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来兮-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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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害的吗？筑朦不止一次这么问自己，在没有她进入的那一世，牵执好好地过完了他的一生，但一遇到她，他却总是死于非命。

是她害的吧。筑朦无法不这么想，所以当筑朦再一次感知到牵执的重生，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是该忍住心痛远远地看，还是该冒险再一次接近？

筑朦找不到答案。

关于寅家建立的理由，关于寅家传承的关键，那块玉牌的秘密只有寅家的历代家族长才知道。除了最初的祈汶之外，筑朦选择的每一个寄主都是天生便具有一定灵力的，虽然大部分都不算强，甚至相当弱，但与筑朦交流没有丝毫问题。

这倒不是筑朦为了偷懒而故意为之，而是就像躇励最初所想的，相同的血脉更适合承载同源的灵魂。虽然祈汶是个大大的例外，但这种例外后来再没有发生过。筑朦选择的寄主，要么是躇励的后代，继承了躇励的血，天生拥有灵力，要么是祈汶的后代，同样也拥有灵力。

祈汶本来是跟灵力无关的，但因为筑朦的刺激，却发挥出了潜能，连带的，她的后代也拥有了这种力量。

现任的寅家家族长是寅未冉，男，现年七十一岁。

虽说一个有着女性意识的灵体在女性的体内是比较方便一点，不过筑朦在存在了一两百年之后对这种事情就看得很淡很无所谓了。

她只是找一个寄主而已，当寄主需要她帮忙的时候她就帮忙，当她需要寄主为她联系牵执时，她就请求寄主帮忙。除此之外一般情况她都是处于睡眠状态的，她跟她的寄主谁也不打扰谁，所以性别如何并不重要。

跟筑朦相处了几十年，未冉当然知道她的事情，对这么一个女子他是佩服的，但也不由得为她的执念而叹息。明明知道即使重逢也回不到过去，却还是期待着一次又一次的见面，这简直就是自己找虐。

不过筑朦现在的彷徨不安是未冉所没有见过的，一个六百多岁的老鬼，见得多了，也应该没有什么可以让她不安了，所以未冉想了想便得到了结论：“牵执又重生了吗？”他问道。

筑朦僵了僵，点头——当然，是在灵魂的世界里点头，除了未冉之外没有人能够看见。

未冉知道筑朦的顾虑，但还是云淡风清地微笑道：“那不是很好吗？他在哪里？我们可以尽快出发。”

筑朦缓缓地摇头：“不急，我不想再让他遭遇莫名的死亡了。”

未冉：“那不是你的错，只是巧合而已。”

筑朦笑了笑：“是不是巧合都好，反正我跟他也不可能在一起了，那么就远远地看着不是也很好吗？”

未冉：“你可以选择适合他的女孩作寄主。”

筑朦：“……那也不是我啊。”上一次她也以为这是个好办法，可靠得越近反而越难过，如果不是因为牵执在他们结婚之前便早逝的话，筑朦真的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筑朦……”未冉叹了口气，“不要有太多犹豫，你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虽然就年龄和事实上来说筑朦是他的曾曾……曾祖母辈的，但筑朦的灵体面容始终维持在她死亡的那一刻，所以未冉现在倒是把她当作了自己的女儿，甚至孙女。

筑朦的力量有限，即使她已经尽量吸收可以吸收的能量，即使她千方百计地减少能量的消耗，到了现在她的灵体也开始趋于不稳定了。

最多也就是坚持完这一世，筑朦没有能力再等待牵执下一次的转世了，甚至，她也许连这一世也不能陪着牵执走完。

“不要再用种种理由束缚你自己了，筑朦，”未冉接着劝说，“这是最后的机会，问问你的心，你最想做的事到底是什么，去完成它，你付出了努力等待了那么久不是为了遗憾的。”

筑朦跟牵执不一样，只要牵执的心中还暗藏着身为牵执那一世的遗憾，牵执的灵魂就能一次又一次地重新聚集，即使他自己已经忘记了理由，即使他已经不再执着于曾经的执着，这种灵魂间的联系依然不会断开。

可是筑朦现在是用咒术强行将自己的灵魂固定住的，当这个咒术失效以后，即使她还有遗憾，即使她还想要以筑朦的灵魂重生，她灵魂中的联系也被消耗光了，筑朦的灵魂再也不会重来，她没有机会了。

未冉：“筑朦，你甘心吗？一直心心念念的人虽然也始终牵挂着你，可这份牵挂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然后你们永远错过彼此，你甘心吗？你忍心让牵执永远怀着那份遗憾吗？让他一次又一次地重生，却永远实现不了最初最强烈的愿望，你真的忍心让他如此吗？”

筑朦强笑：“他毕竟已经忘了不是吗？”

未冉：“灵魂的事情你比我清楚，这已经是牵执第三次转世了，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你在他的心中有多重要吗？他的大脑的确是忘记了，但他的灵魂还记得，他肯定知道自己在找着某种事物，可偏偏他连自己到底找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这才是最大的悲哀啊。你真的忍心看他如此吗？”

筑朦烦躁地说：“可是我能怎样？我连他跟我的寄主在一起都无法忍受，难道要我以灵体的样子跟他见面吗？就算见了又能如何？没有寄主的帮助过不了几年我就会消失，到时候那份伤害不是更深吗？”

未冉：“至少最后你跟他的确是在一起了，那不就是你们最初的愿望了吗？筑朦，就因为你没有时间了，所以不要再犹豫下去，你没有重来的机会的。”

筑朦的脑子乱成一团，不知该如何作答。未冉也不再逼她：“你好好想想吧，现在牵执才刚出生，你还能稍微踌躇一会儿，还有时间选择更适合的寄主。但不要以此为借口太过拖延，错过了最后的机会。”

筑朦的灵体缩成一团，为难不已。她想要陪伴在牵执的身边，却害怕这种陪伴只会给牵执带来灾难。曾经她可以为了一个愿望不顾一切，眼中只有她的爱人再看不到其他。

存在得越久她却越来越害怕，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让她畏缩不前。曾经她以为只要能再见到牵执就够了，现在却发现，见到之后才是重点。

多么愚蠢又多么可悲啊。这样的境地还偏偏是她自己亲手将自己推入的，这让筑朦不由得苦笑，却失去了痛哭的资格。

在见与不见之间犹豫，犹豫到未冉忍不住再次催促，可是筑朦却还是拖延着，为着自己也说不清的恐惧。

这一犹豫便是十年过去。





、第二节

（3．3337．5．3）

虽然迟疑又迟疑了很久，但筑朦的终于下定决心还是让未冉松了一口气。

“我想找一个合适的寄主。”筑朦道。虽然还是会嫉妒，虽然总是会不甘心，但她最大的愿望始终是能够跟牵执共度一生，既然以灵体的样子无望，那么借着寄主总也算是个补偿吧。

“好。”未冉欣慰地点头，“你已经有选中的人了吧？我现在就去通知寅家人来开始家族长的继任仪式。”

“不。”筑朦拦住未冉，在未冉疑惑的神情中，筑朦带着些微苦涩地道，“她不是寅家人。”

未冉有些惊诧，但也并不太在意：“那也好。第一代家族长曾说过，当这块玉牌不再有用的时候，寅家便到了要改变规矩的时候。最后一次你就放下寅家的包袱，全力去实现你的愿望吧。”

未冉以为筑朦选中的人没有寅家的血统，但比寅家人更适合作为筑朦的寄主，这虽然有点奇怪，但毕竟有祈汶这个前例可循，所以他不难接受。

但事实并非如此。筑朦很想告诉他，她选中的那个人是有着寅家的血统的，而且就是未冉的亲孙女，但是筑朦实在说不出口。那种事情，未冉是不会想要看到发生的，所以筑朦还是沉默了。

就像当初她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一样，她决定不说出事实。也许总有一天那还是会穿帮，但一定不会是由她来揭穿。她这个不该存在的灵体，对于别人的隐私即使一不留神就知道了，但至少也要做到保密。

“你选中的人是谁？”未冉问道。

“兑弦。”筑朦轻声回答。

“兑弦……”未冉回忆了下：“是匪希的女儿？”

“是的。”筑朦尽量减少说出的字句，就怕一不小心泄露天机。

未冉是有注意到她的异样，但以为那是因为筑朦还在为牵执的事情而纠结，体贴地不逼她。怎么说已经踏出了一步，不必急于催促下一步的诞生。

“那还真得感谢魍刑。”未冉笑道，“幸好他认识了这么一个朋友，让你找到了更好的机会。”

“是啊，”筑朦喃喃地道，“的确是应该感谢他。”

未冉没有迟疑，第二天便到兑弦的家中拜访。而借口则是听说兑弦很有天赋，想要请她的父母让兑弦接受寅家的训练。

（3．3337．5．4）

现在的寅家已经不是躇励初建立时的寅家了，以驯兽为职业，寅家的声望蒸蒸日上，俨然成为弥音域的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

虽然躇励当初并不是很认真地期待寅家的未来，虽然因为筑朦和牵执之间出乎意料的联系，寅家的发展情况与其最初建立的理由已经没什么相干了，但看到因自己而产生的家族，自己的哥哥亲手建立的家族能够稳定地发展起来，筑朦是非常高兴的。

虽然这中间也免不了一点瑕疵，或者说是污秽。

未冉向兑弦的父母说出借口的时候，匪希和茵涩都很高兴。能够得到一个家族的认可，尤其是这个家族家族长的亲自来访，对于兑弦的未来无疑是件天大的好事，连带的作为兑弦的父母，匪希和茵涩的好处也少不了。

筑朦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怎么看都觉得茵涩的高兴带着些惊慌和尴尬，但看看未冉的平静她还是决定把这当作是她由于多余的记忆而产生的多余联想。

见到兑弦以后，未冉请求能让他们单独相处一会儿，匪希和茵涩没有意见，立刻留给他们一个独处的空间。

兑弦今年七岁，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见到未冉。很有礼貌地向未冉问好后，兑弦便静静地看着未冉，眼中藏着一份诡异的兴味，还有些微的嘲讽和事不关己。

未冉没有注意到，或者说即使注意到了他也只会当作是自己想太多，而不会把那种感情套到一个孩子身上。但筑朦不同，她选中的第一个寄主是祈汶，一个在记忆的开端便被浓墨泼染过的女孩。

事实上兑弦的感情藏得很好，好到让任何人一眼看去都只会认为她是一个稍显内向但绝对乖巧听话的孩子。但不幸的是，筑朦是灵体，是通过咒术滞留在人世间的灵体，这种存在原本就对负面的情感远敏感过正面的，更何况筑朦是跟这样的女孩长期相处过的。

虽然兑弦比祈汶更擅长隐藏感情，但擅长不过漾弈，虽然跟那些孩子相处的记忆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但因为那时还有躇励在，而且确定牵执不会在那段时间重生，所以那是筑朦成为灵体后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深深地烙印在她的灵魂中。

原本筑朦是为了爱情而成为灵体的，可六百多年过去了，她记得最深的却是亲情，曾经的爱情却反而成了习惯性地坚持。

以从不给她压力的方式疼爱着她的哥哥躇励；除了历代家族长之外唯一一个见过她的灵体姿态，总是用甜甜地声音对着祈汶一会儿叫姑姑一会儿直呼祈汶大名的侄女顾斟；还有像未冉一样开始时把她当祖先般敬重，然后当姐姐般依恋，后来是当作妹妹般照顾，最后是当作女儿孙女般督促的寅家历代家族长们。

即使她注定不可能跟牵执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她的一意孤行能有这样的结果也很让她满足了，筑朦总是不由得这么想着。当然，她不否认的是，如果牵执能跟她再续前缘的话，她会更满足的。

未冉蹲到兑弦的面前，慈祥地看着这个女孩，从灵魂的空间中拿出玉牌，递到兑弦的眼前，轻声道：“拿着它吧，兑弦，它是你的了。”

筑朦作为寅家主线的时代已经结束了，筑朦要把握住最后的机会实现她的愿望，而未冉也要为寅家定下新的规矩，开始新的时代。

兑弦没有接受玉牌，只是看着未冉，有些不明所以，眼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疑问。

这个样子倒是比较可爱一点，筑朦想着，灵体顺着未冉拿着玉牌的手进入到玉牌中。这个过程她已经做得很习惯了，习惯熟练到虽然兑弦有看见灵体的能力但也没有察觉到筑朦的存在。

“拿着吧，兑弦，别怕，不会有事的。”未冉进一步放柔了声音，安抚着小女孩的疑惑，不是他不想向她解释，而是这种事情没有亲身经历是不会轻易相信的。

兑弦歪着头又打量了未冉一会儿，慢慢伸出手来，从未冉手中接过玉牌。

手中传来某种力量流动的感觉，兑弦皱了皱眉，又看向未冉。

未冉安抚地笑着：“别怕，接受她，她不会伤害你的。”

兑弦有些迟疑，但还是没有放开玉牌，任由力量从玉牌流到她的体内。开始时是一丝丝的细流，后来还带出一片片的波浪。

这种力量兑弦是知道的，从她有记忆起就知道的。曾经她以为每个人都跟她一样，后来才发现，她的父母，她的所有亲人都没有这种力量。绝大部分认识的人也没有，除了那个叔叔，还有那个叔叔的家人。

当筑朦从玉牌中完全进入到兑弦体内后，在灵魂的世界中她渐渐睁开眼，看着兑弦的灵魂，微笑：“你好，兑弦，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筑朦。”

兑弦被灵魂世界中突来的访客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这种变化反应到未冉的眼中就是一瞬间兑弦的意识跟现实世界脱离开来了。

未冉微微一笑，坐到了一旁，等待兑弦慢慢适应，也保证不会有人来打断她的适应过程。

兑弦看着筑朦，努力回忆她曾经看过的相关资料。自从她发现她跟家人的情况不同之后她就对灵术上的事很有一番兴趣，不过毕竟涉足的时间尚短，而且没有人指导，所以她了解的东西实在不多。

“你是什么？”兑弦不得已只好问道。

筑朦：“我是一个灵体，别担心，我并不会伤害你的。”灵体，在普通人眼中通常就直接等同于鬼魂，而对于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偏又随时可能出现在自己周围的存在很多人都有恐惧心，即使事实上它们中的大部分对人类的威胁度还比不上一只蚂蚁。

“你想做什么？”听到筑朦的话兑弦并没有减轻戒备，虽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一个灵体，但心理上的防备总是不能少的吧。

筑朦将自己的事情尽量精简但绝对真实地告诉给兑弦听，先不管兑弦是不是能够完全明白，但筑朦知道自己不能把她当作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来糊弄，因为兑弦实在太敏感了。这种敏感很难说是好还是坏，但可以肯定的是兑弦绝对不会接受欺骗，不管欺骗背后的用意是什么。

听完后兑弦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所以你要我带着你去接近你的心上人？”

筑朦苦笑：“我知道这个要求很糟，但我保证如果你讨厌他的话我绝对不会勉强你，到时候我会另找一个寄主，或者干脆就以灵体的状态跟他见面。”

兑弦：“为什么你不直接选择那个牵执做寄主呢？”那才是一举两得嘛。

筑朦：“我也想，但牵执和我因为有相同的执念，我们的灵魂虽然会彼此呼唤，彼此吸引，但如果进入到同一个身体中却反而会相互排斥相互伤害。”





、第三节

如果能够，筑朦当然也希望能在最靠近牵执的地方跟他朝夕相处，可是当牵执头一次转世的时候她就试过了，当牵执握住玉牌的时候，筑朦根本不能从玉牌中出来，更不要说进入到牵执的体内了。

后来筑朦当时的寄主也试过直接跟牵执发生肢体接触，让筑朦顺着他们两人接触的部分从他的身上进入到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