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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色江湖-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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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弦!”

是的,那丝银亮色,就是琴弦,一根普普通通的琴弦,细长的琴弦。

“琴弦极细,勒入伤口中只需要内劲微划,就和兵刃的锋利一模一样了,当初我便觉得伤口为何内收,切口的深浅几乎平行,与剑划开的力道不同,却完全想不到竟是琴弦。”她沉吟着,透亮的双瞳闪着清明,“你方才装神弄鬼,悬墙而立,只怕也是这琴弦勾在树梢上,用树叶遮挡了琴弦的光亮吧?”

“嘿嘿嘿嘿……”李端的笑声刺耳难听,眼中却一闪而过慌乱,是被揭穿心事的心虚,这表情很快,快的就是一瞬间,但是却被面前的单解衣看了个清清楚楚。

“乌鸦遮挡,不过是你趁机解开了琴弦,落下了身体。”她的声音很慢,却坚定,在风中清晰有力,“追踪敌人,自然是下意识的朝远处看,看到远方无人,第一反应就是寻找树梢阴影,再加上突兀出现的曲谱勾走了大部分人的心思,谁也不会去低头查看脚下,我猜想你,应是在后院的墙下挖了个隧道,当身体落入洞中,以准备好的蒿草遮掩,无论之后会不会被人发现,你都赢得了逃走的时机,再将楚二宫主挟持。”

李端的脸,还是那么白森森的,看不到半点神色的变化,只有那双眼睛,开始不断的闪烁,不敢面对单解衣的脸。

“易容成死人,很不吉利的。”单解衣笑笑,“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不知你愿不愿意解我疑惑?”

“你以为我会回答吗?”他的声音从喉间憋出,不仅心虚,更多了些色厉内荏。

她轻轻摆摆手,放松着身体,“我只想知道,林于千装扮成秦老头,是不是你帮忙易容的?”

沉默,冷冷的沉默,无声的沉默。

只有风呼呼刮过树梢,空落落的枝头,只余下光秃秃的树干,就连林子里挺立的树干,也所剩无几了。

“其实回答不回答,也不重要了。”她轻叹着,目光逼向对方,“毕竟,能将易容术用到极致的,并没有太多人,你装的太像,偏偏轻易的让人猜测到你的身份。”

“不仅你知道,连我都猜到了。”说话的,是椅子上喘息艰难的楚濯漓,那气若游丝的声音下,声音依旧温润。

琴弦勒的他难受,楚濯漓半仰着头,目光寻找着那人的眼神,“你不敢靠近我兄长与单姑娘,只因你武功不高,胆敢在群雄面前装神弄鬼从容离去,因为你懂得如何隐藏气息,这么好的易容术,若不是以偷窃出名的‘千手门’中人物,谁会精通此道?”

他的气息凌乱,声音也因为气息变的极低极低,身体无力的靠着,只有眼神,依旧清朗。

月光落入他的眼底,那温暖眼神恍惚荡漾了水波,一层层的起着波澜,朦胧了他的声音,在他缓缓道出“千手门”三个字的时候,面前人身体忽然一怔,直勾勾的望着他的眼睛。

那声音更加的温暖,那眼神里,却闪烁着妖异的光芒,穿透着人心,直入心底,“你,只怕也是他人的棋子吧,若是那幕后的人像对待我兄长一样对待你,明日你就将成为全武林追杀的对象,即便你拿去了‘惊雷’‘雪魄’,你就不怕他杀人灭口吗?”

那人的眼神越发的迷茫,身体摇摇晃晃,手中勒紧的琴弦不知何时已松了下来,软软的挂在楚濯漓的肩头。

“你放了我,‘清风暖日阁’保你不死,我楚濯漓以身担保,还可让你‘千手门’在江湖中扬名立万,他日入选,‘风云录’。”

远方的单解衣赞叹着,敬佩。

摄魂也好,读心也罢,真正能让对方卸下心防,就必须从对方的弱点下手,楚濯漓揭露对方身份,趁着心神失守的刹那攻击而入,先以保命诱惑,再以江湖地位动情,切中了对方两个心中最忌惮最渴望的思想,怎能不着道。

这,不单要拥有强大的能力,还要有敏锐的心思,而今夜,她见识到了楚濯漓敏锐的背后,那可怕的能力。

那手,慢慢的缩了回去,渐渐的远离楚濯漓的身体。

琴弦,滑下,落地。

单解衣心头一喜,可是这喜还来不及涌上眉梢,她看到楚濯漓唇角,一丝明艳的红色,缓缓滑下。

摄魂术,最耗心神,他的身体,到底能不能承受?

“你告诉我,楼公子在什么地方,只要找到楼公子,‘清风暖日阁’和‘紫衣侯’又怎么可能保不下你?”他声音温暖的犹如午后微风,沁人心脾。

“楼公子。”那迷茫的眼神忽然一楞,猛的亮了,缩回去的手狠狠抓向楚濯漓,“混账,你用摄魂术迷惑老子。”

轮椅上的楚濯漓忽然喷出一口血,斑斑点点溅满衣衫,委顿在轮椅上,再也无力躲闪。

两声轻啸,一是他身前的单解衣,另外一声带着浓重的怒意,却是他身后闪出的黑影。

楚濯霄!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绕到了两人的身后,一掌袭去,直奔那人的后心。

再也无暇顾及抓楚濯漓,那人身体掠起,飞速的朝林外奔去。

“噌……”一抹寒光耀华,薄透如冰,轻巧如纸的剑从楚濯霄的袖中飞出,在手扶上轮椅的刹那,直取那人背心。

单解衣单掌扬起,指中劲气弹射。

就在她的指风还没来得及触碰上那人身体的时候,空中飞掠的人影突然诡异的扭了扭,猛的落地。

“雪魄”剑随后而至,直插肩头,那犹如纸片般轻薄剑身,竟然毫无声息的从他肩头穿过,将他整个人狠狠的钉在了地上。

闷哼中,男子扭曲着身体,却不顾身上依然插着剑,在地上挣扎着,像是一条被打中了七寸的蛇,拗着各种古怪的姿势,痛苦的声音从口中不断的传出。

“漓!”楚濯霄无暇去看那地上的人,只是手掌飞快的点过楚濯漓的穴道,“你不知道你的身体承受不了么,为什么?”

“没什么?”轮椅上的男子唇角血渍未干,却已是笑开了容颜,“我只是让他松了戒备。”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自身血对他下了蛊。”楚濯霄冷凝着脸,“你知不知道,同时驾驭摄魂和蛊毒,会让你筋脉受损。”

轮椅上的人没有再回话,他微启唇,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单解衣的手迅速握上他的手腕,不意外的在他筋脉间摸到了涌动的冰寒之气,那突杀的狂烈寒意,凶猛的随时可以冲断他的筋脉。

想也不想,以自己为引,单掌吸着他身体里的寒气,将那冰冷的气息渡到自己的身体里,而另一只手,则是慢慢涌着暖意,送入他的身体里。

这个动作,让楚濯霄眉头一跳,“你有两股真气?”

很好,没有鲁莽的打断她的动作,没有冲动的把她推到一边,她应该称赞他此刻依然拥有冷静的思维能力。

楚濯漓的唇边,点点滴滴淌着血,情况比那日更加糟糕,只有那双眼,冷静的望着楚濯霄,“只有这个方法,才既能留下活口,又没有过多损伤,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

楚濯霄冷然着面容,不为那温润笑容所动,只有眉头的紧蹙,透露了他心底的关切,朝着单解衣低声,“有劳。”

“无妨。”单解衣抽神看了眼地上的人,那人痛苦的扭曲,不住的呻吟,但从伤口上看,没有致命伤,她暗中松了口气。

人活着,她就有机会逼问出楼倾岄的下落。

可是方才,为什么楚濯漓提及楼公子时,竟然会让他从摄魂术中醒来?

楚濯霄举步,朝着十余步外的人影走去,‘雪魄’剑立在土中,散发着清冷的寒意,剑身上同样是印满古怪的刻痕,那深凿在剑身的上的印文,在被男子的血沾染后,剑身通体变成了淡淡的粉色,那些古怪的印痕仿佛要从剑身上跳跃出来,不过转眼间,又消失了痕迹,那血竟像是被剑身完全吸收了一般。

“雪魄”——血魄,果然名不虚传。

就在楚濯霄刚刚走出了两步的时候,林外衣袂声忽动,无数星光闪烁着,从林外打了进来,仿佛流星坠落,天火泄地。

楚濯霄脚尖微滑,在倒掠的同时,身上的衣衫飞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张开在了三人身前。

无数的金石交鸣声响彻,他站在两人身前,张开着双臂,全身劲气勃然而发,发丝在力道中扬起,轻轻拍打在单解衣的脸上。

当那漫天的星光全部落地之后,地面上处处闪烁着寒光点点,地上的人身上数百根细亮的银针,早已断了声息。

而那远远飞出的“惊雷”和插在他身上的“雪魄”,却已不见了踪迹。

正文 楼公子的秘密

“看来……”单解衣缓缓收回与楚濯漓相贴的手掌,“我们都中计了。”

“他们的目的,只怕一直都是‘惊雷’‘雪魄’。”楚濯霄冰寒孤傲的气场下,是锋锐眼神的跳动。

她看看脚下,撕下手中一片衣角,蹲下身体,拈上一枚地上的牛毫针,仔细的观察着。

“‘细芒针’。”只一眼,楚濯霄就给出了答案,“而且是喂了毒的。”

单解衣无声的点点头。

地上的人影趴伏着,身体开始慢慢的肿胀,被针刺过的地方,渗出黑色的血。她默默的揭去他脸上易容的面具,不出意料之外的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容,‘千手门’掌门苏淡宁。

“‘千手门’最擅长的不是他们的易容,不是他们的轻功,而是普通的隐藏。轻易的将自己藏在人群中掩盖气息,在人多的时候,无声的消失,都察觉不到。”她轻叹,“回想起每桩事件发生时,我竟想不起究竟有没有见过他?其人又在何处?”

“‘千手门’算不上武林正道,更隐迹在下五门中,算上前时的人,这幕后的黑后好大的能耐,势力横跨黑白两道,竟然可以指挥如此多的人,只是不知道这人是拿什么诱惑苏淡宁做这么多事?”楚濯霄眼角的弧度在月光下更显完美飞扬,其中蕴藏着的冰寒,更让那点漆双瞳犹如遥远的星子,可望而不可及。

“我更好奇的是……”她侧首,楚濯霄不知何时已蹲了在她的身边,一股冰雪的气息扑面而来,中间夹杂着冰海棠的香气,越靠近越浓郁。

他也会用熏香,倒不似他的性格了。

单解衣瞬间的迟疑,那停落的目光,顿时引来了楚濯霄的侧眸,寒傲的眸子,没有任何情感。

微微一笑,她回复平和的表情,“楚大宫主行事机敏,极少入江湖,我只奇怪,你是如何被人看到过‘惊雷’剑,还有……”她手指点点自己的额头,话中的意思指向楚濯霄头上艳丽的发冠。

楚濯霄虽然气势狂傲张扬,但为人是绝低调的,否则不可能有“清风暖日阁”崛起江湖数载,无人知其所在的隐秘情形。

“身在江湖,若有人纯心留意,又岂会不留下痕迹?”他冷冷的抬起的下巴,优美的弧度下,喉结轻轻滑动,“三年前,我收服黑道十八寨,‘惊雷’随身,为人看到也不稀奇。”

“至于发冠……”他轻轻抽起半边唇角,似笑非笑,“四年未曾离身,更没有什么了。”

“又是‘百魅堂’的东西。”楚濯漓的脸上总算恢复了少许的血色,手指拭过唇角的血渍,望着她手中的牛毫般的细针,眼中明了。

“怎么?”她眼皮抬了下,“你也见过数次‘百魅堂’的药?”

楚濯漓点点头,“那日追杀我前,透露我行踪的药,就是‘百魅堂’的‘追踪散’,昨日院中掳我时,院中也有属于他们的‘软骨散’。”

“楚二公子如此低调,怎会为人追踪到?”单解衣有些不解。

以楚濯霄对楚濯漓的保护,以“清风暖日阁”的隐藏,以楚濯漓极难在江湖中出现的行迹,为何是他最先被人追踪而不是楚濯霄?这是令她极难想通的。

“只怕要不了一日,‘清风暖日阁’就将成为整个武林的众矢之的,不知道单姑娘敢不敢收容我们兄弟呢?”楚濯漓没来由的一句话,笑意盈盈的望着单解衣,“听闻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如今全武林都在搜索我们二人,只怕那‘蓝衣坊’的守卫应该不会太严谨,去您那避难,无妨吧?”

天边已起了淡淡的晨雾,一缕浅蓝色渐渐浮起,近夏的时分,天亮的早,已不容她再多考虑,默默的点了点头。

两人绝顶的轻功,在江湖豪杰四处凌乱的时候,带着楚濯漓无声的潜入到了“蓝衣坊”中。

“我想去楼公子的房间。”才入房,还没等单解衣开口,楚濯漓就温柔的开口了,“那日我曾拜访过的房间。”

他说的是最顶楼的那间房吗?自从李端在那里身亡后,那房间就成了禁地,她更不可能带着楼倾岄入住。

“只怕楚二宫主让我收容是假,想去那间房才是真吧?”单解衣看他惨白的面色上,那浅笑的容颜。

以“清风暖日阁”的实力,若是连两位宫主都无处藏身,那真是贻笑大方了。

她知道楚濯漓有私心的目的,却没想到这个目的是楼倾岄的房间。

“趁现在人未归,是最好的时机。”身上衣衫未换,胸口溅上的血迹已经逐渐凝结干涸,黑褐色的星星点点,在胸口煞是夺目。

她拿起一件干净的衣袍递给楚濯漓,“二宫主,若是不嫌弃,不妨先穿倾岄的衣服吧。”

楚濯漓笑着接过,她转身立在窗边,无声。

那衣衫展开的瞬间,她嗅到了淡淡的檀香味,属于楼倾岄身上干净而超然的味道。

那聪颖敏锐的男子,那时而无赖,时而温柔,时而清高的清俊容颜,如今在何处?以那男子狠毒的手段,他会不会也同样杀人灭口?

低首,抚着桃花簪身,心头揪紧。

他的礼物,她给他的礼物,还不及送出……

“咦?”楚濯漓一声低呼,让她从不安中扯回思绪,望向他的方向。

他手中捧着衣衫,眼神在衣袖处来回的徘徊,无声的望望楚濯霄,又看看单解衣。

她放下簪子,快步走向楚濯漓。

衣袖上,是熏香粉的白色粉末,还有些许樟脑的粉末,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她的指尖蹭了蹭,有些不确定,在三人眼神互望中,她的手挥去,打灭了房中的灯火,也顺势闭上了窗,房间里,顿时一片漆黑。

指尖上,细微的荧亮闪闪,很小很小的一点。

这与乌鸦身上的荧石粉极相似,她能猜到绿乌鸦的来由,却从来没注意身边的人,只以为是熏香粉末。

是她的错……

“我想,我真的要去那间房看看了。”楚濯漓的眼神看着单解衣,后者已然推开窗,飘身而出,轻巧的落在头顶上方。

房间里,血腥味早已散去,除了那晚众人留下的杂乱脚印,一切都还保持着原样。

手指在棋盘,烛台处,一一滑过,除了点点浮灰,都没有她猜测中的白色粉末,她不由的摇了摇头。

李端身亡那日,这房中聚集了太多的人,纵然有些微的痕迹,又怎么可能留到现在?

仍有些不死心,她想了想,手指推开了那放着棋盘的小几。

不出所料,在桌脚边的缝隙里,几点白色的粉末散落,手指滑过,抹上指尖。

“那日濯漓曾在这里逗留,怕不是轮椅上沾染了荧石粉末。”不知何时,楚濯霄带着楚濯漓已进了房间,楚濯漓看着她的手指,慢慢开口,“行刺发生在夜间,因为唯有夜间才能看到荧石粉的光芒,才能显现濯漓轮椅的痕迹。”

楚濯漓为人追踪到痕迹,不是因为“清风暖日阁”行事不慎,而是因为他进过这间房。

是什么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楼倾岄的房间,落下这荧石粉,还是……

“不过楼公子身上虽然有荧石粉的痕迹,单姑娘却没有,‘百草堂’的所在,唯有单姑娘去过,濯漓想不通的是对方如何找到‘白草堂’的位置?”他轻飘飘的声音,显然疲累已极。

他不知道,她却知道。

因为那日,不仅仅是她一人到过“百草堂”,还有一人,那就是楼倾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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