若忆想起了她在北疆的日子。

等着这个看起来并不像坏人更不似想要行抢的女孩和自己说些什么,比如……她为什么会不说一声的就鬼鬼祟祟的跳上自己的马车。比如……她这副慌慌张张的样子究竟是想做何事。

怎料……这名女子还未开口,却是先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毫不在意的扔给凌若忆,这才傲气十足的开口道:

“帮我过了城防关卡,这锭金子就是你的了。”

听到那名女子所言,又见她是如此阔绰的出手,凌若忆倒是有些愣住了。然而那名女子见凌若忆并未立即起身帮她藏身,还以为是她出的银两太少了,这便又丢出一锭金子扬起下巴道:

“嫌少?那,两锭金子总够了吧?”

眼见着那个脸上脏兮兮,却一出手就两锭金子的女孩就要发急,凌若忆不紧不慢的低着身子,从她所坐着的地方站起。那是一个中间空心,翻起后可摆放许多物品的座位。凌若忆将里面为数不多的东西全都搬出来后极为认真的看向那名满脸不敢置信的女孩,似是等待着她自己钻进去躲好。

“你、你竟然敢!你竟然敢让我躲在这样的地方?”

看到凌若忆竟是示意自己躲到那个狭窄的暗格,她几乎要气得叫出声来。然而她总算还记得城防官兵就在前方不远处,兀然压低了声音,用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恶狠狠的瞪向凌若忆。

怎知,平日里能让周围人吓得不轻的狠瞪到了凌若忆这里……竟是起不了半点作用。但那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在野狼突利的部落之中待了两年,后又一个人四处游历了一年半的时间。在凌若忆看来只能算是发发小脾气,使使小性子的狠瞪又怎么能对她起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威慑作用?

听到那个女孩的怒喝声,凌若忆显得很是无奈,她耸耸肩道:“如果你不愿意又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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