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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江残月-第2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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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师妹不忍,见你连往日的逍遥无羁都失去了!”慕容羽情急之下,言出急切。
碧游停下了脚步。

断肠人在天涯

静夜阑珊。
慈宁殿幔帐低垂,静寂无声。
陈太后辗转于榻上,睡得十分不安稳。
大殿外西风呜咽,愈显寒冬萧瑟。
“呜呜呜……”神思困顿中,陈太后心烦意乱,忽闻,不知从何处,响起一阵低低的哭声。
“呜呜呜……”那声音阴侧哀怨,凄凄厉厉,时远时近,飘忽难定。
“谁?!是谁在那里?!”陈太后蓦地惊醒,坐起身来,听着那呜咽声,心不由地惊跳起来。
四下里一片黑暗寂静,哪里有什么人影?
一阵冷风吹过,幔帐拂动,帷帐外西墙上一扇窗子“吱呀——”一声被推开,带进一股阴风,吹的陈太后身后一阵冷意。
“呜呜呜……”那声音还在回荡着,却似更近了些。
“陈姐姐……我死得好惨啊……”
凄恻的声音,冗长地回荡在室内,惊得陈太后顿时面色惨白如纸……
“你……你……”陈太后一下子抓紧手中的锦被,声音也不由地颤抖起来。
“陈姐姐……这阴司里好冷,姐姐下来陪我吧……”那声音停了片刻,再次凄凄厉厉地响起。
“——”陈太后定住心神,疾声道:“呸!下作的贱人!胆敢在哀家这慈宁殿里兴风作浪!还不快给哀家滚开,否则哀家明日定叫人将你开棺挫骨扬灰,叫你死后也不得安生!”
那声音一时却不见了。可是陈太后却觉得心头凉意更胜。
一个浅影缓缓浮现。幔帐后,有人。
陈太后起身,心中虽然害怕,却不由地一步步向那帷幔走近,想要一探究竟。
缓缓伸出手去,陈太后拉开那帐幔。
却见,一个赤足白衣,长发披散的女子,正立在那里……
陈太后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身形有些不稳。扯住那幔帐,陈太后颤声道:“兰妃……兰妃……你……”
“陈姐姐,妹妹好想念姐姐啊!”那女子身形秀丽,肤色白如初雪,芙蓉面上明眸如波,皓齿微启。只是在那姣好的面容下却隐隐地泛着青光,令人见了陡升寒意。暗夜中,一双娇艳的红唇殷红如血,在那张惨白的脸上,更显可怖。
陈太后已是全身冷汗。看着面前的身影,惊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姐姐,你当初为了夺取后位,机关算尽,害人无数,如今在这里享受锦衣玉食,好不受用!妹妹在那阴司,裘寒愁苦,备受欺凌,妹妹好怨……好恨……”那兰妃立在那里,黑色长发如瀑,一双美丽的眼瞳,只是冷冷地瞧着陈太后,可怖的是,她面上的那唇竟也不张合,兀自成声……
“你连你的亲妹妹都忍心加害,又害死兰儿,夺走我子,你就是死了,也该下十八层地狱!”那声音忽然柔声转厉,咒骂出这一句,无限的怨毒。
十八层地狱……十八层地狱……
这几个字如同洪钟入窍,激得陈太后两耳发馈——
忽然,那兰妃伸出手来,扶上陈太后的脖子:“姐姐……兰儿死的好惨,好惨……
那兰妃的脸却忽地起了变化……
一股血腥气飘散开来。兰妃的脸上,殷红的血,从她的眼睛、鼻子、口中流了出来,越流越多……最可怖的是,她的眼睛,不见了眼珠,只剩下两团血肉模糊的眼窝……
“滚开!滚开!哀家不怕你……爱家不怕你!”陈太后只觉双眼沉重不堪,睁不开来,双手胡乱地拍打着四周,声音凄怆。
陈太后身边当值的大宫女秋月闻声,急忙披着夹袄举盏赶来,点明灯火,挂起帐子,来到陈太后榻边,紧紧抓住陈太后的手:“太后!太后!你这是怎么了?您别吓奴婢!”
在秋月的呼唤下,陈天后渐渐缓和,逐渐清醒起来,额上汗意涔涔。
“哀家嗓子燥得很。”陈太后对秋月艰难地道。
“奴婢这就为您备茶。”秋月将陈太后扶起,拿起抱枕靠好,又忙去为陈太后备上一杯茶水,安置好背角,忙完才见西厢墙上的窗子大开着。
“这窗子怎么开了!太后可千万别着了风寒!”匆忙将窗子关好,又赶忙来到陈天后身边照看陈太后。
“哀家身体无事。只不过,这几日总觉得心里不大爽利,觉也睡得不安稳,明日,召个太医来看看便是了。”
“是。奴婢明日一早便派人前去。”秋月应了,又照看了陈天后一回,便退下安歇了。
下了早朝,赵应天(字玄德)便匆忙名人备辇,急急赶往慈宁殿。
听闻陈太后身体抱恙,他心中不免十分担忧。到了慈宁殿前,下了龙撵,未及通传,便急急赶向陈太后寝宫。一如内殿,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药草气息。
走进去,却见陈太后已经睡去,大宫女秋月正垂下帘帐。
“奴婢叩见皇上!”见到是赵应天,秋月匆忙拜倒。
“免。太医可曾来过?”
“回皇上,太医已经来过,说太后只是偶感风寒,只需调养两日便好。”
见到陈太后已经睡下,赵玄德不忍扰她休息,只得道:“好生照看太后,朕迟些再来看望母后。”说毕,便去了。
赵应乾正在书房,看着笔下新写的几行墨迹未干的大字,神色宁和。
小蝶从门外进来,奉上一盏新茶。看到赵应乾在写字,连施礼都忘了,走上前去,看着案上,目不转睛。
“问柳到黄昏,云低伫爱晚。
古道斯人近,黄石幽径寒——”
低头将赵应乾手中宣纸上的几行字读了,小蝶笑意暖暖,道:“王爷的诗写得越来越好了!”
“你这丫头,都是得喜把你教坏了,也变得只爱拣那好听话来说!”赵应乾摇头。
“哪有,得喜公公教会小蝶的,都是为人处事的大道理,哪有把小蝶教坏!”小蝶笑道。
赵应乾笑而不语。
自从静王妃离开之后,赵应乾受到沉痛打击,大病了一场,就连心性也变得淡泊许多。不仅少了朝事烦身,就连平日也出门的少了,只是在府中静养,勉强算是得到了少有的清闲。这段时间,他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平静。
至于自己在一番江湖其余中遇到的那位红颜知己,他不是不想念,只把她埋藏在了心底。潇洒如他,怎会放任自己这般小儿女姿态。
这段时日,小蝶跟在赵应乾身边,寸步不离左右,把赵应乾照顾的妥妥当当,就连德喜及王府中众多下人们,也省去不少气力。这位王爷若是执拗起来,如今,也只有小蝶敢拦得住——
两人正在笑着,不想德喜赶了进来,见到小蝶也在,给赵应乾问了安,一时笑对小蝶道:“我正要找你,原来你在这里!前儿个你不是说要随仆役们去采办年货,到市面上走走,如今车马已经备好,你去还是不去?”
“哇!我已经等了很久了,当然要去!”小蝶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转而又看了赵应乾,上前拉住赵应乾的胳膊道:“小王爷,不然,你也和我和得喜公公一起去吧,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啊!”
德喜听了大惊,顿时发作:“哎呦,我的小祖宗!跟着仆役去采办,你已是不该,主子也是破例才同意要你出门,现在,你倒要拉着主子一同前往!这成何体统!”
“那……虽说采办不是主子的事情,我可以和小王爷跟在你们后面,查访民情啊!王爷,你说是不是?”小蝶眼镜滴溜溜地转,无限欢欣地看着赵应乾。
赵应乾本就心情大好,见到小蝶兴致盎然,迟疑片刻,只道:“好吧。今日我就随你们前去坊间走一遭。”
“真的!太好了!”小蝶雀跃不已。
真到了市面上,德喜哪敢让赵应乾跟着前往那些腌臜市井之地。命人吩咐车夫一一将采办的东西按照单子去收了,让女扮男装的小蝶和赵应乾远远地跟在后面赏玩街景说笑。那两个悠哉地漫步街头,可是苦了前后照看的德喜公公。
一时到了京城最大的鱼肆四海斋,小蝶和赵应乾赶了上来。却见鱼肆中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主子,这里腥臭,您和小蝶,还是到别处转转吧。”德喜一时想要阻拦。
“哎,不妨事。难得出来看看,今日,你就免去那些规矩吧,别扫了大家的兴致。”赵应乾说着,便先带着小蝶进去了。
鱼肆的伙计眼尖腿快,见到进来的一行人中,有位是时常来的德喜公公,忙上前热略地招待。带着几人来到内厅,又忙奉茶。四海斋的王老板也赶过来相见。
“德喜公公,要您受累了!怎么亲自前来,我早已命人备了上等的各色水产,正准备给府中送去!”
“哎!王老板,今日难得得闲,所以才来你这里看看,也见见今年鱼市的水产是否丰盛齐整!”
德喜笑着应对之时,小蝶却悄悄扯了扯赵应乾的衣袖,往里间去了。
只见里间,是一间存放鱼货的偌大厅房,也有一些鱼客随着店小二在那里看鱼买鱼的,亦是十分热闹。各色的鲤鱼,青鱼,草鱼游弋在水缸之中,相映成趣。小蝶远远地就瞅见那厢摆着的一个水池里游动着数十条夺目的锦鲤,登时扑了过去。
一时小蝶从走过去的小二那里夺了一根裨草,跑过去戏弄那水里的鱼来玩。玩了一会,却又看见,一旁的水池里,水浪翻腾,游动着数十条状似鲤鱼,通体乌黑发亮的“大家伙”。一时好奇,走了过去。
那个经过的店小二看到了,笑道:“小兄弟,这是今年从南方运来的黑金乌,它吃小鱼,又会咬人,性子凶着呢!”
小蝶不由地凑上前去。而那些原本翻动剧烈的黑金乌鱼,此时也稍稍缓下动作,在水中,看着面前的……人。
赵应乾这厢,正在一个小二的陪同下,厮认着那些从南海运来的一些奇异水产,冷不防听见身后,一阵水声,小蝶一声惊叫。
小蝶这一声惊叫不打紧,让所有厅内的鱼客们都吃了一吓。—众人都定在原地,看那边发生了何事。
却原来,小蝶盯着那些黑金乌鱼的当,冷不防其中一条顽劣的黑金乌鱼一跃而起,带起一阵水花,直扑向小蝶面上!
小蝶大惊失色,眼见着那条一尺多长的黑金乌鱼直扑向自己,大叫一声,双手便伸出去去挡,不想那条鱼竟钻进自己怀中,扑腾不止!
小蝶吓得着实不轻,惊叫连连,步步后退。岂知那条鱼似乎是有意跟她作对,肆无忌惮地在小蝶怀中打挺翻腾,打湿了小蝶的衣服,水渍溅了小蝶一脸一身。
小蝶急忙之间,想要把它丢回水里,怎奈它通体滑溜,抓也抓不住。
小蝶艰难地往前走去,“扑通”一声,好不容易把它丢了进水池去。
低头却见,自己衣服也湿了,腥臭不堪,好不狼狈,登时口中发出一声哀怨:“呜……这该死的黑鱼!”
见到这幅景象,众人一阵爆笑,就连赵应乾也是忍俊不禁。
小蝶正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谁知,那条黑金乌鱼,还没有玩够,噌的一声,又从水里跳了起来,径直再次扑进小蝶怀里。
这下小蝶更是无语凝噎,手足无措,可那条黑金乌鱼只管在自己手臂里面扑腾,气势嚣张。
厅堂里的人,笑的更欢了。
小蝶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从外面赶来的得喜公公和王老板正好看见这一幕,也是笑出声来。王老板指着女扮男装的小蝶笑道:“府上何时来了这么一位年轻后生?有趣得紧!有趣得紧!您看,这不正是一幅别开生面的金童戏鲤图,最妙!最妙!”
“哈哈哈!”听了王老板的评语,厅堂里的人,更是个个笑意连连。
夜色低沉,西风渐紧,寒意正浓。
赵玄德身披罩衣,正连夜批阅着奏折,神色困顿。太监总管福林从外间匆匆赶来,挥退一众宫女太监,上前小心地道:“禀皇上,洛阳那边的加急密报。”
赵玄德心中一震,心中如同被什么敲了一记。
看着那用火漆封着的密报,迟疑片刻,接过,打开来看。
一行行,百转千回,看着赵玄德触目惊心,如芒在背……
一字字,重如千钧,看的他遍体生寒,如堕冰窟……
他不寒而栗。四周的空气似乎已经凝结,赵玄德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他就那么拿着那封密报,定在那里,僵如化石,面如死灰。
“皇上……”福林顿时跪倒在地,虽然不知信上写着何事,可是自己入宫跟在赵玄德身边这么多年,眼见着赵玄德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却从不曾见过他是这般模样。
一行清泪,无声而下。赵玄德泣不成声……
皇帝,本是天下至尊,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可是,皇权的重压之下,谁又知道身为天子的苦楚。层层考量,处处制约,时时计算,刻刻提防,江山社稷之上,多少人与事倾轧在无声无息的斗争中……
“皇上,请皇上保重龙体!”福林只觉得心中亦恸,喉间也哽咽了起来。
良久,赵玄德举起那密报,凑近案旁的烛火,将那封密报烧成灰烬……
“洛阳那边,吩咐下去,让他一旦找到玉美人,立刻运往京城前来见朕!”
“遵旨。”福林应声退出御书房。
赵应乾披着罩衣,向外走去。
门口的守卫想要跟随,却被他轻声挥退。
缓步走在庭廊之下,夜风之中,宫墙内树影斑驳,格外萧瑟。
一弯残月挂在西天,照着四周的黑暗。这冬夜,似乎格外的寒冷,冷的让人只觉侵浸骨髓,冷的令人,心生麻木……
愁绪万千,涌上心头,再难平复。
是否可以意平?是否可以宽恕?赵玄德的心被痛苦地扭曲在一起,在这暗夜发出绝望的哀吟……
长夜漫漫今如是。断肠人,愁道是,无消歇。

请君入瓮

千雨霏静静地站在屏风外,隔着青纱,看着医士为卓南风涂上药膏。
这种药膏,名为“清霜露”,是逍遥宫医术毒术皆蜚声武林的诸位医士合众人之力,悉心调制出的药膏,可以祛除伤痛,除死添新,让肌肤生出新的肌理,从而恢复皮肤的原样,不留疤痕。
这段时间,为了帮助南风治疗身体上的烧伤,千雨霏几乎是想尽各种办法。她不惜重金,四处搜寻草药,暗访名医偏方,只希望能够找到灵药,帮助卓南风恢复信心和希望。
只是,一连数十天,他都不肯走出房门一步。
除了自己,卓南风就连忠心耿耿,苦苦跪求不已的四大护法都不愿见,只是要自己凡事代转代呈。
她太明白他心中的苦,因为,他与她,同是天涯零落人。
命运似乎从来都只是无情,备尝苦痛的他们,似乎从不被幸福的眷顾。迎接他们的,似乎,都只会是更多的无尽的灾难。
在按照南风授意,迅速接掌逍遥宫之后,千雨霏与四大护法迅速收整各地旧部,重整逍遥宫。而卓南风则退居幕后,暗中指点着千雨霏处理一切事务。
“启禀千宫主,少主身体上的伤患,经过这一个多月的调理,已经好了大半,按照这种状况来看,少主的烧伤,完全有希望痊愈,不过,若要少主脸上的伤痊愈,恐怕仍尚需时日。”医士从屏风后走出,向千雨霏汇报着卓南风的情况,字字诚恳。
卓南风虽然生性冷傲孤僻,然而他文物皆备,颇具谋略,深的逍遥宫上下之心。此次逍遥宫遭逢大难,损失惨重,卓南风更是九死一生。危难关头,他在幕后迅速部署稳控全局,千雨霏亦是临危受命,出面代掌逍遥宫,使逍遥宫不至人心涣散,实力得以保存。凡此种种,已经显示出他不凡的能力和才识。月姬一手教出来的儿子,果然不凡。
“南风,你听到了么!你的伤,可以痊愈!”千雨霏听了那医士的话,心中无限的欢欣,又自叹息:“这就好,这就好!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一时不由,红了眼眶。
“天佑我逍遥宫,天佑少主!这次少主定能重拾信心,重振我逍遥宫,来日重创自在城,一雪前耻!”那医士一时情恸,激昂地道。
千雨霏心头又是一酸。
“属下告退。”医士退出房门,留下千雨霏和卓南风。
“南风,我可以进去看看你么?”千雨霏小心地问。
里面的人默不作声。铜镜面前,几束阳光从窗下照来,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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