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来-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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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华接在手中，笑道：“你再去盛一碗来。”

秋梓依言又去盛了一碗过来，林若华笑着对明珠道：“瞧你脸色苍白，定是昨夜睡得不好，赶紧把这汤喝了，一会儿还要跟我出去办事呢”

明珠刚才呕吐，胃中已空无一物，闻到清香扑鼻，更觉腹中饥饿，当着众人，便推辞了一番，又再三道谢方才接过来慢慢喝了。

林家人一向不在下人面前立规矩，见了明珠果然脸色不好，自是觉得给她喝碗鸡汤天经地义，姜氏甚至还对林若华说：“明珠她休息不好，有什么事儿我和你二婶也可以去做，又何必非还着她去呢”她是见明珠容颜憔悴有些心疼。

赵江素知明珠是赵家数一数二的丫头之一，两人虽然接触不多，但其人其事全府上下无人不知，所以见了她在林夫人面前毕恭毕敬的模样，自是微感惊讶，此时听姜氏说了，不禁跨前一步，朗声说道：“夫人有什么事情尽管差小人去做，明珠姑娘身体不好，就让她先歇一歇吧”

林若华看了看他，笑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这几天也不会让你闲着，只怕连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都有”

正说着，李之李匆匆进了院子，笑着向林若华问了好，便冲她和姜氏说道：“二老爷有话要我跟夫人和三姑娘说，还要讨回信呢”便朝他老婆女儿使了个眼色，李之孝家的忙领着秋梓去厨房了，刘氏自然也跟了去。

林若华就道：“什么事？”

李之孝眼前众人散开，便道：“二老爷今早听人说李氏寄居在眉山庵里，不日前生下了一位小公子，有人曾见过她母子，说是处境维艰，二老爷便叫我来问夫人和三姑娘，看能不能接她母子二人出来？让我捎个回信给他。”

姜氏与林若华对望一眼，旋即说道：“我倒是有心帮她，只不知道她肯不肯随我们回家？”

林若华暗自想着这李氏一个女人家带个小孩也不容易，若是接她回来，也算是对死去的林世信有个交待了，当下就接了姜氏的话道：“只要母亲同意，我今天下午就过去见她。”

姜氏就点头应了，对李之孝道：“你跟二老爷说，就说我和三姑娘会想法子接人，叫他别太担心。”

李之孝答应着去了。

母女两人便商议着怎么去找李氏。

这眉山庵是当地一座姑子庙，香火不断，庵主妙净却有个爱财的名声在外，因而她们也都有所耳闻，李氏能蒙她相助已是不错，若要长久居住在庵中，想必那妙净也不会乐意了。

明珠大概也听说了那李氏的事，便笑道：“这个倒不难，我原认识那妙净，李姨娘若愿意在庵中居住，我就让妙净好生安置她便是，又何必一定要接她回来？这院子本就不大，再添两个人岂不是更没法住了？再说，她秉性如何，夫人也不知道，倒不如先让她在庵中住上一段时日，咱们多多了解之后再作决定，夫人您意下如何？”她素来说话直爽，也知沈文宣对林若华极为看重，便毫不掩饰地说明自己的观点。

林若华点了点头道：“也好，下午你随我去一趟，先看看情况再说吧”

明珠便应了。

少时刘氏与李之孝家的便招呼众人吃饭。

早饭甚是简单，外面的买的白面馒头，自家熬的小米稀饭，外加几碟家常腌制的咸菜，众人吃得津津有味。

只有林若华是由秋梓另作的“营养餐”。

一时饭毕，林若华就提出上街走走。当然，她的目的是去“仙罗坊”看看。

明珠与赵家听说她要出门，顿时急上眉梢，想着沈文宣与赵世开的嘱咐，便力劝她在家休养。

林若华此次回家，就如那出笼的鸟儿，哪里能按捺得住好奇的心思？少不得要坚持己见，秋梓也是初次出门，更显得兴致勃勃。

无奈之下，明珠与赵江两个只得全副武装随她出门。为避人眼目，长剑之类的武器自是不便携带，只将短刃与暗器揣在怀里。

姜氏与刘氏两个也反复叮嘱了一番，再三交待众人定要赶回家吃午饭，见林若华爽快地应了，这才放她出门。

一行四人也不乘车，就这样出了小院。走了一刻钟的工夫才算出了这条僻静小巷，再拐过两条街角，就上了正大街。只见街道两旁商铺林立，来往行人如织，颇具京都繁华景象。约摸又走了一刻钟，便到了一座高高矗立的楼宇前，统共三层，显得气势恢宏，门楼前挂着偌大的牌匾，上书“仙罗坊”三个大字。

明珠与赵江常年随主子外出，自是到过“仙罗坊”无数次了，林若华为掩人耳目，就叫他们留在门外等候，自己只带了秋梓一人进去。

她之前虽然知道“仙罗坊”是个绣品店，倒不曾想到竟有如此大的规模，此时跨进门楼，便进入店内，早有热情的店伙计迎上前来，笑微微地向她说道：“夫人里边请。”边说边打量她的穿着，见她衣着虽然素雅，举止却从容端庄，便知不是寻常妇人，更是不敢有半点怠慢，眼见她抬眼打量四周，便又陪笑说道：“夫人看着眼生，是头一回来敝店吧？敝店有各种上好的绫罗绸缎和各式上好绣品，这边设有样品专柜，夫人请移驾一观。”

林若华见这店伙计服务态度不错，也就点了点头，随他来到高高的柜台前，只见雪白的墙壁上像挂条副一般悬着一副副刺绣花样，另一侧一溜儿摆着一匹匹花色各异的布匹和各种绣好花样的衣服成品，便随手摸了一摸，只觉衣料入手柔滑，心知不是凡品，当下就仔细看了起来。

彼时，店里已有两拨客人。一拨是两个中年女人，穿金戴银的很是俗艳，两个丫头打扮的年轻女子在窃窃私语；另一拨则像是母女二人，也是遍体绫罗打扮得花枝招展，正在里面指着一件绣着桃花的女式褙子说着什么。两拨客人听见店伙计招呼新客人，不免回头瞧了一眼，那疑似母女中的年轻女子看见林若华时，眼神略滞，片刻又紧盯了她两眼，就转身走上前来，生硬地说道：“这不是林夫人么？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林若华正看得认真，忽听有人与她说话，当下抬起头来一看，顿时笑道：“原来是明湖县主，真是幸会”说着便微微屈膝行礼。按理她也是二品侯夫人，随夫享有二品夫人衔，只是赵老夫人未进宫请封，她还算不是名副其实，为了不让人挑刺，只得屈尊行礼。

高宛如脸上挂着高傲的笑意，生生受了她一礼，这才故意说道：“你是堂堂襄阳侯夫人，我哪敢受你的礼？这不是折杀我了么？”说着又叫她母亲过来，“娘亲，这就是我常跟你说的林夫人，您瞧着是不是生得十分妩媚动人？”

店里的伙计自是认得高宛如这样的常客的，听着她跟那位面生的夫人说话，只道是哪位官家夫人，此时听说竟是襄阳侯夫人，才知道是东家夫人“微服私访”来了，当即纷纷上前行礼，又再三赔罪。

林若华本只想着来瞧瞧店里的生意如何，不想竟遇上了高宛如，顿觉十分扫兴，却不好拉下脸来，脸上仍就带着淡淡的笑容应付了几句。

那高宛如道：“听说今日是府上老太太的寿辰，林夫人不在家主持寿宴，怎么竟有空在街上闲逛来了？”

这话听着就让人觉得有些刺耳。林若华当即浅浅一笑：“多谢明湖县主提醒，我这就回去了，失陪。”说着抬腿便往外走。

高宛如追出两步，冷冷笑道：“都这时候还强撑着做什么？你们府里早有谣言传出来，说你行为不端，克死了老侯爷，还害死了小侯爷的通房丫头，是个不详之人，都被老太太撵回娘家了，还有心思摆什么夫人的臭架子？”

林若华听着自是不爽，这赵、高两家早已没有瓜葛，高宛如这样出言讥讽，明摆着就是吃饱了撑的慌要找人吵架的意思，不过，她本着低调的原则，还是强压了心头的怒气——她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守在门口的明珠听见这话，终是隐忍不住，往前迈出两步，冷冷说道：“明湖县主好大的嗓门，这人多嘴杂的，让人看见了还不传出县主仪态有失的闲话来？”

高宛如自是认得明珠的，当即也报以一个白眼：“好你个水性扬花、见异思迁的丫头，老侯爷才死了几天，你就勾上了别的男人，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此言一出，明珠顿时杏眼圆睁，柳眉倒竖，便往林若华看了一眼，只待她开口，她就动手。

林若华自是大怒，当下回过头来，冷冷说道：“高姑娘乃是堂堂外戚县主，怎么竟口出村野粗言？你舍了脸面骂人，皇后娘娘的脸面你就抛到一边不管了么？还跟人说什么水性扬花、见异思迁？真正好笑，你这不是五十步笑一百步么——这退亲的事儿过去不过数月，你年纪还不大，难道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不成？”

卷二　初入侯门　149、无意窃听

149、无意窃听

她的声音不大，婉转不足生硬有余，顿时引得路人驻足。人们虽不认识高宛如，不过她退了襄阳侯府亲事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整个京城无人不晓，听说此女便是退亲的高宛如，当下不免指指点点议论起来。

高宛如毕竟是个未嫁女子，加上退亲一事原就是她的心病，此时被林若华当众揭了伤疤，不免有些气急败坏起来：“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皇后娘娘自是英明果断，岂容你来诋毁？”虽然始作俑者是她，可这亲事却是高皇后做主退的，因此拿退亲来说事，于高皇后高高在上的形象也大打折扣。

“明湖县主以襄阳侯痴傻为由推脱亲事，这已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又何须把皇后娘娘牵扯进来？皇后娘娘英明果断不假，却终究心软，所做之事也全是因为听信了小人谗言。”林若华冷冷笑道。

一句话顿时哽得高宛如怔了一怔，半晌才尖着嗓子嚷道：“一个傻子也配娶我么？他只配娶你这样的犯官之女”

一语未了，人群中便发出嗡嗡的议论之声。

林若华眼见围观者甚多，微微笑道：“果然有一代县主的气魄那就预祝县主早日嫁得一位英俊有为的好夫郎吧”说毕也不看她一眼，便扬长而去。

明珠与赵江两个，一个在前面开路，一个在后面垫后，秋梓扶着林若华，人群中竟不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让她主仆四人通行。

这一场闹腾下来，林若华只觉兴味索然，又加上腰肢酸软，再无意逛街，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走了老远，忽抬眼看见前面有座茶楼，便道：“去里面歇一歇吧”

明珠和赵江两人便进去吩咐伙计要个雅座，林若华想着自己抛头露面的事让知道了也不太好，当下便随伙计上了二楼雅座。

没想到这古代的茶楼，也与现代茶楼有些相似，打着喝茶休闲的幌子，里头也有斗牌取乐、吹拉弹唱等娱乐活动。

好在隔壁雅座静悄悄地没有人，明珠与赵江两个也暗地里松了口气，要知道时时刻刻全神戒备实在是件十分辛苦的事。

待伙计上了一壶西湖龙井上来，秋梓便斟了一杯放在她面前，她端起喝了一口，只觉清香扑鼻，便点了点头道：“不错。”

明珠就笑道：“自然不错了，这一壶茶，外加几碟点心，就要五分银子呢”

林若华不太了解市场经济，不过也知道府里的丫头们的月例银子也不过一、二两，当然觉得有些贵了，便又向明珠和赵江问了这街市上都有什么新鲜好玩的地方，有什么新奇行当，又有哪些特色小吃、风土人情等等，赵江与明珠两个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知什么时候，隔壁雅座来了一拨客人，说说笑笑便有些喧闹之感。

林若华便欲起身欲走，方走出两步，便听见一个低沉的男声说道：“听说赵家最近出了事，诸位可有耳闻？”

听到一个“赵”字，林若华的脚步就本能地一滞。她今天本就有些心神不宁，原因无它，皆是因为老太太命赵世开今夜在芷兰园留宿一事，因此她就想着出来溜达一番，待到精疲力竭时回去倒头就睡，什么事也都不用想了。只是没想到运气不好，一出来就跟高宛如吵了一架，现在又听到这个敏感字眼，心里不由得“咚”地一跳，便顿住脚步，有意听人往下说。

只听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老侯爷没了，老太太毕竟是个妇人，年岁也大了，赵家又怎能不乱？”

低沉男声将声音压得更低：“这了不见得，那老太太当年可是拿过刀剑上过战场的人，岂是寻常女人可以比拟的……”

这话不仅让林若华吃了一惊，就是明珠与赵江两个也面露惊容。

林若华见状，便又退了回来，依旧坐下，存心听一回八卦。明珠几个自然也明白她的心意，当即也在她下首坐了，望着对面那一堵白墙，静静地听着隔壁的动静。

就听那低沉男声说道：“就算老太太不是寻常女人，那太后和皇后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君不见老太太被那两个女人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么？高皇后还因老太太往宫里送人而心存不满，不成想最近又闹了个太子侧妃与襄阳侯夫人竟是同胞姐妹的传闻来。我就纳了闷了，这林家姐妹不过是衡州一个知县之女，又不是什么天香国色，怎地就一个入了皇家，一个嫁进侯门？”

林若华听了，不免也觉得奇怪，林家姐妹又没与人结冤，怎么这人处处针对她们？

便听到几声嗤笑，有个尖细嗓音道：“你没见过襄阳侯夫人，难道也没见过太子侧妃么？那个女人还算不上天香国色？”

那低沉男遂沉默了片刻，随后又道：“就算她是天香国色，可这京城里美貌女子如云，也不知她用什么法子竟勾上了太子，还把她宠得连太子妃都不放在眼里了。”

“你这是为你家妹妹打抱不平了？”沙哑男声道。

低沉男便冷哼一声，却不答话。

沙哑男声也笑道：“向兄不必过虑，太子与令妹感情笃深，只要再得麟儿，想必这后位是非她莫属了。”

尖细噪音也笑道：“如今宫里有风声传出，圣上龙体欠安，只怕就是这早晚的事了……你也休得烦恼，只管尽力帮着太子，等太子妃做了皇后，那林氏还能翻得过她的手掌心去？”

一时屋里寂静无声。

这样的机密事情，他们竟在这样的场合随意谈论，想必也不是寻常之辈。林若华暗自思忖，可这非常之辈，也未必不是平庸蠢材，要不然这样的国家大事，寻常人等又哪会拿到民间茶坊信口胡言？

隔壁屋里的几个人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尖细嗓音忽压低声音说道：“咱家已出来多时，得赶紧回去了，你们二位也不必着急，就静候佳音吧”

一阵悉悉索索之声，便有人开了门出去。

屋里两人依旧坐下，低沉男道：“我托兄弟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沙哑男低声一笑：“听说那新夫人厉害得很，把老太太都给气得中了风，连话也不会说了，连赵世开身边多年的通房丫头也给弄死了，向兄想往她身边送人，只怕有些难度，不过——向兄请放心，襄阳侯府也不是铁打的营盘，我就不信弄个人进去会有这么难。再说……那林氏已被老太太撵出赵家，欧阳姨娘不是今日就要跟赵世开洞房花烛了吗？这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当时得利的渔翁还不是你？”

这话听得林若华一愣一愣地。她才回娘家，怎么就有人知道了？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只是不知道她跟欧阳碧两败俱伤后，这赵家除了老太太，还会有谁能得了什么利去？

秋梓也支起耳朵听着，连嘴唇都惊得微微张开。

而明珠和赵江却相继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那两人又低声说了好一会，方才离开。

林若华坐在木凳上，也寻思开了。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几个不是寻常之辈，来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自以为是挺安全的，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