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史成灰-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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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到我说的话了。”特奥多忒沉下了脸。她的好脾气是有限的，比如说异常忠实的信徒或者还没到手的男人，而现在这种情况显然不在其内。
亚西比德的声音僵住了。他小心翼翼地坐正身体，用一种明显软下去的音调说：“我知道，我会让你满意的，阿佛洛狄忒。”他有限的大脑告诉他，不能惹自己的女人生气，尤其是那个女人还有很多追求者的时候。
就在此时，一封小小的金色信件从窗口飘了进来。特奥多忒一直坐在那附近的床边上，就是为了等这个。她没有搭理亚西比德的示弱，马上一把抓住它，拆开以后一目十行地开始看。然后她唇边渐渐露出了笑容：“还是厄洛斯做得好。”
“你到底要做什么？”亚西比德站起来，从桌边走到床边，紧挨着特奥多忒坐下。“将厄洛斯变成了小鸟，又用这种凡人看不到的信件传递消息……有什么我不能帮你的吗？”
“就和我之前说的一样，你好好地学习毕业，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特奥多忒的心情好了一些，语气也就松了一些。因为厄洛斯刚才在信里说，他顺利地进了阿克罗波利斯圣山，就在神殿外面的橡树之间停着，可以伺机行动。她顺手就把看过的信件销毁，心里开始计划下一步行动。哼，她就不相信，她不能把那个凡人弄到手！
亚西比德完全不知道他的情妇正在考虑再出一次墙。他看着特奥多忒因为思考而抿起的嘴唇，忍不住亲了一口。手也不规矩起来，从松松垮垮的衣服边缘探了进去，抚摸那细腻的肌肤。“你下来这么久，有想我吗？”
“谁想你了？”特奥多忒给了他一个白眼。实话说，她没什么兴致；不过在到凡间之后，的确还没有一个男人能让她满足。
她说的是实话，但美人做这种动作总让人觉得是在欲拒还迎。就比如说此时的亚西比德，他现在脑海里除了某件特定的事情之外已经完全想不到别的了。“噢，我就知道你会嘴硬的，甜心。”他急促地说着，迫不及待地开始脱对方的衣服，吻也一个个地落了下去。
“急什么？”特奥多忒被他的挑逗动作引起了一点儿感觉，语调微微上扬。
这就等于同意了。亚西比德大喜，一把抱起她，两个人就滚到了床上。
第二天，阿克罗波利斯圣山上一切都一如既往。工人们在加紧进度，为雅典娜青铜巨像做最后一点工作；一排少女在广场上练习走路和敬献时的姿势，吸引了许多眼球；就连广场边上的鸟鸣声都和以往毫无二致，看起来十分井然有序。
雅典娜的羊毛方毯已经织好，所以她正坐在神殿里头，透过柱廊之间的缝隙，饶有兴趣地打量外面的情景。一开始的时候，看凡人们为她准备庆典，她的感觉很奇异；看越多次，那种情绪就越深重——她应该为他们再做点什么。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以至于菲迪亚斯连叫了她两声都没反应过来。
“……米丽莎？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菲迪亚斯放下手里的雕刻工具，走到了雅典娜旁边，也往外看了看。
“啊……不好意思。”身边多了一个人，雅典娜这才回过神，不由得懊恼自己的警惕性又下降了。“有什么事情吗，菲迪亚斯？”
“好吧，我得承认，年轻貌美的少女的确比我这个老头子好看多了。”菲迪亚斯自我调侃道。然后他转过头看雅典娜，“能陪我下山去一趟吗？我需要找一个金匠，”他比划了一下用大锤砸东西的动作，“他需要把一块金子砸成很大的金箔。”
“你准备收工了吗？”雅典娜问道。坐在神殿里的她当然看得出她自己的雕像已经接近完成，也越来越接近她原本的样子。如果不是她确实不认识菲迪亚斯，她真要以为他们曾经见过，而且很熟。只不过金子嘛……“金箔贴全身？会不会太铺张了一点？”她试图劝说对方，虽然心里也知道成功概率不大——这是公民大会决定的方案，需要的金子都已经如数拨下来了，就堆在神殿后面的房间里。
“那怎么能行？”菲迪亚斯果断摇头。“这可是重中之重！难道你想看我被全雅典的人用鸡蛋砸死吗？你就直接说吧，你愿意陪我一起找个好工匠吗？说不定能省一点呢！”他的声音最后压低了。
雅典娜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很好，她又被抓中心思了。还真是拿这个人一点办法也没有……她站起身，朝着殿门的方向而去，没注意到她身后的菲迪亚斯若有似无地挡在那里。
橡树上的一只金翅小鸟刚瞄准雅典娜，正想拍动翅膀发出金箭，结果转眼之间就发现已经换了人——一次机会又消失了。小爱神厄洛斯对此非常不理解，为什么这个凡人都会挡在他的箭射向雅典娜的路程中？真的只是巧合吗？



、第十八章　阴错阳差

雅典娜没有察觉到这点变化，和菲迪亚斯一起下了阿克罗波利斯圣山。两人一起出行，还是在特奥多忒接连做出两件几乎传遍整个雅典城大街小巷的丢人事件之后的第一次，理所当然地受到了阿戈拉市场上所有人的围观。
男人们停止了滔滔雄辩，开始向菲迪亚斯打听圣山上雕像的进度，以此推测他们能在泛雅典娜大祭时看到的情形；而女人们把雅典娜围成了一团，除了询问和男人们类似的问题之外，还旁敲侧击地想知道菲迪亚斯和希波克拉底的事情。当雅典娜告诉她们，菲迪亚斯每天都爬在脚手架上工作，而希波克拉底成天都只是在看少女们练习的时候，一群人的表情瞬间从兴奋期待变成了无语看天。
她们指望听到的是这个吗？对菲迪亚斯的夸赞是没错，但是其他人也一样这么说啊！难道就没有什么别的小细节吗？希波克拉底的年纪逼近婚期，目光总随着女人转也是可以理解的吧？难道就没有什么内心活动，比如说觉得他很英俊吗？退一万步说，就算圣山上一切平静，不是还有特奥多忒吗？就连她们都觉得这件事过于冒失，所以亲身经历过的人难道不应该说出一大堆抱怨和更多的内情吗？
总而言之就是，她们所期望的东西，从雅典娜嘴里说出来就变得——完全没有任何可能吸引人的地方了。
但是也总有人不甘心。“我听说特奥多忒上去的时候，被严严实实地堵在了门口，是这样的吗？”一个扎着头巾的老妇问道。
“……嗯。”雅典娜应道，觉得事情开始朝着一个她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了。
果不其然，有一个带了头，其他人的胆子也变大了，开始轮番提问她们感兴趣的话题。“我们的雕刻家一口回绝了？他是怎么说的？”
“呃，他说他不认识这个人。”雅典娜实事求是地道，开始寻找脱身良策。反正这件事看到的人那么多，绝对不差她一个人说。所以很明显，她们想知道的其实是她和菲迪亚斯之间的关系。实话说，她的子民们咨询她任何问题她都会很乐意解答，但这方面绝不包括在内。只不过想脱身做起来有难度，众人知道她脾气好，这时已经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了。
听到她的证实，有人笑了出来，有人拍打着双手。“就知道我们的雕刻家没这么容易被拿下！”顿时众人一片笑声。像是阿斯帕西娅那样从良以后的交际花都很难得到他们的认同，更何况是胆敢冒犯本城守护女神的人呢？
笑声过后，又有人接着问：“怎么说特奥多忒都是个美人儿，虽然脑子有点……”她指了指脑门，大家对她的动作心知肚明。“亚西比德你们也知道的，相比之下，雕刻家也拒绝得太快了呀！”
雅典娜望着众多亮晶晶的眼睛，内心已经完全无力了，只能试图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你们都不需要看着你们的铺子吗？葡萄酒和蔬菜水果都干了哟！”
人群里又爆出一阵笑声。只是这次的声音里带着的是迫不及待和“我们知道你在推脱”的意味，而不是之前那种对特奥多忒时的那种嘲笑——神知道，没有一个雅典人会做出这么冒犯的事情的！“你就老实说了吧，”许多个声音都在说同一句话，透露着同样的兴味：“我们著名的、对爱情油盐不进的雕刻家，是不是追求你很久了？”
雅典娜在心里扶额。她就是预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才不想要从阿克罗波利斯圣山上下来的啊！可是菲迪亚斯又牢牢地抓准了她的心理，用雕像金箔的理由拉着她下来了。“不，没有。”她只能坚定地否认。就算这是真的，她也不会说的——拒绝了就好了，不应该让对方成为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她不介意在凡人中拥有一些影响力，但获得它的方法不应该通过流言蜚语的方式。“我和他一起下来寻找金匠——所以你们能告诉我，阿戈拉市场上手艺最好的金匠是谁吗？”
“咦——”她的表情和语气都十分认真，这让人群发出了一种非常失望的声音。他们还觉得，菲迪亚斯终于有了一个倾心对象，他们可以指望着看到一对新婚夫妇。未曾想，是他们自己的错觉吗？只不过他们的失望迅速消失了，因为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米丽莎，你好了吗？”
正是菲迪亚斯。他终于解决了他那边的问题，过来寻找雅典娜了。只不过看到这种规模更大的阵势，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能请你们给她让出一条路吗？我们还有事情要做呢。”
“哦哦哦，我们！”有人兴奋地叫起来，更多的人也显得十分感兴趣。不过，人群依旧慢慢散开，雅典娜终于可以走出来了。“最好的金匠，他在市场西北角落呢！”
“太感谢你了。”雅典娜对好心告诉她的人说道。果然菲迪亚斯的影响力比她大得多，只一句话就解决了这种局面。再抬眼看到对方含笑的眼睛，她默默地在心里又补了一句感谢。虽然不能说出口，但她会一直记得的。
菲迪亚斯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化，心里微微一沉。他当然相信雅典娜会记得，只不过现在……他没想下去，因为他又察觉到了小爱神的气息，稍微转了一个身，再次挡住了走出来的雅典娜身前。
市场一边的角落里有几棵高大的柏树，枝叶繁茂。小爱神厄洛斯偷偷地从金翅小鸟变回了原来的模样，挽弓搭箭。他已经到了好一会儿了，阿戈拉市场又人多口杂，自然也都听到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不由得对他母亲让他做的事情产生了一点儿疑惑。
既然他母亲喜欢的是菲迪亚斯，那为什么要让他给雅典娜射金箭啊？总不可能想让雅典娜喜欢她吧？当然不可能！话再说回来，这种事情，难道不是给菲迪亚斯射金箭就好了吗？只要找一个只有他们两人在的场合，让被射中金箭的菲迪亚斯第一眼看到他母亲，不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难道是……找不到机会独处？厄洛斯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他摇了摇脑袋，想把这件惊悚的事情真的存在的可能性甩走。他母亲——鼎鼎大名的美神阿佛洛狄忒——居然不能找到一个和普通凡人男性独处的机会？一定是他想太多。肯定是有什么别的原因让母亲采用了迂回策略！
想到这里，厄洛斯眯起眼睛，拉开弓箭。阿戈拉市场其实是个比圣山更好的地点，满目望去都是人；那也就是说，只要他射中雅典娜，那么她看到菲迪亚斯的几率会更小。只要她喜欢上别人，那也就算完成了，菲迪亚斯追不到她的……
打定主意的小爱神开始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的目标。只是不大容易瞄准……这个男人怎么回事？这么一大段路，愣是没让他找到一个适合的角度？要不是他现在没法子这么出去的话……他正在心里诅咒，突然间看到被挡着的雅典娜弯下腰，原来是她附近的水果摊上滚下来一颗苹果——
正是一个好机会！
厄洛斯拉满了弓，金箭瞬间离弦而出。
雅典娜把苹果放回到摊位上，摊主笑眯眯地和她道了声谢。她摆了摆手，然后就注意到了细微的、越来越近的破空之声。她当然知道这是弓弦的声音，而且已经被提醒过，瞬间就反应出来是什么。如果变出盾牌一定非常简单地挡住，但她现在装的是一个凡人……
空气中有细小的金光闪过，雅典娜条件反射地往后仰去。但在那金光到达她胸前之前，就已经有人也弯下了腰，严严实实地挡在了她前面，手也揽住了她的腰。
厄洛斯原本以为他肯定成功了，因为凡人不可能超过神祗的速度；而菲迪亚斯是背对他的，也没有提前发现的可能。眼看金箭就要射中了，但对方却突然弯腰……菲迪亚斯面前的人是雅典娜啊！他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完了，他射错了人！



、第十九章　东窗事发

雅典娜瞬间也被惊到了。她直直地盯着面前的那张脸，觉得她肯定听到了金箭入肉的声音。不过她现在考虑的问题和厄洛斯不同，后者想的是菲迪亚斯第一眼看到的是雅典娜（这样就意味着菲迪亚斯爱上的人是雅典娜，他可就要被他母亲骂死了），而她想的是菲迪亚斯为什么会这么及时。厄洛斯一定用了什么隐藏神力的办法，否则她不可能在事到临头时才发现不对。而既然她都没有察觉，那凡人就更不可能预见到了——所以，换句话来说，就就算是下意识的反应，这个人也会挡在她前面吗？
在周围的人看起来，就是米丽莎不小心崴到了，而菲迪亚斯眼明手快地防止了她摔倒。这就更坐实了他们的猜测，周围响起来一片掌声。
“好样的！”
“就说，不愧是我们的雕刻家！”
在这样的声音中，菲迪亚斯的表情就像是他刚刚真的只是扶起了快要摔倒的雅典娜一样。“怎么样？”他垂着眼睛看她，“脚痛吗？”
“我没事。”雅典娜在他的帮助下站起来。“你怎么样？”金箭射进皮肉就会自动消失，不会出血或者留疤，但就算是这样，凡人应该也有感觉。
“我能有什么问题？”菲迪亚斯露出一种被逗乐了的表情。他直起身，活动了两只手一下，又接下去说：“走吧，法尔斯在那边等着我们呢。”法尔斯就是那个金匠的名字，他们在走出人群包围之后又有热心的人告诉他们的。
他的动作让雅典娜觉得他肯定在逞强。那种锐痛是一瞬间的事情，来得快去得也快，通常会被凡人们无视，又或者觉得是他们自己的错觉。雅典娜在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你先过去吧，我一会儿去找你。”刚才那支箭暴露了对方的方位，她得去看看。按照一般规律，厄洛斯这时肯定已经跑了，但是她最好确定一下。如果对方还没走，她不介意让这个捣蛋的家伙知道什么是后悔。
“好的。”菲迪亚斯点头，目送雅典娜向着市场边的树林走去。他不想问，也不需要问。作为最古老的创世神，厄洛斯的金箭——很不客气地说——对他一点作用也没有，那点痛感也完全可以忽略。当然众人认为的偶然也是他的故意，所以他当然会去挡下那一箭，因为对他无效的东西在雅典娜身上会有效，而他可不想她因为这种原因倾心于谁——就算是他自己也不行。
雅典娜走出去几步，又想到一个可能，不由得回头看他。在她心里，菲迪亚斯中了厄洛斯的金箭无疑；只不过他在这之前就已经倾心于她，所以这才是对方没有察觉的原因？想到这点，她心里沉甸甸的。细水长流又坚贞不移的爱情，有时候比轰轰烈烈地来一场更加令人记忆深刻。
菲迪亚斯见她回头，回以一个和平时无异的笑容。果然，就算消除了那一段记忆，雅典娜依旧是雅典娜。
两人目光交汇，四周的喧嚣和嘈杂似乎都模糊成了无法察觉的背景。雅典娜猛然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点了点头，转身朝之前的方向走去。而菲迪亚斯呢，他突然升起一种想法，就算雅典娜再也找不回之前的记忆，刚才那种目光中只有对方的感觉也是他所期望的。
厄洛斯行动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