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曲-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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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跟前就化成灰灰了，连灵魂都不会剩下，连意识都一同焚烧干净了。”
“那您是怎么得到的呢？”法心接着问道，但话刚出口，法心便后悔了。
惠德在听到这个问题后，原本喜形于色的脸突然阴沉起来，就像一团炙热的火焰突然化成一块冰，让得法心不禁心里凉了一下。
惠德没有回答法心的问题，反而是低下头陷入了沉思，法心心里七上八下的，也是只能呆坐在原地不敢再吭一声。现在他脑中反复翻腾着一句话——每个人都有一个度，无论是忍耐还是欣喜……
终于，寂静的偏房中再次响起了惠德浑厚的嗓音，但却没了一丝先前高兴的味道，反而是完全反了过来，变得苍老无奈悲凉，这一瞬间让法心想起了第一次来这里的情形，怪癖的惠德一掌过后莫名给自己的安慰……
“呵呵，我是怎么得到的？我为了得到它可是付出了太多，太多了……如果我能选择的话，我宁愿不要这个丹火，不要这个尊崇的地位！”
法心一震，这一刻他深深体会到了惠德心中的悲凉，他那仅仅两个月的记忆竟然赋予了他这个能力，他感受到，感受到惠德那隐藏在心中多年的悲凉，感受到那爆发出来的一瞬间所改变的一切——惠德老的，真的老了。
法心心中莫名泛起酸楚，他看见惠德高昂着头看着屋顶，不愿低下，就像多年前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那天，高傲自负，绝不认输……
是什么，让这个高傲的人如此悲伤？
是那些，永远无法挽回的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法心低下了头，他此时心里很难受，莫名的难受，没有准备的难受，他没有看见，在他低下头的一瞬惠德也低下了头，但那只是一瞬，惠德又振作了起来。
他的声音已经了恢复原样，高傲不可反驳：“小子，你又让我想起往事来了，这已经是你来这里第二次出现了，呵呵，难道你真的和我有缘么？”
法心愣了愣，他的心还是很难受，回答惠德的声音也是很无力的感觉：“我怎么知道。”
惠德看着他，目光满含慈爱，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咱俩真是很有缘分。”
法心低沉的笑了一声，接着说出一句很没大没小的话：“什么缘分不缘分的，你都那么老了，还赶时尚呢。”
惠德一怔，接着大笑：“你小子，就不能说些让人高兴的吗？换个话题赶紧换个话题，我可不想一直让自己呆在衰老的感觉中。”
法心摊了摊手道：“高兴的话都说完了，我哪还有什么高兴的话。倒是你还有一个问题没解答我呢。”
“你的问题可真多，说罢，还有什么？”
“那我就直说了，”法心渐渐从莫名的悲伤中回过神来：“我是真心想要成为一名受人尊崇的炼丹师，但我究竟要怎么做呢？难道得不到丹火就没一点希望了么？”
惠德想了一下道：“不是没希望，是更困难了，付出的更多了。”
法心问：“什么困难？”
惠德道：“成长的困难，一个依靠凡火成长的炼丹师要成长为一名高级炼丹师所经历的困难是和一个凡人成为修仙巨擎等量的。”
法心哦了一声，情绪瞬间黯淡下去。
“但是我可以帮你，”惠德突然冒出一句，“我可是如今丹界一等一的炼丹大师，如果我帮你的话你会容易很多地。”
法心眼睛一亮：“你说的是真的？”
“这我还会骗你不成？”惠德眉头一挑：“我药叟从来不说二话！”
“药叟？”
“这是我的称号，是我在丹界混出来的，如今已是名满天下了！”
“但你为什么要帮我呢？”法心很无害的问了一句。
惠德：“因为……”
仰首，望天……

第二卷　新生　第二十三章　孟平的心声

弄不清楚惠德究竟是出于何意，他不愿说，法心也不敢过于探究，但惠德显然是准备这样做了，从他滔滔不绝地和法心讲了一天的时间就能看出，这个大佛寺出名的怪和尚就要破例了——从不收徒。但让人很难接受的是，惠德以这师叔祖的身份去收一个徒孙级别的弟子为徒，这要让大佛寺的一些当头人物怎么称呼呢？还有那数千弟子……
这是法心十分纠结的问题，但惠德却满不在乎：“我这就算是带人收徒好了，这样你也不用做那些繁琐的拜师仪式，以后一切还是原样，你还叫我师叔祖，我也还叫你小子。”
法心撇撇嘴，但也只能这样了。
……
炼丹术的神奇就像夜空中的繁星，闪闪烁烁，浩瀚繁多，时而掩于厚重的云层中，时而抛开一切重现人间……
法心一直到天黑才回到房间，他在惠德那呆了一整天，也补充了一整天的知识。刚开始还是炼丹术上的，但后来却发展到当今整个修仙界以致三百年前魔教尚存的修仙界，这全都是法心一直想要知道的却有无处询问的事，可最后将一切收入脑中之后，法心感兴趣的炼丹术却依旧离他十分遥远——想要修习炼丹术，最基本也要入门三层的修为。
入门三层啊……
法心叹了口气，两个多月了，自己除了偶然顿悟进入一层禅定境界后，再也没有一丝二层的感应。
惠德安慰他说：“你小子资质虽然普通，但脑袋灵活，是一个很有想法的青年，我想想啊，当年我刚开始修行的时候花了多久呢？对了对了，我是花了三年！也是很普通嘛，但我现在不也是混到了如此风光的位置？想想那时青涩的岁月，我也是有些泄气，嘿，就和你小子现在一样，但是我挺过来了，靠着勤奋和一股不灭的毅力挺过来了……这不，挺过来就万事大吉了。”
法心知道惠德在安慰他，但他还是有一股很不甘心的气息憋在肚子里——他不甘平庸，虽然他本身平庸。
更可况，此时情况已经发展到不容他平庸的地步了。
早上孟平挨得那顿毒打，虽然在药殿暂时得以忘却，但是一走出那个神奇的地方，法心脑中瞬间就充满了孟平挨打时痛苦的呻吟。
如果，如果我实力强劲高于他们所有，这一切会不会换了位置呢？
他这样想着，缓慢地渡着小步在回房间路上，看着满天繁星对他眨眼，那么空灵那么自然，像是在鼓励他，不要泄气要振作……但是，法心却觉得那闪烁的星光是对他的嘲讽，是对他无能的羞辱。
很快回到小院，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饭糊了的味道，法心一愣，接着向院中唯一亮着灯火的厨房看去，几个黑色的急匆匆的乱成一团的身影来回在窗纸上倒映，法心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是顾磊那干人饿急了吧！哼，真是一群废物。
他也懒得去管，在惠德那他不仅吃过了饭，并且给孟平捎了一份。这顿饭很丰盛，是惠德自己做的，并且往常也都是他自己做饭自己吃，而这一度也是药殿弟子畅谈甚欢的一件事。
法心乐得看着这些人在那忙活，他觉得自己就该和孟平好好说一说，让他干脆放弃了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这样或许他们还会求着……
法心嘴角有了一丝笑意，他推开门走了进去，顺手点燃了蜡烛。
孟平这时候已经醒了，但他还是躺在床上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屋顶出神，小幸这时候倒是睡着了，蜷成一团窝在孟平身边，梦中还颇为享受地哼哼着。
听到响声孟平扭过头来，看到是法心后舒出了一口气。
“怎么了？”法心问道。
“没什么，”孟平摇了摇头：“天都这么晚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情了呢。”
法心笑道：“我能出什么事，可别忘了我的外号，响当当的幸运小僧呢！”
“你可是幸运连连，我就惨了，”孟平想要坐起身，但他失败了：“一不留神便被打成这样。我就想不明白了，我为什么会放着美满幸福的家不呆来这里活受罪呢？”
法心一愣，接着干笑一声道：“这不是我早上问你的么？你怎么又反问起我来了？”
孟平苦笑一声：“我是想不明白啊……你当时问我的时候我无法解答，三年前我无法解答，直到现在我还是无法解答……其实这个问题我是问过不离师兄的，但是他的解释很深奥，很难让人理解。”
“那你还让我问他。”
“我是想会不会你去问有另一番解释，毕竟人各不同嘛，”孟平有点奇怪的看了法心一眼：“你可知道他是怎样解答我的？他说——因为这里！”说着他指了指心脏那个位置。
法心愣了一下，以为还有下文，可孟平看着他再也没说一句话，不禁他奇道：“这就没了？”
“没了。”
“那他一定是想告诉你，为什么自己放弃凡间的生活来修仙，全是因为自己心中早已定下了方向。”法心喃喃道。
“我想也是这样的，”孟平叹了口气：“但你知道我现在心中的想法么？”
法心很惊奇，向来开朗的孟平今天是怎么了？总是提出一些怪怪的让人心烦的问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孟平立马笑了一声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会想歪，我还能有什么事，除了浑身上下淤青疼痛外，我什么事都没有。”
“那你怎么冒出这么多想法？这可不是像你的性格啊。”
“怎么会冒出的？我也很奇怪，可能是闲得慌吧，平时少有这么闲的时间，我整天都是忙忙碌碌分秒必争的样子，今天突然有了可以放松一下的时间，这些烦人的问题便一起冒了出来，”孟平很奇怪的笑着：“我敢打赌，我此刻的心情你一定不可能猜到的。”
“那就让我来猜一猜，”法心装着很苦恼的样子来回走了几步：“猜中了你可不要耍无赖！”
“肯定不耍。”
“那我说——你是想要——吃掉我手里的食物！”
孟平一愣，接着喷了一句：“你还真敢说！”
“怎么，我说错了？”法心很惊奇地将篮子里的饭菜放到孟平眼前，诱惑道：“难道你一天没吃东西不饿么？”
孟平苦笑一声推开法心的手：“我还是真不饿，我现在根本就没情绪吃饭！”
“怎么还闹上情绪了……”法心无奈道。
“哎呀你真啰嗦，我原本是和你说说我现在的想法，你看你，都给我扯到什么上面了。我是正经的！”孟平更是无奈。
“原来你是正经的啊，那我就不说了，你说吧！”法心深深看了孟平一眼，嘴上满不在乎地说着，心里却一揪一揪的，他自从刚才看到孟平的第一眼就出现了一种很朦胧的感觉，那感觉说不出道不明，但又很明确告诉他此孟平已经非彼孟平了。
“我想说——如果真的要跟着自己的心走，那么我的心告诉我——我对修仙已经没有了刚来时的憧憬，此时我向往的不再是长生，不再是凌驾万人之上，而是——回家，回到我那凡人的家里，过凡人的生活。”孟平摸着自己的心，款款说道出自己的心声。
法心听罢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孟平的让他瞬间联想到了自己。
自己呢？家这个温馨的词语离自己到底有多遥远，他无法想象，也不愿去想，甚至他万分逃避这个话题。
家呢？很大可能已经被毁了，彻彻底底的毁了。
很多时候法心还是挺庆幸的，与其整天心痛还不如忘掉家人，忘掉过去的一切。
“那你准备怎么做呢？”法心如是问孟平。
“我想回家，”孟平看了法心一眼：“毕竟三年之期对于我来说只剩下不到两个月，我自己很明白自己的状况，想要在这两个月中突破几乎是没可能了，所以，我决定等这件事过去以后，就告辞回家，离开这个地方，我是说，永远离开……”
法心心中一跳，道：“你确定了吗？”
“我确定，我要跟着我的心走，想了都一整天，我的心一直呼唤我——回家吧。”
回家吧……

第二卷　新生　第二十四章　冷场

夜深了，但法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他看了眼孟平，还好这家伙已经睡了。孟平要走了，从他说话的语气中可以感觉到，他已经厌倦了这种生活，但法心并不知道孟平厌倦的究竟是修仙的枯燥还是难以承受的压迫，又或许是两种都有吧。
但从心底说，法心是绝不希望孟平离开的，他那颗时常空虚的心明确地告知他，每少一份友谊便将使他陷入一段长时期的落寞。他是一个空白的人，一个没有记忆的人，一个害怕孤单的二十岁青年……
但他此时脑中的东西实在有点多了，他得考虑自己的修为，考虑以怎样一个状态接触炼丹术，考虑怎样应对宋钟猖狂的压迫，考虑怎样才能使孟平留下来……
无论哪一个都不是一时半会能想清楚的，一切都很突然，却又那么自然，但又是这些自然的东西搞得他难以入眠。
钟不离的暂时离开、宋钟的猖狂、孟平的挨打、惠德的帮助，一切似凌乱又井条的接连发生。人人都想将好事抓住，然后远远地躲开坏事，但却没有一人能够真正办到。
不是你的你抓不住，是你的你也逃不掉。
很无奈的呼出一口气，法心对一切还是没有头绪，还好孟平说了，要等到钟不离回来以后再走。那么自己就得好好利用起这一个月的时间，争取在钟不离回来之前解决孟平的心病。
……
第二天一大早，院中便又传出了糊饭的味道，法心笑着对孟平说：“你看那帮家伙，没有你他们都没法过了！”
他说这话原本是想让孟平开心一点，却不想孟平非但没有开心，反而是挣扎着站了起来，语气很淡地说道：“他们这是自作自受，由不得别人。”说完，竟是要向厨房走去。
法心大吃一惊：“你要去哪？”
“我去做饭。”
“他们将你打成这样你还给他们做饭？你傻了？”法心急道。
“那是他们的事，做饭是我的事，自从我来这里便接管了这个职务，一做就是三年，三年了，我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放弃，我想我和你说过的，我喜欢这项工作。”孟平很固执地说。
法心拦不住他，只能搀着他走进厨房。
仅仅离开孟平一天时间，厨房已经是完全变了另一番面貌。
乌烟瘴气，锅碗瓢盆乱扔一气，整个成了一个垃圾站。
孟平显然很生气的模样，但他什么也没说，而是径直走到灶台边，伸手将锅盖掀了起来。
这时五个狼狈的蠢货才惊醒过来，一个个站在原地看着孟平麻利的将整锅糊了的粥倒掉。
“你这是什么意思？”宋钟突然喝了一声。
孟平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我新做一份。”
法心这一刻觉得孟平的心灵简直是太高大了，可没想到宋钟这个蠢货竟然怒冲冲地说：“谁稀罕你做的饭！你以为会做点饭就了不得了恩？就是你致使小幸往我们饭里撒尿，你现在还有脸……”
孟平冷声打断道：“你可以不吃！”
“我当然不会吃！但你为什么要将我们做的饭倒掉？”宋钟冷哼道。
孟平并不搭理他，反而是坐在一边的顾磊猛然冒出一句：“与其吃你们做的糊饭，我更宁愿吃孟平用尿做的饭。”
宋钟一窒，有点不可思议的看了顾磊一眼，在安静了整整半分钟后突然爆出一句：“你小子是要叛变还是怎的？”
顾磊冷笑一声：“叛变？哼哼，你不要用那来恐吓我，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说罢也不再理他。
宋钟顿时气结，他扭头看了眼另外三人，而每个人对上他的目光后都是有意躲闪不愿接话。这时孟平也已经重新摆上了饭锅，重新放入了米和水，但他做完这一切后，明显有些累得不行。
法心搀着他坐下，看了眼宋钟几人然后小声道：“我就说么，离开你他们就没法过了。”
孟平淡淡一笑：“没有我，他们还是得过，只不过吃不到美味的饭菜了。”
法心抓住时机赶紧道：“不仅是他们，还有我和不离师兄。”
孟平一愣，却什么也没有说。
……
吃过饭，法心搀着孟平重新回到房间，可这时小幸那家伙竟然还在睡觉，法心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小家伙整天除了吃就是睡，真是再没有人比他更悠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