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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江残月-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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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慢慢爬过去,用手扯开藤蔓,努力辨认着。那里有两行字,一行是汉字,还有一行却是毓儿不知道的一种语言,她唯一可以确认的是,那种语言不是金文。
汉字写的略显生硬,却很清晰,那应是用匕首在石壁上所刻出的字:耶律浚。
毓儿觉得她的心几乎要跳了出来。
耶律浚!那是她的伯父,母亲耶律阿九里的哥哥,辽国的昭怀太子!
她仿佛一下子又有了力气,她奋力地爬了起来,用力地扯动着那些藤蔓,想要看清楚那石壁的全部。她奋力地扯着,那些藤蔓却似乎异常的坚韧,划破了她的手指。她赫然想起完颜希尹留给自己的匕首,她从腰间的秀囊里取出匕首,隔断那些藤蔓。
如同一幅被掩埋在岁月深处的陈旧不堪的壁画,一面灰褐色的石壁,终于完整地呈现在毓儿的眼前。在那石壁之下,赫然端坐着一座枯骨。
那片石壁的表面本就比较平整,此时被从藤蔓下显露出来,依稀可见上面斑驳的青黄色的苔藓。那些用匕首刻出的文字依稀遍布其间。有些地方,已然遭到了损坏,无法看清字迹。
那是一段文字,分别用汉文和另一种文字各写了一遍。毓儿这时才模糊地明白过来,那另一种文字,应是辽文。
那座枯骨身上的衣物因为年深日久,早已破败不堪,但仍能依稀辨认出那是一个异族人。他的发辫并非如宋人那般绾在头上,他身上所佩戴的饰物亦非中土所有。他静静地坐在那里,怀中还抱着一个盒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此时的毓儿是又累又饿,待到割完所有的藤蔓,她几乎是瘫倒在地。忽然,她意识到此时午时已过。
火山口的光线渐渐在减弱。
“不!光!不要走!”毓儿向那遥不可及的火山口大喊。
她就那么趴在那里,艰难地辨认着石壁上的字。
那段文字,大意如下:
想我耶律浚,一生聪明自负,屡遭奸人嫉害,却一生不愿改鸿鹄之志,意在有朝一日但能率领我辽国耶律子孙,问鼎中原天下。想我此生用尽计谋,算尽人心,杀人无数,非但宏愿无果,终落得这般远离故土,亲族皆离我而去,飘零无归处的凄零下场,又岂非天命哉!中原哲人孔子曾言人五十而知天命,浚苦心营谋,碌碌二十余载,费尽心力,未成尺寸之功;竟不觉斗转星移,年华易逝,今浚亦已届知天命之年……近日浚每每自省,回首此生,双手染满杀戮,是是非非,浑浑噩噩竟不辨轮回;我耶律一族气势渐成衰败之相,浚已垂垂,心力但觉渐有不逮……白云飞,上官嫣然,司空曙本我身旁心腹之臣,生死追随,为我奔走多年。今愿将血玉扳指与玉美人齐齐托付于三人,愿尔能佑少主,完成我此生未了之心愿。
此生浚唯被贪念忘形所困,醉心权术,铸下诸多虽死莫赎的过错。浚无悔……然最痛莫过于执迷于野心妄念,竟陷手足于险境,痛失至亲血脉。吾与阿九里自幼手足情深,亦曾牙牙授语,同弄青梅。阿九里性谦端和,饱读诗书,聪慧异常。及耶律辛已之祸,阿九里同我千里奔徙,生死相随。虽命之所存,累及汝追随流落中原至此者,未尝非吾之过也。枉我耶律浚一生自负,却利用吾最爱之妹耶律阿九里完成偷天换日之大计,害其深陷其中不能脱困,受尽苦楚折磨,至今生死不明,下落难寻……每每痛心疾首,食不能安,夜不能寐。鹈鹕知何去,叩首问苍天。而今吾与汝天各一方,碧落黄泉,为兄思之深,念之切,扼痛流涕,自悔之情惟苍天可鉴,日月可明。阿九里之诗,吾长傍身侧;阿九里之容,吾长留心中;愿以玉美人塑之,东望栖霞,西望风雨,南望晨昏,北望春秋,羁魂有伴,当不孤寂。今兄齿危发苍,知在人间,尚复几日?今日汝魂吾祭,他日吾死谁埋?汝尚有灵,可能告我?
……庚辰年冬日耶律浚
光线渐渐地暗下去,毓儿悄无声息地泪流满面。
石壁上,写的是他的伯父,也有她的母亲,耶律阿九里。
庚辰年,如今推算来,已经二十年有余。竟想不到,二十岁那一年,昭怀太子耶律浚逃过了朝中夺权之争,却在年近五十岁的时候,默默无闻地死在这东海的一座孤岛上。
在那么长的时日里,她从不知她的母亲是何模样,会有着怎样的性情,怎样的一生,后来流落至何方。
从那文字中,依稀可以看出,那是耶律浚病入膏肓,知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之时,所留下的文字。
他将玉美人与血玉扳指全部交托给当时他最信任的白云飞、上官嫣然和司空曙来保管,让他们继续护卫着这批宝藏,以待来日辽国南下所需。而他自己却独自守在这座孤岛上,在悔恨和遗憾中终了了自己的一生。
从那文中,毓儿大致可读出,伯父耶律浚生前,似乎让母亲耶律阿九里参与了一些机密的谋划,是以母亲才会“深陷其中不能脱困,受尽苦楚折磨,至今生死不明,下落难寻”。
耶律浚与母亲手足情深,在中原曾共患难多年,母亲出事之后,伯父耶律浚痛心疾首,十分自责。为了缅怀母亲,更是用母亲的样貌制成玉美人,兄妹情深,可见一斑。看起来耶律浚并不知母亲后来的下落,甚至悲伤地以为母亲已经离世。
如果柴少康口中的上官墨玉真的是母亲耶律阿九里,时间上倒也相合。那么如此算来,他们后来虽天各一方,却竟是差不多同一个时候离世。可是当年的母亲,到底发生了何事?
毓儿流着泪,跪倒在那座枯骨面前,无声地叩了三个头,然后,从那枯骨的怀中,取出他抱着的一个玉匣子。
匣子的外面积满了灰尘,可是里面却是异常的整齐。那里面存放着一叠诗稿,上面俱是耶律阿九里生前写给哥哥耶律浚的书信和诗词。而在那一叠纸张枯黄的诗稿上面,赫然躺着一枚发出奇异光泽的血玉指环。
毓儿取过那指环,将自己绣囊中柴少康给自己的那两枚血玉指环合在一处。三枚指环合在一起,一端不规则的地方,恰好便回归成一幅狼首的图案。
毓儿随即将师父司空曙临终之前所留下的木匣子拿了出来。当年木匣中那个不辨图案的凹进去的地方,与那狼首血玉扳指,不留痕迹地吻合在一处!
光线远远地越过正南,火山底渐渐陷入一片黑暗。
停船靠岸,完颜希尹带着人马,准备登岛。
“六王爷,此番我前去岛上查探之时,你定要万分小心。谨防柴少康会命人前来夺船!”完颜希尹临行之前仍不忘嘱咐。
完颜阿鲁听了,漫不经心地道:“知道了。你大可去打探玉美人宝藏的下落,本王等你的好消息!”
完颜希尹拜别完颜阿鲁,便带人上了岛,进了密林,找到了那处石洞的入口。
柴少康的大船已毁,相形之下,完颜希尹一行人随船所带的食物和水相较充足。众人进洞之后,细心查看着柴少康一行曾留下的痕迹。行至一左一右两个洞口之时,完颜希尹思量片刻,选择了左边,带众人走了进去。
冷三少等人在船上静观其变,等了足足有两个时辰,过了午时,才再次起行。
当那座小岛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内的时候,细心的公孙兰轩顿时发现了古怪之处。
“主子,你看!为何小岛附近,竟不见一只船的影子!”
众人这才发现,小岛前的海面上风平浪静,除了一艘已被严重损坏的船,七零八落地倚在一处礁石上之外,海岸上也是空无一人,不见人的任何踪影。
三少沉思片刻,对碧游道:“碧游兄,为防不测,你和鬼影子、白菲儿留在船上,我带着兰轩和小蝶前去查看。”
碧游点头。
白菲儿忧心忡忡地看着三少三人消失在密林内,不由问向碧游公子:“这座岛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为什么柴少康会赶来这里,还抢走了我和鬼影子的指环?如今就连冷大哥也急于找到这里,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碧游道:“白姑娘稍安勿躁。我相信,此行过后,你们想要知道的问题,都会得到解答。”
鬼影子和白菲儿面面相觑。
冷玉书带着公孙兰轩和小蝶,从右边的那个通道走了进去。
太阳在渐渐地向西。海风静静吹拂着这座谜一样地小岛,船上的人焦急地等待着。
对于这三对有备而来的人马,他们经历石洞中的重重险阻,最终都只会到达一个地方。
那是一个巨大的腹洞。连接那个巨大腹洞的通道有着许多令人极易迷失的石洞。那些石洞在交错蜿蜒之中,埋伏着道道机关,最终通向一片偌大的空旷的空地。
在那面空地的正东方,有一座巨大的石门。这座石门上面,有着四把奇异的大锁。锁孔的形状各不行同,而且锁孔十分纤小,令人实难想象,可以打开它们的钥匙是什么。
就在柴少康带着众位武士端详那几把大锁许久未果的时候,冷玉书和完颜希尹,分别从腹洞的两个小石洞中走了进来。
场面顿时变得尴尬,众人都停在原地,不再前进一步。
就在大家僵持不下的时候,柴少康的笑声打破了沉默。
“哈哈哈!想不到今日大家来的竟是这样齐!”柴少康向前一步。“只不过,想要打开这扇门,
恐怕大家都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能够打开这四把锁的钥匙血玉扳指此刻正在司空毓儿的手上。”
冷玉书和完颜希尹对视了一眼。
各为其主,各循天命。
“既然今日大家都在,索性我们三人在此立下君子协定。司空毓儿此刻就在这石洞之内,谁先找到她,这玉美人的宝藏就归谁所有,如何?”柴少康笑道。
“耶律鞑塔的下落我们自会寻找,柴少康,只要你肯能依言完成你的约定!”完颜希尹听闻耶律鞑塔此时受困在石洞内,顿时扔下这句,带领手下匆匆离开了那腹洞。
小蝶本站在公孙兰轩身后,听到柴少康提及姐姐司空毓儿被困在山洞之内时,冷不防忽觉一把冰凉的匕首横在脖子上,一个人从身后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带着她飞快地转过石洞的拐角。
小蝶想要挣扎,伸手去抓墙壁上突起的一处,不想却触动了机关,足下一空,便连同那人一起一声惊叫,掉进了脚下的机关之中。
这一声随即惊动了冷玉书和公孙兰轩,二人顾不得再与柴少康对峙,匆忙回身前来查看。却见平整的青石板路不见任何异状。
“你方才可曾见到来人是谁?”三少问向公孙。
公孙道:“不曾。但是听声音,有几分像金牡丹!”
二人不再迟疑,也循着石洞离去,急于寻找小蝶的下落。
小蝶和那挟持自己的人齐齐掉进机关,便一前一后,跌进了一个长长的石道,滑进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终于,她们二人一齐摔落在一片空地之上。
小蝶摔落之时,被身后的那人扯了一下,反而稍后落地。两人都挣扎着从地上起身,小蝶听到对方□了一声,仿佛是摔伤了脚。
小蝶对那人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害我!”
对面的人听了,一声娇笑:“哈哈哈哈!寒星,你好大的记性!连我都不认识了么?”
小蝶听的糊涂,继而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对面的人狐疑了一阵,继而恶声道:“哼!寒星,你不要在这里装蒜了!今天我一定要杀了你!你留在这世上,就是个祸害!”
说着,她举起匕首,便向小蝶刺来。小蝶大惊,胡乱地推开金牡丹,匆忙向前方的开阔地逃去,身后的人却竟似腿部受了伤,没跑出几步,便停了下来,狠狠地道:“这里只有你我,没人会来救你!寒星,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小蝶没命地拔足飞奔,就在这时,前方一个声音响起:“是谁?谁在那儿?”
她愣住。
面前的人,仿佛早已从她的生命中消失了一般,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她都不愿想起她。
身后的金牡丹渐渐逼近,可是当她看到面前有两个寒星的时候,就连她也愣住了。
“金……牡丹!”司空毓儿缓缓地扶着石壁站起身。“你说你要杀谁?!”
金牡丹看着石壁下的司空毓儿,惊异地睁大了双眼。“她不是寒星,你才是寒星!”
“不错。她是我的妹妹小蝶。金牡丹,我知道你恨我入骨,可是我决不允许你伤害她!”毓儿咬着牙,从袖子里拔出匕首。
金牡丹看着司空毓儿,大笑了起来:“你的妹妹?好!好得很!今日我连她一起杀!”说毕,她举起手中的匕首便刺向小蝶。
毓儿见状,哪里肯依,忍住右腿的伤痛,咬牙大喝一声,举起匕首,和金牡丹扭打在一处。
此时二人用的都是匕首,腿上俱是受了伤,脚上武功使不出来,只能在手中拼死相搏。毓儿竭尽所能,用上自己所学的格斗术,和金牡丹死死纠缠。
小蝶看着面前拼死相搏的二人,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捡起地上的一块大石头,想要用它袭击金牡丹,却苦于二人纠缠在一处,无法瞄准。
金牡丹和毓儿奋力拼杀,纠缠之中,毓儿被金牡丹狠狠撞倒在地。毓儿的匕首划破了金牡丹的肩膀,金牡丹将毓儿死死推向石壁,想要用匕首,刺向她的胸膛。
小蝶看得胆战心惊,这时再也顾不得许多,手中的大石头赫然向金牡丹砸去。
金牡丹的背上挨了重重的一击,但是她随即将毓儿推撞到一处石壁上,然后转身向小蝶刺去。
小蝶又惊又怕,吓得忘记了躲闪,就在这时,司空毓儿情急之下扑向她胸前,为她挡下了那一记匕首。
金牡丹的匕首从她的后背刺入,血,随即流了出来。
小蝶大惊失色,就在那一刻,一股莫名的血脉连结令她哭着喊出声:“姐!姐姐……你不能有事!”
金牡丹松开匕首,一声冷笑,对着小蝶的双足便是一记横踢,小蝶在跌倒前的那一刹那,将袖中
冷玉书交给自己防身用的蒙汗药撒向金牡丹。
金牡丹未曾想到小蝶有此一举,只觉鼻尖一蒙,顿时手脚渐渐麻木,昏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小蝶紧紧抱住毓儿,痛哭出声。
“姐姐,你不能有事……”小蝶哭的伤心,抱住毓儿,缓缓起了身,扶着她想要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你终于肯叫我姐姐了……”毓儿忍受着伤后的剧痛,嘴角却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姐姐……很开心。”
小蝶紧紧握住毓儿的手,泪流满面:“都是小蝶不好!都是小蝶不好!我不该像以前那般对你……其实姐姐你什么都没有做!小蝶只是嫉妒姐姐,为什么要占住小王爷的心,让静王妃郁郁而终,让小蝶也跟着痛苦……”
“是姐姐的错……是姐姐的错……”毓儿喃喃道,双眼也被泪浸湿。
“不是的……小蝶知道是姐姐将小蝶托付给小王爷,姐姐却自己一个人承受所有的苦难!是小蝶太自私……”小蝶说着,心头的愧疚更胜。
“不……姐姐只想你过得快乐,不想你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毓儿只觉眼皮越来越沉重,四周越来越冷。
“小蝶,你听我说……姐姐快要支持不住了……”毓儿艰难地道:“若你有机会能够活着出去,一定要把这枚血玉扳指交给金国宰相完颜希尹,他看了,自然就会明白。你一定要……记住……”毓儿说着,将绣囊里的血玉扳指拿了出来,递给小蝶。
小蝶呆在那里,手指发颤,竟不敢去接。
“姐姐……我……我……”小蝶心中如同搅起翻天巨浪。
毓儿将那血玉扳指放在小蝶的手上,继而望着小蝶身后昏暗光线下的那面石壁道:“妹妹……有许多事,姐姐不想让你知道……因为你一旦知道了,一定不快乐。姐姐希望你永远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这样就可以永远的开心生活下去……”
小蝶并不知毓儿所指为何,只觉听着更加神伤:“姐姐……你要坚持住,你绝不能死!你死了小蝶就真的成了孤儿,真的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空荡荡的火山底,幽暗的光线之下,回荡着小蝶的哭声,倍显凄凉。
就在这时,一道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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