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无妄-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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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出了她言语中的无奈，林英也不深劝，不过了然地点点头。结丹修士处事，何须他人再来开导？
回到夜家，夜洛引见了她的哥哥夜泩，令林英没有想到的是，常常被夜洛挂在口边，并且言谈间十分信服的兄长，是一个看起来纤弱且略带着病容的年轻男子。
“令兄？”这样的神色任谁都能看出不妥，所以林英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
“在下虽与舍妹同父，却非同母，乃是白麂王族之女所生，母亲怀我之时正闻外祖遇险，前去相救，虽与族人将外祖平安救出，到底伤了根本，早产之后就去世了。”夜泩说完微微一笑，并不避讳自己的身世。
夜洛因早已将林英视作好友，也坦然相告道：“夜家族人原有天鹿之血，加之哥哥母族作为天鹿嫡传后裔，哥哥虽然先天体弱，却因这极纯的圣兽血脉，寿元绵长。只是经脉倒底难以承受修炼的破而再立，所以有些特殊罢了。”
夜泩略带好笑地摇了摇头，“舍妹总是认为不能修炼便是不妥，岂知我并不以此为憾。”
林英见夜泩言语诚恳，神情豁达，暗叹此人心胸非常人所能及。谈及出海去寻若木之事，林英更是发现夜泩博闻强记堪比仙陆百科全书。
“若木长于衡石岛上，树身赤红，青叶炎花，逐阳而生。每日清晨第一缕曙光耀及树端，则炎花伴日而开，似火一般燃烧，直至日暮花谢落地。所以炎花虽是极好的火属性宝物，可惜一旦燃起便是天火，不得三一地水，无法浇灭。
若要得这花朵，唯有阴雨之日可行，衡石岛终年艳阳，想要得一阴日难如登天。若木的华盖又遍及全岛，唯有元后修士方有能力遮天蔽日长达整整一天，来获取炎花。
至于树之汁液，是镇邪圣物，得若木正阳之灵力，可破极阴之鬼魔。衡石岛附近是多个西南海巫族世居之地，他们的某些巫术对天地法则的掌握，并不逊于修士魔罗的法门。据传这些巫族常用极阴处女献祭给若木，此树吞啖之际，便会自然分泌不少汁液。”
听夜泩说到此处，林英不禁想起若木师姐的遭遇，若不是她原是极阳的火属性修士体质，莫不是也要成了祭品？
“听说还可以用正阳金性法器割开树身，强行获取？”林英将自己所知探询了出来。
夜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木这般灵树犹如修炼之人，同样需要进阶遭受天雷，而若木每逢天雷来袭，便会分泌大量汁液结成树痂，雷力每过其身一遍，不过是将其及时结出的树痂劈裂烧焦，树痂的形成速度与厚度直接关系着若木渡劫的生死。
相传不知几万年前曾有修士冒着天雷之威去取汁液，当日的若木尚远远不如今日品阶，所以此人似乎得到了不少汁液，并且炼成了后世一件传奇法甲。”
林英忽地眼睛一亮，“羲和白玉甲”
向来不知仙陆之事的夜洛此刻也忍不住插话道：“这个我听过，据说此甲在身，鬼皇不近。”
林英点了点头，又道：“原来竟是若木汁液为主要材料炼制，实在是不曾料到。”
夜泩微微一笑，转而问林英道：“青华，你可知道了？”
林英此时早已悟了过来，她原就没有多少修士的架子，又真心感谢夜泩的提点，当即向他揖了揖。
夜泩忙起身避过，口中道：“你是阿洛的姐妹，又是修士，怎好给我行礼。”
夜洛已经拉过他们两个坐下：“你们俩打的什么哑谜，我怎么没明白过来。”
林英笑道：“令兄知我出自青雷，这是让我可以试法用雷法刺激若木，便能获得树汁了。比那世人皆知的利器割裂法，又多一条途径。”
“却是如此，利器所割树汁非其所愿，受雷刺激流汁则是完全出于自愿，只怕这两者的功效有些差别也未可知。”
“泩兄所言极是，事不宜迟，师门还等着我们回去复命，这就告辞了。”
　

第一百三十章　西南巫者

夜洛本可以让族中晚辈给林英一行带路，可她不耐烦待在夜家被众人烦些婚嫁琐事，而此时仙陆各处又属非常时期，因此转道随着林英往西南出海一探。
大海之上碧波蓝天，初时一看令人心旷神怡，飞了大半日后，便有些倦怠了。霍小妹与慕颜立在六叶舟的尾部，两人低声说着话，不时有小妹的笑声传来。
夜洛回头看了看，对林英道：“你那男修小辈长得太好了些，幸而直接来了夜家，如今又跟着出海了。不然，只怕要生不少是非。”
林英只得笑而不语，心中越发坚定了回去路上要把这个蓝颜祸水藏得不见一丝衣角最好。
忽然极远的海天处垂直地升起一条白线，渐渐成了一个漏斗状的陀螺，左右摇摆着向一行人而来。
“海上常有怪风，也不一定是妖兽，我探查下再说。”夜洛言毕放出几对透明的长尾六翅虫，这些林英叫不上名的灵虫迎着气流向天边飞去。
很快，夜洛似探到了什么，“有巫族在施法求雨，不是什么大事，咱们往旁避一避，省得淋上那一头大雨。
一行人等偏离了原先的路线隐在一旁，只见那风云卷着海水，转瞬之间，宛若狂龙摆舞，惊涛骇浪往深阔的海面两边拍去，若有遇小岛、礁石，必定激起几十成百丈高的水箭四射。
红日隐在了骤起的云层之后，阴沉下来的海面景物萧瑟，带着一股苍茫久远的气息，越来越响的风声夹杂着海涛的声音遮盖了天地万物的俯仰之息。
这样大范围的调集水灵力，起码也要大宗门的结丹圆满修士才能为之。林英不禁对夜泩所说巫族的某些法术并不逊于修士，有了更深刻直观的了解。
等到飓风夹着大雨从林英等面前过去之际，水面下被翻卷着不由自主的鱼虾蟹壳之流，依依呀呀随波腾挪起来，纷乱惊心之象，令仅为筑基期的苏馨三人叹为观止。
夜洛与林英在飓风过境时不由得全神戒备，这招雨之术行了大约一个时辰，过后风平浪静，不留一丝痕迹。
此时已是日暮时分，斜阳自云中露脸，金红的海天一色别有醉人风情，而澎湃震耳之声也变作潮音轻吹，令人心悦之。
一行人重又上路，以结丹修士的速度大约七日路程可至衡石岛附近，有了夜洛的加入，林英省了不少灵力，两人换手，西南海域虽有妖兽，低阶不足为惧，高阶则远在衡石岛更南的海域深处，几乎难以遇见，所以一行人直行了六日，太平无事。
第六日的夜晚，星光点点，漆黑如墨的海面上远远便看见灯火闪烁。“有船。”林英正觉得奇怪向夜洛看去。
夜洛定睛一瞧，肯定道：“我们已在几个世代居住的巫族活动范围内，主要是朱羲、炎居、青阳三部的势力范围。如果我猜得不错，这是往衡石岛去的献祭船，只是不知道是哪一族而已。”
林英听闻献祭，本能地皱了皱眉头。“这些氏族多久献祭一次？他们用那树汁来做什么？”
“短则五年，长则十年，并不定数，为的是让氏族的巫者选取那些有潜在巫尪之质的女子，用若木汁调配的药物为她们洗筋易髓，成为守护和掌握氏族命运的特殊群体中的一员。”
“这么说来，这几个氏族也该是女子为尊喽？那怎么还用少女献祭？”林英脑海里想到还是那套男子为主的部落时代，常有用女子献祭的传统。
夜洛却被问的一愣，“女子为尊和少女为祭品并无矛盾啊。许多氏族女子都是自愿成为祭品的，我们的祖先甚至今天的族人都愿意将自己献给生魂石，如此一个人的牺牲可以换来氏族的安康和长远繁衍，这不是本该如此吗？”
林英知道自己想岔了，她是道修又有另一个时空的思想，所以很多事和夜洛的认知有差距，她不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以示自己明白她的意思。
忽然海上飘起声声飘渺的乐音，有人在弹奏一种不知名的乐器，接着宛如天籁一般的歌声响起，以林英这般结丹修士的定力竟也有些被其不由自主的吸引。
林英侧耳一听，竟发现那歌中古老的语言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密语，符箓之初，天地万物约为契约的盟誓。
夜洛见她听得认真，警惕地传音道：“这是催眠的乐音，为了避开海上的妖兽，对于一切生物都是有作用的，你别不提防。”
林英忽然想起什么转身看了看，果然苏馨三人都已昏昏欲睡，不能自制。她摇头笑了笑，对夜洛道：“不是，她唱的内容我能听懂，所以留心了一下，你放心。”
“你怎会懂这西南巫族的咒语？”夜洛大感奇怪。
“这其实是传自上古的天地密语，曾经修行之人有不少会，如今渐渐失传而已。东方家符箓师首先要学的，就是这种万物皆能受其影响的语言。”林英想了想，又道：“你说这些氏族不过是身躯略强健些的凡人，却可以用巫术达到对天地法则极深的领悟能力。我猜这其中很大一部分要归功于他们未曾失传的密语。”
那歌声袅袅结束之时，似乎星星都已入睡，海风的轻抚也变得若有似无起来。
“把他们唤醒，咱们越到那些巫族前头去吧。既然奔着同一目标，哥哥又说氏族中也不乏结丹修士之能的人，能避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林英很是赞同，唤起了三个深受催眠的同门，小妹忍不住懊恼自己竟被荒岛蛮族所迷惑。夜洛因小妹不同一般道修的直爽性子对她脾胃，便笑着对她道：“此人应该是巫者中的巫祝，不会比你林师叔法力低到哪儿去。”
说话间六叶舟已然飞近了那几艘点着灯火的大船，甲板上不时可以望见长发及踝的女性巫者。
一段咒语般的呢喃隐隐传来，林英下意识地去听，想了想忍不住回了一句密语。
就在林英的话语送达之时，甲板上的火烛很快被人全部点亮，一位裸露的双臂绘满图腾的女子行跪拜礼后，仰天说了几句西南通语。
夜洛听后奇怪地看向林英：“你刚刚对她说了什么，她这么激动，要把献给若木的祭品转献给你？”


第一百三十一章　巧取树汁

林英眨了眨眼，“她刚才那听起来像咒语似的低喃，其实是一组密语编的谜面，问的是若木的汁液除了献祭外，还可以如何得到。我听她唱得像是远古流传下来，对仗工整的诗句。一时好奇就将另两种方法说了。”
夜洛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想必他们不会再给你找若木的事添什么麻烦。”
林英望向海面上灯火通明的航船，转头对夜洛道：“我去去就回，你们不必耽搁，直接走吧。”
六叶舟上的众人只见林英向下落在甲板上，很快被那些女子围住变得身影模糊起来。
片刻后，她追上舟身，落了进来，对几人道：“那原本要做祭品的少女不过十三四岁，还是那巫者的孙女。蝼蚁尚且偷生，何况鲜活的人命。她们要的汁液量很少，我答应帮她们取一些，若是不成再将活人献祭。”
苏馨点头道：“修道之人怜以苍生，若是举手之劳，也是成全一件修行上的善事，有利心境。”
夜洛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似乎觉得完全多此一举。
而林英不过随心而行，做她认为对的事，这也正是她道的根基，逍遥自在，达济天下。
天色微亮时，一行人看见了衡石岛的轮廓，飞到近处，便只见交错复杂华盖遮天的若木树冠，上头栖息着一种白色的灵鸟，名唤小鹙。据传有点石成金之能，数正阳灵物，脱于五行。
修炼之人对于点石成金并无半点兴趣，不过觉得有趣而已，这鸟与青鸟相同可以被用来传信，因形体较小，超脱五行，不易被寻常手段侦察，所以行事更方便。又因此鸟出双入对的习性，所以需要的双方各执一只，便可以远距离达到传讯的目的。
林英等人的到来不出意外激起了成片的鸟群，六叶舟上的众人一时各显神通，毫不客气地每人拿下一对。
夜洛直接驱使一只雕类灵兽，冲上碧空一爪一只就抓了一对下来。苏馨用的是一方丝帕，飞至空中竟变作一只同类引得鸟儿纷纷跟着它而去，跟得近的不料被反扑，顿时“落帕”难逃。
小妹和慕颜配合默契，一个准确撒出一手淡紫药粉，躲避不及的一对小鹙当即震翅无力摔落下来，另一个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灵兽袋，往里一收了事。
相比之下，林英是最没有创意的，她不过拿出仙霓练缚住两只，往灵兽袋里一解，就算大功告成了。
忙完了这些，第一缕晨曦准时落在若木的华冠上，那些布满枝头刚刚绽放的炎花，不过掌心般大小，橙红的花朵瞬时镀上一层金光，直至达到令人无法逼视的地步，才径直燃烧起来。
夜洛赞了一声这妖冶的美景，便拉着林英往树心所在的地方飞去。
待到了中心，发现此树之大，灵力之充沛，哪怕林英是在青雷见过两位仙界树精的，此刻也被其折服。
天地有三神木，这样的美誉并非空穴来风。
足有一间正殿般宽阔进深的树身，金光闪闪，配着树皮上的起伏腠理似披着金甲威武四方。
林英向夜洛点了点头，苏馨等人则早已退到了较远的空地上，并且支起了避雷的伞障——巨木之下尤宜引雷。
天际之上很快闪过光电，一丝极亮的雷电犹如裂玉之纹被林英牵引着划开天幕，刹时劈中了若木的中心。
毫无准备的若木顿时断了上百根枝丫，而与其数以百万计的总数来说，实在不过九牛一毛。
原本安静燃烧的炎花纷纷如火雨天降般往地面坠落，引得若木下栖息修炼的各类小兽四散奔逃。
几乎是同一时刻，若木的树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泌出一层淡金色的粘稠汁液，林英先用金盒去盛，却发现一旦沾染，容器就被腐蚀得半点不剩。林英再换真阳属性的玉盒，照样难以抵御若木的腐蚀，不过速度稍慢一些罢了。
这么一来二去，若木的树身已经结成了汁液铠甲，林英不得已再度凝聚灵力，以她结丹初期的实力，只怕这下若是还不能取到汁液，只有等打坐恢复后才能再做考虑。
然而到了那时，那些巫族的女子也该赶到了，没有取到树汁，就得有人成为活祭。
林英定了定心神，容器，还有什么容器可以用来盛放宝物？
宝物两字提醒了林英，她从储物袋中掏出那只金玉宝葫芦，这来自仙界的储物媒介，说不得可以一试。
再引的雷电已达到碗口粗细，恰好将若木此前结出的树痂劈成了两半，新的汁液流出之时，林英迅速将宝葫芦抛出。果然此物灵性之处非仙陆之物可比，小葫芦似饿狼扑食一般，冲至树身三丈之内，前后猛地收紧，大肚暴涨，如人聚力。
只见树身上的汁液完全不受若木控制地飞流向葫芦口，因护身的汁液被吸，若木本能地产出更多，如此循环往复，一方贪得无厌，一方诚惶诚恐，看得林英等人目瞪口呆。
待到宝葫芦自觉够了，连林英都替那若木叫屈，而与她连结心神的宝葫芦则传来一个类似饱嗝的声音，令林英哭笑不得。
如此取到汁液后离开，林英第一件事，便是在众人打坐时，悄悄将元神潜入进宝葫芦界。
葫芦溪中多了七只淡金色的小葫芦，林英跳上葫芦舟捞了一只起来，待回了岸边，元神回归本体，心念一转，那只捞起来的淡金葫芦便出现在了手中。
林英将葫芦口启开，里面正是散发着清香的若木树汁，又过了半日，巫族的船只靠上了衡石岛。
林英将这一小葫芦的汁液交给为首的巫者，那巫者感激涕零，用密语说了一堆祝福的话语，临告别还送给林英一册兽皮书。
这是名为青阳的氏族世代相传的历史，几乎无所不包，里头有他们先祖的见闻，知识的传承，巫族的禁忌和文化，甚至极为珍贵的各种秘法。其中就包括如何用若木树汁调配出洗筋易髓的灵药，以及其他一些救人、害人的方法。
林英郑重接过，并不因为自己是修士的身份，而小瞧这些凡人的智慧，她粗粗翻阅的那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