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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江残月-第2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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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的观众看得仔细,看的专注,一幕幕戏情的转换,也暗中调动着他们的感情。仿佛戏中的悲欢离合,正是他们的悲欢离合;戏中的笑和泪,也是他们的笑和泪。这正是,戏如人生,人生如戏。
幕后的旦角带着绵绵动人的曲调,将长恨歌中妃子的红颜薄命,种种情深唱的扣人心扉,动人心魄,唱到浓时,台下的赏戏的一些观众,二楼隔间里的夫人小姐,姑娘侍婢,纷纷拭泪。
美好而又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在舞台上,总是轰动炽烈,动人至深的;而在现实中,却总又化作平淡无奇了。这其中的奥妙,又有谁知,又有谁会去在意呢?
……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
“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
……
“天旋日转回龙驭,到此踌躇不能去。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
……
“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
“风吹仙袂飘摇举,犹似霓裳羽衣舞。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
烟雾迷蒙之中,倩影低徊。
月下丽人恍若隔世,独留玄宗垂泪。
“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黄金合分钿。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牡丹花下,一只小蝶,翩翩起舞,悠然回环于玄宗身侧。终舍了他,飞向天际的一轮云间明月。
“爱妃!爱妃!”
舞台后低声吟哦,烟渐渐退却,雾缓缓散开,伊人倩影已无处寻觅。
……
司空毓儿看得真切,一时触景伤情,眼泪滑落。
陪在旁边的筠玉看了,又是黯然,又是心痛。
看罢皮影戏,时间还早,两人一起慢步走回白虎堂。连日来不曾落雪,冬日阳光,备显珍稀。
“谢谢你带我来看皮影戏。我很开心。”毓儿一边走,一边道谢。
“你连日来东奔西跑,只顾为人看病。也该抽出时间歇歇。新年,总要有过新年的样子。”筠玉笑的阳光。
讲到这里,他从怀中摸出一对刚刚在梨花海棠居买来的手偶人。那是一男一女。女子穿着罗裙,点着簪花,身形窈窕清丽;男子却是个皮肤黝黑,憨态可掬的少年。
筠玉用左手拿着那女子手偶,手指操控,那女子便露出娇嗔羞涩的神情。
他再用右手操控那少年,那少年便耍起一套拳法;凌空翻出几个筋头,憨态毕现,一时引得毓儿忍不住莞尔。
“这个送你。”筠玉拉过毓儿的手,将那女子的手偶套在她的手上。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我请你看皮影戏,只希望能够成为你的悦己者,希望你能够快乐、开心。”筠玉说这句话时,很是认真的看着她。
她怔住。
筠玉也开心地笑;但看着带着面纱的她,忽然觉得悲从中来。
想到自己最终还是不敢有违慕容羽太姑姑的意思,将她交给正韬门,他实难自已。
又想到眼下各大门派都是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而自在城背后的阴谋,始终不得而知。来日武林大会,究竟会有何变数,他亦不可知。当日东方盟主曾说过,也许他会有生命危险……
一时情恸,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是否还会记得我?记得我是谁,记得我的样子?”
司空毓儿惊愕。略略思索,只得道:“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不在了,我会记得你,记得那个多次舍命救我的小驼子!”
他定住,苦笑。“对。你会记得我,记得那个多次舍命救你的小驼子。”
他转身,拉住她的手,如同护着最宝贵的东西一般,往前走去。只不过这次,她没有再拒绝。
“如果我告诉你,我救你,是为了要把你交给武林盟主东方清衡前辈处置,你会恨我么?”筠玉终忍不住。
司空毓儿听了,丝毫不曾惊动,只是淡淡地道:“从我做寒星的那天开始起,我就已经设想过多种可能,我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
“为了秉承武林公义,东方盟主,可能会取走你的性命。”筠玉握住她的手,不由地紧了紧。
“如今,生死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司空毓儿答的安然。
可是我希望你好好的活着,好好地在我身边,快乐地活着。筠玉在心底默默的说。
“我已从东方盟主那里接到口谕,会奉命参加这次的武林大会。”筠玉接着道。
哦,是么。司空毓儿不语。由始至终,都是她轻看了他。
“这几日以来,自在城已经连番动作,五大门派的掌门连遭偷袭,都已身中剧毒。这一次,自在城的最终目的,很可能是要一举重创所有的名门正派。此次的武林大会,艰险难料。”筠玉平静地解说道。
原来如此。难怪他近来总是与端木帮主秘密碰面,似乎在隐秘地商议着什么。他近来,一定承受了不少的压力。这耿直憨厚的少年,果然是可造之才。她看着脚下的路,和自己的脚尖。
“就连东方盟主,如今也受了伤,中毒在门中修养。只是这消息,海棠门门主花见芳秘而不发。”
司空毓儿抬起头:“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慕容筠玉幽幽道:“因为,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告诉你这些,我什么都不必担心。”
司空毓儿的心,颤了一下。他已经是第二次说这句话了。
她狠了狠心,不说话,继续往前走。
慕容筠玉再也按捺不住,走上前去,缓缓扳过她的肩膀:“你为什么不问我,究竟是什么人?从哪里来?我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只要她问,他会告诉她一切,包括,他就是慕容筠玉。
司空毓儿轻轻叹了口气,轻轻推开他。
“虽然不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是,小驼子,如果你遇到了麻烦,我会帮你。”司空毓儿道。
筠玉怔住。
“像你帮助我那样帮你。”司空毓儿笑了:“因为,我们是久经患难的好朋友。”
司空毓儿仰起头,看着小驼子的脸庞,一本正经地看着他。看着他朝气蓬勃的脸孔,她怅然却又入神的表情,直令筠玉紧张。
“我本有个妹妹。可是,因为我的妹妹恨我,我才不得不将她托付给他人照顾。”她拂了拂他的衣领,为他整了整衣襟,神情忽然变得忧伤:
“以往我总是独自在刀剑血腥中行走,疲于奔命,无法顾念亲情。虽然不能顾及,但我却无时无刻不惦念着她。想要见她,又唯恐给她带来灾祸。这份牵挂,我从不肯轻易在人前表露。如今我安定下来,就更是思念我那寄人篱下的妹妹。身为姐姐,我却不能留在她的身边照顾她,呵护她;我常常因此自责。如今想来,令她恨我,那都都是我的过错,所谓自作孽,不可恕。如今,我只希望她可以无忧无虑,过开心的生活。”
“这段时间以来,我虽然是一个人,可有你这样一位弟弟在身边,关心我,照顾我,我很开心。现在,姐姐照顾弟弟,不是很应当么。”
筠玉心痛莫名。弟弟?
“自在城处处作恶,危害武林,如果是在以前,我绝不会管。可是现在,我确有心赎我前过。既然你告诉了我实情,我就不会坐视,让我的好弟弟孤军奋战。就算你把我亲手交给正韬门处置,我也不介意,那是我应得的。但在此之前,我会尽可能多的医人、救人,我还会助你漂漂亮亮地赢得武林大会的擂主,帮你查清楚自在城的阴谋。”
司空毓儿扶着他的手臂,一边淡淡地说着,一边引他继续前行。那样淡然的口吻,如同是在做接受审判前最后的交代。
“你说你希望我能够开心快乐,就要记住我的话,听姐姐的教诲。你说你信我,说来也奇怪,我也信你。”她淡然一笑。
筠玉顿时被噎住,再也不知从何说起。
“现在,你只要告诉我东方盟主受伤的详情便是。”司空毓儿道。
慕容筠玉心里空落落的,说不上是悲是喜。但却不由自主地听从她的话语,跟随她的脚步。
两人走回白虎堂,天色已近黄昏,丝毫不曾察觉,身后悄悄地跟着一个人影。谁也不是,正是那铁面人。
夜色低沉。
慕容筠玉和司空毓儿乔装打扮,暗中来到海棠门。
在婉清的接应下,两人在海棠门的静室内见到了门主花见芳。
花见芳看了看筠玉,又看了看带着面纱的司空毓儿:“眼下正是极为危险的时刻,你今天,为何要冒险前来?”
“花门主,筠玉今天,有个不情之请。”慕容筠玉道。暂时不想泄露真正的身份,筠玉故而直称花门主。
见到有第三个人在,花见芳十分不解。
筠玉看向毓儿。
司空毓儿取下自己的面巾,露出本来面目,向花见芳施礼。
“昔日我曾与柴少康多番交手,对自在城的用毒手法也算了解一二。今日我来,是希望能够查看东方盟主的伤势,也许,可以帮得上忙。”司空毓儿开门见山。
花见芳看着司空毓儿,幽幽道:“你就是寒星。”
筠玉点头道:“花门主,她就是我上次向你提及的司空毓儿。这次她希望能够尽一己之力,以赎前罪。”
“你!?”花见芳闻言大惊失色,且惊且怒:“你怎可如此莽撞糊涂!如今武林各派正拼尽全力,步步艰难,苦心营谋,就连我也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你竟将这般重要之事悉数告诉她?!”
“花门主容禀!”筠玉两难之下忙道:“这次寒星的确是想要查明东方盟主和诸位掌门所中的毒的因由,绝无半点加害东方盟主之心!事先未曾和花门主商议,小驼子确有不对之处!但是如今东方门主昏迷不醒,各大门派找来的众多名医大夫试尽各种方法,都束手无策,现在时间越来越紧迫,我们何不一试?况且,小驼子相信,她绝不会做出伤害东方盟主的事来!”
花见芳看着筠玉,沉默片刻。
“花门主,如今我已武功尽失,有花门主在,想要伤害东方门主,是万万不能了。况且我已经答应了小驼子,从此后一心向善,便不会食言。”司空毓儿淡淡地道。对上花见芳的目光,毫不迟疑。
守在门外的婉清,也是紧张异常。
想不到,那个身着紫色麻衣,带着面纱的年轻姑娘,居然是杀人不眨眼的逍遥宫妖女寒星。可是她为什么会和遮幕后人在一起,而且还藏匿在丐帮?而且看起来,他们似乎,交情匪浅。
司空毓儿同慕容筠玉回到丐帮的时候,已是凌晨。不消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她已经去看过了东方盟主,查探他体内的毒性,得到的,却是一个惊异的答案。
司空毓儿眉头紧皱,看着摇曳的油灯,竟不成眠。
次日。
司空毓儿带着乌鸦,应人邀约,走进一处私人府邸的大门。
背着药箱的乌鸦纳罕:“姐姐,我们不是只给穷人看病么,怎么今日来到这高府大宅?”
司空毓儿拍拍他的肩膀:“我们要为人看病施药,处处都离不了银子。姐姐不想让义父因此徒添负担。所以,我们偶尔为富人看病,收取酬金,折中周转,便可以救更多的人了。”
乌鸦点点头,上前去叩门。
府内的管家见到是他们,便将他们请进。将乌鸦安置在客厅,只让毓儿一人前往后园。
“老爷正在后园内堂等候。司空姑娘请。”管家前行引路。
司空毓儿敛裾施礼,对独自去诊治病人并不以为意。自背了药箱,跟着管家,来到后院。
但见后院亭台楼阁,和前院大不相同,装置的十分秀丽;抱廊走厦,屋檐流光;园内各色珍禽飞鸟,嘶鸣啾啾;处处透着富丽堂皇,一派奢靡景象。
毓儿渐觉异样。一股压抑的气息似乎正从某处若有似无地传来,令她心头划过一丝恐惧。
及至走到一间带有雕着镂空桃花心木的窗子的花厅,管家低头道:“司空姑娘,这里就是了。”
毓儿答谢,那管家回礼后竟转身走掉了。
“哎——”毓儿不解,却又回身看那花厅,门是关着的。
想到里面可能会见到的人,她畏惧,转身想要走掉。
低头凝眉想了一回,终转身,伸手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既然想走,为何又留下?”一个熟悉的男子的声音响起。
一股异香传来,毓儿只觉鼻尖一甜,顿时身体发软,想要跌倒之际,伸手扶住身旁的几案。
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移形换影,从屏风后飘过,轻轻将她拥在怀里。“别怕,那只是安魂散。”
他揽起她,大臂一挥,花厅的门便被合上;她闭上眼,可心里出现的,依旧是那鬼面,依旧是令她害怕的身影。
他带她走向一处抱厦内,将她放下,靠在那里,自己却径直挥袖侧躺在她面前,用手臂支着上身,定定地瞧着她。
毓儿使不出力,只是道:“你把我引到这里,为什么?”
他抚弄着她的青丝,答非所问:“这几日看来气色好多了。可你易容成这幅模样,实在不雅。”
“你既然知道我躲在丐帮,为什么不派人来杀我?现在我武功尽失,不会再是他们的对手了。”毓儿低声道。
“你为什么就一定认为,我会杀你呢。”他说出这一句,带着淡淡的失落。“我想带你走。跟我走,好么,毓儿。”
他缓缓摘下面具,不经意地一抛,那面具便跌落在不远处的地毯上。他一翻身,便用头轻轻枕着她的双腿,又将她的手揽在手心里。
“你可知道,我有多爱你么。我本想用血手令将你斩草除根,可是却一次次对你手下留情。我对你像着了魔般,除了你我再也看不上任何一个女人!跟我走。”
他用脸庞宠溺着她的双手,她的指尖;他的声音,透着低沉,带着蛊惑。
毓儿笑了。但这笑,却带着冷漠。
“爱?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你说你爱我,就不该强迫我跟你离开。”她摇头道。
是么。柴少康握着她的手,加重了力道。良久,他松开她,坐起了身。
从她的腰上缓缓地解下那个她从不离身的锦囊。他缓缓地拿出里面的东西。抚弄着那只红玉短萧,他又拿出那个有着独特凹痕的小木匣。
“你毕生有三个心愿。一,是找出你的身世,二,是为你的师父司空曙报仇雪恨,三是帮助你的慕容燕大哥重建遮幕山庄。”
司空毓儿大惊失色,愕然地看着他。他是怎么知道的?
“毓儿,如果我能帮你完成这三个心愿,你愿意跟我走么?”他道。
“你说什么?”帮她完成三个心愿?她实在难以掩饰自己心中的震惊。
不知道是受了药性的影响,还是什么,毓儿只觉得她甚至都快要分不清他的表情。他似乎是没有表情的;却又似乎很是认真的看着她;眼神中明明带着融不开的冷酷,却又流露出款款深情,她糊涂了。
“我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他缓缓将她再次揽起,蛊惑人心的声音再次凑近她的耳朵:“我既然说得出,就必然可以做到。现在,第一个,开始了。”
之后毓儿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半睡半醒之间,眼前人影幢幢。
那个蛊惑人心的声音再次响起:“记住那个叫做完颜希尹的人。”
接着,四周便陷入一片寂静。她依稀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在自己鬓旁发丝处流连片刻,那张鬼面在自己的眼前一闪而过,便消失不见。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刻,毓儿恍恍惚惚听见,有人。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听得出来,来人似乎很是谨慎。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属下参见大人。”
一个声音响起:“免。这次来到洛阳,我不会停留太久。只因有件东西,需要掩人耳目,才来找你。”
毓儿只觉这声音有些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谁。
“是什么东西,竟要大人亲自押送?”那老者语出惊异。
司空毓儿睁开眼睛,却惊异地发现,自己此刻,正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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