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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江残月-第1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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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毓儿面上一震,淡淡地道:“我报我的旧恩,与你何干?阁下似乎管得太多了。”
“你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这样的人不应该流于邪魅,我希望能够将你扶回正途。”碧游说的真挚。
“正途?”司空毓儿一声冷笑:“原来碧游门的高徒竟也是如此的腐蠹!可以将正邪分的是如此清楚!我却不知,世间竟会有如此绝对的事!”
碧游并不生气,反而道:“正邪之异本不在世间,而在人心。姑娘,你有如此论断,便足以证明你心,已是有所了悟的。”
司空毓儿一时无言以对。
“在下有个不情之情!”碧游突然开口。
司空毓儿不解地看着碧游。
“在下想邀姑娘一路同行,一并欣赏沿途美景。”碧游彬彬有礼。
“我有要事在身,恕不能奉陪。”司空毓儿转身便要走。这是为何?想要将自己扶回正途,所以故作此态?
“姑娘可是奉命要前往君台山,以便前去查探武林大会之时自在城的动静?”碧游问道。
司空毓儿一惊,想不到自己的行事在他面前竟会是一览无余。
“在下并无意查探自在城与逍遥宫的恩恩怨怨。只是稍加推断,便有此一问。说来凑巧。海棠门花门主已向在下送来请帖,邀请在下前往。这么看来,你我二人同路,不若一同前去,路上也免去许多孤单。”碧游再次道。
司空毓儿看着碧游,心生疑窦,只道碧游又要在耍什么诡计。
“既如此,那就请了!”司空毓儿轻抚雪儿,施礼先行。如此,那就且行且看。
雪儿径自飞向云间,慢慢盘旋于天际。碧游紧紧跟随着司空毓儿的身形,两人一同往北而去。
一路之上,碧游悉心地为司空毓儿讲说着沿途风景和各地民情,他自由就游历广袤,许多地方,已是故地重游,十分熟谙。回头,见到司空毓儿看起来毫无起伏的平静神色,碧游只是轻笑,并不为忤。
行至河北境内太行山下,有河水穿流谷底,与林间花鸟相映成趣,银瀑乍泄,岿然有声,池水一碧如洗。红枫如火,摇曳生姿,两人游走于林叶间,心中皆为面前美景所动。
停在一处山石之上,二人迎风而立,看着谷中山色,静默不语。
“笔走春秋重,斜照山河里。
独钓梅溪雨,依稀绿蓑衣。”
心中一阵触动,司空毓儿乘兴,脱口而出。
“玄心吐日月,墨白掩沙堤。
静流多远达,青鸟勤望悌。”
碧游听了,轻轻挥袖,将左臂按于身后,朗声应对。
两人一时对视,看着对方,笑而不语。
他是个极雅致的人。司空毓儿心底暗暗地升起一股敬意。看着碧游,他正身着白色青衫,迎风而动,神态栩栩,无限风流。果然是个逍遥的人物,但不知,自己来日与南风,是否可这般随心之所安,徜徉万丈红尘呢?心底悠悠一叹。
“你似乎对天下美景都了然于心。想来,你四处游历,所见所遇,眼界定是十分远达。”良久,司空毓儿心情稍稍有所舒缓,暂且稍稍放下戒备,对碧游道。
“我碧游门中人,皆是心系天下一切善美之物。自然之景,虽然都是死物,却皆是天地钟灵造化,旷斧神奇。然碧游不才,天下美景并不曾一一遍阅。”说到这里,碧游竟是十分遗憾。
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司空毓儿,碧游忽道:“你无需对我心存戒备至此。”
司空毓儿面上一窘,几日下来,碧游行事坦荡,自己如此,反而更显宵小伪作。看着面前的湖面,心有所愧,一时无言。
“你可知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何处?”碧游见状,轻声笑道。
司空毓儿看着面前的男子。白衣白袍,衣袂随风飘动,说不尽的儒雅风流,不论面容还是学识都可堪完美,心中暗叹世间造物的神奇。因而未加思索便道:“蜀中一片竹林之内,那日你追我至江下,我要杀你。”
碧游听了摇头道:“数月之前,一日在扬州城外西山,悬崖峭壁之中,藤萝掩映,云中深处,碧游曾见有一人凌云于鹤上,惊鸿一瞥,便再难觅其踪影。”
司空毓儿看向碧游。
“后来再次相见,你我二人便不得不以刀剑相向,这实在非碧游所愿。更何况,碧游后来得知,原来一曲知音,更胜故人。”说到这里,碧游看向司空毓儿的目光,更显复杂难懂。
“当日我奉师命下山,四海游历,以求练达。悬壶济世,救人于困挫,碧游自是心生欢慰。然而此行,碧游所获,还有一个可以一起把臂畅游,纵情山林之乐,同论音律的知己。”碧游举起手中的碧玉长萧。
“武林中人都视我为邪魅,碧游公子竟敢冒如此大不韪,视我为知己。碧游公子不怕他日一旦传出江湖,有损英名德昭么?”司空毓儿反问道。
没有回答。
箫声乍起。是古曲《西江月》。
司空毓儿不再问,也拿出红玉短箫,吐气相和。
碧游与司空毓儿再次对视了一眼,个中深意,便已心会神达,了然于思,各自欣然看向眼前美景。

欲罢不能

一身碧衣,碧游缓步走出竹屋。
一带绿水轻轻环绕,将竹屋下的浅地围成一方小小的沙洲。
水车缓缓转动,发出呜呜之声,将湖面上的水波荡出一片金光碎影。竹磬上的滴水棹磬几不可闻。
不远处,碧笼如烟的一处荷洲,旖旖旎旎地点缀着几支新开的粉茎荷花,盈盈摆摆,随风而动。
手中轻执竹杯,碧游看着面前的山色,将杯中琼浆玉露并着陶醉一饮而尽。
耳边轻轻传来一阵丝竹声响,却是房内有人在抚动瑶琴。嘈嘈切切,声润如珠,幽远旷达,犹如仙乐。
走进竹屋中,转过曲曲折折的水上游廊,来到舫亭之下。
四面的屏风以各色笔墨点绘着竹、兰、牡丹、海棠,一个清丽的身影影影绰绰于其中,指尖微动。
看着身前的倩影,碧游惘然静立。
未几,一曲终了,琴声弦绝。
缓步走上台阶,碧游走近那倩影。
那女子转身而动,轻步迎向自己,目光紧紧相随,眸中绵绵无尽之意,看向碧游。
碧罗衣,绿纱裙,素手纤纤,唇际微莞,长发如瀑,腰际几丝碧色的缎带轻垂其间。
取下面上轻纱,露出一张出尘脱俗的的面容……
双目含情默默,似语还笑;俏靥清丽岫远,黛若远山……
轻轻走至碧游身侧,笑入碧游怀中……
……
“啊。”碧游一声惊呼,从梦中惊醒,额际涔涔,经夜风一吹,顿觉凉意。
夜色深沉。林风轻吟,月色清冷,露水渐重。
火堆已经燃尽。
看向面前不远处轻倚在树下,依旧在沉睡中的司空毓儿,碧游心中竟升起一阵莫名的惊慌。
那个梦境再次出现——可是这次他看到了她的脸,竟是眼前人的模样……
轻轻起身,将身上的袍袖解下,为那紧抱双臂的女子盖上,下一刻,碧游毅然跃身林间,孤身离去。
不该的……不该贪恋至此!
夜尽天明。司空毓儿悠悠转醒,却不见了碧游的踪影。
拿起身上盖着的袍袖,司空毓儿讶然,起身所见,林间除了自己空无一人。
他竟不辞而别?
心间竟升起一丝怅然,看着手中的袍袖,毓儿久久伫立于林间,苦思不解。
秋心小筑,水榭凉亭之上,卓南风凝视着湖面不语。
悄无声息,月姬走至南风身侧。
看着水榭之下的竞逐嬉戏的鱼儿,月姬淡淡地道:“你可知道,半月之前,千雨霏就已经离开湖边的绿水阁?”
“孩儿知道。”卓南风道。
“向朝廷告密的人,母亲已经查出来了。”月姬笑着将鱼食洒向水面。
“怎么?”卓南风一怔:“母亲,难道此事与她有关?”
毫无道理,纵然千雨霏与自在城有着种种联系,事关她与柴少康的恩怨,月姬并非不知。更何况,自已对她已经是仁义备至,难道她竟忘恩负义至此,执意将逍遥宫推入苦绝境地?
“虽然她是出身自在城,但孩儿相信,她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的。”卓南风一时又道。
“风儿,不要意气用事。母亲告诉过你,不要轻易地相信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如今,武林大会举行在即,各方势力暗流涌动,诸多变数,就连母亲都难以一一料度,你更要谨慎行事,以免被人利用。”月姬轻声责备,却不无担心的意味。
“母亲,孩儿……”卓南风竟无言以对。
“你以为,千雨霏来到我逍遥宫中,母亲就不曾仔细查谈过她的身世么!你念及故人之情,对她一再宽容,你以为母亲就一无所知么?风儿,虽然千雨霏不曾做出危及逍遥宫之事,母亲还是要提醒你这一点。如今母亲已经查明,当日向朝廷告密的人,正是千雨霏。”月姬道。
不曾?卓南风不解地看着母亲。方才母亲所言,岂不矛盾?
“千雨霏确实曾向朝廷告密,并拿出了诸多金国人与大宋武林邪魅势力勾结的证据,不过,千雨霏手中箭矢所向,不是我们逍遥宫,而是,自在城!”月姬道。
“——”卓南风震惊地回过头看着母亲。
“自在城是当年除了影子谷、碧游门与我逍遥宫之外,令武林人士最为醉心沉迷、明察暗访的一座迷城。可是数十年来,没有人可以查出自在城究竟是什么格局。千雨霏身份特殊,她被幽困在自在城十年有余。这十年之中,一直留在在柴少康身边的千雨霏,可谓是是柴少康的第二双眼睛。她的所见所闻,可想而知。”月姬看着卓南风道。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自在城城中的攻防布局图!”看到卓南风惊异的目光,月姬又补充了一句。
“……”卓南风静默无言。
“风儿,千雨霏已经将自在城城内的攻防布局绘成图纸,交给了朝廷,如今的自在城就如同被架在火炙烤上,岌岌可危。朝廷中人似是有重重顾虑,为免打草惊蛇,所以才对外宣称要暗中围剿我逍遥宫。如此声东击西,实则是担心一旦金国人与自在城内外勾结,朝廷便会腹背受敌。”
无声地看着母亲,卓南风双拳微握。
千雨霏竟做出如此举动,由此可见,她对柴少康的恨意至深至切!
纵然柴少康待千雨霏素来宽仁,然此次千雨霏做得如此绝诀,只怕柴少康定是怒不可遏。如今的千雨霏,只怕是已经深陷囹圄,再难无虞。
“母亲,我累了。”卓南风说完,便要走出水榭。
“风儿!”看着南风的背影,月姬忽然叫住他:“无论柴少康如何处置千雨霏,母亲都不准你去救她!”
“母亲放心。孩儿说过,此后千雨霏的事,与我逍遥宫无关。既然朝廷无意与我逍遥宫为敌,那孩儿便放心了。”扔下这句话,南风的身影消失在廊间。
看着卓南风的背影,月姬幽幽轻叹。但愿他能说得出做得到。
看着平静的湖面,月姬却闻到一股血腥的气息。
山雨欲来风满楼——暴风雨之前的宁静,总是如此的美好,几可乱真,令人迷惑。
“哎呦!”
鬼驼子将慕容筠玉扔在地上,摔得筠玉一时闷哼出声。
“乖徒弟!想不到你这么重,累死我老驼子了!”说毕,鬼驼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早就已经破旧不堪的袖际扇着风,在一株大树下嚷嚷起来。
“老前辈,你还是把我腿上的穴道解开吧!我答应前辈,不会逃走便是!”慕容筠玉一路上想了许久,既然要前往君台山,就与这鬼驼子一路同行也无妨,权当作伴同游,亦免了路上许多孤单。至于拜师的事情么,暂且拖延。想到这里,慕容筠玉便好言说与鬼驼子听。
“前辈,您总不能一直背着我走到君台山吧!”慕容筠玉又道:“路途如此遥远,前辈又是长辈,我怎么能让前辈如此辛苦!”
“哼!臭小子!你以为老驼子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想让我解开你腿上的穴道,先叫句师傅来听听!”鬼驼子眼睛骨碌一转。
慕容筠玉一愣,忙又机灵道:“老前辈,你这么困着我,晚辈动弹不得,我哪里还肯拜你为师!就是晚辈有心向您请教武学,也是动弹不得啊!”
“嘿嘿!小子终于心动,想要向师傅讨教几分了!”鬼驼子将腰间的大葫芦解下,酣畅淋漓地饮了两口,将嘴一擦,又道:“不是我夸口,老驼子我这里本领多的是!小子只要肯学,老驼子自然管教你成为一顶一的武林高手!”
慕容筠玉心下一想,既然是要去君台山,不若在这路上向这鬼驼子多学几样本事,也未尝不可,顿时点头道:“晚辈想学!老前辈,您就把我这腿上的穴道解开吧!”
“嘿嘿!”鬼驼子看着慕容筠玉,干笑两声,又道:“不叫师傅,那可不行!”说毕,又拿着葫芦喝了几口。
筠玉听了,顿时懒洋洋地打着哈哈道:“前辈,这一路上都在听您夸口自己的本事如何如何,晚辈怎么知道您不是在吹嘘!”
“哼!小子敢说老驼子吹嘘!老驼子我虽然行事乖张,但不知道比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行事光明磊落多少!”鬼驼子十分生气,举起葫芦又喝,不想,那酒本来不满,一时竟没了。拿着空葫芦口朝下屁股朝上的看了又看,更是十分烦躁。
慕容筠玉顿时笑了:“前辈,不若这样如何!您先把晚辈腿上的穴道解了,只要您能教出晚辈一样像样的本事,晚辈就心悦诚服地拜您为师!”
鬼驼子听了,将信将疑。“此话当真?”
“前辈!晚辈既然决定要留在前辈身边学本领,就自然不会半途而废。为了表达晚辈的诚意……前面不远处就是市镇了,晚辈这就去给前辈打酒!以后,这种跑腿的事情,前辈就交给晚辈便是!”慕容筠玉说的十分高兴。
鬼驼子看了看筠玉,又看了看手中的空葫芦,一时酒瘾上来,饥渴难耐。看那筠玉似乎是真的要学武艺的样子,谅他也不舍得草草地就逃了。纵然是真的逃了,天涯海角,也得把他抓回来嘿嘿。
索性将葫芦掷向慕容筠玉面前道:“好吧!速去速回,不得拖延!”
说毕走过来解开筠玉腿上的穴道。筠玉长时间被点着穴道,只觉腿上一阵麻木,站起身来走了两回,这才拿着葫芦去打酒去了。
却说鬼驼子坐在树下等了一回,却始终不见慕容筠玉回来的身影。一时焦急起来,一拍自己的脑袋:“小子不会是真的胆敢诳老驼子,半路溜了吧!”
刚要起身,就看见慕容筠玉正施展身形从林西而来。
“前辈,您的酒,晚辈给您打来了!”筠玉笑道,恭敬地将酒递到鬼驼子面前。
鬼驼子看着筠玉怒道:“臭小子,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前辈您有所不知,如今天色已晚,一些酒铺都打烊了,晚辈找了许久才找到一家酒芦,卖的是上等的阳春醉!不信,您闻闻!”慕容筠玉说毕,将葫芦的盖子打开,顿时酒香四溢。
才怪,方才他特地地在镇上小店徜徉了数盏茶的时间,才慢悠悠地赶了回来!(*^__^*)
鬼驼本是嗜酒成狂,闻了酒香,确实不错,忙将葫芦接过,饮了一气才算舒畅,笑着看向筠玉:“好!好得很!乖徒弟!你也来喝两口!”
慕容筠玉接过,饮了两口,笑着向鬼驼子道:“前辈,您说要教晚辈什么本事?”
鬼驼子心中大快,顿时笑道:“好徒弟!我千家庄的千家擒拿手和医术虽说不是天下第一,却也是江湖闻名,除此以外,轻功、暗器、投毒、易容术不一而足,你说,你想学哪样?”
慕容筠玉一听,心中一愣。不想那鬼驼子竟是如此信任自己,竟打算倾囊相授,想起自己的敷衍,不免心生愧疚。转过身来,想了一回,若要想他日脱身,自己又不忍亏欠这鬼驼子,就学一样最简单的也就罢了。
鬼驼子只道慕容筠玉惊惮于自己的本事,正在苦于选择,一时洋洋自得。
“哇哈哈!师傅的本事如此精妙繁芜,实在是令晚辈不由心生向往!前辈,不如……晚辈就从易容术开始学起吧!”慕容筠玉笑道。
“……”鬼驼子讶异地瞧着筠玉:“好徒弟,你果真想学易容术?”
慕容筠玉一窘,忙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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