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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计年-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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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推搡陶夭的胸膛,後者发出哼哼的笑,乾脆放肆搂她个满怀。对於初识的男人这般接触,虽然唐突,却也谈不上是厌恶与否。脑里应时想起娘的训诫,似乎是有「男女授受不亲」这条,她张口欲言,男人却又启齿。
「你来回答我一个问题。」他放缓声音,了无笑意。
她瞬间安静下来,「嗯。」
「岁月到底愿意饶过谁呢?」陶夭没等她开口,又迳自喃喃,轻不可闻,「还是根本谁都不愿意饶过……」
男人的口吻太过苍老,令人毛骨悚然,他彷佛早已历经无数次生老病死,只又一次复苏这世上,困在这副年轻的躯壳为下次轮回等候。
她忽然不敢将气吐在他纤细的肩膀,默默无语。
作家的话:




、花落计年 其五

陶夭放开她後,低温瞬间钻进两人原本紧贴的地方,使她打了冷战。脑袋瓜给似是而非的话塞得水泄不通,抛下谜团的始作俑者却一派自得,朝她一笑,啜起袁苍泡的茶。
「喝啊。」他说,摆手示意。
她依言,并偷偷摸摸窥探男人,还是一贯的但笑不语。归去的时刻似乎是遥遥无期,如果真是这样,她铁定束手无策,只因这男人不是她平时接触的凡夫俗子,存在於她生活范畴外。
她苦恼了。
陶夭见状露齿而笑,两瓣朱唇与牙齿的皓白相辉映,「怎麽愁眉苦脸了起来,陪我坐在这很无聊吗?」他夸张大叹:「唉呀,怪就怪我这地方寒酸透顶,没什麽可以拿出来招待……」
她回首盯著男人暧昧难辨的笑,认真思考该不该称其为妖孽。
「没关系,等雪停就好。」她答覆,真正的无可奈何。
陶夭双腿交叠,肩耸,话也不说了,就只是盯著窗子外头发楞,雪地反射的光线明亮他精致的侧面。她无事可做只好陪陶夭看大雪纷飞,即使风声大作,这场雪却越发像是儿戏。
她看著,只想,回不去了。院子那棵桃树,则是飘起另外一场粉色的雪。
天色渐暗,规律的风声令她昏昏欲睡。陶夭维持同样的姿势好段时间,而她不愿打扰男人,仅为自己又斟杯茶提提神。不消一会儿,茶壶见底,不知何时袁苍已回到厅堂燃起烛火,昏黄与外头雪光交互摇曳。
袁苍身形比一般男人还高大许多,发黑如墨,鼻挺如鹰,看人时不经意会流露睥睨的神情。嘴下的黑痣为其增添几许阴郁,如同将一切摒除在外的森冷,刀锋一般泛著寒气,太过接近就会被割得遍体鳞伤。
意识到她检视的目光,袁苍微侧过头,浓眉轻蹙,但没待她慌慌张张错开视线,袁苍便吹熄用来点火的纸折,提步至陶夭身畔。
「别在这里睡,会冷。」男人摇著陶夭肩膀,动作轻柔。
过会儿她才发现陶夭保持那姿势假寐许久,听见袁苍低沉的唤声,悠悠转醒,模糊由鼻间咕哝「才不会呢」,慵懒笑著将手置放袁苍手上,眼睛又缓缓阖上。
她纳闷不已,前秒钟男人明明还像只狐狸。
袁苍明显拿他没辄,僵立半晌,而後沉沉低应,小心翼翼把手抽开了坐在一旁,沏起茶。
她扫眼由门间缝隙渗进屋内地面的雪水,又看了眼陶夭,瞥见空置的椅子上还有些长袍,便站起身来取起一件,想尽量不惊动到男人的披在他身上。
「--你要做什麽?」
手还未接近陶夭,灼热的大手从後伸来一把攫住自己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吃一惊。
她看著地上随烛火晃动的高大影子,像张牙舞爪的妖怪,「我想盖在他身上。」喉头乾涩。
後方沉默以对。
「……他不会冷。」
她听到这回答,不解,「为什麽?」好奇使她忘记恐惧,转身看著袁苍复杂的眼神。
他深邃的眼焦距没对上。「他说的……他不会冷。」
「这样就代表他不会受寒吗?」她又问。
袁苍闻言拧眉抿唇,看起来方寸正乱,没有回答只是将手松开,站在旁手垂摆身侧。她担心陶夭受凉,走过去将衣袍仔细披在他身上,美丽的男人没有动静,睡得安稳,凝固著像幅画。
「他不可能会受寒的。」
袁苍说,於她手自陶夭身上抽离之际。
作家的话:




、花落计年 其六

闷坐屋内与袁苍大眼瞪小眼,陶夭柔细的发丝散落颊边沉睡,雪白的面颊隐隐若现。壮起胆,她决定和袁苍谈天。这总比为下得没日没夜的雪枯等强上许多。
「那个……你和陶夭认识很久了?」
袁苍没於前两个字抬起头,意料之中。男人自书册中抬眸时,黑幽幽的眼珠子好似深不见底,烛火把他鼻梁侧影拖曳得长。
「啊。」语尾下坠的音节当成是回答。
话题腰斩。
於是她绞尽脑汁尝试令其死灰复燃。
「认识多久?」
「不清楚。」
「他那时候和现在一样奇怪吗?」
袁苍缄默。
「你也是在冬天遇见他?」
「……嗯。」与翻书声同时响起。
她皱紧眉头想延续下去,「你为什麽会来这里呢?」
袁苍黑眸锐芒顿生,冷冷扫来。
「与你无关。」粗嘎而低沉的成功遏止她接下来的追问。自讨没趣,她搓搓冰凉的双手,陶夭的手指这时抽动了下,呻吟一声,正以为他逐渐转醒,没想到仅是往袁苍那头挪近了些,继续好眠。
全身上下包裹著黑色的男人有股压迫感,就算现在视她为无物,笼罩其四周的气氛仍是一片凝重低迷。她觉得又疲倦又困惑,趴在桌上小作歇息,也许一睁开眼雪就停了,她也可以回家吃娘亲手熬的野菜粥,而不用被这两个阴阳怪气的男人搞得草木皆兵。
睡吧。
纵使饥肠辘辘,还是不想与男人瞎折腾下去。
意识朦胧中另外一端似乎有所动静,猜是陶夭睡甘愿了苏醒。给睡意卷袭的她吁出口气,脑子沉了,手脚也给灌进铅一般无力,一整天的奔波受怕令她心力交瘁。
总觉得自己从风雪逃出生天,又硬生生被其给推入另外一道深渊。而陶夭和袁苍正各执一方由上而下俯瞰,冷眼旁观她如何在深不见底的裂缝间挣扎坠落,最後粉身碎骨。
娘曾说过,她的好奇心要不得。尽管将她的话谨记在心,成长过程中多次自我克制不让好奇心脱序。不过这次真的耐不住,毕竟通向未知目的地的歧路,诱惑太大,难以抗拒。
两条路上铺著雪,一条被人踏得依稀可窥见泥土的颜色,另外一条仅有稀疏几道兽类的足迹。
她背著竹篓,口里轻呵出白气,回首一片白茫,得要使劲眯起眼才能辨识那些模糊的影子。
转过头她面对两条路,淡淡的笑。
就当作是脚给冻得不听使唤,她闭上眼将足印覆盖在那些单向的足迹上--啊,单向……
这麽说来,落到这步田地她咎由自取。
突然背後与腿弯处一暖,她被人一把拦腰抱起。不知谁这般有力,轻轻松松便横抱起份量不轻的自己。但屋内只有袁苍与陶夭,後者感觉又那麽弱不禁风,心想这双臂膀的主人也只能是袁苍了。
一半是不敢贸然睁眼,另外一半是长这麽大头次被人抱在怀里,新鲜。她待在男人怀中,一边听他们谈话,陶夭的声音彷佛近在耳边搔弄。
连睡个觉都摆脱不了他。
「等这麽久,终於是来了……」陶夭的声音听不出半点睡意。
袁苍叹息,情绪与面对她时是截然不同的柔软,「我以为你只是一时兴起,才和他那样打赌。要是输了该怎麽办?」
陶夭想必又笑可倾城,「不用担心。」
「我只怕一切落空,这样子,你也──」
陶夭仅是先一步截断他的话,「重蹈覆辙又何妨?我现在已无退路……这是最後一丝希望。成便顺水推舟,败则算我过分自信……问题是现在他来了,来了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随著话尾落下,一股幽香也愈渐浓烈,顿时惊觉抱著她的人不是袁苍。肩头抵住的胸膛竟称不上单薄,没磕著骨头,撑在身下的手臂也柔韧有力。
「袁苍啊,最不可爱的地方就是杞人忧天。」
袁苍语塞,陶夭类似於宠溺的语气大概令他无话可说。他们究竟在争论什麽?她觉得像雾里看花,轮廓见著,那朵花长什麽样什麽颜色却一概不知。
只稍微明白自己是症结点。
陶夭满意的轻笑,呼出的气近在眉睫。她维持装睡的模样任其抱至那些房间中的一间,有些潮湿,床榻也冰冷,她静静让陶夭替她盖上被褥。
「醒了就睁开眼吧。」陶夭讲话的口气不似朝一个熟睡的人呢喃。
好吧。
她睁开眼,陶夭的长发顺著他弯腰的动作,像上等丝缎披下,温润的桃花眼含笑俯视。
「你知道我没睡。」
「嗯。」男人欢快的回应,洋洋得意。
现在又像个稚童了。
她看著床榻上方垂下的素色布帘,又看看立在床侧的陶夭,心里有太多疑问,而拥有谜团的男人恰好在现场,百般考量,她坐起身来。
「我想你可以告诉我一些事情。」
陶夭挑眉,「例如说?」
她决定单刀直入,「你们的身分,还有留下我的原因。」
他一下子褪下先前的烂漫,笑得扑朔迷离,也看不出几分故弄玄虚的意味在其中,反倒像是一种无声的纵容与疏离。
她泄气的垂下肩膀,「……那至少告诉我,过了今晚我还能够看见我娘。」
陶夭坐到床边,倾首,一截白皙的颈子自领口露出。
「恐怕有去无回。」一字一字吐气如兰。
虽然隐约猜测到这种结果,亲耳听到的当下她还是忍不住鼻酸,但也无从後悔起。她有些欲振乏力,向後倒在床上,陶夭没有起身离去的意思,反而随之轻轻卧在一旁。
黑发白裳蜷曲的姿态,像个谪仙。
「我太久没有遇见陌生人。」
她红著眼眶瞪视他。
「……久到高兴得胸口都有点疼。」陶夭吃吃发笑,缓缓起身,端正豔丽的面容瞬间又成了掐紧她喉头的那只手,「就当你之所以回不去,全是因我贪心了点。」
还能说什麽?她立刻又陷入另外一股自我厌恶的泥淖当中,都怪这男人生成一张祸水脸孔,令她无从恨起。
作家的话:




、花落计年 其七

陶夭眉黛唇朱,墨丝白裳,似可融进春景。他正在桃树下与人对弈,捻起一颗黑子按在棋盘上,彼端的人穿著一袭青衫,虎背熊腰,扭成辫子的发色虽深却不似中原人的笔直,於发梢处卷起,皮肤的黝黑不像日晒出来的。
大汉有双褐眸,鹰勾鼻,厚唇,一股浑然天成的霸气,大相迳庭於陶夭的清丽。
两个人一来一往,过了几柱香的时间仍未见分晓。
最後大汉沉不住气,嘴角绷紧,随後撑住前额吁口气,陶夭仅耐人寻味的翘起唇角静候,只因盘上白子已被逼入死角,起死回生的转机渺茫。
对方抹抹鼻下,执起白子,郑重的「喀」声摆上棋盘,毫无忐忑,棱角分明的脸上只有视死如归的漠然。
陶夭这时蛾眉深锁,苦笑,顿时有股难以言喻的凄豔。
「真是执著。」他的手掌搁在木制的棋盘上,半晌倏地牢牢一收,搅乱上头黑白相间的圆子,几颗被挤到外头落在地上。
而大汉显然没有料到男人有此一举,愣了。
「我输了。」陶夭笑靥盈盈。
大汉咬咬牙,恼火了,他立起身时更显威武,居高临下瞪著开始弹起棋子的男人,「你这是什麽意思?」
「……就这意思。」陶夭漫不经心的重覆:「我输了。」
大汉不怒反笑,「你有种看著我说,陶夭。」
陶夭遵循,不厌其烦,「我输给你了,沧海。」直勾勾的媚眼如丝乍看之下是勾引,实则不然。
大汉一下子瞠目结舌,反应过来後气得脸红脖子粗,一掌劈在棋盘上四分五裂,陶夭眼眨都没眨,昂起柔和的下颌看大汉粗喘著气。两个人这般对峙时间不长,剽悍的大汉先屈服了,仰天长叹。
他不知在隐忍什麽,颈侧青筋毕露,「你真是我的煞星。」大汉咬牙,低低的说。
男人撤下笑,木著脸,而後歛眸菱形的唇畔略勾。
「赢了就快走。不是老想著回家找你娘子吗?现在如你所愿,又不甘心了?」
大汉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圆睁,想将面前人拆骨入腹,但他终究没那麽做,只扔下一句「後会无期」,猩红著眼,拂袖而去,留下陶夭跟开得灿烂的桃树以及散落满地的棋子。
大汉离去後哪里还有半分妖媚残留在他眼中?仅存一股遗世独立的清冷,陶夭指尖把玩棋子,眼微眯,接著趴在上头,不顾那些尖锐的木头於他脸颊划出血痕。
「你又……何尝不是我的煞星……」陶夭指一搓,白子化成细细碎末。
恰逢风起,吹起漫天花雪,一抹不偏不倚落在他眉心。
却是人比桃花豔。
__
不要以为走错地方。




、花落计年 其八

浑身一颤,她摒息会儿之後开始艰难的呼吸著,深长且缓慢,像溺水的人乍浮到水面贪婪。
「--为水,你饿了吗?」
她脑袋仍是浑沌,只知道有人在旁边叫自己。勉强翻动身子,面颊触到一片温软的掌心,她惊醒,紧闭起眼睁开重复数回,总算看清坐在床畔的人。
不是谁,正是陶夭。
「刚刚我听到你肚子叫呢。」薰紫滚白,穿在他身上煞是好看。 
她满身汗涔涔,冷风一吹才回神来花些时间咀嚼对方的话,会过意後面露窘色,摸摸肚子,可能在睡梦中不经意响起来引起注意,都怪昨夜自己倔强。
「吵到你了?」她面红耳赤的问。
陶夭不置可否,要她梳洗好後去吃饭便跨出门。
她怔忡看雪地反射的白光映在他身上的模样,呆坐些时间,不期然回忆起方才的梦境,胸口闷痛的感觉依旧鲜明。
怎麽会做那种梦?百思不得其解,陶夭就算了,可能是印象过於强烈以至夜有所梦,但那陌生的大汉,为什麽令她有股熟稔感? 想没多久她便放弃了,毕竟先祭五脏庙比较重要。
陶夭为她准备好温水与白巾,她怕水在大冬天凉得快,抓起白巾一浸一扭,草草抹过脸。昨晚没来得及脱下外衣就胡思乱想的睡下,她不是滋味,有些失落,铜盆中荡漾的水面映出她蜜色的面庞,眼一花,霎时之间竟错看成梦里那个大汉。
还不够清醒。
她捧起水往脸上泼,刺骨空气里硬是不受控制抖了抖,闷不住响亮「哈嗤」一声。
待到厅堂那两人早已入座,清粥小菜没占据桌子多少,木箸与汤匙搁在碗沿,见她步履拖沓陶夭站起身主动把她拉到身旁。一丝不苟的男人坐在对面,而她下意识留意对方的表情,冷冷淡淡,不起涟漪。
不过这没使她松心一丝一毫,执起汤匙直接喝起粥,冒冒失失,结果烫著舌尖。
窘态自然是入了陶夭的眼,艳红的唇不怀好意撩起。「睡得好吗?」柔声问紧捂住嘴红眼眶的她。
她泪眼汪汪,呜咽,「唔……」仰起头一鼓作气吞下。
陶夭见状玩心大起,啜口粥,接著问,「是好还是不好?」
「好!」 毫不迟疑的速答。如果坦承昨夜被陶夭和那大汉折磨得汗水淋漓,会被他怎样意味深长的逗弄光想就头疼,於是决定持个中庸回答。
袁苍不以为然扫来一眼,没来由的令她精神紧绷,她想果然和这男人接近不得,糊涂越界估计会死无葬身之地吧。
思及此,连试探性的眼神都不敢抛去半分,囫囵吞枣喝完一碗粥,整个早膳时间居然食不知味。相反身侧的陶夭一脸愉悦,满足舒出口气「真饱」,还问她要不要再来一碗。
陶夭彷佛逗她逗出兴致,一张脸堆满笑,桃花眼眯得瞳仁都看不见了。男人今天没将发梳理,任其随意散在身後,走路时候起伏的青丝相当悦目,好些时候都会忘记自己气恼他的任性多变,看著看著,就痴了。
陶夭既不别开眼,也不恼,还故意把脸凑近,见她板起脸拉开距离乐得呵呵直笑,柔若无骨靠在袁苍臂上,那始终缄默的男人眼神会化成水,融在陶夭身上,而她在那时才敢看他刀削的轮廓。
作家的话:




、花落计年 其九

一如春水融冰。
日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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