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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花仙-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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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应，你救她。”
秦岳一如既往地干脆，他喜欢立在云端看着凡间的芸芸众生，看他们挣扎在红尘中，他是这九重天的第一星君，即使轮回转世，历劫受刑，他始终屹立在这个位置上，谁也不能撼动。太上老君曾告诫他，在其位，爱其位。但是今天，他愿意离开这里，即使再也不能立在云台前垂望人间，不能穿梭在这白云清风之间，不坐在众仙仰望的宝光殿之中，他也没有什么遗憾，因为爱上一个人，只要她能安好地活在星光中，他在黑暗中孤身至死又如何？
、第五十九章 与我无关
叶蔓出来寻秦岳时正巧碰见劳伯玉和护花。
“夫子。”她以为自己喊不出口，却是最潇洒的那个。
劳伯玉见她神色无恙，只身形稍消瘦了些，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嗯，可有不适？我听东衡说，你昏迷了数月，未曾去探望你，不会怪夫子吧！”
叶蔓笑着摇头：“哪里会，他小题大做，就在榻上躺了几天而已，现在已经无碍了。”
护花一听她昏迷了数月也惊起来，绕着她飞来飞去地打量：“我就说离了我不行，瞧瞧瞧瞧，都瘦的没形了！”
花妖啐它一口：“那你还擅离职守！我正打算去帝君那儿告你一状呢，什么护花鸟，我看你是大闲鸟！”
她左右看了看，却是没看见要找的人：“他呢？不是去凌霄殿寻你的么？你们没一道回吗？”
护花正要开口被劳伯玉拦下，他面上无波道：“他有事在身，你先随我回去。”
花妖不是好糊弄的，皱眉看他：“不是，你骗我，是不是你们……瞒着我什么？”
劳伯玉瞧着她梳的东倒西歪的发髻总想伸手替她拨正，垂在身侧的手，抬了又抬终是没有伸过去。
“蔓蔓，你知道自己的病吧，我现在必须得救你，等你好了自然可以去见他，我保证。”
护花轻啄她的鬓发：“听先生的话吧，你的病不能再拖了……”
叶蔓惨然一笑：“那就要牺牲昭和？为了救我她就得死？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我跟东衡立誓了，治不好你就不放你走，索性我就养着你，一直养着。”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大花妖怒了，横眉竖眼地瞪他：“有意思么这样？我追着你跑的时候你不稀罕我，现在我追着别人跑了你又不乐意，你到底想干嘛！就跟你说明了，我不要你救，我也不想跟你再有任何瓜葛。”
劳伯玉是骄傲的，是高高在上的，在感情上除了玄女，他从未吃过瘪，就算是玄女，那也是他从未争取过，若是硬要和东衡较劲，谁输谁赢也不一定。但是现在，他却败在一个转世的手上，他一手养大的学生情愿和一个镜花水月的转世在一起也不要回到他身边来，他不知是该欣慰自己的得意门生长大成人了，还是该难过他在感情上终于失败了。
“护花，带她回乾坤殿，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踏出殿门一步！”
欣慰也好，难过也好，最后这一次，就让他用这样的方式再靠近她一点吧！
叶蔓想要越过他，被护花撑开的羽衣裹住，上下收住便牢牢笼在其中。
乾坤殿当初新修时，劳伯玉特意嘱咐工匠不要留寝殿，他在中天宫也只愿意宿在披香殿，换了别处总是夜难成眠，索性就不要寝殿，夜间要么回北极宫，要么就在乾坤殿打坐。就连昭和，晚间的时候也只能在偏殿的软塌上凑合，她跟劳伯玉要求过另辟个小内殿给她，却是迟迟没有动静。
护花衔着羽衣飞进乾坤殿，劳伯玉远远地跟在后面，他垂着眼，并不能看见神情。护花不知该把花妖带进哪一间。
“后面第一间，让她宿在里面。”
护花转身看看劳伯玉，并不确定他的意思，它是知道的，乾坤殿并无寝殿。
当它啄开后面第一间殿门时却是惊诧了，这分明是披香殿的寝殿啊！连桌上的烛台都一模一样。
劳伯玉抿着唇立在门外，这是第一次站在这里，从修建完工后就一直锁着，任何人都没有见过，甚至昭和也不知道这里。
因为这儿是他亲手建的。
从雕花的门窗，到镶边的帷帐，这殿里的每一样的物件他都按照披香殿里的摆设一件一件做出来，实在做不出来的他就用经气化出原形在以仙寿喂成实物，大大小小的物件耗去了他五百多年的仙寿。
他最初修建这里是为了给叶蔓做生辰礼物，她及笄的时候，他只送过她一个青金石的簪子，总觉得以后一定要送给她更好的礼物。
他花了一千年的时间才能站在中天宫内，并且有了自己的宫殿，只要叶蔓修成正果，他们终会有一个最好的结局。
甚至，他一度以为，这乾坤殿唯一的寝殿会是他们的新房，他觉得她最后一定会回到他身边来，像从前那样，甜腻地喊他夫子，不羞不臊地说喜欢他，说要嫁给他。
而现在，他看着羽衣中的叶蔓，看着她吃惊的眼神里并没有欣喜，他知道，这一生再也不会得到她的爱了。
“这里是照着披香殿建的，你就住在这儿，护花还跟在你身边。”
叶蔓回过神来，她从不知劳伯玉的心可以细成这样，连窗上了八十一个镂空雕花他都一样不差的复制过来了，若是早先他这样待她，就算是十个秦岳她也不会看一眼了。
“夫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想救我，但是昭和是无辜的，她只是因为爱你就要为了你送命吗？这不公平！’
劳伯玉狠厉地望着她：“公平？！这世间本就没有公平，我要你活，她的生死与我无关，一切都是她自愿的。”他眼神又柔和起来，“蔓蔓，我花了那么多精力，把你从妖变成半仙。是，我是被玄女利用了，如今你落下一身的病根也是我害的，我贪慕她，我爱她，我不想她就这么魂飞魄散，从此阴阳两隔，你问我是不是为了你娘亲才对你这么好，我今天告诉你，不是的，我只是因为你体内有一半玄女的仙胎，我想守着她。可是，爱情总不能长久，我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告诉你，我爱你，很久之前就爱上你了，跟玄女无关，跟你娘亲更没有半点关系，蔓蔓，我只是单纯的爱你。”
护花散开了羽衣，将叶蔓放在地上，她软软地瘫坐下来，劳伯玉伸手接住她，两手一圈便将她困在怀中，这个拥抱他等了太久太久。
“蔓蔓，你……还愿意回来吗？”
空旷的殿里只听到他们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劳伯玉等的有些心急，他正要捂住叶蔓的唇不让她说，他怕听到那句话，他怕再也没有机会。
叶蔓握住他的手，认真地看着他：“阿公赐婚那天你若是这样，我想我会高兴的疯掉。我一直以为我是爱你的，就像你爱玄女一样。可是，秦岳让我意识到，爱一个人不会什么都为他着想，而是想着怎么折腾他，怎么使唤他，怎么跟他亲昵。我对你，从来都只有依赖和景仰，有时候我又惧怕你，有时候又觉得你陌生。而我对秦岳却是全身心的放松，是完完全全地投入，我知道，就算我消失几年，再回头他也一定等着我。”
“我也会等你，不管多久，只要你开口。”
“这就是他比你好的地方，你总等着我开口，等着我主动，秦岳不会，无论我说不说，他心里早就有决定，他爱我就是爱我，跟我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昨日没有更新，今天会补更一章，大约会晚一点发，让各位久等，三鞠躬。
、第六十章 一家团聚
叶蔓没有留在乾坤殿，她对劳伯玉说，这是最后一次了，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她说，夫子你祝福我吧。
劳伯玉就真的祝福她了，而后放她一人跃下云台。
她在天界入口见到了瑶姬，第一次她十分顺从地喊了一声娘。
这于瑶姬来说已是天大的恩惠了，也不顾来往的仙家侧目一把抱住了叶蔓：“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蔓蔓！”
叶蔓也不知道怎么会忽地就释然了，从前对于娘亲的种种不甘和怨恨都在这一声呼唤中烟消云散，她甚至觉得从前那些小性子真是不应该，人不就该及时行乐么，她怎么会陷在仇恨里这么多年不能自拔？实在是愚蠢。
瑶姬是听说了劳伯玉把昭和带入天宫要救叶蔓才想过来探探情况，却不曾想叶蔓并未同意用纯阳之体来自救。
其实，作为一个母亲，她当然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得救，可是作为一个有原则的仙家，她不希望看到以命换命这种荒唐的事。当初劳伯玉对她说起这个方法时她以为会有两全的结果，原来竟是要谋了一条无辜的命。幸而叶蔓没有同意，她这个娘亲也是欣慰的。
“蔓蔓，娘也不对你隐瞒，你这胎疾恐是好不了了，你和你爹一样，他虽是妖，却是难得的好人，从不祸害无辜，你不答应用纯阳之体来自救是对的，你爹若是知道他有个这么善良的女儿一定很开心。”
叶蔓回想起那一次东衡带着她去了洪荒七层，她的爹和她想象的一样高大，一样英勇，她也是很开心的。
“娘，我想再去看看他，如果不能长生，那么剩下的日子我想高兴点儿，你说呢？”
瑶姬眼眶泛湿：“好，我带你去，也该是咱们一家人团聚的时候了。”
洪荒七层对于瑶姬仙子来说也是吃力的，她把叶蔓化作原形护在怀中，当永生河包裹住她时，她明显感觉经气不能自如运行，浑身像掉进了冰窖，刺骨的疼痛。
花妖上一次是在东衡怀里穿过永生河，这一次她能感觉得到瑶姬的速度不如东衡快，穿过第五层是她甚至能听见瑶姬的心跳快了许多。
永生河的温度叶蔓是尝过的，冰雪一样的刺骨，她想，只有爱她的人才会愿意带着她穿越这寒冷的暗河，带着她去完成心愿。
大花妖悄悄溢出经气，想要用柔软的花瓣温暖瑶姬，她并不知，她稍稍一动，瑶姬便已知道，见惯风浪的花仙得了女儿的一点温情已忍不住落泪，只是在这长长的暗河里没有瞧见她那融入水中的泪。
到达洪荒七层时瑶姬几乎耗尽经气，唇上泛白，摇摇欲坠，花妖赶紧幻成人形搀扶着她。
“娘，能行吗？还要开那道牢界，怎么办？”
瑶姬挡在她身前：“你娘统管花族，一条河罢了，不碍事。”
她双手笼汇，一团经气自她掌中膨胀，待那经气凝成晶莹的冰球，她发力将其推向牢界，穿越永生河耗去她太多的经气，此时的经气依然微不足道，那牢界纹丝不动，连一道裂缝都未曾有。
叶蔓嗅到了一丝血腥的味道，她担忧地扳过瑶姬的身子，果然，瑶姬的唇角沾染了一缕猩红。
“娘！你怎么样？”
大花仙摆摆手：“还真是老了，不中用，连道结界也破不了，让你看笑话了。”
“哪有女儿笑话娘亲的，是我没用，不好好修行，连三层牢界都打不开，连累你受苦……”她一掌贴上瑶姬的背经，将温热的经气缓缓注入瑶姬体内，想要缓解她的不适。
如今合二人之力也不能打开这牢界，而瑶姬是万万不能再带着她穿过永生河回去了，她们立在洪荒七层门前心急如焚。
花妖任何时候都会想到极端的办法来解决问题，她就是这样，既然做了就做到底。
“娘，见到爹了跟他说这门是我打开的，如果运气好，我轮回后还做他的女儿。”她认真地看了一眼瑶姬，想要记住她的模样，她的娘亲是最好看的花仙，而她小的时候却将劳伯*中那幅画里的人当成了娘亲，她心中苦笑，这么多年，她从未关心过自己的娘亲，也从未给过机会让瑶姬尽一尽人母的责任，她错过了许多，最后这一次团聚恐怕也要错过，但是，至少爹娘能重聚了，她没孝敬过父母，那么就让她弥补一回吧！
叶蔓站远了一些，干净利落地从腰间取出混元珠，若是灵花珠、定水珠，她也就不费这个心思了，但这混元珠也许还有机会打开牢界。
瑶姬大呵：“你想干什么！快收回去！会没命的！”
叶蔓的脸在混元珠的照映下显得十分璀璨，连鬓间的细小绒发都照的一清二楚，仿佛整个人都被笼在了一层华光之中，那么美，那么夺目。
“娘，你快别嚷了，我本来就怕，趁我有点勇气就让我伟大一把吧！”
她不作犹豫，干脆地将珠子砸向牢界，那是从未有过的冲天强光，刺的二人闭目退让，当强光过后牢界消失了，叶蔓真的打开了七层的门。
她也并未立时倒下，只是有些虚弱，不能站立，瑶姬拢她在怀，心疼地落泪：“你这傻孩子！这样去见你爹，他不得伤心啊！”
花妖扯了个还算精神的笑脸，撒娇道：“哪有亲爹嫌弃自己闺女的，走吧走吧，我在我爹眼里永远都美丽动人！”
树妖依旧是那样被栓在牢狱中央，唯一不同的是他不再半人半妖，而是幻成了完整的人形。四周的妖怪们都在刑罚中死去活来，只有树妖干干净净地立在那里，疏朗淡然。
他一眼就认出了叶蔓，立时便叫了出来，他唤她蔓蔓。
方才还虚弱不已的叶蔓听到这久远的一声呼唤后像是得了一颗救命的珠子，双眼放光地盯着树妖，她尚不能确定这是不是真的，结结巴巴地回应：“爹……？”
双手被困住的树妖不能动弹，他拽着铁链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好孩子，走近点，让爹瞧瞧……”
叶蔓拉着瑶姬的手蔓蔓靠近了树妖，她看着眼前这个眉眼和自己十分相似的男人，又看看身边面色苍白却透着幸福激动的女人，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年都不愿意说披香殿是家的原因，她从来都说披香殿是她的学堂，哪怕那里有她曾经最爱的夫子和最要好的护花，那里也不是家。
现在这一刻，这牢狱才是她的家，她的爹娘就在她身边，他们团圆了，一千年的分离，今天终于团圆了。
“爹，你怎么知道我是蔓蔓呀？是不是偷偷溜出去看过我？”叶蔓偎在树妖身边打趣。
“我哪里能出去啊，是九重天的东衡星君，化了一个幻镜在这里，里面都是你的幻象，我每天就看着这些幻象想着日后若是能和你相见一定能一眼认出你来。”
叶蔓愣怔，东衡？他几时来这里了，难道是上一回来留下了幻境？
树妖看着女儿沉思的脸，心中恍然：“那位星君是不是对你……他前几日还来过，带了一壶好酒，和我喝了几杯，我这光景，劳烦他一杯一杯地喂我，他说他换了个名号，改作秦岳，以后也不往天宫去了，说是要在一处山头做知观。”树妖停顿了片刻又开口，“女儿啊，我看这个年轻人不错，稳重有担当，你因为人家不做上仙了就嫌弃人家，如今这么重情重义的人可不多了啊！”
一旁替树妖理头发的瑶姬却是头一次知道这些，她诧异地看着叶蔓，心道，原来竟是东衡啊！她一直以为劳伯玉对叶蔓有情，碍着他们从前有过的一段情始终不同意劳伯玉对叶蔓的那点心思，哪有娘亲的旧恋和女儿又牵扯上的，这不是笑话嘛！若是东衡，一切又不同了。
她也附声：“蔓蔓，东衡我是了解的，你若是和他在一起，我跟你爹也放心了。”
尚未理清头绪的花妖苦恼地看着二老，现在分明不是她嫌弃那牛鼻子啊，是他不声不响就把她扔给了劳伯玉，叫她怎么办！
对着爹娘殷切的目光她实在不好意思说是秦岳扔下她的，她撅着嘴，信口开河：“除非他找到这儿，把我和娘接出去，要不然我就随便找个麻子坡子嫁了！”
、第六十一章 陈年往事
大花妖喝了点清酒，牢狱中没有什么吃食，他们一家三口却是其乐融融。
牢狱不会一直开着，被冲破牢界两个时辰之后又会自行关闭，瑶姬已经没有多余的体力再沉入河底了，花妖更加不行，她没了混元珠，又喝了点酒，此刻昏昏沉沉地靠在一旁歇息。
“婉华，用我的灵珠吧，我总归是出不去了。”树妖目光灼灼地看着心爱的女人，他虽是没了妖力，体内护胎的灵珠却还在，若是取出来也是个宝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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