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七日-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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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禁吴道：我的心虽不是银子做的，我却有的是银子。你莫忘了，我本是洛阳首富范遥山的儿子。

朱凤见道：据我所知，范遥山早已将你扫地出门了，你怎么还要打着他的旗号招摇撞骗呢？

范禁吴道：说到底，他是我父亲，百年之后，这份产业总有我一份的。

朱凤见不语，沉吟了半晌，才叹道：我知道二位以我为大恶人，岂不知我的一片苦心，天地可鉴。若是对二位说了，不知二位可否明白我的苦心？

范禁吴道：我正想听听朱侯爷安得什么心，竟要花这么多的银子来拿我，朱侯爷如今大可畅所欲言。

朱凤见盯着范禁吴的眼睛，缓声道：范少爷可知塞外夷族正密谋灭我大宋，西夏王李元昊此时此刻就在沈飞县。我大宋江山已临危？天际神龙刘飞羽已卖国投敌，他勾结西夏王，几次三番策反前线将士，劣迹斑斑。数日前，刘飞羽自牢中逃走，如今不知所踪。如若他与李元昊会合，大宋必有大难。范少爷莫非要眼睁睁的看着大宋的千里江山，落于番邦贼人之手？

朱凤见说完，便等着范禁吴回话，范禁吴久久不答，苏罗幕亦不说话。

范禁吴已收了招式，苏罗幕的银链也系回到自己的腰间，朱凤见负手而立，三人就这样沉默的伫立在开满桃花的伊河岸边。

过了许久，范禁吴第一个打破了平静，范禁吴道：我只是闲人一个，天下大事，可真是轮不到我来管，刘飞羽的去向我也的确不知，抱歉不能给小侯爷什么答案。就此告辞了。愿小侯爷早日抓住刘飞羽，使大宋江山无忧。范禁吴笑着抱拳给朱凤见施了一礼，果真转身就走了，走的又急又快，仿佛生怕再被拦阻。

朱凤见伸出左手，张开欲呼，还是没有呼出声来。

苏罗幕道：小侯爷，范公子的事情，是否到此就结束了，还是再试他法？

朱凤见摇了摇头，道：人各有志，今日我只是考验考验他究竟是什么立场。刚才的那种情形之下，他也没有试图要杀我，可见并非有什么恶意。虽然是敌是友，还是难说，但暂且不会扰我们的大事。算了，你还是帮我找寻刘飞羽吧。轻重缓急，我还是分得出。

苏罗幕也施了一礼，默默转身离去了。

第二章　三。　慧博侯_江湖七日

姜左阳醒来时，看到雕花的窗子上，湘妃竹帘半卷，依稀还可以看到窗台上摆着几盆姹紫嫣红的花，窗外是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种着梧桐树，在树的叶子缝隙，有雨水零碎的飘落。

这不是水云居么？

她把头转向室内，看到碧绿晶莹的桑叶状饰物，然后就看到刘将军关切的双目。

她的脸红了。

姜左阳一向不是很容易脸红的。

她连忙又闭上眼睛，拼命地想自己怎么会在刘将军的房间里，又为什么会躺在床上。

她想起自己昨天喝了不少的酒。大醉之后就忘记了发生的事情。

该死！姜左阳心里骂自己，不知道有没有出丑。

刘将军见她醒来，笑嘻嘻的道：姜大人腹中谅必已觉饥饿，我才到沈飞县，摸不清地形，不知姜大人可晓得什么地方有好吃的吃食？

姜左阳听了，一跃而起，道：刘将军真是运气好，没有人比我知道的更清楚了。

饭馆名叫“香香儿”，姜左阳与刘将军到达时，客人已经来了很多，但是伙计上菜还是很快，一会儿就端上四盘点心，看上去皆是色香味俱佳。

姜左阳指着其中一盘形似饺子的点心，问道：刘将军可知这吃食的名字叫什么？

刘将军道：这难道不是饺子么？我在开封也常吃。只是这个饺子的饺子皮好像与众不同，竟是透明的，甚是奇特。

姜左阳道：这个叫做“玉壶冰心”　乃是用羊肉、羊脂、羊尾子、葱、陈皮、生姜。细切原料作馅，与盐酱拌匀，用豆粉作皮包之。水晶皮儿透明，可以清清楚楚的看清内里的馅儿芯，故得此名。

刘将军道：真是特别。“玉壶冰心”，果然贴切。

姜左阳道：可不是么？一片冰心，都明明白白摆在人前呢。

刘将军看了看姜左阳，觉得她的话，似有深意，姜左阳却似乎不觉，又指着另一盘菜，问道：刘将军可识得此物？

刘将军见是一盘白嫩如雪团儿似的丸子，便道：不是汤圆么？

姜左阳道：此乃是欢喜团儿。

刘将军道：咦，这是怎么做的？

姜左阳道：取净白糯米若干，在数九寒天蒸熟，冻散，炒之使米膨胀，间以饴糖掇炒米，使之成团，再上笼蒸熟，便是它了。

刘将军道：那为什么叫欢喜团儿？有什么意思呢？

姜左阳道：欢喜团儿，顾名思义，就是欢欢喜喜的团圆在一起。一个人在这世上，孤独可怜，难免憔悴悲伤，非得两个人在一起，才会欢喜。刘将军你说对不对呢？

刘将军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了姜左阳的意思，腹中好笑，只得点点头。

姜左阳指着第三盘点心道：这个叫做“碧落银河”。

刘将军看那盘点心，翠绿的皮儿上撒了白白的芝麻粒，盈盈绿色上泛着芝麻的油光，显得十分可口。

刘将军笑道：果然贴切。名字起的不俗。

姜左阳道：据说这点心还有典故。

刘将军道：说来听听。

姜左阳道：这点心是在七月七乞巧节时吃的，专门为了纪念牛郎织女每年一相逢。刘将军莫非忘了李义山《辛未七夕》中的句子：由来碧落银河畔，可要金风玉露时？

刘将军道：姜大人真是博古通今，

姜左阳道：刘将军你说为什么牛郎织女要一年一度才能相逢？而世间有许多两情相悦的人，却又不能在一起呢？

刘将军含笑摇首道：因为，鹊桥上相会，本就是无稽之事，我不相信，也不愿信。

姜左阳道：将军的意思是，将军从未想过要与我有什么瓜葛，是么？

刘将军沉吟了片刻，道：很是对不住你。

姜左阳道：我懂了，多谢刘将军。

姜左阳微仰起头看着刘将军，长如羽扇的睫毛下，双眼漆黑晶莹。刘将军一时有些恍惚，自忖姜左阳的双眸是否因盈满泪水而分外晶莹？

没想到姜左阳道：我饿了。刘将军不介意我请将军吃顿饭吧？

刘将军心道：这不是正在吃着么？

姜左阳道：你请我吃了那么多，也该我回席请请你了。

刘将军道：姜大人何必客气？

姜左阳道：我这人总吃别人的白食儿，素不肯请人吃饭，像今日这种机会少之又少，刘将军再要退拒，悔之晚矣。

刘将军看着姜左阳的坚持的眼睛，仿佛掉入一口幽深幽深的深井，再也走不出来。

刘将军想起不知哪里听说的一句话：美食和美酒足以使平凡的一餐变成一场爱恋。

真是贴切。

刘将军跟着姜左阳七转八弯的经过了许多街巷，好容易才找到姜左阳说的那个极好的餐馆，原来是个极其简陋的街头小摊子，不过在小街上摆了几张竹椅，一条方桌。

摊主支着一张大大的平底锅，正在炒着什么，香味甚浓。姜左阳拉刘将军坐下，跟摊主吩咐了一声，摊主老头便往平底铁锅内加入少量的油，把切成块的凉粉放入，然后佐以葱、姜、豆瓣酱。他的动作极为轻微，极小心地翻炒着。渐渐地，原本白莹莹的凉粉，慢慢地变成了浅黄色，继而又变成了酱黄色

姜左阳端了两碗，一碗放在刘将军面前，大方的道：来，我请你吃。这就是沈飞县有名的细索凉粉。这种凉粉有两种吃饭，凉拌或是炒来吃。有诗云：冰镇刮条漏鱼穿，晶莹沁齿有余寒。味调浓淡随君意，只管凉来不管酸。

刘将军道：你真是食神下凡，这么快就找到好吃的地方风味小吃，不简单。

姜左阳道：咱们开封人杰地灵，物华天宝，我只当你是夸我呢。其实我吃的不是美食，我吃的是一份乡愁。美味当前，你怎么还有功夫说这么多闲话？

刘将军道：姜大人，你可还记得昨晚你醉中所说的话？

姜左阳道：我醉中说了不少话，你说的是哪一句呢？

刘将军道：关于大雨，关于夜的话，你还记得吗？

姜左阳笑了笑：真巧，我的确记得这两句话呢。

刘将军道：雨和夜怎么会像？

姜左阳道：我哪里会知道呢？我只是前几天和范少爷还有一位苏罗幕姑娘在夜玉楼偶遇时，听苏姑娘随口念的，觉得奇怪，所以就记住了，谁知酒醉之后就说了出来。

第二章　四。　慧博侯_江湖七日

桃花树下，只留下朱凤见衣袂飘飘的孤单身影。朱凤见叹了口气，坐了下来，望向伊河，眼前不远处，渔舟三五，凝滞不前，樯影斜映在水上，仿佛睡去，偶而微见颤动，似又未尝熟睡，恍若惊梦。

突然远远看见一匹瘦马正施施然行来，马上坐着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子。不用说，正是那个捕神赵华伤。看见桃花树下的朱凤见，赵华伤跳下马来，拱手施礼。

朱凤见道：你终于来了。

赵华伤道：小侯爷下令传我，我岂敢不来？

朱凤见道：赵捕神这是哪里的话？

赵华伤道：难道不是小侯爷传我来的么？

朱凤见道：久仰捕神大名，我是请你来，不是传你。

赵华伤心道：还不是一样？何必说的如此假惺惺？虽然心中想着，口上却说道：不知侯爷有什么事要我效劳？

朱凤见道：我听说赵神捕正在查卓家灭门的案子？

赵华伤道：正是。

朱凤见道：可有些眉目了？

赵华伤道：略见端倪。

朱凤见道：可是与卓铁衣有关？

赵华伤道：不错。小侯爷真是一语中的。

朱凤见道：赵神捕可知卓铁衣其实早已逃往西夏？

赵华伤道：我正是如此推断。

朱凤见道：卓氏夫妇其实也并未被害，而是诈死，赵神捕想必也已猜到？

赵华伤道：不错。卓家老宅中发现的尸体并非卓氏夫妇，所以我推测卓氏夫妇二人可能尚在人间。

朱凤见道：他们也已逃往西夏，与卓铁衣会合。这样一来，我大宋便有多了二害。

赵华伤道：侯爷原来比我知道的更详细。不过侯爷此话似乎太过。我大宋将多兵广，人杰地灵，不管卓铁衣，卓氏夫妇武功如何高强，如何奸诈，也不过九牛一毛，何至于让侯爷如此忧心忡忡？

朱凤见道：赵神捕可知有一种名叫鼷鼠的动物？

赵华伤道：是《春秋》上记载的一种小鼠，据说：“鼷鼠极细，卒不可见，食人皮牛马等皮肤成疮，至死不觉。”是否真实存在，如今尚不可考。

朱凤见点首道：正是如此。虽然在我眼中，卓铁衣，卓氏夫妇不过小如鼷鼠，但是若不及早铲除，势必日益增多，待到“至死不觉”，便太晚了。我听韩府尹说，赵神捕在短短七日之内便已侦破此案，查明真相，甚为佩服，所以才会请赵神捕来助我一臂之力，铲奸除害。这里有酒有桃花，又有好景致，莫如坐下，一边赏花赏景，一边详谈吧。

赵华伤笑道：好主意！只可惜我素不饮酒，若是有饭有菜，倒是可以将就吃一点，远道而来，真的饿了。

二人居然真的坐在桃花树下，吃喝起来。

朱凤见看着赵华伤，道：我知道赵神捕的本事，慕名已久。既然赵神捕已经来了，何妨帮我一个忙。这件事情，也只有你能做得到。

赵华伤道：小侯爷不妨说说是何等样事，只有我能做得到？

朱凤见道：西夏国王李元昊已潜入大宋，就在这沈飞县，我要你找出他们的踪迹，我就可以剪除蛮夷，活捉李元昊，以振我大宋神威。

赵华伤不语，微微颔首。

李元昊手下，武功高强者甚众，这次前来的有十七名贴身护卫，其中有三人，乃是我大宋的叛徒，这三位曾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英雄，如今却成了蛮夷的走狗。

赵华伤道：是哪三位？

朱凤见道：你可还记得林烈孚成为武林盟主之前，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伏虎手郑柝？

赵华伤道：伏虎手郑柝当年的名气不在林烈孚之下。

朱凤见道：此人武功了得，若不除去，必将损我大宋良将。

赵华伤道：另外两个人呢？

朱凤见道：天际神龙刘飞羽的名字，你可曾听说过？

赵华伤道：不但听说，而且还有一面之缘。

朱凤见道：你见过他？

赵华伤道：不错，正是在刘飞羽的府邸里。

朱凤见道：你是何时见到他的？

赵华伤道：数日前，我与姜大人去刘飞羽的府上调查卓家灭门惨案时，曾经见过刘飞羽，而且，刘飞羽也不幸被姜大人误杀。

朱凤见笑道：那么你就不曾见过刘飞羽。那是另一个故事，我们暂且不去说他。李元昊此次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人陪同，我想你已经猜到是谁了。

赵华伤道：小侯爷说的莫非是卓铁衣？

朱凤见道：不错，我就知道你一定清楚。此人投靠西夏之后，为害边关多年，如今正帮助李元昊策划成立大白夏国，妄图灭我大宋，正是我大宋的大害。

赵华伤道：凭我一人之力，倘若抓不到他，又该怎么办？

朱凤见道：我已调动天下精英，如今都在沈飞县，赵神捕只要找出他们的踪迹，拿人擒凶的事情，都由我来安排。

赵华伤又轻轻颔首。

朱凤见道：你想通了？

赵华伤道：我原以为我想通了，现在却越来越糊涂。

朱凤见道：你糊涂什么？

赵华伤道：我糊涂为何在刘将军府，我和姜大人遇见的那个刘飞羽是何人？

朱凤见道：倘若我把实情告诉你，你只有两条路可选：死亡或者死亡。

赵华伤道：这两条路听起来一样不通，不知为何却是两条？

朱凤见道：你知道真相之后，可以加入我们，我们知才善用，任人唯贤，同我们在一起，你有多大本事就可以做多大的事情。

赵华伤道：似乎不错。

朱凤见道：但也是非常危险。这完全要靠你的选择。

赵华伤道：我越来越觉得很有趣。

朱凤见道：但你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捕神，浮名对世人而言，重如泰山，对我们来说，反而是负累。所以你必须“死”一次，把浮名都抛诸于前世，今生的你，清洁，单纯，如初生。

赵华伤道：这个死法也挺有趣。

朱凤见道：你也可以不参加我们，但你既然已经了解到我们的秘密，就不可能再活在世上，所以你还是要死的。

赵华伤道：我若参加你们，你们会逼迫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么？

朱凤见道：多数情况下，你都会要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赵华伤道：我做的事情会伤害他人的性命么？

朱凤见道：你做的事情，有时候会伤害到千万人的性命。

赵华伤道：我将来会名垂青史么？

朱凤见道：即使在今世，你的名字可能都不会再被人提起。

赵华伤苦笑道：所以于我而言，是百害而无一利之事？

朱凤见漆黑的眼睛又开始闪闪发光，他长久的凝视着赵华伤道：忠君报国，为天下苍生的安乐而做的事情，赵神捕觉得不是大利之事么？

赵华伤缓缓点头，道：侯爷请告诉我真相吧。

朱凤见道：你们在刘飞羽府上所见的刘将军，并不是真正的刘飞羽的儿子。

赵华伤道：哦？

朱凤见道：刘将军他并不是不是刘将军，想必如今你也想得明白了。他也是曾经“死”过一次的人，在他没有“死”之前，他的名气，在全国都铿锵响亮。但是他都不在乎。至于原因是什么，将来我会告诉你。他去刘将军府等待，就是为了杀死刘飞羽，破解掉一个大的阴谋，但是刘飞羽狡猾无比，十几年前，就装疯卖傻，躲进了监狱。当日你们所见到的那个刘飞羽，早已是假冒的。那个假冒的刘飞羽，已被刘将军斩杀，当日，因为不知是敌是友，还让你和姜大人受了些惊吓。

赵华伤道：这件事情我早已料到，凭姜左阳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