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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花仙-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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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凡间修行者遥遥无期地一日又一日诵经参法，进太音观似乎也成了一种捷径，只不过鲜少有人能坚持下来罢了。
长风走的时候，南芜山所有道士都下山送她了，浩浩荡荡的送行队伍甚是壮观。
阮小情站在山门处看着山脚的人群，她并未去送行，也许是怕自己会后悔，也许是怕看到那孩子无邪的脸，她仰起脸，一滴两滴的雨点落在她面上。
“还真是应景，连老天都下雨……唉！我这个恶人当的……真他妈里外不是人了！”她狠狠啐了一口，朝山下又望了一眼，终究还是转身回了经堂。
甫一推开经堂的门便被人扼住脖颈，阮小情睁大了眼睛：“你？！”
东衡把她逼到墙角，寒着一张脸，屋里的烛火都被他身上的寒气给熄灭了。
“你竟然敢！谁给你的胆子？！”他今早在云台听见长风要被送去太音观，愤怒地差点把云台给拆了，火急火燎地赶去太音观，谁知接引仙子早就把名录递上去了，想划掉长风的名字也来不及。
阮小情冷冷看着他：“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她生死不明，在榻上等着盼着想见你一面的时候你在哪儿？我没有你这样的同门师弟！”
东衡送开了手，神色寂寥，他如何不想去见她，所有人都以为他被封存了记忆就什么都忘了，什么都可以重新开始了，连太上老君都被瞒过。
他记得，他记得她，也记得他们之间的约定，在清风观，终老一生，相伴一生。
“我以为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不去看她。”他一直都把阮小情看作是可以信赖，值得托付的师姐，甚至过命之交，是以叶蔓转世投胎，投入南芜，他也终于能放下心来。
“我为什么要知道？我只知道那个时候就算她真的是魔，她也是一个女人，嫁给你，希望临终前见你一面，这个要求很过分吗？我知道清炎有你的手谕，偷偷给你传过话，他肯定也求你去看一眼叶蔓，你呢？你自始自终都没出现！你觉得我应该要知道什么？要知道这个？好，我现在知道了，我知道你的心早就被烂泥埋了！”
她说到情绪几近崩溃，加之心里舍不得长风，忍不住落泪：“你知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过？你从小就是我带着的，我当你是亲弟弟，盼你好，好不容易有出息了又冒一个花妖，妖就妖吧，你喜欢也无所谓了，你呢，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最后还落这么个下场，现在又是长风，怎么那么巧，跟你小时候一样，又讨喜又讨厌，又是我带着，如今也要走你的路去太音观了，你当年是去过场子，她不同，她是去真刀真枪，你以为我愿意？那是叶蔓！是她的转世！我比谁都难过！我为了谁？！秦岳，我最后喊你一声秦岳，别来了，以后也别来了，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师弟。”
她一口气说完，趁着自己勇气尚存轻轻地看着他，这些话她原本是想烂在肚子里，哪怕清炎怨她，将来长风怨她，她都认了，但是竟连这个和她出生入死的师弟也来怨她，他凭什么？！谁都能骂她，只有他不行。
东衡不知该如何开口，他隐隐猜到阮小情的目的，却仍是舍不得长风去那样的地方修行，她那么小，如何能受得了那种炼狱似的的折磨。
“师姐，对不起。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愿意听了，我也不为自己辩解了，当年我的确有错，但是现在，我不会让长风再去受苦，我不要她成仙，她能快乐平安就很好了。”
阮小情抹掉眼角的泪，心里也柔软起来，这个师弟终究是个木头：“你想怎么样？名录递上去就撤不回来了，强行去把人带回来你也知道后果，倒不如就让她去吧，左右不过几年的光阴，熬过去你们又能在一起了。”
东衡轻笑：“师姐果然还是疼我，不过，你师弟是个情种，断然不会让自己女人遭那份罪，什么后果我会担着，你替我好好照顾她就行。”
他拂一拂袖子，飘飘然遁走了。
、第八十五章 位列仙班
太音观的接引仙子兴致盎然地看着门外纠缠在一起的一大一小。
“你回去，不用在这儿修行，我跟你师父说好了。”东衡板着脸，他已经耗了快半个时辰了，愣是没说动这个小丫头回南芜。
长风也板着脸，她觉得这个心善又漂亮的大哥哥怎么突然变的这么讨厌了，怎么说都说不通，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怎么不说话了？我让你回去，是不是要我扛你走啊！”东衡声音高起来，引的清点名录的小仙频频侧目。
“我不我不我就不！你又不是我师父，我凭什么听你的！”长风下山时，清炎师叔还送了她一把剑呢，是真家伙，她还打算在这儿好好练剑，回头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长重狠狠修理一顿。
东衡完全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以为她是怕阮小情责怪，于是又好言好语地哄：“我和你师父说好了，是她叫你回去，真的，我从来没骗过你吧？”他摆出知心大哥哥的姿态，伸手要去拿她的包袱，却被她勒在怀中不放。
“除非我师父亲自来说，谁知道你是不是逗我玩呢……哎，你要是没事干，倒不如去南芜的后岭给我把橘子拿来，我怕被鸟儿啄了……”
东衡气结，这丫头，给她方便她倒当随便了，还挺会使唤人！
“你听着，你后面这扇门，进去就出不来了，每天都有修行的人死在里面，比你厉害的大有人在，他们尚不能坚持下来，你以为你可以？”他又怕这些话吓到她，缓了缓情绪又开口，“长风，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么？你先跟我回去，我慢慢告诉你好不好？”
长风撅着嘴，明显不信他。
身后的接引仙子开始催促：“喂，要集合了，再不进来，今天就是你墩地。”
东衡狠厉地瞪了那仙子一眼：“鸿钧老祖开辟了这炼仙之地就是让你作威作福的？本仙尚未开口你倒敢吆五喝六，当心我治了你！”
接引仙子并未见过东衡，心里打着鼓，猜测他的身份：“敢问仙家名号，小仙好向我家尊主通报引见。”
“不必了，你跟你家尊主说，这个孩子我带走了，他要人就去中天宫宝光殿。”语毕也不等那仙子回话就把长风扛上肩头遁的无影无踪。
事实证明，东衡星君也不是大小通吃，横行无阻的大佬，长风终究还是乖乖进了太音观。只因那条例上白纸黑字地写着：“若无故缺勤，三界绞杀。”
即使东衡愿意替她扛下刑罚，长风也难逃一死，司命劝他罢了，倒不如就让那丫头去试一试，她可是叶蔓的转世啊，说不定就成了呢？
是啊，说不定就成了，可万一不成呢？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一个和那花妖丝丝缕缕联系着的人了。
长风满心以为修行就是每天学学课业，闲时再练练剑，撑死也就多个墩地吧！
她进观的第一天就彻底绝望了，这里没有饭吃，所有人都辟谷，以静坐和冥想让身体放空，从而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如此也就会把身体生理的需求置在无我的境界。
长风做不到啊，她也不求吃什么花式斋饭了，总能垫点儿馒头，可她把整个太音观都翻遍了，连一粒米都没有。
观里不仅没有吃的，花草什么能当野菜充饥的一概没有，光光四壁，一片遮风挡雨的瓦也没有，真是苦行啊苦行。
长风哭了好多次，她后悔了，她想回去，也几次想偷偷溜走，结果被仙子抓回来就是一顿责罚，饿得腰都直不起来还要趴在地上墩地，要墩的光可照人才算完。
山上夜风极冷，定力好的修行者早早地打坐，进入了忘我的境界，定力不好的就蜷成一团，缩在角落里等待天亮，长风也是这些定力不好的人之一，但是角落都挤满了人，她没地方缩，只能让大半个身子露在寒风中。
这一夜特别漫长，迷迷糊糊之间，她好像看见了一个红衣的女子，赤足立在一大片花海之中，向她招手。
长风迎着光朝她走去，明明已经很近了，却还是看的模模糊糊，不甚真切。
“长风，我是你的前世，我是一只花妖。”
红衣女子对她笑，笑的真好看，虽然长风看不清，但她知道，那女子定然是绝美的。
“前世？就是上辈子的事咯！原来我上辈子是个妖精！可真有意思……”
红衣女子静默了片刻，带着光芒的眼睛看向远处：“我爱过两个人，偏这二人都是天生的仙，仙妖不能通婚，可我也幸福过，也知足了，谁曾想这一世，你也走上了修仙的路。长风，答应我，坚持下去，我一生都未能完成的心愿，你来替我完成好吗？”
长风定定地看着她，胸腔里的一颗心不受控制地鼓动着，一股力量叫嚣着要喷薄而出，她觉得此时此刻又活过来了，不再感觉到夜风的寒冷，也不会觉得饥饿快要把她吞噬。因这红衣女子的恳求，长风终于有了坚持下去的理由。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梦，但是我相信你是我的前世，我师父说她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有人求她办事，恰好她又办妥了，长欢求我替她吃掉她吃不完的馒头，我吃了，我也很开心，你求我坚持下去，那我就试试吧，我想，要是成功了，你会开心，我也会开心，多好！”
红衣女子大概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稚气却又纯真的话，挥一挥衣袖，带起了纷飞的花瓣，她在漫天的花瓣中对长风伸出小指：“我们拉钩，待你成功之日我会送你一件礼物。”
长风伸出小指，和她的勾缠在一起，仿佛如此就烙下了不可磨灭的誓约。
十年之后。
长风从阴暗的太音观中走出来，向接引仙子挥手：“莫送了，我晓得怎么走。”
那仙子起初以为这娇小的丫头挨不过十天，岂料她满了五年极道修行之后又坚持了五年初仙修行，如今当真是走了捷径，花十年时间就已位列仙班了。
长风没有急着去中天宫报道，她先回了南芜，阔别十年，不知山上是*景了。
山门外的道童又换了一批，都未曾见过长风，就是见过恐怕也认不出眼前这个虽清瘦却难掩动人之姿的小师妹了。
“长重？是你吗？”长风不怎么能确定，但她认得那双眼，天生的凤眼，带着不可一世的孤傲，斜斜插进眉梢，很是贵气。
曾经的半大小子，如今已经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汉了，足足高了长风一个半头。长重疑惑地看着来人，愣了半天才犹豫着开口：“你是长风？”
长风开心极了，但十年的炼狱修行让她忘了喜怒形于色，任何情绪都能妥帖的藏在心里，慢慢被压成一个点，永世不再见光，是以此刻，她也只是淡淡地点头：“嗯，是我，我回来了。”
长重像见鬼了一样，一蹦三尺高，扯着嗓子喊：“长风回来了！师父，她真是回来了！快出来！”
闻声而来的同门们把长风围住，上三路下三路地打量着，长风也大方，就这么磊落地站在人群中，凭他们看，还不时转转圈子，好把三百六十度都展示一遍。
最后来的是阮小情和清炎。
要说这十年过的最揪心的恐怕就是这二人了吧，一面要扛着非议，一面要挨着心里的惦念和愧疚，如今竟能见到她好端端地站在这里，那绷着的神经一下子断了，好像这些年咬牙熬过来的支撑都没了，反倒惆怅难过起来。
“回来就好，十年修行，你如今定然能位列仙班了。”阮小情压制着心里翻腾的五味，欣慰地说。
倒是清炎，堂堂七尺男儿，看着眼前这张和那花妖重叠的脸，却是这样干瘦、羸弱，浑身褴褛，像逃难的饥民，忍不住落下两行清泪。
他知道这些年她受了什么样的苦，他有时候想着若是就这么了结在那儿也算是解脱了，而这个倔强如昨的丫头竟然真的坚持下来了。
“师叔为你骄傲，长风。”
长风一一拜谢过众人，才到南芜便又要启程去天界，她从今就要彻底告别这里了，临别时才隐隐生出一丝颓然。
苦熬了这么多年究竟为了什么？她只是想安静地和师父师叔还有师兄弟们在这山上快活一生罢了，而如今，却不得不越走越远，那么，路的那头究竟是什么，值得她这十年的面目全非吗？
、第八十六章 等你很久
太音观中列选而出的初仙都是经过层层把关的，是以长风甫一到天宫便有专人伺候着办理各项事务，随后就安排了寝间。
初仙没有自己的寝殿，只能宿在仙家寝殿里，算作随侍的仙童。
长风被指派给了司命星君。
其实她一出现在中天宫就引起了不小的骚扰，大家都见过叶蔓，而长风又与她像了九分，若不是十年的残酷修行让她看上去枯黄瘦小，简直与那美艳不可方物的花妖一模一样。
司命知道她是叶蔓的转世，对她格外上心，却发现她与叶蔓一点都不像，性格、言行，各方面，叶蔓冲动，她稳重，叶蔓喜好全凭心情，她却很有原则，是自己的就要，不是自己的坚决不会收。
就像现在，司命要把里间的床榻让她给睡，她说什么都不愿意。
“星君，我只是小小初仙，哪里来的胆子敢睡您的榻，请不要让我为难了。”长风低眉顺眼地对他行礼。
“你一个姑娘家，又刚从太音观出来，身体大约是有病根，睡里间吧，外面寒气重。”司命也是受人之托，再者瞧着她弱不禁风的样子，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实在于心不忍。
长风霍地抬起头，清亮的眸子看着他：“太音观我都能捱过来，况且此处比太音观已经好了千百倍，我能在此有个落脚的地方就知足了，星君就别客气了。”
司命只好作罢，心里思忖着一会儿该怎么向某人交待呢！
不多时之后，中天宫里的仙家们都知道了新来的这个小仙是那香消玉殒的花妖转世而来，登时感觉好日子到头了，魔星又重返天宫了。个别曾经和大花妖直面冲突过的，甚至悄悄搬到了母地去避风头，生怕大花妖又回来找茬挑事。
慢慢的，大家发现，这个长风还真不是叶蔓，她懂礼貌，而且礼貌的有点迂腐，逢人便行礼，一天见你十次就给你行十次礼。她安静，隐在人群中一天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热心，谁喊她干活都去，哪怕是和她同等仙籍的小仙使唤她，她也照干不误。
这么一个吃苦耐劳，少说多干的全能型“花妖”让大家一下子不太能接受。
最先找她谈话的是帝君。
长风还是有些怵他的，根本不敢正眼去看，全程都低着头，像个受训的孩子。
“在这儿还习惯吗？想不想家啊？”帝君俨然又是慈爷爷上身，把长风当叶蔓了。
长风不敢撒谎，点点头：“有点想师父他们，不过我知道他们很好。”
“这样吧，我准你几天假，让你回去看看他们如何？”
她吃惊地抬头，随后却有摇摇头：“谢谢帝君，不用了，师父知道我也很好就行了，这些放在心里就好，我不是依赖感情的人，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
帝君显然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要知道叶蔓从来只知道撒娇耍无赖，最拿手的就是依赖别人对她的感情，而面前这个瘦小的姑娘却说她不是依赖感情的人，那么，她依赖什么呢？
“你去太音观为了什么？仅仅为了当个初仙？”
长风陷入了沉思中，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当初为什么要进太音观，又为了什么要坚持十年，仅仅是师父的期望？还是那晚梦中的红衣女子楚楚地请求？
长风很勤快，每天都要把穹阳殿里里外外打扫两遍，弄得司命很是过意不去。
“你以后不用做这些了，我教你批命薄，你帮我整理整理就行。”
于是长风又从外间搬到了命薄间，晚间也宿在里面，司命特意命人给她修了一小间内堂，里面的床啊案台啊桌椅啊都是新的，这么一来，她也有了自己的寝间了。
天气一冷，凡间入阴的人便多起来，长风也就忙碌了，她要一个一个对着名单把这些入了阴间的名字划去，还要一一核实是否阳寿已尽，是否有冤情。
长风喜欢把案台搬到窗口去整理，穹阳殿外面是一波碧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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