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无影-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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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众弟子知道师傅一向随意和善，却从未见师傅如此动怒过，都站在一边，不敢出声。俞经云刚刚也受了些惊吓，此时见师傅如此维护自己，心中着实感动。
洛中元挣扎着站起，双目瞪着华山众人，半晌，冷冷道了声：“我们走。”三人转身下山而去。
华山又恢复了往日宁静，在山上住了些日子，这一天，俞经云正和孟清商量下山之事。
“这么快就下山？不多住些天吗？”孟清有些舍不得这个小弟子。
“我想去看一个朋友。”俞经云道。
“凌皓天？”站在一旁的傅世鸣问。
俞经云却道：“不是。”
傅世鸣笑了，故意问道：“是一位姑娘朋友吧？”
俞经云一急，不知说什么好，只能以眼神向师兄表示抗议。
孟清却抚须微笑。

云梦伊人水一方

俞经云终于下山，此时距离与凌皓天，穆羽裳相约的日子还有些天，而俞经云却是另有目的。他想看一看云梦泽到底是怎样一个亦真亦幻的地方，又是怎样一个人间仙境。确切地说，他是想见一见那里的主人。
可他在心里却给自己找了一个游山玩水的借口。
那一片钟灵毓秀的山谷终于在眼前了，悠然的水波，纯净的空气，不沾半点凡世的喧嚣，不染一份世俗的尘埃，每一处都是空谷幽兰，人间天堂。
幽深，飘渺，纯净。
刚刚踏入云梦泽之境，便有身穿纯白衣裙的年轻女子相迎。这些姑娘既不言语，也不指路，只是飘飘然深施一礼，然后站立两侧，神态举止文雅大方。于是俞经云就沿着这些由人组成的路标向前而行。
走过常常一条路径，又穿过茫茫一片水雾，终于到了云梦泽一片最美之境，那个白衣胜雪的仙子正在如梦似幻的水气之后，盈盈而立。
岳明兮深施一礼，道：“无影剑客驾临，云梦泽蓬荜生辉。”
“岳姑娘近来可好？”俞经云微微笑道，集一身灵气，汇一方潇洒，仿佛只要他在，其他的一切光芒就全部陨落。
只有岳明兮，依旧是空谷中的水仙：“这里风景如何？”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俞经云说完便走进那一片浩渺如烟的水气。
岳明兮引路，带同俞经云观赏云梦泽的奇景，适才那一队白衣少女侍立两侧，岳明兮道：“她们都是我的姐妹，都是些孤苦无依的女子，我就带她们到这里来。”俞经云静静地听着，不知为何，他平日里话多得要命，在凌皓天面前扯上三天三夜也不嫌累，而今面对岳明兮，却不容易开口了。
转过一处山脚，岳明兮指着那一处高耸的山顶，微微笑道：“我们平日住在那里，上去对你来说应该不成问题。”
俞经云一笑：“考教我功夫来了？”
岳明兮不再说话，飞身而上，身法如翩然的雪雁，凌空的飞鸿，更像月宫的嫦娥。
俞经云随后而起，虽然比她略晚起步，却总是与她保持平行。
玉树琼枝，双飞如画。
“你要去哪里？”山顶之上，岳明兮问他。
“去找皓天和羽裳，然后一起对付天龙门一党。”
岳明兮道：“无影剑客心系天下，明兮十分敬佩。”
俞经云道：“既然当我是朋友了，还是叫我经云吧。”其实，他很怕她叫自己无影剑客，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
岳明兮坦然一笑，道：“好，那么我叫明兮。”
俞经云自然明白。
“你……最近有何打算？”俞经云试探着问出这句话。
岳明兮道：“自然是下山去，乱党不除，我怎可自享清闲？”
俞经云道：“你如此胸怀大义，令人钦佩，可是你又何必卷入其中呢？”
岳明兮道：“实不相瞒，我的先祖正是前朝岳元帅，他一生抗金，精忠报国，却遭奸人所害，我们这一脉子孙被家仆拼死救出，隐居各地。虽然先祖已逝，我们却不会忘了要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俞经云心中豪气顿生：“原来你是岳元帅的后人，如此大志，当真可敬。”
岳明兮淡淡一笑。
“你……和我们在一起好吗？你走之后，他们常常提起你。”俞经云终于说出这句话。
岳明兮抬头望了望夜幕初降的天边如玉的月色，又望了望俞经云满是期待与率真的脸庞，轻轻地笑了。
俞经云已知道了答案。
大家又聚在了一起，俞经云带来了岳明兮，兴奋异常。穆羽裳也带来了三人，雁荡部众梁齐，小亮子和飞儿，只是眉目间带着似有还无的淡淡忧虑。凌皓天只身独影，心事重重，形容憔悴。
“仙女姐姐终于肯下凡了？还是我们这位无影剑客的功劳。”穆羽裳笑着对岳明兮道。
俞经云感到脸上一热。
“快别这么叫，叫我明兮就好。”岳明兮气质出尘，却平易近人。
虽然得遇新知是件喜事，可凌皓天依旧掩饰不住心中的哀愁。
“我去见芷蕙，我告诉她你是真心对她好的。”俞经云急道。
“回来。”凌皓天一把将他扯回来，“喝酒去。”
穆羽裳和岳明兮看着他们的背影无奈地笑着摇头。
酒楼里，凌皓天一饮而尽，“我一直以为，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其实我一点也不怪她……”只有单独和俞经云在一起的时候，凌皓天才说出自己的心事。尽管知道他帮不了自己什么，可是只要他听着就够了。每当伤心失意的时候，只要看一看他的眼神，心中就会温暖许多。
就算他一无所有，至少他还有友情。
次日，凌皓天，穆羽裳，俞经云，岳明兮聚在一起商议接下来的计划。
“天龙门怎样？有何动静？”凌皓天问。
“天龙门带走了三位掌门人及其弟子后，就好像音讯全无了。”岳明兮道。
“那洛中元呢？没有难为你吗？”凌皓天转首问俞经云。
俞经云摇了摇头。
“天龙门虽然没有动静，不过芍园盛会就要开始了。”穆羽裳微微笑道。
岳明兮道：“不错，一年一度的芍园盛会在扬州城举行，到时各大掌门亲临，芍元盛会意在赏园观景，绝不动武，便是有再大的干戈，盛会之中也须和平相处，这是百年来的规矩。”
“芍园盛会虽然不及武林大会一样出名，听说也吸引了不少武林人士。”俞经云道。
“那么林长霄一定会去？”凌皓天似乎一下子抓住了线索。
“当然。”穆羽裳字信地道。
“好。”凌皓天一拍桌子，道：“就去芍园，我就不信林长霄不会从中作梗！”
“只是梁齐，飞儿和小亮子只能和我们走到池州，飞儿的叔父主掌池州分多，这次招他们前去共商复仇大事。”
“雁荡山部众遍及天下，看来铲除天龙门和南平乱党指日可待了。”凌皓天由衷地赞道。
于是一行六人赶往扬州芍园，想到此去观赏盛会，众人心情甚好，便是凌皓天也暂时将难过藏在心里。穆羽裳，岳明兮和梁齐都不是话多的人，只有飞儿和小亮子一路有说有笑。他们极少离开雁荡山，因此出来便觉得什么都新鲜好奇。飞儿虽然笑语晏晏，然而每当不经意间对上俞经云的目光，便立刻绯红了双颊，所有的话全像吞回了肚里。穆羽裳和凌皓天注意到了，有时悄悄交换个眼神，有时凌皓天笑望俞经云，开他几句玩笑，俞经云不明所以，立刻反驳回去。一路上，众人说说笑笑，极为热闹。
然而距离池州越近，飞儿的话就越少，还不时轻轻叹息。其实很多人都明白，只有俞经云仍每日像孩子一样和凌皓天拌嘴。这一日晚上，众人在城郊燃起火堆休息，飞儿躲在角落，轻轻像俞经云招手，二人来到远处河边。飞儿将事先准备好的莲花船灯轻轻放入河水中，双掌合十，虔心祷告。然后道：“俞大哥，你知道吗？这些船灯漂入水中，许下的愿望就会实现，我要上苍永远保佑我心里的人。”
俞经云静静地听着，似懂非懂。
飞儿又道：“俞大哥，谢谢你把我当朋友，这么多天来，我真的很开心。”
俞经云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飞儿从怀中取出环佩，道：“明日我就要去池州，不能和你们同行了，俞大哥，这枚环佩送给你，只希望，你不要忘了飞儿。”
俞经云接过环佩，轻轻地道：“怎么会呢？我的朋友，一辈子不会忘。”
飞儿默默注视着，然后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转身奔去。只剩俞经云独影站在河边，凝望着水中忽明忽暗的船灯。
穆羽裳缓步走来，道：“看不出来吗？她心里喜欢你。其实从你上雁荡山的那一天，她就喜欢上了你。”
俞经云黯然低头，其实他也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穆羽裳明白他的心思，道：“我知道你对她无意，但是，请不要伤害她，好吗？”
俞经云郑重地点了点头。
次日，梁齐，小亮子，飞儿辞别众人，赶往池州。“姑娘保重。”梁齐向穆羽裳深施一礼，与小亮子飞驰而去。飞儿走在最后，“俞大哥，后会有期。”策马扬鞭回眸，思绪种种，缱绻万千，绝尘万里，回首千年。

曼珠倩影缱绻梦

凌皓天，俞经云，穆羽裳，岳明兮四人继续赶往扬州。虽然一路之上危机重重，但四人结伴而行，倒也不觉寂寞。数日之后，已来到了淮州城内，但见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俞经云本就喜欢热闹好玩的地方，此时看着车水马龙的行人商客，琳琅满目的新鲜玩意，处处觉得好奇。凌皓天不得不扯着他快走，只因他十分熟悉这位无影剑客的脾气，一旦玩心上来了，他们四个可不知哪年哪月才到得了扬州。
街上本就人多，凌皓天一疏神，转眼又不见了俞经云。只得转回去找，三人回头刚走了几步，便见路口围了一群人，俞经云也远远站在后面。只见人群中央一名紫衣姑娘跌倒在地，似乎受了伤，奇怪的是，围观的人指指点点，竟然没有人扶她一把。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这姑娘不知怎么受了伤？”“这是魔教的妖女，碰不得。”“魔教怎么到中原来了？”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俞经云心中气愤，走进人群，将那紫衣姑娘扶起。姑娘抬起头的一刹那，目光闪亮如同暗夜里最绚烂的繁星，带着几许差的异，“是你？”两个字脱口而出，如黄鹂夜莺般婉转动听。
“你认识我？”这回轮到俞经云惊异了。
“无影剑客？”紫衣姑娘一语道破俞经云的身份。
穆羽裳和岳明兮走过来扶起姑娘，走出人群。
姑娘伤得不轻，客站之中，岳明兮为她医治了伤势，穆羽裳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又是怎么受的伤？想必伤你的不只一个人吧？”
姑娘垂首道：“我叫素心，如他们所说，我确是曼珠教人。”
俞经云迫不及待地问：“素心姑娘，你怎么会认识我呢？”
素心幽幽道：“你当然不会记得我，曼珠教与天龙门联手袭击少室山武林大会时，你本可一剑杀了我，你却放过了我……”
俞经云确实不大记得了，他剑下放过的人不计其数。
“那么，她们为什么要追杀你？”俞经云问。
“因为……因为，是我自己触怒了教主……”素心的语气忽然带着些许的迟疑。
俞经云没有再问，别派内部的事，对方既不愿意说，外人自然不好勉强。
穆羽裳道：“素心姑娘，你只管好好休息养伤，有我们在，不会有事的。”随即又向凌皓天，俞经云和岳明兮道：“我们也正好在此休息两日吧。”
素心在客栈住下，岳明兮更是悉心为她医治伤势。
最如愿以偿的还是俞经云，他终于可以把热闹的淮州城逛个遍，这一日，刚刚和凌皓天出了客栈，便看见两个与素心同样服饰的曼珠教弟子走在前面，只是一人头上插着银钗，另一人发间则带着翠珠。
凌皓天二人顿时警觉，在后面远远地跟着，听着那两个姑娘边走边聊。
其中银钗姑娘正色道：“我们还是别光顾者看热闹了，早点带了素心回去，免得教主怪罪。”
翠珠姑娘略带不服气地道：“话是这么说，可是到现在咱们还不知道教主为什么要对素心这么紧追不舍，想当初素心也为教主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呢。”
银钗姑娘看看四周无人，道：“我倒是从上面的姐妹那听到了一些消息，也不只是真是假，你千万别对别人说。”
“是什么消息？你放心吧，我绝不告诉任何人。”翠珠姑娘来了兴致。
银钗姑娘把声音压到最低，可是凌皓天和俞经云还是听见了，“我听说，实在安徽绿竹林那一战中，教主本来已用瘴烟将凌云神侠，无影剑客那一干人困住，不料关键时刻素心却突然倒戈反向，提无影剑客挡掉了教主射来的冷箭。”
在身后静听的凌皓天和俞经云目光均是一凛，俞经云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那片幽谧的竹林，浩渺的毒烟，以及那猝不及防的冷箭……
“她公然和教主作对？难怪教主会那么生气呢。可她为什么要这样所呢？”翠珠姑娘道。
“我怎知道？不过我听有些姐妹说她是喜欢上了无影剑客。”
“喜欢上了无影剑客？可是，可是那也不能和教主作对啊……江湖传闻无影剑客英俊潇洒，吸引了不少侠女的芳心，我倒真想见一见呢，可是那次任务教主没带咱们去。”翠珠姑娘微微抱怨。
“乱说什么！”银钗姑娘敲了一下她的头，“这话要给教主听见，不割了你的舌头才怪！”
“这又怎么了？咱们向来都想什么就说什么的吗？又不像她们汉女……”翠珠姑娘心里不服气。
“不是这么说，寻常也有些违拗教主命令的姐妹，可教主都没想这一次这么生气，你知道为什么？”
翠珠姑娘侧头凝望，眼中尽是不解的目光。
银钗姑娘思虑片刻，才把声音放到最低，道：“我听说，教主也看上了那无影剑客。”
“什么？”翠珠姑娘一惊更甚。
“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否则咱们都会没命的。”银钗姑娘再次叮嘱。
“你放心吧，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咱们万成了命令就赶快回去吧，不要多生枝节了。”翠珠姑娘心中忐忑。
俞经云已快听不下去了，凌皓天却似抓住了把柄似的，望向俞经云，狡猾一笑，俞经云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用力盯了他一眼，转身闪回客栈。
“素心姑娘！”俞经云急急上楼，便来敲素心的房门。
素心还没开门，穆羽裳和岳明兮已从隔壁的房中出来。“经云，怎么了？素心刚刚歇下。”很少看见他如此严肃郑重的神情，穆羽裳不禁有些担心，却抬头望见了大门口凌皓天的眼色，随即便明白了，凌皓天的意思是叫她不要多管。
素心已穿戴整齐开了房门，“俞少侠，出了什么事？”
“在安徽绿竹林，使你为我挡掉了席教主那两枚冷箭？”俞经云脱口而出。
素心愣了愣，幽幽叹了口气，“你还是知道了……”
“你……为什么？”
“我……”素心犹疑着，却忽然惨然一笑，道：“我对不起教主，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语气虽柔，可眼神却正是一个杀手该有的决绝。
穆羽裳和刚刚闻声出门的岳明兮一下子明白了，追杀素心的正是曼珠教本门弟子，她倒戈反向，触犯了教规。然而大家心里都清楚，曼珠教教规森严残酷，对违反的弟子决不容情。可眼前这个可怜的女子却为了俞经云触犯教规，遭千里追杀，只是因为，俞经云曾经放过了她，仅仅为此吗？
“是我害了你，只是你又何必……”俞经云觉得心里很愧疚。
素心缓缓却认真地道：“见你一面，我心愿已足，纵被教主千刀万剐，亦无憾。”
一个年轻女子，当中说出自己的心事，何等勇气！何等深情！众人敬意油然而生。
次日房间内，俞经云闲坐在桌旁，忧虑却写在脸上。凌皓天开玩笑道：“喂，你不简单嘛，人家只见你一面，就可以为你死了。还有传说中得席教主……”
“别提席教主！”俞经云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
凌皓天一笑道：“说真的，素心姑娘怎么样？是个好姑娘吧？　”
俞经云微微一愣，“她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