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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江残月-第1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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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游只是瞧着她,一言不发。
“你现在可以把手松开了吧。”避开他的幽幽目光,司空毓儿别过脸去,收起一丝窘迫,淡淡地道。
“……”低吟一声,碧游这才意识到,匆忙松开手臂。
司空毓儿看着碧游,眼中,却闪过杀机。
一阵林风吹过,两个人均是身着白色长衫,手持玉箫,面如冠玉,儒雅风流,一左一右,翩翩对立,煞是一道别致的风景。只是,碧游公子的脸上从来都只是详和之气,而司空毓儿的神情却带着化不开的仇恨……气氛顿时一片萧杀。
“动手吧!”司空毓儿冷声道,掌中暗暗催动焰霜决。
碧游摇摇头:“你这是何必?”
“师父的仇,一日不报,我必会视你为死敌!就算今天你救了我,我也不会感激!”司空毓儿面若寒霜。
“你比谁都清楚,你此生永远不会是我的对手。我说过,你的师父是罪有应得,我碧游门人从来不会滥杀无辜。为何你从来不曾想过你的师父曾经做过什么,值不值得你如此?”碧游公子语气舒缓平和,不露一丝情绪。
“你住口!师父他一生悬壶济世,救弱扶贫,我是被他亲手带大的,我比谁都清楚师傅的为人!是你们碧游门依仗着武林中名门正派的声势,咄咄逼人,害死了师傅!”司空毓儿指着碧游,一时怒道。
“二十年前,你师父司空曙,背叛师门,做出了叛国求荣的不义之事……”
“住口!你胆敢污蔑我师父!”碧游话没说完,司空毓儿的掌风便已击向碧游的胸口!
碧游见状,并不躲闪,亦不运力相抗,直直地看着司空毓儿,眼中的深如碧海的平静,令司空毓儿心头一寒……
方才的那一掌她用了九成的内力,威力相当惊人,碧游不会不知。可是,为何他不肯出手?以他的武功,只要他出手,司空毓儿知道自己绝无胜算。
收回右掌,看着面容不改但内伤已成的碧游,司空毓儿心中竟升起一丝不忍。
“你师父去世的那年,你不过是个七岁的孩童,你对你师父的过去根本一无所知!你不要再如此执迷不悟了。”碧游叹道。
“师傅的过去?”听了碧游的话,司空毓儿脑中一片空白,过去?!
……
师傅的过去?
碧游看着司空毓儿,心头一阵怅然。
如果当日,他狠下心肠斩草除根,也许今日武林中就不会出现一个名叫寒星的嗜血追命之徒,也许就不会在今时偶发事端……只是,为什么,每次见到她,偏偏自己就会心存不忍?
司空毓儿看着碧游,心中的阴影在不断扩大……
碧游方才的话言犹在耳:“二十年前,你师父司空曙,背叛师门,做出了叛国求荣的不义之事!”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的!”司空毓儿看着碧游,声音中却少了一分底气。难道师父他真的……
她不是完全没有听说过碧游门,碧游公子的话说的是那么的肯定,一丝丝地,将气力从她身体中方抽走——
“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是要告诉你,你的师傅,并不值得你为他如此!难道,你要为一个恶贯满盈、罪有应得的人去报仇雪恨么!我不相信,时至今日,早已看透大是大非的你会这么做。”碧游轻轻地抚着胸口。
“……”司空毓儿定在原地数秒,念及师傅,忽然红了眼眶,却不曾落泪。
“师傅的事,我自会派人去查访。若你今天所言有一字为虚,我势必会找到你,纵然命丧你手,也要做个了断!”说毕,司空毓儿转身离去。
树叶无声飘落。看着纷纷林叶中那道白色的浅影逐渐远去,非因伤痛,碧游只觉胸口隐隐地,传来一阵不适。
司空毓儿缓缓地走着,红着眼眶,忽然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浅笑,仰头看向枝间的天空。
……
为什么,为什么这段时间以来所发生的事,自己听到的事,都令自己茫然不知所措?人生的际遇当真如此漩涡处处又别具奥妙?为何自己丝毫感觉不到人生奥妙的欢愉,却全都是苦涩呢……
是非曲直,毓儿全都明白,可是,师父啊师父,当初你究竟做出了什么事,才会被武林中最德高望重的碧游门门主下令诛杀?
身后,一阵悠远低沉的箫声乍起——
那种感觉又至,思念又至……
每每在这样的时刻,司空毓儿便会跌进对已故大哥慕容燕的思念中去,便会想起少年时候的种种。那些自己曾与燕大哥一起在街头卖艺,在风雨中走私镖,在巷尾一起吃馄饨的时光,都远远地去了……
即使是在记忆中,它们也如同长着双脚,拼命地向记忆相反的方向跑去……
师傅……
还有师傅,师父抚养自己长大,传授自己一身医术。如果说师傅待自己严苛异常,他的身影因自己年幼在记忆中只剩下了模糊的浅影的话,那些同燕大哥在一起的日子,就如同是在天堂一般,快乐却又明晰异常……
箫声还在继续,悠扬古朴,意境绵长,带着一丝幽怨,正如司空毓儿此时的心境。
原来是他。那一日隔山相应的人。
司空毓儿停住脚步,却终究没有回头,缓步离去。
柴雨霏轻声走进花园凉亭内。亲自接过婢女周中的物什,为卓南风奉上香茗和点心等物,轻轻一福,便退向亭外。
卓南风看着那个纤瘦的身影。她很安分。
自从来到逍遥宫,柴雨霏安分守礼,从来不曾越雷池半分,任何有关逍遥宫的事情她都不曾向人询问。似乎,这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端起石桌上的香茗,卓南风饮了一口,是他最喜爱的雨前龙井。
也许,她是用心的,但她对自己并非曲意逢迎。这些日子以来,她很是淡然,但该做的她都会做到,似乎不想给人留下任何口实,包括每日向母亲和自己请安,安排自己每日的起居饮食。然而除了向自己请安之外,她并不露面半分。倘若这些果真是出自她本心,她也算是恪尽心思了。
就在那身影即将转过水榭廊角,卓南风开了口:“那日你在昏迷之时,曾经说你想离开这里?”
那个身影站住了。没有回答,柴雨霏也没有转身,而是轻轻走出园子。
司空毓儿的身影已经走远,碧游却依然站在原地,箫声极尽寂寥于无形。
“她已经走远了,你为什么不去追上她?”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碧游一曲终尽。转身看着面前的那个有着倾城容颜的女子。
“是你。”
“想不到,短短的一天之内,我们竟见了三次面。公子与牡丹还真是缘分不浅!公子不必讶然,牡丹是前来致谢的!”金牡丹盈盈一福,尽显闺秀气质,与方才在牡丹阁中凶狠的模样截然不同。
“在下无意中搅了敝上的计划,姑娘竟然还来向在下致谢?”碧游淡淡地道。
“牡丹谢的是,多谢公子出手,城主这次,是真的动了怒了。”只要一想到柴少康临走之际七窍生烟的模样,金牡丹心头便一阵快意。
“原来姑娘做的是这样的打算。”碧游看着金牡丹,心中一阵叹息。柴少康的残忍素来是武林中皆知的,只怕今后这个寒星,必多舛难……
“牡丹自有牡丹的谢,那公子呢?今日前来牡丹阁,想必,是来找牡丹的吧。”金牡丹走至碧游身侧,柔荑攀上碧游的左肩,气息轻拂在碧游耳畔,声音极尽暧昧挑逗。
碧游面上一窘,顿时定息凝神,轻轻推开金牡丹:“姑娘请自重。”从袖中拿出那枝和平二乔的牡丹,递与金牡丹:“今日在园中与姑娘偶遇,本想感谢姑娘赠花之情,姑娘在园中的话亦是令在下受教。只是如今看来,姑娘只怕和在下一样,同是囿在此山,亦是局中痴人!”
听了碧游的话,金牡丹面上一震,眼中闪过一丝哀怨,却又顿时化于无形。
“牡丹原以为你是一个傲视世间陈规俗调的男子,却原来也是个糊涂虫!”金牡丹一时竟笑了起来,声音中带着说不尽的勾魂摄魄。
“你爱上她了?”说到此,金牡丹斜睨着碧游。
“姑娘错了。在下爱这世上一切美好的东西,又岂会贪恋儿女私情?”碧游负手而立,说的淡然。
“如今你的来历我已从城主那里略知一二。这天下间,只怕也就只有碧游公子这等心胸坦荡傲然不侵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了!”金牡丹眼眸光芒流转,轻轻点头道。“只是,碧游公子,牡丹还要奉劝一句,在这世间,苦行游历绝非难事,然而众生疾苦中,这最难过的,还要当属情关。所谓情关最苦。如果碧游公子需要帮忙,牡丹可以祝你一臂之力……”
说到这里,金牡丹盈盈走近,再次拥上碧游的双肩,勾住碧游的脖子,一双美目直直地瞧着碧游,樱唇微启,在碧游的唇际留下了轻轻一吻。
碧游躲闪不及,只觉一阵幽香飘进鼻中,唇际一片柔软……
碧游顿觉如遭电掣,匆忙推开金牡丹。
金牡丹看着碧游慌乱的模样,以袖掩面笑了一回,又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公子,是个聪明人,莫要令牡丹失望。”
“赠花之情已谢,在下告辞!”碧游将花放在金牡丹手中,仓促之间,转身便要离去。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看着手中的那支和平二乔,金牡丹竟如同痴了一般,立在原地,口中低唤着这句话。
一道苍白的弯月挂在林际。
“绿衣参见阁主!”绿衣身着夜行服,单膝叩倒。
司空毓儿依旧是假碧游的装扮,冷眼看着绿衣。“免了。”
“禀阁主,当日在麒麟山上,海棠门门主花见芳突然驾临,将赵应乾和鬼影子等人救走。只是少宫主和慕容筠玉据闻被血麒麟带走,一度不知所踪。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如今少宫主已经回到逍遥宫。而慕容筠玉带着鬼影子在麒麟山上大兴土木,意欲重建遮幕山庄!”绿衣悉心地禀报着,暗暗察颜观色于无形。
“自在城那边有什么动静?”司空毓儿问道。绿衣所言,和赵应乾告诉自己的相差无几。看着面前的绿衣,司空毓儿只觉难懈戒备之心,毕竟,绿衣很难不是月姬派来监视自己的耳目。
“禀阁主,自在城此次并没有为要难遮幕山庄的迹象。”
柴少康……想必他早已知道自己将财富均藏匿于遮幕山庄的后山墓室中,如今筠玉等人重建遮幕山庄,他却按兵不动,定是因为他根本不把筠玉等人放在眼里吧。
“宫中可有什么大事发生?”司空毓儿挑起眉头。
“……”绿衣一阵迟疑,忙道:“半个月前,自在城城主柴少康将自己的妹妹嫁入逍遥宫,所嫁之人是……少宫主!”
司空毓儿只觉得耳际如同一声响雷,顿时气血上涌,眼前一阵晕眩。
“阁主息怒!绿衣并非有意隐瞒!属下一直以为,阁主一直在外奔走,这等事情,定会有所耳闻,所以才略去了。”绿衣声音中满是急切。
司空毓儿轻轻笑了一声,笑的清冷。
心中只是撕扯般一阵阵的痛。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造化弄人?若是如此,当日,她与他又何必相认……
“阁主……”绿衣轻声询问着,神色中一阵哀恻,叹息着世事的辗转真的是令人无奈。一个月前,逍遥宫上下都还在揣测着少宫主卓南风与寒星使之间言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少宫主卓南风素来冷僻,不苟言笑,平日里是极冷酷的。可自从寒星被宫主月姬收入门下,他便独独对这位寒星使青睐有加。一度被众人视为宫中一对璧人的两个,转眼之间,一个嫁进自在城,一个娶得美人如玉,实在是教人叹息。
“宫主的安排很好。”良久,司空毓儿道。
这样的一句话,从面前的人口中淡淡地道出,竟让绿衣心中一颤。
“阁主,临行之前宫主曾多次叮嘱,此次的任务不容有失。如今武林大会还有不足一月便要举行……”绿衣说的无奈。
“我知道了。回去告诉宫主,我不会让她失望的。”司空毓儿言毕转身。
“阁主,您……”绿衣言中带着关切的意味。
没有说话,回头看了绿衣一眼,司空毓儿掠入林间不见。
遮幕后人
柴雨霏缓步走出马车。马车外,卓南风已经下马近前,伸出手。
柴雨霏一怔,虽有犹豫,但还是将手伸出去,在他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这是?”看着眼前的景象,柴雨霏惊呆不已。
只见眼前赫然出现了一片美丽的湖泊,湖畔一座庭院清幽地伫立在林间。
“走吧。”卓南风道。
两人走近那庭院,只见一带湖水弯住庭中水榭,精致的庭廊垂挂着轻纱,随风飞舞。男仆女婢一
众下人们手捧各色物什窜梭于廊间。
“少宫主……”柴雨霏看着面前的男子。
“你与柴少康之间的私人恩怨,我不会去管,也不想去过问!逍遥宫,你也不适合呆在那里。”
“今后,你大可以安心留在此处。这里地处偏僻,一般人很少能够找到这里。只要你愿意安心呆在这儿,你可以安然地度过余生。”卓南风怀抱宝剑,神色依旧清冷。
柴雨霏愣住了。
她看着他。面前的这个男子,即使下了心思来为别人考虑,也要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这是为何……
“当然,如果你要走,我不会阻拦。我已在谷外安置了人马,你留在这里的日子,他们会保护你日常的安全。”卓南风道。
是么,那么一旦走出这里,就任凭生死?
“有劳少宫主费心……”柴雨霏浅笑,深深一福。
卓南风没有再说话,径自走出院外。
洛阳城内。
慕容筠玉这一路上兴致盎然,一想到自己还有亲人在世,顿时觉得脚步轻快起来。不仅沿途欣赏到众多旖旎风景,见到了不少地方的风俗文化,一路还抱打不平,所到之处,每每留下仁义侠名。北上之行,使得他就连失去双亲的哀痛也缓和不少。
“老骨头!赶快给我!”
慕容筠玉正走在街尾,忽然听到不远处,一个巷子口传来一声恶狠狠的叫嚣。
“你这个逆子!那可是给你媳妇看病的钱!你到底要输到什么时候才肯回去看一眼你媳妇!”只见一个老汉,颤巍巍地追出巷口,一把抓住一个十五、六岁,混混模样的男子。
慕容筠玉心头一震,看着面前的那个年轻人,不由地就想起了从前的自己。
“撒手!老不死的!一大早地就触我霉头,今天我一定能翻本!我饭都顾不得吃,哪里顾得上回去看她!”一脚踹开面前的老汉,那年轻人愤愤地走掉了。
可怜那老汉被儿子踢得不轻,一下子摔倒在巷口,艰难地扶住墙根,口中骂着逆子,站起身。
慕容筠玉见状,匆忙赶了上去:“老爹,你还好吧!”
那老汉见到筠玉一脸关切的模样,又把自己扶起来,感激地道:“年轻人,老汉我没事,回去躺躺就好了。”虽然如此说,腰间却是疼痛难忍。
“老爹,你伤得这么严重,回去躺躺怎么可能会好呢!走,我背你去看大夫!”慕容筠玉说着,就要背那老汉。
那老汉见状,急急道:“使不得!使不得!老汉我身上脏,把公子的衣服给弄坏了就不好了。而且刚才你也看到了,家里最后的钱也被那不孝的儿子拿去赌了,唉……”
慕容筠玉见了,心中一阵戚戚然,若是自己的父母都还在世,他一定会加倍勤勉地侍奉双亲,断不会让自己的父母如此……一时二话不说,背起老汉就往医馆走。
那老汉伏在慕容筠玉背上,心中一阵感动,暗叹若是自己的儿子能及上这少年的一半,他也就可以安心闭眼了。
慕容筠玉带着老爹来到医馆,看了大夫,果然伤的不轻。帮老汉抓了药,付了钱,又背着老汉回家。
“小伙子,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背着老汉走了那么远的路,又让公子破费,实在是……”老汉见快到自己家门前,向筠玉感激地说道。
“老爹,我看见你实在觉得亲切,你叫我的名字筠玉就成。我背你回家,把你安顿好了,再去帮你把你的儿子领回家。”筠玉笑道。
“真的?你真能让我那个不孝子回家?!”老汉激动地道。
“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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