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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弦十三曲-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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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澄淡淡道:“你若不救他,他一旦败军身亡,你那叔叔定然会集结鲜卑起兵,到时候大秦一乱,你手中只有区区一万人马,能守住平阳都不容易,又怎论剑指长安,救出清河?”

慕容冲的身子一震,呆呆地看着苻澄。

苻澄瞪了他一眼,道:“长安,本宫是无论如何都要回去。所以,救援之事,你去也好,不去也好,哪怕本宫只有一骑人马,也要去救他,至少在这个时候,他不能死。”说完,苻澄蹙眉一叹,“若是让其他人攻入长安,只怕清河又将落入另外一个地狱……”

“我……我哪里说不去了?”慕容冲狠狠咬牙,“公主都去了,驸马岂能不去?我就当做是救姐姐,救他一次又如何?”

苻澄不禁笑道:“驸马,若是清河看见你如今的样子,定然会觉得欣慰。”

慕容冲俊脸一红,道:“你胡说什么?”

苻澄看他的眉眼神色,与清河颇有相似,不禁呆了一呆,嘴角一扬,笑了笑。

慕容冲只觉得心一阵乱跳,慌忙侧过了脸去,道:“平阳府中还有些事尚未处理,公主就继续在此练兵,我先走了。”

苻澄笑道:“勤政是好事,也当注意身子,若是清河知道本宫没有好生照顾你,定然要责难于本宫。”

慕容冲听得心头一暖,却有带着几分酸意,喃喃道:“话,只说半句便好,我的身子,我自己会注意,不劳公主操心。”微微一顿,慕容冲忍不住道,“公主有那份心,还不如多多照顾自己才是,别等到我写休书那日,倒成了写公主灵位。”

“你……”苻澄微微一怔,慕容冲已大步走出了营帐。

抬手抚上自己左鬓上的白发,苻澄淡淡笑了笑,“母妃,你再看见孩儿,定然会觉得孩儿越来越像父皇吧?”

苻澄怅然一叹,望着战势图上的长安,眸中隐隐有些泪光,“清河,你呢?这两年可好生照顾了自己?”

心酸微凉的,又岂止苻澄一人?

建康,乌衣巷,谢府。

谢酒酒一边摇着身侧的摇篮,一边哄着摇篮中的小公子睡觉,纵使不是自己的孩儿,两年相处,终究是有些感情。

“如今的你,可好?”

喃喃一问,谢酒酒急忙仰起脸来,不敢让眼中的泪水滑落。

大秦与晋国一战,迫在眼前,如今晋国人人自危,许多人都说,按东晋倾国不足二十万兵力,怎能挡住苻坚百万雄师?

可是谢酒酒心头明白,当一盘棋局走到中局,棋面上所看到的,往往不是全部。

这个时候,至少晋国丞相不曾慌乱,还是每日上朝,下朝,赏花,品茶,似乎一切都掌握在心头,有了克敌制胜的法子。

“娘……娘亲……”

小公子在摇篮中不肯入梦,圆睁着清澈的小眼睛望着谢酒酒,这一句吐字不明的娘亲喊出,倒是让谢酒酒的身子一颤,惊愕地低头看着摇篮中的小家伙。

这孩儿出生两岁,一直不曾说话,这头一次喊人,没想到喊的竟然是娘亲,让谢酒酒的心漾满了甜蜜的酸楚。

“孩儿乖……”谢酒酒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小脸,小公子的小手已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指,不肯放开。

“我倒是没想到,这娃儿竟然先喊你。”谢渊摇扇走了过来,蹲在了摇篮边,笑吟吟地看着谢酒酒,“看来,他是真的把你当娘亲了。”

谢酒酒抬眼望着谢渊,道:“我本就该是他的娘亲。”

“呵呵,倒也是。”谢渊逗了逗小公子,叹息道,“叔叔此次是进了一个死局。”

“哦?”谢酒酒疑惑地看着谢渊,“我倒是觉得谢丞相如今成竹在胸,必然有把握打赢这一战。”

“赢了又如何?”谢渊摇头苦笑,“他终究不肯听我的话,若是输了,罪责在他,若是赢了,他便成了皇上的心头刺,迟早会出事。”

谢酒酒沉吟道:“确实,这天大的功勋,必然遭妒。”说完,谢酒酒微笑道,“这不正是夫君你想看见的结果吗?”

谢渊摇头道:“我一直敬佩他,所以不管他如何打压我,我终究当他为叔叔,如今这灾劫在后,我还是忍不住对他提醒一二。”

谢酒酒淡淡笑道:“瞧夫君这模样,定然是被训了一回吧。”

谢渊颓然笑了笑,“夫人好眼力,看来,你我那局,要加紧一些,否则我谢家大祸临门之日,你我都脱身不得。”

谢酒酒抬手拍了拍谢渊的肩头,笑道:“夫君可放心,棋已中局,只等谢丞相大胜,你我便有了第一枚棋子。”

“只希望最后可以救他一命。”谢渊微微一叹,握住了谢酒酒的手,正色道:“酒酒,若是……若是可以的话,我接她进门之日,你也留在府中,可好?”

谢酒酒急忙抽出了手来,“夫君,她待你之好,你怎忍心再辜负于她?我若留下来,定然会让她觉得难受,所以,夫君还是不要再横生枝节了。”

谢渊苦笑着点点头,道:“也是,我不会逼你留下。”

“呵呵,谢谢夫君。”谢酒酒弯眉一笑,让谢渊不禁有些恍惚。

突然,侍卫谢宁走到两人身前,恭敬地一拜,道:“三夫人,谢丞相有请。”

“叔叔要请酒酒做什么?”谢渊一惊,看了看谢酒酒,当即道,“我陪你一起去。”

谢宁为难地道:“三公子,谢丞相指名只要三夫人一人赴宴。”

“没事,我抱着庆儿去。”说完,谢酒酒俯身将小公子抱在了怀中,“念在庆儿的面上,他想必也不会为难我。”

“好,一个时辰后,我会亲自来接你。”谢渊点点头,以谢酒酒的心智,应当不会有事。

“嗯。”酒酒略微点头,便抱着小公子跟着谢宁离开了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淝水之战马上呈现,本文将从历史部分慢慢转入架空部分。
后面部分80%+都是架空部分,请勿与历史联系,有些人物在历史上面没有。



、第六十五章.谢公邀

池中白莲盛放,谢安邀约所在的别馆小院显得格外的雅致。

一曲古琴曲抚罢;谢安一手捻着胡须;一手扇着鹅毛扇子转过了身来,笑着望了谢酒酒一眼,颇有几分惊色。

“谢宁;你带他们都下去。”谢安徐徐说完;神韵之中带着几分仙风道骨。

谢宁拱手一拜,挥手示意别馆小院中的丫鬟与小厮退下。

谢安看着小院中的其他人都退了下去;方才走上前来,对着谢酒酒拱手一拜,道:“八年改名换姓;委屈公主殿下了。”

谢酒酒大惊,急忙掩住了眼底的惊色,道:“叔叔您这是怎么了?谁是公主?”

谢安知道她不会承认,于是接口道:“当年大皇子谋反,连公主您也受了牵连,渊儿暗中让你改名换姓嫁入了谢家。若是老夫没有首肯,殿下以为,平凡歌姬可以嫁入我谢家?”

“你……”谢酒酒震撼无比,一直以为,在谢家,除了三公子谢渊,不会有人知道她的身份,没想到作为谢家主事的谢安竟然了若指掌。知道退无可退,谢酒酒只好迎上前去,或许将话给说明了,会有新的路走。

“既然叔叔一切都知道,要我怎么做,不妨开门见山吧。”

谢安只是含笑摇头,道:“你既然已是我谢家的媳妇,还生了我们谢家的骨肉,过去的便过去吧。况且,老夫今日相邀并不是为了追究八年前之事,而是想公主给谢家一个恩典。”

“我?”谢酒酒愣了一下,“叔叔,如今我已不是当年的庆云公主,我如何给恩典?”

“今日不是,不代表来日不是。”谢安捻了捻胡须,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今日渊儿那孩子所言,句句是实话,并非老夫听不进去,而是老夫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早已回不了头。”

谢酒酒又是一惊,“叔叔此话怎说?”

“渊儿那孩子在子弟之中虽然文采平平,但是见识卓远,是难得的栋梁之才。”说着,谢安叹了一声,“老夫一直打压于他,怕的就是他那性子闯出什么大祸来。当年大皇子谋反,老夫知道,他也在其中,当初忧心他会牵连谢氏一族,却不想他竟会急流勇退,突然远离了那场皇室争斗。”谢安深深地打量了一眼谢酒酒,“当初,老夫如何也想不透,又不能直面相问,只得暗中派人盯着渊儿的一举一动。看着他救你出宫,看着他帮你偷大皇子尸体,看着他费尽心力,让你改名换姓嫁入府中……”

“叔叔究竟想说什么?”谢酒酒忽地觉得有些冷意透心,谢安原来暗中窥伺他们那么多年,如今相邀,必然手中握有筹码,是她不得不答应的筹码。

谢安摇扇道:“老夫一直以为,渊儿倾心于你,而你却对渊儿毫无感情,原想寻机将你赶出谢家,以免公主身份暴露,牵连谢家。”

谢酒酒淡淡一笑,“那叔叔为何不赶酒酒走呢?”

谢安摇头轻笑道:“这些年来,你用心帮他,为我谢家谋第二条生路,老夫怎会从中破坏你们?况且,两年前,你本有机会离开谢家,却还是为了渊儿回来,并且还为渊儿生下了孩儿,足见你对渊儿已是情深义重。如今,你怀中的是你的骨肉,府中还有夫君,若是他们同时蒙难,你定然不会袖手旁观,所以,今日老夫斗胆,向公主讨要一份恩典。”

谢酒酒不禁一身冷汗,抱紧了怀中的庆儿,若不是这个孩儿,只怕今日自己已不是执棋人,倒成了谢家的弃子。

所幸,谢安并不知道还有另外一个她的存在,看来,三公子为了保护那个女子,真的是费尽了心力。

“叔叔话都已说明,就请说吧,酒酒定然遵从。”

谢安满意地一笑,道:“公主殿下若是有一日得以还朝,就请念在怀中孩儿与渊儿的面上,宽带我谢家子弟。”

谢酒酒点头道:“好。”

谢安终于舒了一口气,笑道:“如此,老夫便可真正安心地打这一战了。”

“九死一生,必输之局,叔叔,你怕吗?”谢酒酒忍不住问道。

谢安摇了摇头,道:“殿下也是执棋之人,难道你也信我晋国必输?”

谢酒酒摇头道:“酒酒并非那个意思。”

“赢也是输,败也是输,既然如此,何不赢他一场?”谢安笑得洒脱,说得淡然,“青史留名,至少老夫也不枉此生了。”说着,谢安正色看着谢酒酒,“殿下,大皇子不也是这样性子的人吗?”

“哥哥……”谢酒酒心头一酸,再次想到了这个让她心酸多年的亲人。

确实,哥哥为了大计,可以远走漠北,拜访名士,招揽心腹,一去十三年。难得归来,明知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却依旧拼全力一杀,落得个谋反问斩的下场。

本来,身为庆云公主的她可以不必问罪,但是他们是同母兄妹,自幼亲密。当年才继位不久的皇帝司马曜为了斩草除根,下令毒杀当时在佛寺中祈福的庆云公主,这才有了谢渊相救之事。

时至今日,想必当今天子司马曜回想起来,当年的那一夜,依旧会惊心动魄吧。

大皇子司马晔,是当今天子司马曜的兄长,因为是庶出长子,所以不得承袭皇位,所以暗中做了不少动作,险些夺下了弟弟司马曜的皇位。

这一段往事,已成了晋国不可提及的往事,司马晔,司马嫣,这两个死于那场夺权之战的皇子与公主,早已成为晋国的一桩往事。

这天下,除了谢渊,谢安之外,只怕再也没有谁会知道,司马嫣,也就是如今的谢酒酒还活在这天地之间。

兄长没有完成的大计,正在由妹妹完成。

谢安总以为,谢渊是为了证明有权才有永远的一门显赫,以为司马嫣如此相助,只想报恩还情,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司马嫣想要做到的,是将谢渊推到龙椅之上。

天地之间,唯有天子,才能永享显赫。

“大皇子若是在世,今日这领兵出战的,又怎会是我谢家子弟呢?”谢安叹了一声,颇为惋惜。

当今天子司马曜与已故司马晔相比,司马晔更像是一国之君,至少当初的司马晔是个礼贤下士的好皇子,至少他不似今日的天子一样,好女色,亲酒肉。

晋国飘摇,各个大族门阀蠢蠢欲动,他谢安将谢氏一门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输赢最后搏的竟然只剩下“青史留名”四个字。

想到这里,谢安爱怜地望着谢酒酒怀中的小公子,捏了捏他水嫩的脸蛋,笑道:“不求富贵,只求长生,这孩儿,今后千万别让他入仕了。”

谢酒酒微微一愣,点头道:“寄情山水,倒也活得逍遥,不如让庆儿的姑姑做他的师父?”

“道韫那孩子,倒是颇为适合做庆儿的师父。”谢安笑了笑,点头道,“好,就这样定了。王谢二家如今已是姻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让庆儿与道韫多接触些,学些山水情怀,总比袖手为官得好。”

“呵呵。”谢酒酒舒了一口气,蹙起了眉心。

哥哥,若是你在,今日的晋国,还会是如此模样吗?

“妹妹,哥哥以后定然会收复江北河山,到时候让妹妹跟哥哥一起立在城墙之上,指点江山,你说,可好?”

犹记得当年哥哥离开建康时候对她说的话,犹记得那时候哥哥脸上的无邪笑容,甚至,犹记得哥哥鬓上那一束少年白发。

那一年,她仅七岁,岂不知哥哥一去十三年,她北寻哥哥不见,正当绝望之时,又接到了哥哥的飞鸽传书,说回建康,有大事发生。

当她激动地从北地归来,还来不及踏入皇宫,便被谢渊接到了佛寺之中,说安心等待哥哥来接,佛寺要安全得多。

没想到,她没等来哥哥,却等到了另一个皇帝哥哥的赐酒,甚至等到了兄长谋反被杀的消息。

谢渊蒙面带着黑衣人拼死从佛寺中带她逃出来,设下了公主跳崖的假死局,从此,司马嫣便消失了,这个世间多了一个谢酒酒。

后来,她从谢渊口中知道了不少哥哥的事,原来,那一次谋反是不得不行,因为司马曜的刀已经架在了喉间,不得不反抗一搏。

于是,她决心活下来,不管是报恩,还是报仇,亦或者为了再见心中那个她,她都要好好活着……

“丞相大人,三公子在外等候多时,说是想庆儿了,想接夫人母子回去。”谢宁远远立在院门处,对着里面高声说道。

谢安满是深意地一笑,指了指谢宁,道:“渊儿果然是个心思细腻的孩子,今后我谢家或许就要靠他了。”说完,谢安回头望着谢酒酒,“酒酒,如今你怀有子,外有夫,无论如何,都要保护自己的家。”

“恩义难偿,酒酒明白。”谢酒酒重重点头,对着谢安福身道,“叔叔,战局恶劣,多多注意身子。”

“老夫知道,回家去吧。”谢安刻意重念了一个家字,谢酒酒听得明白,会心地对着谢安一笑,便抱着庆儿退出了小院。

谢安摇了摇手中的鹅毛扇,长长地一叹,道:“自古亡国,皆是祸起萧墙,家不宁,国怎能安?”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应该可以猜出一点点什么了吧?
嘿嘿,酒酒司马嫣的话,那么子澈究竟是谁呢?
故事继续,架空继续。



、第六十六章.跨长江

江水激扬,奔腾向东;偶有波浪拍岸;激得心底几分豪迈之气升起,萦回不去。

苻坚勒马江畔,执鞭指向东岸;侧脸望着一旁大秦旌旗林立;绵延百里,不由得充满豪气地道:“此如画江山;将是朕的囊中物!”

随军臣下石越望了望天色,见日中生晕,甚是迷离;忧色道:“依日相看,今年不宜南下。何况况晋国有此长江天险为阻,其君又深获民望。故不可轻举妄动,盲目轻进。皇上,不如退军固守国力,修整军备,俟其内变,再乘机攻伐吧。”

苻坚狠狠瞪了一眼石越,怒声道:“朕休养生息已有三载,晋国不灭,朕夙愿不成,心头总是难受!”说完,苻坚极目江上烟波浩渺,“朕乃一国之君,大军已征伐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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