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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沧梨花笑-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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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晓得的这些,千炙定然也知晓。

他蹲下身,手才触及我的衣角,心中霍然愤怒便涌上心头,压了嗓子,我狠狠朝他道:“拿开!”
他的手僵在半空,没有落下。
而后使了眼风,便见远处几员天将上前,他直了身,声音从我上方僵硬落下:“回去罢。”那几员天将眼见便要来扶我,撑着意识之中最后一丝气力我终是力竭声嘶:“谁都莫要动我!上界这种地方,我半刻都不愿再待!”
那几员天将便果然止了动作。

一抹银袍之色入眼底,长叹一声道:“千穹,你冷静些。”
我自觉我足够冷静,若不是因着我受了师傅这神元才叫师傅灰飞烟灭,我已然也定将自个弄得魂飞魄散才甘心,然我这苟且的命是师傅换得自己灰飞烟灭而来,我没有权利再去舍弃他。
身上仍旧不曾有半分气力,纵然我凝尽周身气数想起身也不得果,我朝着这五万年间见得为数不多的父君道:“这便是上界?用这等龌龊方式取胜?连这上界充斥都不过是这般景气了,我还不若当个凡人,父君,赐我诛仙之台罢,生生世世,我再也不要上这九重天!”
这最后一句道出口,终是用尽了我全身气力,我听得那苍劲声音无奈应我:“好好好,依你的性子,不待便不待。”
而后我模糊视线之间隐隐瞧见一抹月白,眼前最后一抹光亮消散之时我却听得一个清和声音道:“她如今情绪这般激动,怕是需得冷静些日子,不若先随我一道在阁屿之滨住些时日,阁屿地幽清净,倒适合修养。”
那苍劲声音叹息又道:“那便让他在你那竹林待些时日,千穹若然想通,便再劝她回来罢。”
那最后一丝清明终是也消散殆尽,我终是昏睡过去。

梦伊始,醒伊始。
梦中一番万世情牵沧海桑田浮世百态翻江覆海,竟叫人如此不能,那还是梦么,亦或是回忆中一番回溯万千再触之不及切肤痛身的呓语,醒来入梦,只是那疼痛还叫人万箭穿心寸肤凌迟痛不欲身却仍旧欲罢不能。
外头有强光直直入眼,我撑了手缓缓睁眼,只觉周身一阵通透冰凉。

我竟是只身躺在一个不知名的山洞,洞口有山水滴答,身上冷汗浸透了衣衫。
方才那个前尘梦,再去回想,只觉心口一阵绞痛。
有风微拂进洞中,携着我这一身冷汗浸湿的衣衫,叫我一阵哆嗦。

脑中忽的一阵清明,我不是,我不是正同千炙在大界东方静待这三十六天的一百零八道夫妻之雷么,怎的竟莫名地跑到了这个地来了?这疑惑之中我又是一阵清明,三万年前我这般怨怒千炙的不齿,今时今日我怎的前尘忘尽竟仍旧要成为他的妻?
我正兀自回想之时洞口那光亮倏地便暗去了,一个身形便这般挡在洞口。我警觉地抬头,视线触及那清冽刚毅的面容之时,我竟再动不得半分。

翻江富海的回忆再次一并涌上,那墨色身形在我眼前慢慢模糊,我赶紧伸手去揉眼,那身形便又清晰了许多,不久又是模糊,我仍旧再去揉眼。
如此反复,那墨色身形终是到了身前,我颤声不可置信道:“楼昨……”
我以为当日在昊天塔,我已然再次害得他身形俱灭,却不想如今他又这般端站于我身前。我想,这大抵又是个梦,许是我想他太深,入了魔怔。
而后情不能自禁地便想验证一番如今我是否是在梦中,心下一急,便要朝四周嶙峋石壁撞去。

却是未曾撞到那石壁,已然被拉进一个温暖怀抱。
那清冽声音之中夹带几分无可奈何:“你这是做什么?”
我木然抬头,痴痴道:“我想瞧瞧,我是否又是在梦中。”
他敛眉有些哭笑不得:“我还当你恨我入骨连见都不愿见我想要一头撞死在这洞中。”而后手上力道紧了紧,幽幽道:“你终是想起我了……”

他这一句陡然提醒了我,我一个激切,抬头道:“那时,那时我不是取了你元神?我是看着你魂飞魄散的……”
他轻抚我的发,低笑一声:“你可还记得三万年前你舍元神救我?那时我的三魂七魄剩了一魄未散,这三万年来,这一魄寄在你的元神之中,竟是补全了那消散的魂魄。”末了他又补了句:“却是不知你的神元竟这般浑厚泽瑞。”
我黯了神色去看他,低声道:“那其中混了我师傅一半神元,自是凌锐。”话到后来已是消沉,那时一事一幕似犹在眼前,心口又是一阵骤痛。

他又将我抱紧些:“元神同魂魄分离自然是魂飞魄散,那时你取我元神,连我自己都当是觉着那次我是真的要魂飞魄散,却是那恢复的魂魄依附在了你的元神之上,而后我曾感觉到另一番厚润仙泽,借着那仙泽与同后来与你这元神相差无几的仙锐,不过几日,我便恢复如初,那时,那团仙泽,我竟还当成了你。”
我来回想过他这番话后幡然醒悟过来,仙锐能强大到让人觉察出的于我印象之中除却师傅便应再无他人,那时我去到离淮宫之时曾察觉到丝缕仙泽,如今想来,已然明白。师傅仙修浑厚,虽灰飞烟灭,离淮宫之中他的仙泽却是万年不曾褪去,想来楼昨所说那同元神相差无几的仙锐,便当是离淮宫中师傅那几丝未曾散尽的仙泽。

心中电光火石又一阵清明,单手握拳叩住另一手,我终是回想起当日我在离淮宫察觉出的另一番存在的仙泽,想来并非是前来离淮宫拜访的哪位仙君,而是楼昨的元神与魂魄。
天尊他果然心思慎密,竟想着将元神藏至离淮宫,这般又是能承师傅未散尽的仙泽庇护,且又是因着离淮宫已然因着上君仙逝已然无人再造访,元神藏在那里,当真安全又可靠。
可他却不曾想到,当时的楼昨,魂飞魄散的当口,竟能险险留下一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七)

仍旧有细风微微吹进洞中,我虽被他揽在怀中,却也抵不住汗湿了一身的衣衫贴在身上受这冷风一波一波地吹。我便又往他怀中缩了缩。
他伸手替我拂去额上残存的冷汗,皱眉道:“你这一睡便是三日,这汗也出了三日,是做了什么噩梦?”
话说到这边,又是直戳到了我的痛处,梦中沧海桑田再次浮上心头,咬咬干涸的唇我将他一方袖口紧握在手呓道:“我梦着你被我去了元神,梦着你在我眼前灰飞烟灭,梦着……我的师傅……”却是再说不下去。千言万语回忆哽在喉间,心口一阵钝痛。

眼角余光却是瞥到了我紧抓他袖口的我的一双手。我这臂上的衣裳,怎么瞅,都不似是我的衣裳,而后顺着手一路瞅,不瞅不打紧,这一瞅,便是将我这个给惊了番。
我犹记我意识最后清明之时应当穿着一身喜红同千炙站在三十六天大泽东方才是,且不论我如今处的地儿不大对,怎的我身上这衣裳竟也从一身喜红变为了墨袍长衫?且这衣衫一看,便晓得应是个男人的衣裳才是。
我揣着一番疑惑去问楼昨。

他仍旧是皱眉,终是沉沉道:“那一身红我瞧着扎眼,且你每日每日出汗,总该是要换一换的。”
我拎了拎一片衣角:“这是你的衣裳罢?”
他轻笑一声点头。

他这一声应得和顺,我竟也不觉我这一身衣衫是如何换得觉着突兀。
将将我的神识还在他应声与我反应不及时的神思之中,他却伸了手来解我胸前衣衫的扣子。我被他这一动作惊了番,便自然去捂胸口。
他却好笑道:“前几日都这般过来,莫不是醒了便不当我是夫君了?”
我脑中一个打蒙,倏地便醒了。
他又道:“这身又湿透了,当换了。”

是了,我同他六万年前在凡界结成夫妻,他是我的夫君。
他一路轻车熟路,手上动作不过片刻,我身上便换上一身干爽黑袍,瞧得出来,这仍旧是他的衣裳。
我掩了掩,便是只差腰间一根束带,我朝他眯了眼道:“束带我便自个儿来罢。”而后伸了手,欲从他手中接过。等来的却并不是束带,而是他拉过我的手,俯身上前紧随的细致的吻。

本我一门心思全然在穿衣裳这边,想着我本正正经经欲从他手中接过最后的束带,他却是这般没半分预兆地便贴上前来,我自是被惊了番。
脑中一热,我竟是对他道:“你何故多此一举将我衣裳穿上。”
他动作因着我这句话停顿了番,而后又是一阵轻笑。

将将反应过来之时我只觉全身一阵燥热,我,我这是在说什么……
因着我这句话,他虽顿了顿,却是一顿之后他手上动作便轻撵游走起来。我脑中一片混沌,想我堂堂一挂名上神,竟因着这一个吻意乱情迷主动开口。这……这……我突然想起我曾在凡界瞧得那些个春宫话本,我在阁屿的这万年,也叫我明白了初时瞧得那些个话本竟有个香艳的名儿,也难怪初初楼昨瞧见那些个春宫话本之时一番难看面色,彼时我还是个青葱少女,确然不大合适瞧这些个玩意,也明白原来当初楼昨那一番难看面色,缘的是我瞧了春宫却不自知被气得。
我一番感慨当初我真真好能耐,也明白这春宫话本之上的事确然不似凡界我那二哥说的这般,却也不无关联,正当我堪堪明白再要叹一声我同楼昨这六万年来终是真真功德圆满之时已然发现方才他为我穿的妥帖只欠一根束带便能正整衣衫的一袭墨袍已然不见了踪影。

我脑中犹记得若然风雨前那些话本之中少不得那些个小姐佳人需得先推脱一番以示含蓄,我正暗自思忖是否也需得推脱一番含蓄一番之时,楼昨一条舌已然轻巧滑入我口中。
轻柔细致且温和。
他这温温和和的吻一路游走,还未待我再回神反应,他已然期身而入,我双手紧紧箍住他的背,万年不曾好好相对,他仍旧是这般,清冽刚毅,我很是称心。

夜半不知几时我终是悠悠转醒,周身酸痛,果然这山洞之中一张石床不似这云被锦床来的软和,想动身却才发觉楼昨一双手臂不松不紧箍住我,我正缩在他怀中。
想着不将楼昨吵醒,我兀自在怀中揣测我竟是怎的被楼昨带来这不知名的山洞之中的。
天尊神女同南泠帝子成亲当日神女不知所踪,想是这上界已然炸开,当是一派慌乱。然我同楼昨却能在此处安然度过几日,这委实不大实际。四海八荒,哪里不是天尊掌控的地方?

莫莫然有些心慌,若然他们知晓如今我同楼昨在一处,会不会又如万年前那般诓我害他,会不会仍旧叫他身形俱灭万劫不复。
从前三万年他体内有我的神元,上界断不敢妄动他,可如今呢,我不知他体内是否还依附我的神元。那时我的父君让我去取他元神之时我便应当觉察不对,我便应当记起他。想是我竟将他一望便是三万年,奈何他却巴巴等我这么些年,我却却对不住他。
想到此处我便忍不住愈往他怀中缩了缩,想是被我这番动作惊扰,他竟也醒转过来,昏暗之中只听他声音清冽:“醒了?”他拐手又将我往他怀中带了带。
我顺势去搂他的腰。

一派灰暗之中我抬脸努力想去瞅他表情,却是无果。
抽抽鼻子,我朝他道:“你体内可还残存我的神元?”
他显是一愣,而后揉了揉我的发,缓缓道:“我的魂魄已修齐整,自是再不需依附那神元。”
我身形一凛,从石床上兀的坐起:“那神元,你还需得受着。”失了那神元,若然上界集合众神要处置他,也便受不得固持,届时他再离开了我,还能同三万年前那般幸运?
愈是这般想我一颗躁动的心愈发不安。
灰暗中我虽瞧不清他的面容却听得出他声音之中的涩然,他的脸埋在我肩窝,有温热气息吞吐:“我晓得你在想什么,千穹。”
他便就这般直截了当回应我,我只觉身子一僵,他又继续道:“那时不过我疏忽,那时万全我皆是准备着的,只是没曾想还能再见你,才慌了心神。”末了,他又幽幽道:“不必担心我。”

不担心,叫我如何不担心。因着我妄信千炙害得他差些神形俱灭,昊天塔空等三万年,等到头却还是失了记忆的我将他元神毫不留情地取了去,若不是因着他还残存的那一魄,这天地之间怕是已然再没他的影子,叫我如何不担忧。若他身子里还有我的元神,断然怎样上界众神也不会耐他如何,否则当初天尊也不会这般切切要我亲自去取了他元神。他们从来都在算计我,那梦中情境,如今想来,皆是惶恐。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TAT 打滚球一句留言咩!!!每次满怀期待地发完一章在梦中都希望有个评论的人果果的桑不起好嘛好嘛!!~~




、第九章(一)

这世上坏事大抵是想不得的,就譬如昨儿夜里我犹在担忧若是被上界众神晓得了我同楼昨如今的藏身之处当该如何,今日这洞口已然聚集了一批端庄伟岸的神仙。再就譬如六万年前我投胎凡界同楼昨逃至山野,暗暗感慨微叹我同楼昨过的风平浪静竟招不来半个要将我挟带回国的人之时,未几便瞧见皇姐父皇赶来,将我堵了个实在。

我瞅了瞅洞外一排站的很是端庄的众神只,一阵唏嘘感慨。
想是这众神只之中少不得围观瞧热闹的,上界万年来一阵安和平静,这神仙千年万年这般当下来,看过红尘几世云逝如斯,心中已然寂寞空虚。甚不容易盼得我同千炙成婚凑上一件算的上这上界万年来还算了不得的一件大事偎贴寂寥,见今却是横空碰见了一件愈发振奋人心的热闹,天尊神女竟是同魔族魔君一道窝在这不知名的山洞之中,前因后果我不得知,然众神只内心想来已然一片澎湃,而如今他们却能这般淡定端庄地站在洞外静观事态变化,内心该是多么挣扎煎熬。

他们在外头挣扎煎熬,我在洞内也挣扎煎熬。
那一行端庄伟岸的神仙之中,那抹绯色很是扎眼注目。我一颗心虽挣扎煎熬却也施然安定,这四海八荒之中,确然我同楼昨逃至何处都会被找到,不过早晚,如今见着他们我倒也不见新奇,却是瞧见楼昨面上挂了几丝疑虑,这疑虑不过一瞬倒也消去了,我自然未曾搁在心间。
却是千炙的声音在洞外森然响起:“千穹,同我回去。”
我心下一阵悲凉,千炙同我一道在离淮宫相对五万年,从来说睹物思人,睹物思人。如今睹人也思人,我嗓音干干,朝洞外道:“你还记得师傅?”洞外千炙听得沉默,我继续:“你若记得,便该记得师傅是如何离去的,便该记得这是因着谁,千炙,你认为如今我还会同你回去?”
他仍旧是沉默,良久终是颤抖道:“你……都记起来了……”
“是,我都记起来了,你们全都望着我记不得,但不如你们的意,一朝一夕,我通通记着了。”我翻身下石床,几步已然行至千炙跟前。
他眸中沉深,却也是满了底的悲恸。那也是他的师傅,五万年师徒情份,我晓得他其实也悲痛。

他惨淡面色正欲开口,楼昨已然也同我一道出了洞口。
千炙面上再白了几分,我没成让他再开口,接话道:“你大可再诓我,诓的我们一道灰飞烟灭形神俱灭如何?”
他身形微动,而后抬手看我,敛眉道:“千穹,你忘了我们是夫妻……”
我随他的动作也抬起手,小指间那根月老同我们相绑的红线金光过后已然有了面目。掐出仙诀,红线应声而断:“雷劫未受,我同你还算不得夫妻。”
我尤是记得,最终我意识昏沉之时,那一百零八道天雷也不曾落下。
千炙眼中灰暗一片,楼昨亦是眉峰微皱。我只当他是不满我同千炙的言语,便继续道:“六万年前我同楼昨已然朝这天地结为夫妻,千炙,我同你的婚事,便罢了吧。”
众神只一片哗哗然。

他陌上桃花的面容一片灰败,狭长凤眸之间蓦然包了包泪。同那五万年间一般,那时他受了委屈,免不得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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