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熊-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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嫘祖告诉我，西陵氏之所以在那天晚上用树杈打我是因为我扯坏了他们抽的蚕丝，他们花了三个月时间从蚕茧上抽出丝，然后要在纺车上织成衣料，最后再做成像她身上穿的那样的衣服。一个男人却热衷于抽丝做衣服，我更鄙视那老妖怪了。我毁坏了他们三个月的劳动成果，可那老妖怪也打得我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扯平了。
我敢发誓这三个月是我这一生所经历的最美好的日子，每日有嫘祖喂我吃的，陪我聊天，还给我做了件衣服，跟她穿的那件一样。我甚至想过要娶嫘祖做老婆。
这一切从三个月后我伤愈的那天下午改变了。那天我在嫘祖的搀扶下走出了家门，看到嫫母手里举着只烤熟的青蛙兴高采烈地朝我奔来。
她说，傻子，你活过来了。
嫘祖转过脸看着我，不解地问，你怎么会叫“傻子”这么难听的一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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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陵氏（1）
老天爷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它能造出各种各样奇怪的人，比如西陵氏。
他的年纪也就和我的父亲不差上下，但须发皆白，白得还很彻底，整个脑袋和面部上找不出半根杂色的毛，弄得他自己跟活了几百岁似的。他说话既细声细气又阴阳怪调，走道既扭扭捏捏又搔手弄姿，要多恶心，有多恶心，各种各样的恶心，全然不顾自己臃肿短小的身材和黝黑且皱纹堆满的老脸。还有，他一整天总是忙忙碌碌神神叨叨，他的屋里摆满坛坛罐罐，他每天神经兮兮地抱进抱出，别人连看都不让看。
把一个男人造成这样，可真难为老天爷了。
我伤愈后的那天下午，嫘祖终于知道了我是个傻子。我觉得很郁闷，但那天天气很好，我看到白色的云朵像扫帚一样把天空扫得干干净净，然后说了我长那么大以来最有见地的一句话。
我说，活着真好！
几天后，我把西陵氏堵在门口，说，你什么时候教我武艺，我都来三个多月了。
他不屑地看了我一眼，把怀里抱的坛子放桌子上，朝地上吐了口吐沫，很女人腔地说，我说过要教你吗？
我说，我专门从轩辕城跑了一天来大梁向你拜师学艺，还差点让大蛇给吃了，你凭什么不教我？
我凭什么要教你？西陵氏问。
我哥哥来学艺你都教了，我来了你怎么不教了？
西陵氏更是不屑，又吐口吐沫，说，我乐意教他不乐意教你。
你乐意教他就得乐意教我。
他朝我瞪起了眼，嘴里继续发出我第一次见他时像狗一样的呜呜声。
在与我理论一个时辰后，他还是决定收我为徒，我不敢说是自己说服了他，还是因为我的父亲的缘故——他们是好兄弟。我父亲怎么会找这样一个人做兄弟？光他整天吐吐沫就恶心死人了。
西陵氏后来还跟我说，决定要教授我武艺是因为我极其的厚颜无耻，以至于达到了让人敬佩的地步。但他的这种话是伤害不了一个傻子的自尊心的。
母亲曾经给我讲过一个故事：很久以前，有一个人孤独地坐着，笼罩在深深的忧愁里，所有的动物都到他的身边说，我们不愿看你这么忧愁，尽管许下你的愿望，我们会帮你实现。人说，我想拥有好眼力。秃鹰说，那就把我的眼力给你。人说，我想变得强壮。老虎说，那你就会像我一样强壮。人又说，我想了解大地的秘密。蛇回答说，我会一一告诉你。就这样，每个动物都回答了他，人得到全部的能力后，他走了。然后猫头鹰对其他动物说，现在人知道了很多事情，也有了很多能力，突然让我感到害怕。鹿说，人的所有要求都达成了，现在他不会再忧愁了。但猫头鹰说，不，我在人身上看到一个洞，深得像永远填不饱的肚子，这个洞就是他的忧愁和欲望之源，他会不断地索取，直到有一天老天爷会说，我也没有了，不能再给你什么了。
后来我一直在自己的身上寻找这个洞，没有找到。我很高兴，没有洞就意味着我没有忧愁。事实上在十三岁以前，我一直是很快乐地活着，但村里人叫我傻子。
十三岁时，我突然觉得被人叫做傻子是件很痛苦的事。于是我知道，我身上有了那个母亲说的洞了。
嫫母说过，其实我做傻子也是件很不错的行当。我的父母会因为我是个傻子而不让我去做任何的事情，什么上山打猎，下河捞鱼，甚至是打理麦田都用不着我，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每天躲在麦田有吃有喝，实质上是件很快乐的事。还有，村里人也会因为我是个傻子而不需要我去打仗，毕竟强迫一个傻子去打仗对一个村子的头领来说是件很不明智的举动，那样我就不用担心有人砸破我的头，要我的命了。。　　。。　　最好的txt下载网
西陵氏（2）
嫫母弄不明白，我为什么不想做一个傻子。她没做过傻子，当然就不会知道做一个傻子的痛苦了。如果有朝一日，嫫母也成了傻子，我想她想学习武艺以便向人证明自己不是傻子的愿望会更强烈些。
西陵氏列出了六样武艺，让我选着学，有无敌王八拳，偷心黑熊掌，还有七十二路石刀，四十八套大棍，然后就是竹枪术和投石术了。我很不高兴，这些只是一般的武艺，我想学天下最厉害的武功，比如说像吹口气就致人于死地或者像瞪下眼睛就能杀死人的功夫。可他说他所会的三十六样武艺中没有这样的功夫，在思考了一天之后，我决定学习他的第三十六样本事，也就是他最拿手最厉害的功夫了。
第二天一大早，西陵氏抱着他贴身的一只装满水的陶罐，带我来到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桑树林，他先朝地上吐口吐沫，然后对我说，好好看着……
他优雅地从桑树枝上取下蚕茧泡在陶罐里，半个时辰后用桑树枝优雅地抽打那些蚕茧，又半个时辰后他把蚕茧再优雅地挂到桑树枝上，然后开始优雅地抽丝，到中午的时候两棵桑树上已经缠满了白丝。
我蹲在地上，背靠着一株桑树，很不耐烦地看着西陵氏做完这些事情，他的动作优雅得像个女人。
我蹲下的时候，有一只黑色蚂蚁发现了我，它顺着我的脚面开始往上爬。爬到膝盖时，它停了很长时间，还在我膝盖上使劲咬了一下，继续爬。之后它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不停地左顾右盼，在我的大腿上晃了阵触角，接着抬起后脚像是在撒尿，我没有惊动它，观看它下一步的动向。它爬到我的脖子上时，开始猖狂起来，先咬了我一下，又咬了我一下，然后没完没了地咬我。我伸出右手用拇指和食指把那只黑色的蚂蚁从脖子上捏了下来，它很生气，不停地挣扎，还试图用它那张丑陋的嘴再咬我的指头。我也生气了，于是把它的脑袋从它的身子上轻轻地拿了下来。
我抬起头看看天，然后问，天都中午了，你还打算教我武艺吗？
西陵氏转过头，很纳闷地看着我，重重地吐了口吐沫，说，你个傻子，我都辛辛苦苦教你一个早上了，你怎么还问我什么时候开始教你，没想到你都傻成这样了。
你个老妖怪，你扯了一早上的丝，教我什么了？我生气地回骂着。
我教你的就是抽丝*啊，是你说的要学我最厉害的功夫的，你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傻子。西陵氏忿忿地说道。
我真想像拿掉那只黑色蚂蚁的脑袋一样，把西陵氏的脑袋也从他的身子上拿下来，然后在他那颗恶心的脑袋上吐上无数口吐沫。
第三天早上，我决定向西陵氏学习“天下第一刀”的刀法。
他先向我展示他那把黑乎乎的石刀，刀身不长，样子像是一条干瘪的大便，他说那刀可以轻轻一下就能割破敌人的脖子。想当初那可是他年轻的时候去昆仑山寻得的，那是天下最锋利的刀，也没有任何武器比它更坚硬。刀柄是用昆仑山下的牦牛骨头做的，由于手握的时间长了，也黑得像一条干瘪的大便。他说后来他用那把黑乎乎的刀杀过无数的人，宰过无数头牛和无数只羊，结果那刀却越用越锋利。
展示完刀后，西陵氏命令我去找堆干柴禾，我屁颠屁颠地跑进桑树林抱回一堆桑树枝，他拿出火石点火。桑树枝还没有干透，很不容易点着，他又命我去找堆麦秸。我抱着堆麦秸回来时，他竟然点着了桑树枝，我狠狠地把麦秸扔到了地上，麦秸扎得两条胳膊都是痒痒的。
火着后，西陵氏又搬出了一个陶罐，把手伸进去，在罐子里摸索了半天，然后掏出了一把毛茸茸白乎乎的东西，又是些蚕茧。
他得意洋洋地说，今天的蚕茧和昨天的不一样，昨天的是空的蚕茧，里面的蚕蛹已经变成蛾子飞走了，今天的蚕茧里面还有蚕蛹。
接着他抽出石刀，用刀尖在一个蚕茧上轻轻划了一下，蚕茧破了，他又用刀尖挑出里面的蚕蛹，白嫩嫩的蚕蛹在刀尖上挣扎蠕动着，然后把它放在火上烤。稍一会儿，便有了香气，西陵氏把石刀从火上收回来，美美地端详着那只被烤得外焦里嫩的蚕蛹。
蚕蛹不再蠕动，变成黄黄的一小条串在那把黑乎乎的石刀尖上，像极了一条干瘪的黑乎乎的大便末端一条未干瘪变黑的新鲜大便。
西陵氏举起石刀把那一小条焦黄的东西放到了口里，美美地嚼了起来，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我恶心得直想吐。
西陵氏一连烤了十几条蚕蛹吃，我在一旁就一直恶心地看着。吃完后，他习惯性地朝地上吐口吐沫，那吐沫也是黄色的，然后他说，学会了吗？
我抑止住了自己的恶心，反问道，学会什么？
西陵氏暴跳如雷起来，大声吼着，刀法啊，天下第一刀的刀法……

七里庄
西陵氏如果不是那么喜欢吐吐沫的话，兴许我会喜欢他一些，但他就是那么喜欢吐吐沫，所以我对他是很彻底的厌恶，更不可能认真地跟他去学习什么武艺了。
之后，他又决定教授我投石术。如果仅仅是学习这样一项简单的本事的话，我是大可不必跑这么远来七里庄的，嫫母就可以教我，相比西陵氏有气无力的样子，嫫母更适合做一个师傅。
嫫母却渐渐地喜欢上了这个村子，这是个丰饶富裕的村子，有吃不完的食物，不用每天费力地去捉青蛙了，她对菜园子里长着奇怪叶子的青菜很感兴趣，喜欢生吃那些叶子，就像她当初选择喜欢吃青蛙一样。
七里庄的确是一个生活的好地方，但并非是我想象中的学艺之地，一个世外高人应该住在一个人迹罕至的高山之巅，或是一个黄蜂出没的神秘峡谷，再么就是在一个四周全是汪洋的开满桃花的小岛上。而七里庄什么都不是，它是这片丰饶富裕的平原上的一个村子，除了几株结血红桑果的桑树，其他都没有一丝的神秘。村子四周没有高山，这就意味着我不能因为某次机缘巧合的机会掉下一个深不可测的山涧，然后侥幸活命，发现一个神秘山洞，在里面寻得一卷绝世武功秘籍。因为我不识字，所以那秘籍还是用图画出来的，于是我潜心研学，最终练就一身盖世武艺，从此侠行江湖，成为一代武学大师。
但现在，这些只能存在于我的想象之中了。
七里庄是因为离大梁城七里的缘故而叫做七里庄的。在嫘祖没有出生的时候西陵氏就在这片村子的土地上种他的麦子，养他的蚕，抽他的丝，嫘祖出生后，西陵氏还在这片村子的土地上种他的麦子，养他的蚕，抽他的丝。唯一不同的是嫘祖可以用那些丝做成白色的衣服。
河水从村子西面的高地流下，在村子里打了个弯又朝南流去。打弯的地方，西陵氏把它开垦出来，用来做菜园子，里面种着许多的南瓜和葫芦，间杂种些叫不上名来的青菜。村子的东面原来是一片开阔的原野，后来西陵氏在那里植上了两千株的桑树。
嫘祖说在每株桑树下面都埋葬了一个远方来的冤魂，两千株桑树就是两千个冤魂，这些冤魂都是从东面的大陈，西面的榆罔，北面的涿鹿，南面的秦川来找西陵氏比武的武士，他们多数是死在西陵氏那把黑糊糊的石刀下，也有的是因为远道而来累死村口的。每死一个人西陵氏就把尸体埋在这片原野上，然后在上面植一株桑树，等植到第两千株的时候，西陵氏说不再比武了。
别人问，西陵氏你怎么不比武了呀？
西陵氏说，不比了，再比武就没有地方埋死人了，连我死了都没地方埋了。
林子里的桑树所结的桑果是血红血红的，人们都说那是那些武士的鲜血和冤魂所化，村子里的人也都不敢食用，连天上的乌鸦都不敢接近那些血红的桑葚。这下更好，西陵氏把那些完好的桑果采集下来，放入大个的陶罐，然后发酵后做成暗红色的果酒。西陵氏还给那些桑葚酿的酒起了个美丽的名字，叫“武士红”。
七里庄在原来有很多武士来比武的时候，也是个很热闹的村子，而如今的七里庄已经不是几年前的样子了。
许多鸡狗还在村子里奔跑，人影却很寂寥。村南的客栈关了门，没有远方来的武士住店，寂寞的老板只好卷了铺盖带着媳妇去大陈讨生活了。村北的棺材铺关了门，西陵氏是个慷慨的人，比武后都会送死人一副棺材的，现在不比武了，也没有武士再死了，棺材铺就没了生意，生气的掌柜一时想不开，竟找根麻绳在自家的屋梁上吊死了，死时吐着很长的舌头。村东的肉铺关了门，屠夫干的是见不得人的买卖，白天比武死了人，到晚上屠夫就去刨了坟，撬了棺材，把死人肉割下来，到第二天再卖给新来的武士。西陵氏不比武了，他就没了肉源，断了财路，后来跑去了云梦山做了强盗。最苦的是村西的寡妇，以前有远方来的武士，天黑的时候会悄悄钻进她的被窝，现在倒好，西陵氏不比武了，没了武士钻被窝，寡妇夜夜难耐地睡不着觉。她跟西陵氏的仇恨最深了，天天站在家门口骂，你这个天杀的西陵氏，我的男人死在战场了，村里的年轻男人都死在战场了，你把来村里的所有男人也都杀了，现在你又不比武了，没有男人钻我被窝了，你让老娘天天晚上干耗着啊。
西陵氏赶紧举出一根带着绿秧子的青萝卜，不好意思地说，你先用着啊，我不能再比武了，我老了，再比武就死了。
寡妇接过萝卜，恨恨地朝西陵氏的脸上摔去，接着骂，拿回去*的*吧，老娘要的是能活动的，能伸能缩的，不要你这硬橛橛。
村子里人越来越少，村子也渐渐空了下来，到处都是荒弃的麦田和菜园子。西陵氏又高兴起来，空出来那么多的土地，他不用发愁死后没地方埋他了，兴许还能建造一个超大体积的坟墓，够埋下两千个西陵氏的呢。

嫘祖
七里庄多是草披屋式样的房子，墙壁是用黄土夯成的，上面有高高的圆顶，再用红色的石块围成低矮的院子。
每日过午，嫘祖洗完她乌黑秀长的头发后，坐在石院中那把桑树枝做成的椅子上，将头向后微微扬起，黑色的秀发也就自然地垂了下来，柔顺得像山里的瀑布，晶莹的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地上洇成一小片的湿润，这时她丰满的胸脯也高高地挺起，随着呼吸匀称地上下起伏。
我躲在低矮的石墙后面，把身子接近地面，透过石缝观察嫘祖的每一次呼吸，我的心在怦怦直跳，于是有了很多下流的念头：我用鼻子凑近那垂下来的黑色瀑布，去嗅出一种非同一般的清香，用嘴巴接住滑下的每一滴水珠，水珠顺着我的喉咙，流遍我的全身，连血液里都要充满她的气息。
我还会经常做些美好的梦，在我的梦里，嫘祖掉到冰冷的水里，我把她捞了上来；嫘祖被困在燃烧的茅屋里，我又把她救了出来。总之是如果没有我的话，嫘祖早死了一百回了。每次我救出嫘祖后，她都会把我拉到桑树林里，接着她开始把自己的衣服像剥豆子一样脱下，我会紧张地闭上眼睛，她让我把手贴在她*的乳防上。我把手贴在那个地方一动不动，直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