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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岸,晓风残月-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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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不只有前方,在该转身的时候适时转身,才不会把自己迫得太苦。”蓝幽见她止步,方才放缓了语声。
“转身又如何?难道我还有其它路可走么?”白夜黯然一笑。
“不转身怎么知道没有?”
背后那熟稔的语声带着某种陌生的温度,白夜一颤,半晌,终于缓缓回身。
月光下,青襟悠悠,夜色中烁烁的双眸,虽没有那琥珀色瞳人的魅惑,却悄隐者别样令人心悸的光彩。
“夜儿,小心……”——眼前恍惚还是那个急急跟在她后面飞跑的小男孩。
“不要你管……哎呀!”——话音未落小小女孩就被绊倒在地。
“疼不疼啊?”他总是那个着急地赶过来扶她的人——而另一个,永远只会在远处坏笑。
这么多年,其实她并非无知无觉,只是,如此微弱的用心太易被那人的光芒所淹没,她要的自是另一种可以撼天动地刻骨铭心的浪漫柔情,怎会是如此平淡无奇的呵护?
直到这一刻,山风深寒入骨,白夜才骤然无比期待那安若磐石的坚朴青襟。
她狠狠地咬了咬唇道:“你知道我已经是……”
“我知道。”蓝幽很难得地截断她的话语——事实上,整个灵教都知道白护法与教主的另一层关系。
“那你为什么……”白夜嗓音一哑:当初她能得姬伐月动心与蓝幽的帮助密不可分。
“当初我以为他会给你幸福,可是,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蓝幽的眸中满是歉疚疼惜,他低低地道:“对不起。”
白夜盯着他半晌,声音忽然又恢复了冰冷:“我选的路,我自己走,用不着别人可怜。”言罢,便待撇首转身,却被一只温厚的大手握住柔荑。
“冷不冷?回屋去歇着吧。”蓝幽平稳无波的语声中满满的只是怜宠。
白夜用力地企图挣脱那温暖的手掌,却没有成功,只得僵着身子大声道:“就算你再迁就我,对我再好,我也永远不可能爱你。”
蓝幽蓦地身子一震,眸色骤然黯淡,沉默半晌,才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一笑,轻声道:“我并没有要求你爱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幸福。”
白夜诧异地一怔,他已经伸过另一只手替她拭去腮边的泪水,柔声道:“这里风太大了,早些回去吧。”说着,想要牵她往回走。
“我幸不幸福和你没关系。”白夜用力地试图甩开他的手,道:“放开,不要你管……”
“夜儿!”
蓝幽转身的轻喝令白夜一凛,抬眸迎上他复杂的目光。
许久,蓝幽才轻叹一声道:“我不会要求你作任何回应,因为,是我夺走了你的幸福,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要偿还,这是我欠你的,也是你应得的。”
白夜不解地扬眉:他什么时候夺走过她的幸福?
看着她满眼的疑惑,蓝幽迟疑了一晌,似是下了什么决心,忽然敛容认真地回望她道:“虽然当年我还很小,但那场大地动的所有情景却是清清楚楚地刻在我的脑子里,甚至,常常出现在我的梦中,清楚得……恍若昨日。”
他苦苦一笑:“我骗了所有人,也骗了你,可事实就是事实,无论我怎么隐瞒,怎么回避,终究逃不过自己内心的愧歉,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就不会失去双亲,也许……现在正过着平静安宁的生活。”
“你说什么?”白夜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
蓝幽抿了抿唇,将视线移向黢黑的山谷,语声变得低沉起来:“那一天,爹和娘带着我在一家酒楼吃饭,忽然间,天空就变得昏暗起来,接着,一种骇人的隆隆声远远传来,酒楼好像忽然成了海上的船只剧烈地起伏,原本的噪杂之地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他停了停,接着道:“直到那一波动荡过去了半晌,惊疑的人们才哗然作声。猜测、慌恐、无措之中,那可怕的隆隆声再度响起,这一次,却是伴随着一阵阵轰然巨响扑袭而来。”
蓝幽叹了口气道:“直到那个时候,人们才想到要逃跑,惊叫哭喊声乱成一片,我隐约听见娘说:‘出路都被堵死了。’话音未落,整幢房子已经开始剧烈地左右摇晃,我听见爹大声说:‘先躲过这一阵再说。’接着,我就被他们抱到桌子底下,爹和娘也跟着爬进来,把我护在身下。”
白夜怔怔地听着,蓝幽的语声那么平静,可她仍旧能够感受到当时那种骇人心魂的恐怖与慌乱。
“仿佛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在重重砸落,伴着各种惨叫、哀号、哭泣,空气里满是尘土,呛得我几乎要窒息,我听见娘说:‘幽儿别怕,爹爹和娘亲在呢。’接着就听见爹的一声闷哼,头顶上的身体重重地压了下来,我害怕地大声叫爹,爹没有答话,但是头顶上的重量却减轻了许多,我听见娘的声音说:‘幽儿有没有碰疼?’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一声很响很响声音从头顶传来,爹和娘的身子重重地压到我身上,我疼得大哭起来,可是娘再没有跟我说话,只有一种温温的液体,慢慢地,慢慢地……洇透我的衣服……”
第183章 第六十一章 此世何人不多情(中)
白夜抬手用力捂住双唇才没有哭出声来——无需猜测就可以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泪眼婆娑地看向面前的男子:原来当年他竟亲眼目睹自己双亲逝世,这该是如何深痛的打击?
蓝幽死死地盯着黑暗的深处,许久,才压抑住眸中的泪光,嗓音微哑地接着道:“我虽然并不很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却本能地恐惧,所以声嘶力竭地大声哭喊,就在我哭得昏昏沉沉的时候,忽然被一双手用力拽了出去,我隔着泪水看到一个男人正皱着眉头似乎在犹豫什么,我见他盯着地上,就想转身去看,却被他一把搂进怀里动弹不得。”
深吸一口气,他调整了声音接着道:“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安静了,只有一些细微的呻吟,我感觉他抱着我快步地向外走,不知道走了多远,就听见另一个孩子大声哭着叫娘亲,那个孩子就是你。”蓝幽叹息一声道:“你爹放下我,给你擦着眼泪说:‘夜儿乖,爹马上救娘亲出来。’然后,他把你塞到我怀里说:‘你抱着她向外面跑,尽量找平坦的地方,不要耽误时间,我随后就来。’我傻傻地点头,他推了我一把说:‘还不快点跑?’我就抱着你转身顺着他指的方向跑去……”
“后来呢?”白夜急切地追问道。
蓝幽收回目光,怅然垂望着地面,涩声道:“我抱着你跌跌撞撞跑了不知道多远,忽然又听见那可怕的隆隆声,我恐慌地转身,正看见你爹冲进那幢支离破碎的酒楼,远远的地面居然像海浪一般起伏呼啸而来,我吓坏了,抱起你没命地飞跑,可是那巨浪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眨眼间脚下的地面就鼓了起来,我们两个被掀出老远重重地掉在地上,你疼得放声大哭,我却在掉落地面的同时,看见那栋酒楼在烟尘中被夷为平地。”
白夜怔怔地听着,泪水不受控制地潸潸滑落。
良久,蓝幽的声音才重新响起:“我知道,你爹和你娘,再也不会回来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一家有足够的时间离开,决不会如此家破人亡,那个时候我就想:是我害死了你爹和你娘,我只有尽自己所能替他们照顾你、保护你,才可以补偿你因为我而遭受到的不幸。”
“所以你才一直都那么迁就我,处处护着我,就连……师父要收你为徒都不肯放下我?”白夜哽咽地问道,不知为何,心里却有一种痛痛的失落感。
蓝幽深深凝望着她,黯然一笑:“我知道,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取代骨肉亲情,只有尽我所能让你生活得快乐一些。”
沉默了很久,白夜忽然冷冷地一笑:“原来你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歉疚,”她缓缓地抬眸望向对面的男人,讥讽地扬唇道:“不过,从现在开始你不必费心了,因为我们两清了。”言罢,她更加用力地欲待甩脱蓝幽的手。
“夜儿!”蓝幽涩然唤道,就是不肯放手。
几番挣扎都没有能够脱离他的掌控,白夜忽然停止动作,冷笑抬眸道:“这么多年,什么深恩血债都可以偿清了,你尽可以放心地去巴结他的新宠,没人会指责你。”
蓝幽一怔,随即解释道:“你误会了,其实我是想……”
“我不想听,你走吧,有什么话尽可以回去讲给那些爱听的人。”白夜冷冷地截断他的话,反手拔刀,锋芒虚抵在他紧握柔荑的手腕上,寒声道:“放开,我不希望你只剩下一只手。”
然而蓝幽却没有丝毫的怯让,眸色愈加深沉地回望着她,柔声道:“夜儿,别这样,一切都会过去的。”
白夜狠了狠心扬刀向着他的手臂斩去。
不避,不闪,刀锋轻易地没入血肉之中,深可及骨,白夜急忙收刀,慌乱地望着蓝幽血流如注的伤口:该道歉,还是该怒骂?一时没了方寸。
“傻丫头,别再为难自己了。”
正无措间,蓝幽忽然用力将她拽入怀中。
应该推开他吗?可是这样陌生的怀抱,却有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温度,一瞬间就将冷冷的山风屏蔽于外,不醉人,却无可抗拒,仿佛凄凉雨夜蜷缩在自己的被窝里一般甜暖安心。
白夜的手抵在蓝幽坚实的胸膛,却怎么也没有推拒的力量,炽热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衫灼烫着柔荑,有力的心跳震动着手指,也摇撼着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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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偏殿,夜色清明。
窈窕的身影一闪,白夜已然欺近榻前,抬手挑起帐帘,她却蓦然一怔:杨柳风静静地躺在床上,春水悠澈无声笑望。
中计了!白夜的第一反应就是握紧手中的短刀防备身后。
“白护法无需担心,教主今夜不会来。”杨柳风语声轻柔。
心思被窥破,白夜反唇道:“他来了才好,我就是要当着他的面杀你。”
不惊不怒,杨柳风只是平和一笑,坐起身来道:“白护法何出此言,我之所得,你之所失,皆非本愿,原应相怜相助,何必枉生仇恨。”
白夜冷笑:“好一个所得非愿,你是想告诉我,今日之宠不过是他强人所难么?”
杨柳风垂眸轻叹:“教主心高气傲,只怕从来都是求必得之,夺必予之,若有不利,难免误惹心魔,眼下之事不过是他争强好胜一念执着罢了,无关情意并非本心,”她忽然抬首认真地望向白夜道:“白护法若为此伤神失意,未免徒耗泪水虚费悲戚。”
白夜迟疑着道:“你是说,他是因为赌气才对你那么好的?”后山地牢中的那个魁伟身影倏然在脑海中一闪,她试探着问道:“他和谁赌气啊?”
“白护法已有端倪,何必屈尊再问?”
杨柳风的语声依旧是温淡无波,却说得白夜心儿扑通一跳,她微微慌乱地撇开目光低声道:“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事危从权,属下就不讳直言,”杨柳风看着白夜一字一顿地道:“白护法所知之人乃破迷开雾的关键所在,若得实情相谋,必可各得其所,何乐不为?”
白夜看着那温温春水暗自惊疑不决:她怎么能知道那个男人已经来到灵教?难道是姬伐月告诉她的?不,不可能,如果那个刘如磬真的是她丈夫,而姬伐月又真的是强迫她进的灵教,那他决不会将这样的讯息透露分毫。
踌躇半晌,白夜终究是冷冷一笑,道:“什么实情虚情?圣女既然入我灵教侍奉教主,就该老老实实安守本分,违命叛教可是要丢入蛇窟饲蛇的,”她伸手用冰凉的刀身掂起杨柳风的下颌,俯身讥诮道:“若让教主知道你仍有不忠之心,恐怕远非饲蛇那么简单了。”言罢,她冷哼一声,并不去理会对方的反应,转身掠出窗棂。
第184章 第六十一章 此世何人不多情(下)
灵教后山地牢的第二层,刘珩的目光毫无焦点地飘浮在半空。
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他完全不能知道,只有通过送饭的次数来判断大概是又过了几天。
因纯阳内力反噬而布满全身的燎泡已经渐渐干瘪,同时把一阵阵磨人的刺痒传遍全身。
然而,这却不是最催人心志的:从那一次施蛊之后,姬伐月就没有再来过,可饭食虽然每日都按时送到,但却是馊臭不堪形同泔水,教人难以下咽,这还不是最恶劣的,因为,人除了吃之外还有另一样重要的也是必须的事情……
以往,白夜囚禁他的时候,每隔两个时辰就会有人来服侍他解决这些问题,但是,姬伐月却没有安排任何人来做这样的事情。因此,这短短的,也是漫长的几天,刘珩就在他有生以来最大的屈辱中度过。
本是鼠虫活跃的时气,况且满室恶臭如同无声的召唤,将无数飞的、爬的、跑的、蠕动的东西汇集过来。
“生不如死”远不足以形容心灵上的摧折,比禽畜都不如地苟活,这才是那人要给他的报复。唯一能支持刘珩没有崩溃的,就只有心头那汪温温的春水——风儿,若你知道我此刻的处境,是否会失望所托非人?
炬火再一次亮起的时候,刘珩涣散的目光并没有任何变化。
扑面而来的恶臭令白夜不禁皱眉掩唇,隐忍了半晌才没有作呕,抬眸触及到牢中的人,她不禁失声道:“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刘珩听到语声,方才凝聚起视线,见是她,憔悴的面容漾起一丝笑意,嗓音沙哑地问道:“风儿还好吗?”
白夜怔怔地站在原地没有答话:经受着如此非人的摧折凌虐,在这样的痛苦和绝望中,他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女人!世上真的可以有如此痴浓的情意,能够让一个人爱另一个人爱到忘我的地步么?
“她穿着干净的绫罗绸缎,住在富丽堂皇的东偏殿,每天玉馔珍馐,闲来调雀解闷,这样,算不算很好?”本想说两句让他安心的话,可是出口便又成了这般尖酸刻薄,白夜不禁悄悄懊悔——他身在囹圄,自然是想听到那女人仍然牵挂着他的消息才对,如今她说得那女人这般快活自在,岂非要把他最后的一点意志都摧毁粉碎?
出乎意料,并没有怨恨失望,刘珩反是欣慰地一笑:“那就好。”
白夜不安地轻嗽了一声,终究忍不住低声道:“我看见她在没人的时候拿着一支金钗哼曲子,好像就是你经常吹的那一首。”
“原来她还记得。”刘珩柔声低喃着。
“她还说……所得非愿。”白夜不受控制地搜索枯肠,希望能够给他一些安慰。
刘珩却忽然阖拢双眸,半晌,才哑声道:“这个傻丫头。”
白夜听出他竭力掩饰着的哽咽,心头也不觉一酸,想要出言相劝,却偏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唯有沉默咬唇。
良久,刘珩才启眸重新望向白夜道:“她身子弱,事事又爱存在心里头,白姑娘若得方便,还请烦劳多劝她宽心,刘某感恩不尽。”
想起昨夜所为,白夜心虚地避开他的视线道:“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她么?”
等了一晌都没有听见答复,她不解地抬首,却看见深邃锐眸中满是复杂难辨的情绪。
缄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刘珩才沉声道:“可否委屈白姑娘将在下怀中的香囊带给她?”
只是一瞬的迟疑,白夜就举步走近他,一干老鼠见有人靠近未免吱吱地跑散开去。
白夜努力地令自己忽略那难闻的气味,探手在微微残破的衣襟里摸到那个香囊。
金燕剪柳,早已失却了当年的光彩,沾满了不知道是血还是汗的各种污渍,然而刘珩看着它的目光却温柔到令人羡妒。
“就不要再说些什么?”白夜忍不住又一次轻问。
“不必了,她会明白的。”刘珩含笑凝睇着香囊,仿佛是看着他魂牵梦萦的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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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缘殿。
月色阴沉,映衬着端坐桌旁的灰暗人影,倍觉森冷。
“本座听说近日你侍奉圣女殷勤劳苦,以致月事不调饮食不畅,”姬伐月笑意幽寒地勾唇道:“难为你一片痴心,本座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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