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寞寞红尘-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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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竹哼了一声,道“难怪先生半点也不心疼。”叶翼忽而回头看着修竹,等着她往下说,修竹却是把头仰得更高点,闭着眼睛,淡淡道“姑娘今年也十八岁了吧,哼,纵她是神医又怎样……”

 叶翼见修竹闭了嘴不说,问道“怎样?”

 修竹冷冷一笑道“她是神医,自己芳华正茂,可也管不住自己的生死……”

 叶翼一惊,脱口问道“什么?”

 修竹转过身来,朝着叶翼一笑,面带讽刺又带挑衅,叶翼只当没看见,修竹冷哼一声道“她身来身体就弱,那是娘胎里带出来,先生想必知道。加上这几年来她耗得心血太多,而况……”

 叶翼默然点点头,修竹接着道“也不知她哪里学来的坏脾气,那年夫人不珍惜身子病了一场,她气得连我都骂了。如今自己倒不珍惜自己了,昨儿晚上山上那么大的风,居然在断肠崖上站了半夜!”

 叶翼呆了一呆,修竹却是咯咯一笑,道“不过说来解解闷,先生也别往心里去!她那个人犟得很,谁也管不得,就随她去吧!”

 叶翼被这个解闷的话题弄得了无心绪,伸手摸摸自己膝头,半天说不出话来,修竹过来扯着她胳膊道“我扶先生走走吧!”忽而又松了手跃开两步,自嘲般笑道“我这个没长进的!要是先生再来一掌,打死了我也就算了,只怕茹雁还要怪我呢!”

 叶翼知道他是怪自己那天出手伤人的事情,叹口气道“那日是在下鲁莽了!”

 修竹冷笑一声道“先生言重了,我是一时半刻死不了,不过那一掌拍在姑娘身上,可就说不定了!不过那也好,省的姑娘说了那些狠话,叫先生为难。”

 叶翼苦笑一声,原来这个丫头拐来拐去,还是为她家姑娘不平。他又何尝不知道石心的一颗赤诚之心,只是自己心里,也是有苦说不出的。叶翼叹口气,道“就劳烦姑娘就扶我走一段吧。”修竹心里高兴,面上依旧不动神色,过去扶了叶翼。

 叶翼眉头一皱,膝盖疼得钻心,却是一声也不啃。修竹本是备了一箩筐的风凉话,但看叶翼眉头已展,虽是疼出了一脸的冷汗,却是神色自若,气定神闲跟着自己的脚步慢慢挪动着双腿,那到嘴边的话,又囫囵个儿的吞了回去。

 走过一阵,修竹终是自己先不忍心起来,撇了眼冷冷道“过犹不及,废了这双腿,谁都得遭殃。”

 叶翼淡然一笑,不置可否,由着修竹把他推了过去。

 茹雁早在门口守着了,见修竹回来,叶翼的秋衫都被汗水浸透了,忍不住要问修竹,修竹眼皮一翻,冷笑道“别着急,一件儿也不少的给了你了!你就守着他吧!”

 茹雁被抢白的莫名其妙,急道“你这两天疯了是怎么着?”

 修竹咯咯笑道“我是疯了,不过还知道师父叫我来是服侍姑娘的!”她把姑娘两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茹雁这才想起自己没去瞧石心,但石心早是如此惯了的,这也不算什么,故而不以为意,随口问道“姑娘怎么了?”

 修竹冷笑道“别着急,不出三天保管叫她到东苑来!”




第三十四章 却是故人踏雪来

修竹只因茹雁把一门心思用在照料叶翼上,对石心已无往日关怀,心里有气,只管冷嘲热讽。茹雁本就是好脾气,心里却是另一番计较。

她心里何尝不挂机石心,只是叶翼不能叫人省心,修竹又有愤愤之色,到底摸不清状况,不敢轻易交托。况她素知石心秉性,冷清惯了,现在心里又存着叶翼的事情,哪里还敢去搅扰。

第三日上茹雁愣是一天也没见修竹的影子,到天黑时分,茹雁早把叶翼安顿在屋里,门外冷风呼呼,茹雁顺手闭了院子里的门,正端着一盆热水往里间去给叶翼洗脚,忽而听得一阵脚步声急急只往这边赶来,稍一迟疑,门被撞得砰的一声响,接着门帘唰地飘起来,带着茹雁鬓角的发丝都飞了起来,她定睛看时,只见修竹怀里抱着一个人,满脸悲愤,在这萧瑟秋风里身子微微发着抖,额上却是豆大的汗珠子,再仔细瞧时,修竹怀里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石心。但见她双目紧闭,脸色惨白,一缕缕发丝垂下来,在修竹的裙摆下幽幽飘荡,真如死了一般。

茹雁一惊,手中的木盆哐当一声掉了下来,盆里的水溅起来,直打道她满头满脸,她竟不知去擦。茹雁心里痛惜,长长吸了一口气,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叶翼听见声响,撑着墙壁自己走了出来,眼见石心模样,心里一痛,只觉胸口气息翻腾,忙运功抵制,也是说不出话来。

修竹站在门口,先是惨然一笑,茹雁晃过神来,急道“这是怎么了?”

修竹忽而咯咯咯笑起来,那笑声在那惨淡的秋夜里听起来荒凉无比,像极了寒夜墓地里停在残碑断壁上的寒鸦的叫声一般。茹雁抢过去抱过石心,放在外间床上,才要诊治,忽而叶翼噗地吐出一口鲜血来,茹雁忙又转身去照料叶翼。

叶翼挥挥手,自己转身进了里间屋子。茹雁回过头来,却见修竹已坐在床头给石心诊脉,她心里一酸,眼泪珠子一串一串直往下砸。

修竹号完了脉,看也不看一眼茹雁,只自顾自的抓起药来。茹雁哭了一阵,坐在石心身边,伸手号脉,这一摸之下,茹雁脸色唰的便白了下来,颤声问道“修竹,修竹,姑娘这是……”

修竹这时反倒宁静了下来,冷冷道“啊,是,姑娘思虑成疾,除非她自己……否则……否则就是姑娘自己这个神医也是没办法的!”

茹雁长长叹出一口气来,坐着默默垂泪。修竹冷冷一笑道“你也不必悲伤,终有一日她死了,先生便省了心,连你也省了心了!”说着拿了药便来熬。茹雁心里难过,哪里还分辨的半句。

修竹这边忙忙碌碌服侍石心吃了药,自己又惊又痛,耗神不少,依着床沿便打起了瞌睡。忽听得一阵衣袂窸窣,忙睁眼一看,却是叶翼站在床前。修竹心里有气,待要讥讽一番,却见黑沉沉的夜色里叶翼伸出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修竹也在黑暗里瞪着一双黑乌乌的眼珠子看着他,却见叶翼淡淡一笑,坐在石心床边,往厢房指一指,叫修竹去睡。

修竹叹口气,似是有话要说,终究也是半句也没说出来,心里微微一酸,转身走了。

叶翼就这样在黑夜里看着石心,只待天明时分,石心咛嘤一声,眼见就要悠悠转醒。叶翼心里紧张,不知该怎样去开口和石心说这自己会说话以来的第一句话,静静屏了呼吸等着她睁开眼来,岂知石心转了个身,又沉沉睡了过去。


日上三竿,茹雁收拾了早饭叫叶翼修竹来吃,石心听得声响,又是一声轻吟,不单叶翼,修竹茹雁都凑了过来,就连地上的小丫头也凑了过来要看,一众人都把一双眼睛钉在她身上,只等着她醒过来,道声平安,哪知石心微微欠了欠身,又睡了过去。

修竹心里不安,茹雁也是一般的心情,不禁伸手搭上她脉门,见无异常,便讷讷缩回手来。

叶翼叹口气,索性连饭也不吃,只管守着石心。

茹雁只得拉着修竹离开,修竹见状,冷冷一笑,嗤笑道“哼,看什么看,还怕她不死么!”这话说的声音虽不大,但叶翼却是字字听在耳中,茹雁忙着低声喝道“姑奶奶,你省点儿事儿吧!”修竹哼了一声,不理会茹雁,坐在桌边自顾自吃了起来。

茹雁看这边吃完了,石心兀自酣睡不醒,端了一碗饭递到叶翼跟前,悄声道“先生吃饭吧,我来看着姑娘。”

叶翼摇摇头,茹雁也是无法可施,只得自去收拾。修竹见叶翼怔怔看着石心,心里只觉堵得慌,自去了外面。

午时不到,石心轻轻转个身,喃喃道“爹爹是在怪我吧!”说罢扯扯被子,依旧要睡过去。

叶翼听见这句话,一时细腻五味陈杂,难以言述,讷讷辩道“我……”只说得这一句话,喉头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石心在半醒未醒之中听见一个字,一时只觉熟悉之极,又觉陌生之极,脑海里飞过几千个念头。只见身子僵里一僵,呼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眼见叶翼含笑在床边坐着,一时恍惚,伸手要去抓住点什么,然她本来身子就虚,适才起的太猛,眼前一黑,就要一头栽倒,叶翼忙伸手扶住,继而笑嗔道“起得这么急!”石心怔了一怔,一手抓紧叶翼扶着自己手臂的手,再也不肯松开了。

叶翼微微一怔,笑道“我难道还能跑了?”石心听见松开了手,慢慢躺回去,依着床沿,吃吃的笑,并不说话。

一时茹雁进来,看石心醒了,赶忙过去问道“姑娘可觉得好些了?”

石心一愣,疑道“咦!怎么梦的这样真,连茹雁姐姐也梦见了?”茹雁一愣,叶翼也是一愣,两人面面相觑,却是说不出话来。

叶翼凄然一笑,伸手刮了一下石心鼻头,石心略微感到疼痛,皱皱鼻子,伸手按上自己脸颊,笑道“这竟不是梦么?”

恍而过去三个月,便是十月末了,断肠崖上落了一场厚厚的雪,天色将晚,石心裹了裹身上衣衫,踮起脚尖,够着了书阁里最高的书架,才要拿下来,忽听一个小丫头叫了声“姑娘!”

石心不防备,吓了一跳,手一松,书掉在了地上,扬起一阵灰尘,她定定神,拍拍衣衫上的灰,朗声问道“怎么了?”

那丫头笑道“山腰的姐姐说,底下来了客人,要拜访姑娘呢!”石心拾起地上的书,穿过重重黑暗,走到门口,却见那小丫头正在门口探着头,四下里张望,忽的见了石心,吓了一跳,石心笑道“谁来了?”

那丫头拍着自己脑门道笑道“姑娘在这黑乎乎的屋子里不害怕么?山腰的姐姐说,来的是什么公子!”石心心里好笑,但见那丫头年纪尚小,知道自己再问也问不出来来的是什么公子。

一径打发人去接,一径往悠然居走去。她自那场病好后,便又一头钻进书堆里,只希望能早点制出解药来,好把叶翼体内的毒清了。叶翼的嗓子虽是好了,话却很少说,腿也医的初有成效,他倒能自己走上好长一段了,只是呕血之症进来日益发的频繁,她心里焦躁,虽是茹雁百般阻拦劝说,依旧赶着时间在书阁里,药室里打发时间。

地上积雪甚厚,踏上去吱吱咯咯,犹如哼着一首曲子一般,石心微微一笑,脚下不停,自顾自走着,心想回去先煮杯热酒,不管来的是胭脂公子也罢是绍柏公子也好,总之先得备点子酒。

正想着,一头撞进一个人怀里,石心一惊,退后一步看时,只见那被撞的人跌在地上兀自蜷缩成一团,哼哼叽叽不住口的呻吟,却是个男子的声音,当下天时已晚,石心在黑暗里瞧不清楚,心下疑惑,凑近一看,那在地上怪态百出的人不是绍柏是谁!当下笑道“原来你喜欢睡在雪地里,罢罢罢,这就成全了你!”

绍柏挺身站起,笑道“神医姑娘,在下聂绍柏见礼了!”石心咯咯一笑道“你怎的不在寒雪庄等着胭脂,跑这里来干什么?”

绍柏一愣,哈哈笑道“你也有看不准的时候,我在这里,还要去等我自己?”

石心哼了一声,道“要是她来了,巴不得装成个高人,把世人都撇在身后,我虽和她相熟,她倒未必肯俯就与我!除非……”说着转过身来笑道“除非你再写封信叫她待我亲近些!”

绍柏脸上一红,岔道“洞主差我来看望夫人。”

石心见着熟人,心里欢喜,打趣道“洞主怎么不来,差你来又是看望谁家的‘夫人’?”

绍柏笑道“洞主真是为难在下了,他也没告诉我是来看叶夫人还是石夫人,姑娘这一问,在下真是……”

石心扑哧一笑道“罢了,到我屋里去吧,我正要烫酒迎接你呢!”

两人到了悠然居,两人将近悠然居,绍柏遥遥看见午后那几株梅花正是含苞待放,真是美艳无比,石心笑道“你怕不怕冷?”绍柏笑道“难道你家住在冰山里?”石心呵呵一笑,道“罢了,我们先去叫上茹雁修竹两个,我们四个好好喝上一顿!”绍柏愣了一愣,道“茹雁修竹是谁?”

“你见着便知道了!我再去把‘夫人’请过来,怎样?”

绍柏咬咬牙道“罢了,就我们两个好了,这些人,明日再去见吧,我们分别良久,总的述述离殇才好!”

石心灿然一笑,点点头。两个人人在悠然居整顿良久,煮了酒,喝不几杯,石心已是双颊红晕,渐渐不支了。

绍柏撤了酒,两人摆上围棋,正要对弈,绍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声道“有人!”

石心嫣然一笑道“只怕是茹雁,或者修竹!你莫理他!”绍柏心想,此处地处偏僻,入山又得经过石心许可,自然是难有旁人进来,浅浅一笑,执了一枚黑子,才要落下,只听脚步声声,来人已经进了屋里,绍柏只见进来那人一身淡绿的衣衫,鹅蛋脸上一对眉毛斜飞入鬓,宛如翠山,一双眼睛便似山间清溪,目如盈盈,俏然站在地下,姿态翩翩,便如仙子一般。

修竹一心不过是怕石心读书熬夜伤身,特来催促她睡觉,一时不留意,待进了屋,才见屋里还有另外一个年轻男子,那人正含着浅浅笑意看着自己,一时窘迫,也是立在地上不知言语。

石心扑哧笑道“这个姐姐使我们这里的冰山美人,心里热得很,脸上却是极冷的。”说着斜眼去瞄修竹。

修竹把这几句话听在耳中,忽而泪凝于睫,只是外客尚在,况她一向在这些事情上冷淡,堪堪忍住了,待要见礼,却听石心又低声道“你还记得我们打的赌,要是我遇见的事情说错了,我便将她赔给你,可是和胭脂有几分神似的!”修竹不知她所说何事,但听得后面一句,心里一冷,哼了一声,见绍柏微笑着看过来,她自在山上,也少见这般年轻俊逸的公子,不由得红了脸,一甩袖,转身便出了门。

绍柏一愣,石心咯咯笑出声来,敲着棋盘道“那是修竹。”绍柏笑道“只怕你惹恼了她!”石心道“莫理她,让她去吧,我们接着来。”

绍柏浅浅一笑,继而与石心对弈,他只当石心的棋艺如医术一般高明,故而招招小心,不几招,边赢了石心十余子,心里兀自奇怪,石心却收了棋盘,笑道“我们切到屋里说会儿话吧,下棋我是下不过你的。”绍柏点点头,跟着石心进了屋子,看她也不点灯,径自坐在了床上,悄声道“你也过来吧,地上冷!”

绍柏虽知石心毫不避嫌,但终究自己不能欺人暗室,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了一盏灯,笑道“我还是……”

石心不待他说完,笑道“上来吧,我们就来这同榻抵足而眠!”绍柏见她说得坦荡,微微一笑,便与她坐在一处。

石心笑道“说来你可是再见着胭脂了么?”

绍柏笑着叹口气道“见是见着了,不过那是去年的事。前年她是十二月多到寒雪庄找我,见我不在,又去了拾月洞,去年来的更早些,十一月将尽便来了,逗留了好些日子,直到腊月将尽,我以为倒能和她一起过了年关,后又听她说有人找她,才动身走了。打相别后,自是再没见过,你也知道……”

石心淡淡一笑道“只怕今年来的还要早呢,说不定眼下你在这里,她人已在寒雪庄了。”

绍柏听了,长长叹了口气,石心笑道“你是怕我赢了?”绍柏笑笑,摇摇头,依旧叹出一口气来。

夜色渐深,忽而门外又是一阵脚步声响,石心笑道“哎,你瞧瞧,我们山上难得来一位像样的客人,你这一来,他们都赶着来瞧了!”

绍柏见有人进来,急欲下床去,石心一把拉住笑道“别管他们,且看他们怎么说。”

绍柏扑哧一笑,却听几声叩门声,一个姑娘和声道“姑娘!”石心笑着并不答话,那人又叫了几声,石心才懒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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