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来-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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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华看见颍王妃远远一瞥，便有意加快脚步，林芳华自是明白，也紧赶几步跟上了众人。

虽说府中景致很是不错，可林若华却没有半点心思欣赏，心里暗暗想着该如何向赵世开说明既将周氏姐妹带入王府游园，又不将太夫人那番心思透露。

不多时来到一座布置得花团锦簇般的庭院前，只见那院门的黑丝绒牌匾上书三个大字“清露园”，便知是王府新落成的园子了。

赵世开一身宝蓝色袍衫，加上身体修长，在几个男人中显得很是鹤立鸡群，却唯独不见沈文宣。

见了众女眷过来，人群中越众而出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少年男子，迎上前来笑道：“等你们多时了，一起进去吧”

众女皆屈膝施礼，可称“颍王爷”。

林若华看着他一身绯红的袍衫，心知这位少年男子便是史上赫赫有名的神宗皇帝了，虽不敢抬头细看，在一晃眼间也将他的五官看得清清楚楚，见他中等身材，浓眉大眼，颇有几分英气，并不似十分狡诈之人，便微微心安。

赵顼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道：“今日不论君臣，只叙朋友之谊，这劳什子的礼节，一概都免了。”

众人这才纷纷起身，各自走向自家夫君或兄弟。

赵世开遂上前来，走到林若华身边，向她身边的林芳华看了一眼，含笑问道：“夫人，若华初来乍到，还要请夫人多多提点才是。”

林芳华端详了他一眼，客气地说道：“侯爷请放心，她是我嫡亲的妹妹，我自会全力照料。只是我毕竟人微言浅，不周之处，也请侯爷谅解。”

林若华闻言不由得暗暗叹息，看来这位姐姐当真是不打算帮忙了，竟在赵世开面前露出口风——若是周氏二女不能求得富贵，也是她人微言浅之故，并不是没有尽力所致。如此一想，更觉此事绝无可能了。

赵世开微微有些意外，遂打了个哈哈道：“夫人能得颍王看重，我与若华已深感欣慰，只要夫人与若华姐妹情深，其他都不值一提。”他自然也听出她言外之意，当下朝林若华看了一眼，露出坦然的笑容。

林芳华听他如此说话，自然也有些意外，不免向林若华多看了几眼，见她眼神清澈，并无遭到拒绝的不快，也就心下释然了。

那边高宛如先前曾见过赵世开一面，那时候赵世开还是个“傻子”，灰头土面衣冠不整，此时的赵世开，在众男子中间显得玉树临风，谈吐有致风度翩翩，再加上他一双明亮的眼眸时不时落在林若华身上，满眼的温柔更让高宛如心里如针刺一般难过，那悔恨之意就如潮水猛然袭上心头，怎么也挡不住了。不过，刚才她碰过吕氏的软钉子，不好再在那样隐晦的话题上再作文章，脸上就挂着端庄的笑容，故作天真烂漫的模样走上前去，温婉有礼地向赵世开说道：“赵哥哥端的是好福气，竟娶着颍王爷如夫人天仙似的妹妹了真是可喜可贺”

卷二　初入侯门　124、游园惊梦

124、游园惊梦

赵世开看着高宛如清丽的脸庞，神色不觉有些淡然，不过出于对高家悔婚的不满，他还是委婉地表示了一下：“此事……说起来还得感谢明湖县主一家，若不是你们临时拒嫁，我又怎能娶得如此佳妇？如此美事，还得归功于你们一家。”他脸上挂着微笑，说得不紧不慢，声音清悦动听，就似在婉述一件令人愉悦的往事。

高宛如顿觉脸上一阵火辣辣地发烧，幸好众人各自叙话并没有对她多加注意，她便讷讷说道：“家父生性固执，还请襄阳侯大人大量别将此事放在心上，我待家父向侯爷陪礼了。”说毕微微躬身一礼。

林若华站在赵世开的身侧，见状不由得轻轻一笑。这个高宛如，竟把当初悔婚的责任推到她父亲身上，看来是对恢复正常的赵世开动心了不过，她既已悔婚，若想再提前事，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赵世开眼角的余光扫向颍王妃一行，恰好瞟到颍王妃往他们这边看来，当下就轻轻一拉林若华的手，沉声说道：“那些旧事，不提也罢。”便与林若华向颍王妃那边走去。

赵顼显得兴致盎然，一路行来，解说着亭台楼阁设计的意义，间或说上几句佳句，博得众人纷纷称赞。行至一间四角亭台时，他忽想起什么似地向赵世开说道：“文宣呢？方才不是还在这里么？怎么竟一声不响地走了？”

林若华没有看见沈文宣本就有些奇怪。按沈文宣的品级，不过区区一个四品将军，万不能与王侯公子们相提并论，只是他自小得英宗高看，又予以特别的荣宠，所以汴梁的王侯之家，往往以能与他同流而深感荣幸。这赵顼虽比沈文宣略小几岁，因儿时常缠着他学习武艺，虽无所成，却与其建立了较为深厚的关系，因而才特许他与襄阳侯一同进府。

赵世开不免就微笑着解释道：“文宣兄记挂着同来的周氏姐妹，又因太夫人嘱咐，这会儿想是去瞧她们了。”

赵顼微微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便又笑道：“即已来到王府，怎不带进来游园？要是两位姑娘回去说连新园的门往哪儿开的都不知道，只怕太夫人要嗔怪我小家子气了。”遂命跟在后头的厮儿去请周家两位姑娘进来。

颍王妃目光微闪，脸上浮起牵强的笑容来，随即将头微微一垂，只作未曾听见。

一行人边走边说说笑笑，皆露出兴致勃勃的模样。林若华走马观花地欣赏着园中景色，不得不暗叹这皇家的奢华，虽然她对历史上那个年轻且有大胆改革意识的神宗皇帝英年早逝深感遗憾，可这会儿她瞧着他意气风发的模样，竟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这样一个英气逼人十分健谈的少年，真的就是史书上那个敢于创新的帝王么？

林芳华眼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赵顼，显得很是心不在焉的神情，不由得生出疑惑，当着众人，又不好出言相询，只将这分疑虑暂时压下。

没想到这赵顼不仅具有创新改革精神，对中国源远流长的诗词文化也兴趣深厚，待众人走到一处假山，他便在那依山势而刻意砌成的石凳上坐下，叫众人各自咏一首方才观园的绝句。

这些人皆是出自王侯之家，自是从小被严加管束，对于这种附庸风雅的事情纷纷表示赞同，就是几名夫人小姐，脸上也都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

当下，赵顼就命人去取笔墨，吩咐随行的清客录下诸位王侯公爷和夫人小姐们的诗文。

对于诗词一窍不通的林若华自是大吃一惊，忽瞥见周家姐妹随在沈文宣的身后匆匆而来，忙轻轻扯了扯赵世开的袖管。

转眼间，沈文宣已走到近前，领着周氏姐妹向众人行礼。

赵顼呵呵一笑：“你来迟了，得比别人多题一首。”

沈文宣见了清客铺纸研墨的架势，自是知道怎么回事，不由得婉拒道：“我一介武夫，哪会吟诗作对？还请王爷放我一马。”

赵顼却不依他，目光淡淡一扫，落在他身后的周氏姐妹身上，打了个哈哈道：“沈兄倘若为难，不妨让周家的两位姑娘代为题咏，若做得好时，就饶了你。”

林芳华站在赵顼身侧，眼里闪过一丝阴霾，脸上露出大方得体的微笑，接过赵顼的话头说道：“既是襄阳侯太夫人看得上的姑娘，想必才貌双全，不妨让我们也见识见识。”

林若华用眼角的余光扫了她一眼，心里不禁有些纳闷。按理说姐姐只是妾室，却抢在颍王妃之前说话，不仅会让人觉得颍王妃为人宽厚，也会让在座的王侯夫人们暗责她不懂礼数，自然对她这个如夫人的印象下降一个等次。可林芳华也不是一个自以为是的人，怎么偏偏选择这样的场合说出这些不合时宜的话来？难道她是另有深意？

颍王妃似是已经习惯这样的林芳华，脸上没有半点不悦，反而随声附和道：“芳华妹妹说得很是，想那襄阳侯太夫人是何等眼界，能瞧得入眼的又有几人？这襄阳侯夫人便是一个，想来这周家的姑娘也必有过人之处了。”

这样一说，不仅几位王侯夫人点头称是，就连周慧娘与周欣莲两人也不好再推辞，只得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当下，各人就安静下来，埋头冥思。

林若华哪有心思做诗？看着周家姐妹先前还有些窘迫，之后便从容如自，心里不禁佩服得紧，再看沈文宣，目光悠远望着一处水榭，仿佛想着什么心事，就连颍王妃，也似是陷入了苦思之中。

四周一片寂静，就连周遭侍奉的清管、厮儿及丫头们也不敢大声喘气，生怕惊扰了王侯夫人们。

自然，远处有一些动静就传入了林若华的耳里。

好似就在清露园的围墙外头，有个婆子正在责骂着小丫头：“……瞧你这狐媚样子，竟想混进园子里去侍候王爷难道是鬼迷了心窍不成这要是让王妃知道，你这条小命还要不要……”说着说着声音就渐渐低了下去，接着又听见低低的隐忍的哭泣声。

也许是众人太过认真的缘故，竟无一人露出异色。林若华自是不敢抬头，盯着脚边的青石凳，只觉很是不安。这颍王妃，难道竟是如此厉害的一个女人？那为何还让林芳华做了赵顼的侧室？她终是忍不住朝颍王妃偷偷睨了一眼，见她面色平静，只不过嘴角紧紧抿着，比先前多出一丝凝重之色来。

就在林若华忐忑不安时，忽觉胳膊被人轻轻一拉，转过头去，却是赵世开满脸关切地望着她，便低声说道：“妾身不擅诗词，这可如何是好？”

赵世开轻轻一笑，望着三三两两聚集的男女，旋即也低声说道：“你别着急，即是做不了诗，不过就是呆会儿多饮两杯酒罢了。”

林若华更是着急起来：“妾身向来是滴酒不沾，这就更不妥了。”

赵世开沉吟片刻，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轻声说道：“那你就装出体力不支的样子来，好叫人带你下去歇息。”

林若华旋即明白他的用意，当下就往身旁的假山上一靠，露出满面倦容。

赵世开走到赵顼身边低语几句，就见赵顼远远向林若华看来，随即轻轻点了点头，又走到颍王妃身边说了两句话，颍王妃似是被人打断思路，脸上露出一丝不耐，转而看见林若华无力地倚在假山，就招手叫了两个大丫头过来，让她来侍奉林若华。

林若华此际是骑虎难下，只得任由那丫头扶着，慢慢向园子外头走去。她为的就是拖延时间，将那步子放得缓慢，好不容易才出了园子，那两个大丫头便招呼守在院门口的两个中年仆妇扶了她去客房休息，临了还再三嘱咐，万不可怠慢了襄阳侯夫人。

两个仆妇自知能进园子来的小姐夫人都不是寻常之辈，见眼前这个生得美貌却年纪尚小的女子就是以冲喜之名一夜之间名扬汴梁的襄阳侯夫人，心里更是十分的意外，不过，有了上头的吩咐，她们也不敢怠慢，忙搀了林若华往客房而来。

这颍王府里庭院太多，林若华一向又是个不辨方向的人，本想让她们搀着自己按原路返回林芳华的园子，不过想到是颍王妃特意吩咐丫头来侍候的，只得任由她们扶着她进了一间装饰豪华的房间。

因今日园里都是贵客，各处都预备着侍候的下人。房门口有个瘦长脸儿的婆子远远看见仆妇搀着林若华过来，当下就迎上前去，笑微微地打起招呼来：“哎哟哟，这不是襄阳侯夫人么？这是……”

林若华不免觉得意外，自己是第一次到颍王府来，怎么竟连一个守园子的婆子都认识自己了？不过，为了给人留下平易近人的印象，也为了林芳华在府中的名声，她还是微微点头说道：“我有些不舒服，提前出来歇息一下。”

其中一个仆妇瞥了一眼林若华一团和气的脸庞，向那婆子恭敬地说道：“张嬷嬷，侯爷夫人先在此歇息一阵，呆会儿王妃和夫人们了就过来了，还烦请嬷嬷……”

“没事，这里有我就行了。园子里客人甚多，你们就下去招呼着吧”那叫张嬷嬷的冲她们摆了摆手，旋即堆上满脸的笑容上前来扶了林若华进屋。

屋里布置得富丽堂皇，林若华搜肠刮肚地找到了一个形容此境的成语：金碧辉煌。

仿佛是为了印证林若华想法，就见那婆子吩咐外头侍候的小丫头去斟茶来，少时丫头送上茶来，林若华接在手里，望着那茶托又是一阵出神，这分明就是一块绿得透亮的翠玉当然，茶也是好茶，恰是她最爱的龙井。

她喝了半盏，见那婆子依旧站在门首不动，便轻声道：“张嬷嬷，我就在这榻上稍事休息，你老自去忙吧”

那张嬷嬷却向她眨了眨眼，摒退了门口守着的两个小丫头，缓缓走近前来，压低声音说道：“是颍王夫人叫小的前来侍候林夫人的，她还有话要小的向您转达。”

卷二　初入侯门　125、王府疑云

125、王府疑云

林若华不免吃了一惊，故作不解的模样道：“哦？我姐姐有什么话竟要您老人家转达？方才在园里，她一直与我相随，怎不亲自对我说呢？”看着这婆子谄媚的笑脸，她顿生戒备之心，自己初次进入王府，就算真有什么事情，林芳华也定然会亲自跟她说明，又何必让一个素未谋面的下人来转达？

张嬷嬷显然也料到林若华有此一问，当下又是警惕地往窗外瞟了一眼，这才继续说道：“林夫人莫不是不信老婢？老婢虽才侍候颍王夫人数月，可她却将小的老婢视为心腹，此等大事，当着王妃等一干人又怎好亲自跟您说明？少不得借着这个机会来让老婢跟你说一说了。”

姐姐又怎知她会中途退出清露园休息，而且还分毫不差地安排了这个婆子前来侍候？要知道，就算她得势，在颍王府里，终究还是颍王妃是老大。林若华本不欲知道这婆子意欲何为，但到底还是有些好奇，便抬起头来，眸光慢慢赵过张嬷嬷的肩头，落在半掩的房门口，这才微微一笑：“既是大事，您且说来听听。”

张嬷嬷脸上的笑容稍稍减弱，旋即说道：“夫人让老婢转告您，颍王爷深得圣意，圣上龙体一向欠安，这多则一年，少则半载的，说不定颍王爷就会登基了，让您在襄阳侯府中挑几个姿色出众聪慧过人的女子送入王府，将来也可做夫人的倚助……等颍王爷做了皇帝，夫人的名分也就有所不同了，将来，说不定还会……”说到这里，便顿住不再往下说了，不过那言下之意，已清清楚楚地表达出颍王夫人将来是不甘心做一个帝妃的意思。

此话到底有些出乎林若华的意料，顿时让她原本就戒备的心更是怦怦而跳。她虽知道英宗子嗣稀少，只有两个儿子，而赵顼又是长子，将来自然是继位称帝的。可是当今皇上仍然健在，张嬷嬷就说出这样大不敬的话来，她既然敢在一个初次见面的侯爷夫人面前说出这样张狂的话来，背后指不定有强硬的靠山，可是这个靠山，绝不会是她的姐姐林芳华。她心里一忖，立即觉得这屋子周遭弥漫着浓重的阴谋气息，四下一瞧并无人迹，就连院子里都是静悄悄的，当下就缓缓站起身来，肃然冲那张嬷嬷说道：“张嬷嬷此言差矣，我姐姐自小就是一个懦弱胆小之人，又怎么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您一定是听岔了。”

张嬷嬷却仍然坚持说道：“林夫人，夫人当真是要老婢向您转达这样的话来着，您若是不信，大可等夫人回来亲自问她。”说着，眼光一闪，瞟到院中有人进来，当下就掀起帘子走到门首打起招呼来：“这不是秋芬姑娘么？是来瞧襄阳侯夫人的吧？这会儿她正在屋里歇着呢”

林若华也从窗槅里看见有人走了进来，一眼认出是先前在颍王妃身边的侍候的丫头，心里不禁微微一动，便作出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来。

秋芬进了屋，上前向林若华施礼道：“侯爷夫人？”

林若华缓缓睁开眼睛，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