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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岸,晓风残月-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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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女人!这样等下去只会活活冻死。
死!
姬伐月双眉骤蹙。
“……若孑然孤寂,纵使千秋万载也如无边苦海。”
他蓦地痛然看向那月光下的单薄身影:其实她知道那人生还无望,只不过怀着一丝侥幸才会回到这里,可是,没有奇迹,没有惊喜,所以,她选择与他同去!
不能同生,但求同死。
不能同死,总算,也可以在同一处死。
心仿佛被一股巨大的重压残忍地碾过。
疼。
窒息。
她的命是他救的,她怎么可以如此不在意地说放弃就放弃!
是不是他无论为她做什么都会被轻忽鄙弃?
是不是除了那个男人她心里就再装不下其他?
姬伐月一步一步地走出阴影,走到杨柳风面前的月光里,沉默地看着她。
杨柳风却仿佛什么也看不见,始终定定地凝望着那堆已经黯然无光的余烬。
凄风阵阵刻骨深寒。
又一袭无情朔风席卷之后,他终于走上前抱起已经有些僵硬的孱弱身躯。
“明天再来。”微微粗嘎的语声在她的挣扎之前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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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之夜,月色清明。
山下,灯火片片,辉映着偶尔窜起的绚丽烟花。
山中,小小的木屋顶上,一个孤凉的身影寂然独坐,痴看那遥遥的欢闹和乐。
“伤才好些就蹿上跳下的,是嫌血流得还不够多么?”
衣袂微响,暗香袭人。
不必回头,就知道是白夜。
“白姑娘多虑了,在下的伤势已然无碍。”刘珩勉强从遐思中回神应声。
“又在想她?”白夜在不远处坐下身来,睇着他掌中的香囊。
“今天……是十五了。”刘珩似是自语地低声道。
天上月圆,人间离恨。
白夜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知不觉就忙过除夕到了元夜,那人想必早已离开此处回去灵教了,自己若在莫荆相候,恐怕正是携手观灯的时刻,真所谓欲速则不达。
“连累白姑娘不得回乡团聚,实在是抱歉。”刘珩转首看向她。
白夜撇嘴道:“你少动动,早点好了才是正经。”——这个男人和那个大男孩一样,都能轻易洞悉人心,只是,他更要面子,更爱逞强。万事不肯开口央人,只要她不主动帮手,自己能做的事一定自己做,自己做不了的事咬紧牙关也要自己做,每每总是令人又怜又恼。
刘珩回过头,默然看向手中的香囊:几经磨难,金燕剪柳已然微微破损,一抹暗褐的血渍染污了合和二仙。
是她的血还是自己的血?
忽然想起双宿双飞的那第一个清晨,她凝视着香囊的水眸中沉重复杂的情绪,是不是从那时起她就已经预料到今日的局面?所以才会在知悉自己有了他的骨肉之后忧思更甚?
总是要这样独自背起所有的愁苦,不肯让他分担一点点……
刘珩幽幽长叹一声:到底是谁一直在保护谁?
“这个……是你的吗?”
白夜轻轻的语声打断了他的遐思,一支竹箫缓缓递至眼前。
刘珩微怔了怔,方才抬手接过:虽然箫身上多了几处刮痕,但却并不影响吹奏。
“昔年翡翠箫,今日紫竹条,气正无须改,音圆不必调。”他浅笑低吟,揖手道:“白姑娘有心了。”
“你若果然有心相谢,就吹支曲子给我听。”白夜无声一笑。
抬望明月,轻抚竹箫,一晌,刘珩方才缓缓地将箫举至唇畔。
寂寂空山,一缕幽音缠绵凄婉,如柔丝万丈愀然动人:
冰渐消,雪正减,寒烟舒,晴曦驻,
人别离,魂梦蹙,何处。
靡靡燕,呢喃语,霜霰妒,东君黜,
踏霭暮,寻鹊渡,何处。
月色枯,末路,玉手冷,良辰误,
恨只恨,应是春风空负。
莺声楚,悲咽,难相抚,却相疏,
情思苦,求良晤,何处。'1'
缱绻相思尽付箫音,虽不曾发一词一句,但却声声摧心。
白夜痴然怔望着眼前黯然神伤的男人:什么样的女人能得痴心若许?她愿不顾一切地去学,只要那个酒一般蛊惑人心的大男孩也如此刻骨地想她一回,爱她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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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何处》 ——仿《四季乱语之春樱散零乱》
冰渐消,雪正减,寒烟舒,晴曦驻,人别离,魂梦蹙,何处。
靡靡燕,呢喃语,霜霰妒,东君黜,踏霭暮,寻鹊渡,何处。
月色枯,末路,玉手冷,良辰误,恨只恨,应是春风空负。
莺声楚,悲咽,难相抚,却相疏,情思苦,求良晤,何处。
特为本作而写,原词如下:
《四季乱语之春樱散零乱 》
春又来,人已去,风烟残,夕阳晚,樱花开顷刻散,零乱。
年光逝,韶华落,飞絮转,不堪看,路漫漫空梦断,零乱。
渡忘川,彼岸,忘不掉,人长叹,古井下,思念月光装满。
樱花瓣,飞过,风幽怨,水清寒,离伤黯,游丝转,零乱。
第127章 第四十二章 相思何处最孤单(下)
箫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两个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久久地静默相对。
“她……是不是很美?”过了很长时间,白夜才轻轻地问。
刘珩缓缓地抬起头,冰盘皓皎星河璀璨,月光映亮了坚毅的五官轮廓,他微笑轻语:“她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
他不笑的时候有着一种令人畏惧的威严,笑起来却如晴阳普照,满是令人安心的温暖。
听别人当面夸赞另一个女人自然不是什么高兴的事,白夜略有些不服气地撇了撇嘴,但并没有反驳什么。
圣女宫里的女人也是个个绝色,细细权衡,白夜自觉不输给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可是,也没见那个大男孩对谁如此念念不忘,都不过是刚来的时候新鲜两天,没多久便丢在脑后了,反倒是自己,还能常常相侍左右。
“她是不是很聪明?”忍了又忍,白夜终于还是轻问出声。
刘珩痴迷地凝眸素月,半晌,才低呓道:“她是最聪明的也是最傻的女人。”——傻到可以不顾一切地把自己托付给一个无力周全她的男人,傻到明知是怎样的结局还要无怨无悔地一路走下去。
白夜没有再问什么,只是垂首怔看着那颗闪烁在锁骨间的水玉链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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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镇,结彩张灯照如白昼。
绚烂烟花、欢闹人声、喜庆锣鼓。
可是,这一切却只能更衬出那个温淡的人儿深深隐藏着的凄寂。
她还在笑,笑靥柔婉得体,丝毫没有与佳节气氛相悖之处,可是,姬伐月却有些后悔带她出来看灯。
这些日子,每天早晨他都会站在院子里等她出来,然后一起安静地走到山脚下,再抱着她飞掠到石人垛的那片石林,接着就是沉默地等待,直到红日西沉,才抱起她掠回到山下,一起走回客栈。
姬伐月从未想过自己会对一个如此冷待他的女人这样有耐心,但是,自从认定那个男人生还无望之后,对于她就有了更多的疼惜怜悯。
有时候,也会为她的淡漠疏离而气恼,可想到她已孑然于世孤苦无依,仅有的就只是那么一点点微渺近无的希望,终于不忍心再多发脾气。
而今天,正是上元佳节,想着出来逛逛灯市,或许可以借着这些热闹喜气散散她心头的阴郁伤悲。
杨柳风并没有拒绝,只是沉静地微笑着跟在他身后,仿佛已经融入了这喧喧闹市中,然而,姬伐月却竟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深埋在笑靥之下的哀伤。
这样的笑比哭还让人心酸、心痛——他一路懊悔:早知道还不如不来,至少她不必那么艰难地掩饰内心的悲戚。
一群半大的孩子叽叽喳喳地从他们身边飞跑而过。
“等等我……”
一个胖乎乎的娃儿提着只玲珑的绣球灯摇摇晃晃地追在最后,却是不小心打了个绊,“哎呀”一声仆跌在地,绣球灯落在一旁,里面的半截蜡烛掉了出来,点燃了灯纸。
那娃儿小嘴一咧正要大哭起来,却被一双怜爱的柔荑轻轻扶起。
“看,新衣服都脏了。”说着,杨柳风轻柔地为他拍掸着身上的灰土。
那娃儿忙低头去看身上的衣服,一时竟忘了啼哭。
拂净尘埃,杨柳风替他正了正小小的衣襟,柔声问:“摔疼没?”
那娃儿抬头正要回应,却偏看见了一旁烧坏的灯笼,便撇开小嘴哭叫起来:“灯,灯……”
杨柳风忙伸过帕子替他擦着鼻涕眼泪,柔声哄道:“你乖乖地不哭,我就给你买个更漂亮的花灯,好不好?”
那娃儿听说可以再买一个花灯,便抽抽搭搭地停了哭闹。
杨柳风怜爱地抚了抚小脑袋,抱过那娃儿款款起身,正转眸准备找卖花灯的摊子,却见一只精巧的双莲灯已经递到身前。
“这只是不是比你原来的好看?”姬伐月含笑问道。
“灯,灯……”那娃儿欢叫着放开抱着杨柳风的一双小手,去抓他手中的挑杆。
姬伐月偏偏缩回手去,一支挑杆就在那双小手将及未及的地方晃来晃去,笑着道:“连句谢谢都不说?”
那娃儿全副心神都在灯上,如何还有空去理会他的言辞,只一味全力地倾过身子抓向挑杆。
“小心,要摔下去了。”杨柳风宠溺地笑看着怀中的小人儿,向姬伐月挪了两步。
眼看着小手就要捉到挑杆,可姬伐月竟然又退了两步,道:“不说谢谢就不给你。”
就这样,一个一言不发伸长了身子要抓,一个斗气偏偏不给。
连试几次,灯笼还是没有到手,那娃儿缩回身子泪汪汪地看向杨柳风,小嘴儿一扁,便是要哭的样子。
“不哭不哭,”杨柳风柔声哄道:“来,咱们一起说谢谢好不好?”说着,抱着娃儿向姬伐月盈盈一礼道:“多谢公子赐灯。”
那娃儿却不出声,只是抓住她的衣襟,扁着小嘴,牢牢盯住姬伐月手里的莲灯,随时准备要大哭出声的样子。
春水融融,恳切相望。
“给你,给你,”姬伐月只得无奈地将花灯的挑杆塞到那娃儿手中,悻悻地道:“这么大了,连谢谢都不会说,笨死了。”
花灯到手,小脸儿瞬间乐开了花:“谢谢,谢谢。”那娃儿奶声奶气地说着,眼睛却一刻不离那对精致的莲灯,蓦地,似是想起了什么,努力地欲图挣脱杨柳风的怀抱。
抱不住那扭股糖似的小人儿,她只得弯身将他放下。
“娘,娘——”双足甫一着地,那娃儿便大喊着飞奔向人流。
“小心,别再摔了。”杨柳风关切扬声。
“别理那忘恩负义的小畜牲,多摔几次他就长记性了。”
姬伐月嘴里笑嗔着,双眸却是深深凝注向温淡的背影——就在她弯身扶起那孩子的一瞬间,所有极力隐藏着的令人心碎的孤苦便骤然消散,她的微笑软语,带着撼人心旌的婉妙,她自己或许并不知道,当她抱起那孩子的瞬间,漫天烟花一地灯火都为之失色,所有的光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不耀眼,却动人。
似曾相识?
仿佛,又回到了初见那夜的灯下,安闲、从容,令人心神迷醉。
“……只怕将来在子嗣一事之上公子还要另作筹谋。”耳畔幽幽浮起大夫的话。
心头愀痛,他黯然看向依旧眷恋地凝视人群的孱弱身影……
第128章 第四十三章 际遇乖张奇蛊乱(上)
“你就不能捺下性子来再养几天?”白夜微恼地提高了嗓音:前晚从屋顶下来就发现他腿上那条最深的伤口又裂开了,若不是他总那么急性子又要强,就算是缺药,伤口也不会愈合得那么慢。
念及至此,她不觉埋怨地瞪了他一眼:若非为了他,怎么会错过与姬伐月的会合?如今既已错过了,自然不免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况且,私心里她又不想那么快回去了,倒要让那大男孩急上一急,说不定他平时只是假装不在乎,回去不见了她才知道自己有多爱她——这个刘如磬不也常叹说:以前朝夕相守的时候未觉得珍惜感恩,如今两相分离,才知道过往的一时一刻都是如此美好可贵。
“多谢白姑娘救命之恩,在下身上的伤已无大碍,那日形势凶险,拙荆虽然蒙人庇佑,却也未必能得周全,她身子又弱,还受了那么重的伤……”眸色一黯,刘珩拱手道:“白姑娘一片美意在下心领了。”
“自己腿上的伤自己不知道么?前晚刚裂开过,现在还要逞强?走不了多远伤口又会流血,再想让我帮你可就不能了!”白夜没好气地道。
刘珩没有说话,只是深深一揖,转身而行。
看着他的背影,白夜心里头忽然有了一丝莫名的火气,提气纵身掠向他身前。衣袂声响,他竟然也提气飞身企图越过她的阻拦,冷笑一声,白夜纤腰一拧已是落在了刘珩面前:“回去!”
玉掌轻挥,幻蛊已然迎面而至。
刘珩见她挥掌,本能地侧身避让,却不料眼前一阵晕眩,身形微顿之间,竟然看见杨柳风楚楚站立,而她身后,万把利剑正森森而至。
“风儿!”不及细想,他已是飞跃上前抱紧那个柔软的娇躯转过身去要替她挡住那些致命的利剑。
强悍的怀抱,陌生的温暖,白夜不觉愣怔无措:她唤出的这个叫做惧幻蛊,中蛊的人会看见自己内心深处最恐惧的画面,人看见自己害怕的东西本能应该是后退防卫,施蛊者便因此得以迫退敌人,所以,她根本没有防备他竟然不退反进,且以这样迅速而强力的动作抱住了自己。
错愕之下,白夜竟然忘记了挣扎:这样的怀抱充满了令人眷恋的安全感,姬伐月的怀虽然令她迷醉,但是,相形之下却似少了一些什么,说不出具体是少了什么,可正是这缺失的难以名状的一点点,竟令她怦然心动。
刘珩紧紧地抱着怀中的人儿,半晌,却未感觉到锋刃加身的痛楚,鼻端的一缕幽香令他蓦地清醒:风儿不会武功,怎么可能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面前,况且这香气……
他倏然松开怀抱后退两步——是白夜!
刘珩尴尬无措,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又无从启齿,半晌,才讷讷地道:“对不起。”
令人窒息的温暖骤然消散,白夜只觉心头一空,怅然之中听见刘珩的语声,方才惊觉自己的失态。
为什么松手?为什么退开?
刚才还是那么深情霸道,这一刻竟然就如此疏离冷淡。
是不是每个男人都一样,喜欢了就把女人拉进怀里,厌倦了再一把推开?
被羞辱的怒火化作轻蔑的冷笑,白夜寒声道:“还以为你有多痴情,原来是心里想着风儿,嘴里念着柔绮,怀里还要抱一抱别的女人,对不起这三个字留着去骗你的风儿吧。”言罢转身向着小屋走去:“你这种负心薄幸的人就该死了才好,没的浪费我那么多药。”
刘珩沉默地看着她愤然摔门进屋,眸色复杂。
气恼了半晌,白夜渐渐宁定心绪,才觉得自己这个脾气发得有些莫名其妙:幻蛊施出,中蛊者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象,做出错误的判断也是理所当然,况且,他抱住自己的时候,嘴里明明唤的是“风儿”,可见得他只是把自己当成了风儿,并不曾背叛他的爱人,自己一直都是艳羡着那样痴浓的情意,怎么反倒生起气来?
思前想后都是因了自己无故施蛊而起,她未免又自责不安起来,隔着窗户见刘珩默立在料峭寒风之中,想要唤他进来,又觉难以启齿,想要视而不见,却是过意不去……
纠结良久,忽见刘珩抬首向着屋内沉沉一笑,眸光明澈温暖朗若晴阳,转身向着山中走去。
“等一等!”急切中顾不得自矜,白夜顿足掠出房门再次拦到他身前道:“这么急着去找她,难道是怕自己还恋着柔绮?既然忘不了,又何必惺惺作态地自欺欺人?”原本只是想留住他再休养几天,不知道为什么,出口的话就这般刺耳,白夜心里有些后悔,可是,言如覆水,自然无从收回,只得略略不自然地避开他的目光。
刘珩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并没有反驳什么,似乎也没有生气,语声平淡地道:“白姑娘刚才是向在下施用了幻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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