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毓秀-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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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红点了点头，将药放在桌上，又退了出去。

刚走了几步，就看见五姑娘邱茹鸢一脸忧色的抱着一个软枕站在门外踟蹰不前。

“五姑娘，大晚上的怎么站在这里，可得仔细身体。”春红声音不大，况且她也离开屋子有一段的距离，邱茹锦根本听不见。

但是邱茹鸢却能听得一清二楚，她捏着软枕，挺了挺脊背：“我就喜欢夜里四处转悠，你个丫鬟管得着么？还有我才没有担心四姐她能不能醒不过来。”

春红笑着走过来：“我的好姑娘，四姑娘方才醒了，四夫人正哄着她呢，现在让奴婢去小厨房吩咐做四姑娘爱吃的小菜去。”说罢，她看了看邱茹鸢脸上渐渐落寞的表情。

又接着说道：“四夫人最疼四姑娘了，我得赶快去小厨房看看，别一会儿饿着四姑娘了，四夫人又要心疼了。”

邱茹鸢抿着唇，似乎在隐忍什么。

春红看着高挂天空的圆月道：“五姑娘要不要进去，正好陪四姑娘一起进食。”

“呸，谁稀罕看她，就她娇气，就她矜贵的不得了。”邱茹鸢扭头就走。

春红在背后还喊着：“夜里黑，奴婢提个灯笼给姑娘照明吧。”

“她的东西我才不要，春红我告诉你，不准告诉任何人我来过这里，否则我就撕碎了你的嘴。”邱茹鸢瞪了一眼春红，然后捏着手里的软枕跑开。

第二十一章柴房
又过了几日，邱茹锦的身子才完全好了，当然她并没有喝那个大夫开的什么补气补血的药，她的身子情况自己在清楚不过。

既然四夫人应允了邱茹锦入庵修行，那么便定好日子，敲定时间。

这期间邱茹锦才发现自己连父亲的面都没有见，这未免太不合常理了，而且这几日她一直病着竟然连春熙也一同没有瞧见，到让她觉得好生奇怪，难不成春熙出事了。

四夫人身子骨一好，就忙着张罗家里的事，还要照顾一病不起的老夫人，她大病初愈，眼睛底下也是熬出了一圈青黑。

邱茹锦看着心疼，让春红特地做了解暑的绿豆汤，给母亲送了过去。打发走了春红，邱茹锦坐在床沿伸懒腰，她在床上躺了几日，没病都快要躺出病来了。

刚下床走了几步，到了杯茶，门外李妈妈就来敲门。

邱茹锦唤她进来，李妈妈一脸怒色，显然是受了什么气。

邱茹锦心下好笑，到也忍不住问了句：“妈妈，这是怎么了？是外面暑气太盛晒着了么？先喝杯茶降降温吧。”说着就到了一杯递给李妈妈。

李妈妈吃了口茶，面色稍缓这才沉声道：“四姑娘，你这几日病着，原本不该来告诉你，可是老奴这口气憋在心里实在难受。”

“妈妈的事，就是茹锦的事，李妈妈但说无妨。”邱茹锦一双翦水双瞳俏皮的望着李妈妈。

“是这么回事，早前我看见春熙那个死蹄子，还纳闷她怎么不跟在四姑娘身边，你猜猜人家跟我怎么说的？”李妈妈双手叉腰显得异常气愤。

邱茹锦没有说话，李妈妈又继续说道：“她竟然说四姑娘这尊大佛她伺候不了，我当时就气的给了她俩耳刮子。那丫头竟是给我歪歪扭扭的摔倒，老奴没有回禀四姑娘，就将她关去柴房了，叶姨娘也说她偷了首饰，那丫头嘴硬，关了几日才说出实情，还说偷过姑娘的东西，我是打算告诉夫人，将这丫头打发出去。”

邱茹锦越听心越惊，莫非是春熙发现了什么结果被叶氏知道，她不能通知到自己就找了个理由去顶撞李妈妈？春熙的性格邱茹锦在了解不过。好个李妈妈，动作也太快了，先斩后奏啊。

前世也是在出嫁之前，春红说春熙没安好心，结果邱茹锦就随着她去了，找了由头让二房将春熙给卖了。

越想心越惊，邱茹锦面上却是不敢表现出分毫，她装作诧异的说：“怎么，她还偷过我的东西？那我可得去仔细瞧瞧。”说着就推门朝外走。

李妈妈连连喊住她：“四姑娘，您别着急，这外头日头大，老奴给你搭个伞去。”

邱茹锦点点头，这才跟着李妈妈去了柴房。

柴房原本是放木柴的地方，后来邱府单独辟了一间房子，专门用来关不听管教的下人的，邱茹锦前世没有进去过，也不知道春熙受了多少苦。

当她第一次走到柴房门前的时候，就被一阵恶臭熏得头发晕。

“李妈妈，这都是什么味？”邱茹锦用帕子捂着鼻子嘟嘟囔囔的问道。

李妈妈身边的一个圆脸婆子露着一口黄牙嘿嘿一笑：“回姑娘的话，这人关在柴房里面吃喝拉撒都在一起，天一热自然是腥臭难闻，姑娘大可不必跑到这不干净的地方来。不管她是谁，只要到了老奴手里，一定让她将做了的事情说个清清楚楚。”

邱茹锦眉毛微微一皱，屈打成招么，还真是厉害，她竟不知道邱府也有如此的阴暗面。

“门打开，里面的人我要见见。”邱茹锦捏着帕子沉声道。

李妈妈却是摆摆手：“四姑娘有话在外边问就行了，里面那污浊的地方，不干净，免得污了姑娘的鞋子。”

“开门。”邱茹锦冷冷的看着黄口婆子。

那粗使婆子瞧了瞧李妈妈，又看了看邱茹锦半天没有动。

邱茹锦冷笑一声：“这里似乎我说话不起作用，那也没事，我这就去找母亲，邱府的下人不听主子管教应该怎么办？”

说罢她扭头就走。

那黄口婆子着急的看着李妈妈，李妈妈给她摇摇头，冲着邱茹锦道：“四姑娘，四夫人今儿领着五姑娘去娘家了。”言下之意是邱茹锦就算去了也是白去。

李妈妈终归是壬老太太的人，说到底就是二房放在邱茹锦身边的钉子，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先礼后兵一直是邱茹锦的原则，她对李妈妈又足够的耐心，可是那不代表她要被一个老婆子欺负。

“那正好，母亲不在，春熙的事情我便做主了，打开门，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邱茹锦拢了拢袖子，好整以暇。

“李妈妈，我记得祖母从前说过，当仆人就要一心一意的对主子好，李妈妈对我这般好，茹锦自然懂得投桃报李，春熙顶撞李妈妈，茹锦当然要帮李妈妈教训教训她。”邱茹锦侧着身，站在阳光下。

李妈妈只得收了手里的伞，悻悻的看着邱茹锦，她不得不承认邱茹锦这一番话说的她哑口无言，再说她原本只是想给邱茹锦一个下马威，谁让这几日邱茹锦天天待在四夫人那边，她都没有机会打探什么。

壬老太太脸上也不高兴。她心里也着急。

“老奴也是怕熏着姑娘，老奴也知道四姑娘对老奴是极好的。”说罢，她便伸手在背后朝着黄牙婆子打手势。

那婆子登时挤着满脸的褶子上前开门：“四姑娘别生气，老奴这就开门。”

黑漆漆的柴房看不见一点光，门稍微打开一点缝隙，那恶臭的味道更是扑鼻，蝇虫四处飞舞发出嗡嗡的声响，邱茹锦的心更是沉到谷底。

“这里怎么这么黑？”邱茹锦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四姑娘有所不知，柴房四周都用黑布蒙着，这样不透光，关在里面的人不知道时间的流逝，如此一来最能磨人的性子。”黄口婆子龇着牙给邱茹锦解释。

“春熙，你在里面么？”邱茹锦看着黑漆漆的一片喊了一声，阳光从打开的门缝里面透了进来，那婆子准备点燃火把，邱茹锦连忙制止：“别点！”

两个老婆子面面相觑，李妈妈诧异的问道：“四姑娘，不点火把，咱们什么都看不清啊。”

邱茹锦瞟了一眼她借着微弱的光线在房内四周打量，她又喊了一声春熙的名字，房间内却是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第二十二章琵琶骨
“咦，这是怎么回事？昨儿这丫头不听话，我还曾进来好好收拾她的，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了？”黄口婆子摸黑在屋子里面念叨。

邱茹锦抿着唇没有说话。

那黄口婆子担心四姑娘是在埋怨她把人没看住，连忙给自己开解：“四姑娘，您放心，那丫头铁定在这屋子，穿了琵琶骨的人，绝对跑不了。”

邱茹锦瞪圆了眼睛，努力朝天上看，不让自己哭出来，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春熙会没有声音，她不想让李妈妈点火把就是因为不想看到春熙被体罚的样子。

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里的婆子竟然敢动用私刑，若是没有人指使，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何况春熙就算犯了错，她也是四姑娘的近身侍婢，是一等丫鬟，轮不到外面的粗使婆子对她拳打脚踢，穿了琵琶骨，春熙究竟是做了什么，要让她们用这样毒辣的手段。

那黄口婆子心里惴惴不安，拉了拉李妈妈的袖子，李妈妈摸不准邱茹锦的意思，不知道她是想要救春熙呢还是舍弃春熙。

“她两脚中间我拴着铁链戳在一起，那句话怎么说的，就是个她插上翅膀，这小贱蹄子也飞不出去。”黄口婆子不停的絮絮叨叨，可是奈何她就是找不见春熙的身影。

“好了，偏你话多。”李妈妈瞪了一眼黄口婆子，也不管在黑暗中那人能不能看见。

“你去把门打开一条缝隙。”邱茹锦突然说了一句话，末了她蹲下身子，将手里的帕子轻轻搁在什么东西上面，紧接着便轻言细语的对着怀中诉说：“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看，什么都不要说，你记住，我是邱茹锦，没有我的同意，谁都不能伤害你。”

怀里的小身体动了动，邱茹锦的眼眶顿时红了起来。

“李妈妈，我让你打开门，你听不见么？若是耳朵聋了就让大夫去瞧，我回禀了二祖母，我邱茹锦身边留不下你这种耳背的老婆子。”邱茹锦扭过头，疾言厉色。

她的眸中似乎要喷出火，浑身上下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严在，习惯了软声细语的四姑娘，李妈妈被她这样突如其来的训斥，竟是没来由的身子一抖。

也顾不上在说话，就扭头打开房门。

邱茹锦身子弱小，春熙比她年长两岁，个头也比她略高一些，可是邱茹锦将蜷缩成一团的春熙抱在怀里，竟是一点也不觉得吃力。

不过是七天的时间，好端端的一个人竟然被折磨的不成人样，邱茹锦咬着自己的嘴唇，不敢在看怀中的春熙一眼。

黄口婆子站在门口，见邱茹锦抱着春熙出来，急忙拿着鞭子走来：“四姑娘，你看，你看，我说这贱蹄子在里面的。”说罢，她又连忙道：“四姑娘，您怎么能抱着这个贱蹄子呢？快放下快放下。”

“是啊，您做的真好，不知道妈妈叫什么名字，回头告诉母亲，这么能干的妈妈，一直待在后院里可当真是埋没了。”邱茹锦眼睛微眯，嘴角愣是牵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怎么看都是在微笑。

那黄口婆子听了这话当真是满心欢喜，她咧着嘴冲着邱茹锦跪谢，接着就讨好一般的冲着邱茹锦道：“四姑娘，那贱蹄子反正也活不久了，不如老奴给她个痛快，也省的脏了姑娘您的手。”

“住口。”李妈妈此时才反应过来，她当然明白什么叫做祸从口出，之前是被邱茹锦的气势给吓到了，才一直没有吭气，而此时她回过神，自然不会怕邱茹锦，所以当下就喝住黄口婆子。

那黄口婆子啐了一口小声嘟囔：“老奴当然不会忘记李妈妈，要不是李妈妈说那贱骨头可能要逃跑，给老奴出主意，不然老奴也想不到将那贱骨头的双脚用铁链穿通了，李妈妈是头功一件，老奴不敢私自居功。”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李妈妈恨不得过去撕烂了那黄口婆子的嘴。

“原来都是李妈妈的主意啊。”邱茹锦笑意盈盈的看着李妈妈，怀里的春熙突然动了一下，听见李妈妈三个字似乎极为害怕。

邱茹锦知道不能在耽搁，眼下先治好春熙才是最关键的，都怪她一心想着让春熙盯好叶氏，怎么浑然忘记叶氏都能有周家的传家耳坠，那还有什么是叶氏做不到的呢？

“四姑娘，你这话可真是折煞老奴了，老奴就算是生气，也断然不会做这种事啊，都是这个老婆子编排老奴。”李妈妈这时候心里那叫一个后悔，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黄口婆子竟是这般蠢钝。

“罢了。”邱茹锦看也不看她俩一眼，就抱着春熙往自己房间走。

身后还有李妈妈的叫喊声：“四姑娘，四姑娘，你这样抱着一个丫鬟不合礼数。”

好不容易走到了自己的小院落，邱茹锦脸上已经是满头大汗，而怀里的春熙当真一声叫喊都没有，邱茹锦心疼的将她放在自己床上，这才惊觉自己的衣服已经沾满了血迹。

“春熙，春熙……”她慌忙的叫喊，这辈子她真的不想在失去任何人，母亲是这样，春熙也是如此。

“姑娘……四姑娘……”春熙听到了邱茹锦的声音，这才断断续续的喊她：“那叶姨娘和霍公子在……在……”她话还没说完，就登时昏死过去。

邱茹锦吓的连忙将手摊在鼻息，索性，春熙还有微弱的呼吸，只是她两只脚踝处用铁链穿在一起的部位一直流血不止，琵琶骨的位置上也是钉着一个巨大的钢环。

邱茹锦咬紧牙关，手里的纱布不断的被鲜血浸染，她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可是春熙的脸色已经越来越苍白，邱茹锦将帕子从春熙的眼睛上取下来，自己的嘴皮已经咬出了血，可是春熙脚底的红色就像是潮涌一般，源源不断，大有流不尽不停之势。

门外有人踱步：“四姑娘，你怎么了？”

第二十三章
邱茹锦一听那声音，知道是春红，又想起来自己上次跟春红抱怨过春熙，她登时后悔莫及：“你，你去找三堂哥来，立刻马上。”

邱茹锦原本是打算自己去找，但是眼下春熙的情况，若是留给春红照看，只怕还没等自己回来，春熙就离开人世了。

“怎么了？四姑娘？这么着急？”春红说着就推开了房门，朝着里面走来。

“站住！！！”邱茹锦猛的转身，脸上还挂着泪痕，双手衣服上都是血迹斑斑，她擦了擦眼泪，脸上更是被抹的血肉模糊。

春红吓了一跳，呆在原地不敢动。

“快去，耽误一刻钟下一次躺在这里的人就是你！”邱茹锦伸着鲜血淋淋的右手，往门口一指。

春红连忙朝着邱深玉的院落跑去，一边跑心里一边犯怵，四姑娘这是发什么疯，该不会是杀人了吧？

邱深玉来的及快，春红脸色煞白的跑过来，只说邱茹锦让他过去，言语间多有害怕之意，邱深玉只怕是邱茹锦又出了什么事情，带着身边的小厮阿九就过来。

好在邱深玉的院落离邱茹锦住的地方并不远，经过罗秋阁，沿着抄手走廊在穿过梧桐苑便到了。

他走的匆忙，到了院落的时候才回头发现春红没有跟上，幸好邱茹锦如今没有关门的习惯，他便在门外喊道：“锦儿妹妹。”

邱茹锦大脑此时一片空白，唯有记得被劫持的那日，耳边依稀能听到周远筠吩咐下人给母亲止血，他说用绷带止血，扎住伤口的位置。

邱茹锦看着春熙的双脚不知道如何下手，只是一个劲的拉着春熙的手：“你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

可是回应她的只有春熙那早已失去血色的脸庞。

听到邱深玉的声音，邱茹锦登时站了起来：“三堂兄，哥哥，你快进来帮我，春熙，春熙她不行了。”

邱茹锦哭哭啼啼的哽咽声音令邱深玉大惊，他不顾多想便走进邱茹锦的闺房，一进门便看到床上骨瘦如柴的春熙，和哭成泪人的邱茹锦。

“哥，你快救救她。”邱茹锦右手紧紧的拉着春熙的手，左手拽着邱深玉的衣衫，眼睛里水汪汪的像是一滩水雾。

根本都看不到她原本如同星光璀璨的双眸。

邱深玉只看一眼，便迅速扯下自己的腰牌，递给还在门外守候的小厮：“你快去拿着我的腰牌请袁武阁的中大夫来，不管她在忙什么，你一定要第一时间把她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