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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荒侠隐-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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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淡绿衫子,前短后长,前只及膝,后却拂地,圆领对襟,式样奇特,非尼非道,露出一环粉颈和两条瘦长玉腿。下面是白足如霜,登着一双草鞋。两鬓之间各有一条白纸钱飘飘下垂。怪火围绕全身,闪幻不定,走起路来飘倏轻盈,如升如降,离地尺许凌空而行。现出人身以后,又绕树走了一匝,比起初到时火光滚转要慢得多。
二人看得逼真。湘玄先以为照自己的法力本领,妖女到前片刻必能警觉查知,想不到来得如此迅疾突兀。幸而事先得着仙人指示,如照白日心意,久候妖女不来,见无动静,此时也许在和半翁问答,岂不大糟?越想越险,益发留心戒备。不一会,妖女转到面前一看,仙人说那背上所插之物,形在幡幢二者之间,柄长尺许,倒插左肩背上,幡头向下,似有五截,俱都裹住,没有展开,妖女绕完一圈,查出仇敌他往,走到蒲团前面停了一停,似要伸手去拾,忽又中止,再四外上下一看,觉无动静,倏地一晃,火光敛处人影全无。二人不是仙人早有嘱咐,几疑她知难而退,湘玄的禁法也必在此时施为了。
过有半盏茶时,火光人影同时又现。此番妖女更不东张西望,只面对着蒲团站立不动。二人在她身后,虽看不见她的面目,却知道是在想害人主意,一会便要往面前石上坐来。正盘算间,猛见妖女戟指蒲团,口中申申,似在怒署,随即转身向石前走来,这时方看出目闪凶光,口角犹含狞笑,满脸寻仇未得、蕴毒蓄恨之状,与初来时愁惨情景又不相同。湘玄见此女貌相身材均非丑恶,这时看那面上神情,竟说不出的恶毒狞厉,令人见了肌栗毛戴。见面已觉如此可怖,情知厉害,不是善类。等她坐定,朝半翁打了个手势,叫他下手时留神,要快要准还要稳。就手这么一比,那妖女竟好似有了些微觉察,回脸观看。
妖女面容既是可怖,两下相隔又近,二人疑心败露,吓得心惊胆战,几难自制。幸而湘玄深知圈外禁法妙用,事前再三嘱咐半翁:如不见自己发动暗号,任见什可惊骇的异状,千万不可妄动!此时于势虽险,终还恃着禁法阻隔,敌人即使窥出破绽,不先行法解禁也不能为害。当时虽勉强镇静心神,屏息未动,终是胆寒。湘玄已在准备万一不济即时遁走之策。还算事有凑巧,妖女回顾之时,恰有一阵山风吹过,吹得四山林木萧萧,声如涛涌。妖女自身所坐是块真的大石,回看身后怪石丛聚,宛如一个石堆,不似有什么异状,再被风声一混,也就回过脸去,又觉那阵山风来得突兀,却又因正教中人从不御风飞行,料有异教中人路过,既不于己,理他则甚、一时疏忽,没有在意,谁知那阵风也是金鞭崖上敌人恐她看出破绽的作为。
妖女也是恶贯满盈,平日那等精细机警,此时胸中偏存着邪正两方行径、施为不同的成见,以为自己本领不在乃师鸠盘婆之下,自从乃师伏诛,自己在天门岭灵髻峰山腹以内守着她的法体残魂,早夜苦修祭炼,求其复活,重整教宗,报仇雪恨,一时群魔齐来归向,威声远播,各异派旁门中的宗主多半交好,纵有不识,也决无人敢轻捋虎须。
何况自己正寻峨眉门下为难,只有同仇敌忾,于中作梗万无此理!虽然当地是道家发祥之所,青城派所居金鞭崖相去密迤,但是来时已知矮叟朱梅远出,仇人求他向妙一真人讲情,久候多日尚未回转,剩下纪登、陶钧等一些未学新进,均非自己敌手。自己为了正当时背势衰之际,明知仇人此时也许在那观中,不愿再生枝节上门去寻晦气,免得又与朱矮子结仇,反正有此珍贵蒲团,仇人必是暂出,不会不回,情甘在此耐心守候他回,已是便宜,难道他们就不知厉害!
再者各正教中,除了有限几个教主长老能来去无迹不可端倪外,余者十有九均驾遁光或是御剑飞行,老远便看见宝光剑气,耳听破空之声,仇人无形剑已被掌教追去,人极自负,纵知己来,也必挺身出斗,适间偏查无踪,他去无疑,乐得设下恶毒埋伏隐身相俟,能候到他打坐入定之时,径用天魔摄魂大法将他元神摄去,不特报了二妹之仇,还可用以祭炼法宝,为他年与峨眉斗法之用,岂非绝妙、一心只防到正教这一面。
因笑和尚留下这打坐蒲团,人既不在上面,绝不会在近处潜伏,又见树腹中菩提叶铺得那般整齐,可见在此寄迹已久,明是有事偶出,以为地势荒僻幽寂,那蒲团是他心身相合之宝,内中除戒牒衣钵外,必还藏有什么法宝灵符之类,同道中人见了不会取,异派中人取它不走,取也适足为害,他本人只不死,一收即回,乐得故示无备,借此害人。越想越觉可恨,知此宝必是笑和尚之师苦行头陀旧物,便自己也测不透中藏什么玄虚,安心暗算,不露形迹,便不去动它。有了这些成见和想头,笑和尚为恐半翁道浅力薄,自己不在,练法时为人所算,所设禁法又是当初苦行头陀所传,以虚为实,虽然幻境,仍藏五行禁克,极难窥破,圈外又置下几块真石,所以妖女铁妹竟被瞒过,反因那山石正对蒲团,相隔又近,坐在石上,少时下手极为合宜,否则还须浮立空中,便择下当中一块平而且大的山石坐定。
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半翁夫妻恰好一左一有站在石后,伸手可即,比她所择之地还更合宜得多。二人先见妖女手中掐诀,口中喃喃不绝,绕身灰白光华渐渐由显而淡,继见蒲团周围白光现起一圈,中有九个赤身美女,各携着一群粉妆玉琢的赤体婴儿跳舞翩蹑,极妍尽态,妖女诵咒之声愈疾。湘玄见她用志不分,知是时候,刚轻轻朝半翁一打手势,那些魔女婴儿也在此时忽然随光同没。半翁早就伸出手来,全神贯注于妖女背上所插妖幡跃跃欲试,一见湘玄暗令,更不怠慢,运足平生之力,身子照前微一探,右手拔幡,左手便将灵符一抖。
妖女铁妹将埋伏设好,正待隐去身形,猛觉脑后微风,右肩背上一动,才知有人在侧晴算,不禁又惊又怒,忙一回顾,仍是那堆山石,并不见人,可是肩上插的修罗幢已被人乘隙拔去。刚一举手,待要施展恶毒法术伤人,就在这遇警匆迫回头愕顾之间,连身都未容站起,便见一片金霞万点火星,似电光爆散一般从身后纷纷当头罩下。妖女纵然会有一身妖术邪法,似这般事前一无所觉,忽当她一志凝神专注前面之际变生时腋骤然发动,如何能以抵御?知道不妙,惊急骇怒之中,哪里还敢再延分悬观察敌人所在?
慌不迭怒叫一声,化道浓烟望空便起,任是逃走得快,身上已受了不少重伤,双目几乎为金霞中火光打瞎。这还幸是妖女,如换常人,就这一道灵符已早送命了,气得妖女咬牙切齿,痛恨已极。原意来势锐不可当,取宝行法两俱无及,打算先行遁退,避过凶锋,然后看准敌人,与他拼个你死我活,不料大难临头,无可幸免。
圈中湘玄打了手势便即准备,一见半翁得手,更不怠慢,二目圆睁,注定地上预插好的镇物,用手三拍命门,喝一声“疾”,额际三把金刀便自应声飞起,先后按上中下三部朝着镇物劈去。其实这金刀劈魔之法固然恶毒,但是妖女看去却是寻常之宝,可笑妖女已然上了大当,因见身后金光不是旁门路数,依然断定是笑和尚所为,终没料到有旁门中人潜伏暗算。满心只想稍微缓出一两分抵御的工夫,便可以用邪法将它污秽,同时再将法宝魔刀飞出杀敌,此时不过身上受了鳞伤,敌人除了飞剑,更无别的伎俩,百忙中竟未防卫自己的元神。她这里驾起浓烟,才自冲光冒火飞出不远,还未及施展邪法异宝,猛觉颈腹腿三处微一作痛“哎呀”一声惨叫,便从半空中带着那道残烟坠在蒲团左近,全身自行肢解,分为五截,横于就地。湘玄正要赶出,猛见适间隐去的那些赤身女子、婴儿重又纷纷出现,一齐抢妖女尸身,不由吃了一惊。这时空中金光火星已然敛去,半翁一手握紧妖幡一手握着灵符还在凝望。湘玄看出不妙,忙跑过去,口喝:“速将灵符给我!”随手抢过,往外便抖。灵符展动处,金霞火星二次飞出,照定那些赤身女婴雨雹一般打去。
说时迟,那时快!地上妖女残尸已被那些赤身女婴抢到手中,化成火光相次欲起。
湘玄见不是路,知道妖女元神必然还未斩净,如被夺去残尸,难免复活为害贻祸无穷,一边不住向外展动灵符,一面将那三口金刀连珠发出,跟着咬破舌尖,口含一口鲜血朝刀喷去,立时便有一片火云拥着三道黄光飞出。那二九一十八个赤身女婴,先是四个一拨抢了人头,化成一溜赤红火光,在灵符展动以前破空飞去,第二第三两拨,也是两大两小三个赤身女婴各捧着妖女胸腹两段相次上升。正值湘玄察觉,展动灵符,金霞火光发出时,这些女婴似有人暗中主持,逃时疾逾电驰,第二拨直没被金霞中火星打中,第三拨虽打中了些,因湘玄只会持符招展,金霞火光所及均有限度,不会别的运用,一面又忙着施展金刀,依然被她们抢了逃走。只第四五两拨共还有大小六个赤身女婴,分抢着两条人腿,最为落后,刚化火光离地欲起,先吃漫天金霞火星当头罩下打了一跌,紧接着湘玄的三把金刀也自飞来,三刀两腿钉了个结实,手中灵符更是展动不休。那六个魔女婴因妖女已死无人主持,几番冒着霞光冲起,离地丈许又被打落地上。似这样几起几落,每落一次魔火便小了些,上升也越低,耳听鬼声啾啾,入耳凄厉。约有顿饭光景,火光渐灭,那三个赤身少女和三个婴儿身容也逐渐丑怪狰狞,现出本来面目,迥非前见百媚千娇,脂香粉腻,珠靥星眸,玉琢琼装之象,兀自还在跳动不已。
半翁说:“妖女已死,魔鬼诛灭,你还不出去早点收拾了它,一同回去!”湘玄把嘴一撇,微嗔道:“妖女残尸为九子母魔鬼夺去上体,我们怎敢断定外面没有妖党?在圈子里终放心些,忙这一时则甚?”半翁也觉今晚形势可怖,不再相强。又隔有半盏茶时,“阁阁”几声响过,大小魔鬼齐落地上。二人方收了灵符,戒备着走出一看,妖女两条残腿白生生被三把金刀钉住,那赤身少女婴儿竟是大小六片死人头骨。湘玄为防万一,将残腿枯骨连同那蒲团,一齐行法先运回了圈里。半翁便间:“如何处置?”湘玄寻思了一会,过去将残腿上多钉着的一把金刀先行拔下,然后将六片头骨放在镇物一起。
刚把她头发披散,正要禹步行法将其一同咒化,半翁猛觉左手妖幡腻然欲活,忙握紧低头一看,那五节卷起的幡幢无风自展,隐隐似闻鬼啸,不禁大惊,忙喊:“湘妹快看!”
湘玄见状,猛想起灵符妙用,便将符微展,将妖幡中节里住,立时还了原状,更不再动。知此幡乃妖女所炼魔教异宝,无力破它,不敢尝试,只求无事,于心已足,仍由半翁行法护身,如意握紧,自己重又禹步行法,手指处,地下便冒起一堆火光,将镇物和死人头骨烧将起来,一片焦臭之味。先是头骨烧化成灰,一会工夫,那被金刀劈成五段的木傀儡,两条腿也烧成了灰烬。半翁与他父女相处多日,知他们平常使用代形之物,多半随意折取眼前竹枝木块便可应用,这类木人炼成的镇物,不是强敌当前死活存亡关头从不轻用,乃岳半世江湖,共炼有五个同样男女形的本人,一次也未用过,俱都传与湘玄,并且再三嘱咐:留备他年黔江之用,不可随意取出。前次巫峡舟行遇见那等宿仇大敌均未取用,厉害可想。这代形的镇物烧化到哪里,敌人的尸首也必烧它到哪里,若合符节,丝毫不爽。过去一看,妖女的两条残腿果然成了两段白灰,一触即散,方自赞服,忽听湘玄失惊之声。
原来除这两条腿外,下余三段镇物竟是百炼不化,妖女上半身又被魔女婴儿抢走,料出此中尚有玄虚。湘玄正悔自己疏忽,功亏一贯,猛想起除妖行法已有多时,如被妖党寻踪赶来报复,怎生是好?越想越怕,不敢再延下去,为防后患,收了法火金刀,又折了两根槐枝,刺破二人中指,滴了点血在上面,然后用金刀掘土,将它深深埋在地内,匆匆捡起那三段未烧化的木人,一手挟蒲团,一手挽着半翁手臂,行法升起空中,飞回茅篷。且喜一路无事,平安到达。
左才因湘玄说丑正前后必回,并命代为主持法坛以作接应,以防万一。及见二人天已快亮还未回转,好生焦急,恐湘玄少不更事,初遇强敌,又带了木人金刀前往,行时力劝不从,万一出了乱子,师父只此爱女,回时怎有面目相见?自己又不能分身往探,焦急万状。思来想去,只有照着太冲行时所嘱:如遇不测之事发时,速将法箱打开,将法磐取出,连打十二下,便可得信赶回。刚打了两下,二人便自飞回。湘玄见法磐设在案上,问起情由,知是好意,但是老父此行也颇紧要,闻警必然赶回,又无法再报平安,此举徒使老父长途跋涉一回,事已做错,不便再说他做得不对,只把磐收起不令再打,又向左才详说夜来所遇之事。
大家自是高兴。半翁便问:“回时刺指滴血是何缘故?”湘玄道:“我因此女代形之物不灭,日后难免寻仇为害。看她心肠十分狠毒,论法术我又相差太远,昨晚之事全出侥幸,明着动手,便是爹爹和我这样的再有十个,也斗她不了。为防后患,特地行法假死灭迹,明晚再将那三块残木人送交你师父,由他处置。就算她和别的妖党知道有这么一人乘隙暗算了她,也必当这人和她旧有夙仇,见她独坐谷中,行法攻其无备,成功之后又为别人所杀,忽然死去。再如知镇物在你师父手中,必还以为杀她二人的是你师父呢。我们只不到处传扬,她多精灵也想不到有此一着,何况她未必真个复活,再加上你师父不能饶她呢。倒是这幡和蒲团关系重要,我看我们三人可将这茅篷行法封禁,着一人手持此幡坐在蒲团之上,余二人径去安卧,轮流歇息。我们总算有功无过,守到晚来,仍是我二人同往金鞭崖下去见你师父好了。”李、左二人俱都点头称善。
三人轮流守到子夜将近,大家也都安歇了个够。半翁夫妻仍留左才守家,携了诸物同往金鞭崖前赶去。笑和尚同了一个长身道人已在崖前相候,二人一一参拜以后,献上各物,知长身道人姓纪,乃是引进半翁并给太冲父女除害的仙人,重又拜倒,谢过救助援引恩德。笑和尚看了镇物,笑向道人道:“想不到这恶女会阴沟里翻船,死在两个凡人手里。虽然元神伤而未死,但是两腿已成灰烬,为风吹散,即便勉强复活,也不过和绿袍老妖一样罢了。”道人笑道:“此女恶极,经此一来蕴毒愈深,万一鸠盘婆和她相继炼形复体,也未可小视呢。”笑和尚哈哈笑道:“这都怪半边老尼不好,专重私情,和我为难,已与掌教师尊有了成约,还是要寻我的晦气,却不想弄死了我,更无人往冰洋绝岛之下盗药,金、银二女怎得重生,再者本门诸位师长与诸同门师徒怎能容她?何况她还制我不死。我不过自知理屈,一时铸错,又敬她是个前辈罢了,当真就怕她么?
昨晚如非为她苦苦追逼,来此暂避,有我在侧,怎会放那妖女元神遁去?她又不是不知妖女师徒终为异日之患,她收了金、银二女,一样难免麻烦,这是何苦!有这三块木头,妖女早晚难逃公道,怕她何来?”道人笑道:“他二人为你犯险立功,也该有点奖赏才是。我要回观打坐去了,天明师父回来。天已不早,你走时再见吧。”说罢一举手,一道光华,往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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