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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了无痕-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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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紫竹见云烟公主一身流云纹淡粉广绣长裙,正好与自己的竹青色长袍相得益彰,玲珑髻上一支垂紫色水晶珠的蝶影簪折射着朝阳的光芒,甚是晶莹剔透。大塔葫芦紫金耳环因云烟公主方才的跑动还在微微晃着。

心中不由一阵凄楚:“她是公主,却日日屈尊讨你欢心,苏紫竹,你已辜负了一个人,难道还要再辜负她么?”

云烟公主见苏紫竹盯着自己看,赶忙低头看了看,见衣衫整齐又伸手摸摸鬓边,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苏紫竹微笑道:“没什么,给我看看你画得像不像。”看向云烟公主的眼神已明显柔和起来。云烟公主赶忙递给他。

二人正评着画,恰好朝中来人说天和帝命他入大理寺供职,云烟公主见他们说正事便自己先行回房了。

苏文浩意味深长地嘱咐道:“君如,这是你第一天为官,我听说汉卿也和你一起共事,这样也好,你们也能做个伴。你要牢记一句话,君子慎独。万万不可有什么苟且之事落在别人手里。自古用人只有两种,一为重用,一为利用。当你被起用时,一定要清楚自己是哪一种。现在有爹爹在上面压着,你还能好过,一旦没了爹爹,那些人可都是一群狼啊!切记对上级要礼数周全,对下级要威严有仪,绝不可以私交论公事,拉帮结派,这些是官场大忌。”

苏紫竹应了一声便跟着来人去了。

到了之后苏紫竹才知道今日不过点卯而已,见凌霄也在,正要打招呼,瞥见范若旭朝凌霄走去,又想起那日的事,便坐在角落里不则声了。

过了一会了凌霄才过来笑道:“君如,好些天不见你了。怎么,娶了公主就不理我们了吗?”说得众人皆是一笑。

范若旭笑道:“君如如今是驸马了,虽然历来驸马不供职,但皇上怜惜君如之才,正是如此我们才能一起共事啊!”

苏紫竹听他一番话说得绵里藏针,不由气恼,正待顶回去,忽又想起来时爹爹的嘱咐,便笑道:“君如不才,让诸位见笑了。”

又朝凌霄道:“妹妹如今月份大了,你可要早做准备。娘说了,虽然是丞相府,这类事也是万分危险,连宫里的太医都不敢保证。产婆、催生药、止血药都要随时备着,一样都不能少。”

凌霄笑道:“我都还没怎样,你这个做舅舅的倒急了,还要说上这一车的话!难道我不盼着儿子平平安安出生么?”

苏紫竹看了他一眼道:“你的儿子我可不管,我只管紫鸢没事。除了爹爹,我是全天下最有资格护着她的男人。”这话正好刺中凌霄心事,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范若旭在一旁笑道:“瞧瞧,一个为夫人一个为妹妹,都要吵起来了!我说君如,你也太小心了,汉卿难道不知道心疼自己的夫人?”

苏紫竹知道话不投机,况且素日也不常和范若旭来往,便告了声有事不陪,去找平日负责的官员打听事务去了。

这厢凌霄还是没有说话,呆呆地想着自己的心事,范若旭见此又说了几句话也忙自己的去了,直至黄昏众人才各自散了。

范若旭坐在花厅,将今日大理寺点卯之事说给父亲听,范侍郎问道:“凌霄的事你确定?”

范若旭冷笑道:“爹爹放心,那天书痕一走我就派人偷偷跟在后面,全弄明白了。什么喝醉了怕丞相怪罪,分明是眠花宿柳,如今又金屋藏娇,他是逃不出我们的掌心了。”

范侍郎沉思一会道:“先不要声张,慢慢试探着他。王爷那边虽然需要人,却也必须是可靠的才行。”

范若旭悄声问道:“爹爹,那日你和王爷在密室说的话是真的么?皇上真的不是先帝……”

“噤声!”范侍郎打断他,又点点头悄声道:“当时先帝沉疴不起,曾问过我太后进宫前是否有一个已定亲的表哥,我就知道他怀疑皇上的血统了。”

范若旭咋舌道:“真真想不到呢!十八年前可是太后污蔑王爷祖母的,害得她连个妃位都没有就草草下葬了。”又靠近父亲低声道:“王爷如今真的还在京城?”范侍郎点点头,几乎微不可察。

京城的一个偏僻小院里,北幽王站在一棵火红的枫树下,看着一片叶子打着旋悠悠飘下,他身上的黑色香云纱长衫上落了好多如火如荼的枫叶,显然已站得久了,他沉声问身后的墨香:“姐姐可有消息?”

墨香恭声道:“还没有,如今边疆游牧民族正是马肥粮足,想必又有些吃紧了。”看了看北幽王的背影,又迟疑道:“王爷,如今早起晚间的也有些冷了,您还是多穿点吧!”

北幽王转身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孤的衣食寒暖无人问津好多年了,也习惯了,你倒是关心得紧!”

墨香笑道:“说句大不敬的话,奴才看到王爷,就如同看到自己的孩子一样。王爷出生的时候,先王可是特别高兴呢,还许我抱……”说到先王,语气中说不尽的感激和悲愤。

北幽王叹了口气:“孤,孤都记不清父王长什么样子……”

墨香低声道:“王爷,您的相貌,像足了先王在时的样子,一样的气质不凡。那日在庙中,您一进来我就知道您是奴才等了十几年的人了。”

北幽王沉默良久方问道:“凌雪,她如今还去观音庙么?我们躲在这里也有些时日了,孤一次都没有见她经过这里。”

墨香道:“那日范若旭将纸条传给凌夫人,听说后来凌夫人一声不响就回去了,如今连凌姑娘都不出来了。这凌夫人也真沉得住气,倒被王爷猜中她不会声张了,凌霄如今可算是惊弓之鸟了。”

北幽王抬头看着天空,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他朝墨香笑道:“你知道么?孤六岁那年第一次从北地来到京城,皇室的人都假惺惺地朝孤笑。孤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他们的眼中充满了鄙视。那天孤随皇上……”

说到这两个字,他明显皱了下眉,又接着道:“那天孤随他去丞相府,只有凌雪拉着孤说这说那,她的笑容那么干净天真,孤一下子就记住了。她站在太湖边给孤唱歌,还问孤为什么不笑……”

墨香看着北幽王,声音哽咽:“奴才知道王爷这些年受苦了,王爷一个人在北地,虽是王爷,到底只是个孩子啊!都是奴才不能去北地照顾王爷!”

北幽王轻声一笑:“看你这样子,孤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只是,只是你当年一直陪着父王,孤看见你就像看见了父王,总觉得有好多话要说。你也不用奴才来奴才去的,你是父王的人,又不是孤的奴才。”

墨香笑道:“当年要不是先王带我回来,我恐怕早在三十年前那场大雪中冻死了。那时我就发誓永远是王府的奴才了,如今自然也是王爷的奴才。”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墨香赶忙让北幽王先进去,自己这才慢慢地去开门。

“范侍郎!”墨香赶紧拉他进来,又迅速关上门,低声道:“王爷在里面,我在这里守着。”

范侍郎进去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又急匆匆地走了,墨香疑惑地看着站在门口微笑不语的北幽王:“王爷?”

北幽王负手而立,笑道:“范侍郎来得真是时候!我们进去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临水歌是自己写的,勉强还能看。




、第十六章  得麟儿偏偏难为乐

四季之中,似乎春季和秋季最为短暂,伤春悲秋也就渐渐无可厚非。秋天过去的是这样快,红枫还未遍染秋霜,就埋没在初冬的一场大雪中。

此时已至隆冬,边关的战况明显有所好转,凌云从每次上朝时天和帝的脸色中就已知晓一切,他的养女婿——抚边将军赵藏锋,这几月来送给他的密信让他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能力。

察言观色是人的本能,尤其当你只是一位臣子的时候,这种本能显得至关重要。

只是他不明白赵藏锋为什么屡次建议他向皇上奏明让北幽王去边关历练,问原因也只说是派个皇室的人鼓舞士气。

或许是因为大家都相信北幽王只有文才皇上才会那么爽快地答应吧?可是他凌云却分明知道北幽王腰间的玉带之下有一把寒光凛凛的长剑。

赵藏锋在边关的威望注定了他离不开这个女婿的帮助,也必然尊重赵藏锋的建议。否则一旦他有所纰漏,这满朝文武能立刻让他见到十八层地狱。

登高必跌重,快二十年的权臣经验告诉他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无论你是忠臣还是奸臣,只要你手握大权,底下必然有一群惦记你的人,而被他们惦记绝不是什么好事。

社稷平安固然让人高兴,然而心之所系的私事更能让人感到生活的美好。

一想到才出生一月多的小孙子那张粉嫩的小脸,他只觉得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脚下咯吱作响的雪声仿佛一曲从未聆听过的天籁,看向素装银裹的皇宫的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

“天儿呢?快抱过来我瞧瞧!”凌老夫人正逗弄着孙子就听见凌云在外面边脱斗笠边大笑着说话。

“天儿今天有没有哭?你瞧他那双眼睛,多黑!多有灵气!哈哈,和汉卿小时候一模一样!”凌云笑着就要伸手抱,却被凌老夫人一把推开:“去暖暖手再来!外头那么冷,天儿怎么受得住寒气?”

一个丫鬟拿过一只手炉给凌云,凌云坐在床边问道:“紫鸢还是整日只看书吗?年轻轻的,可别弄坏了眼睛!”

凌老夫人叹气道:“我看不像是坐月子的问题,打那回烧香回来就一直不大说话,起先我还以为是身子重懒怠说话,可后来看汉卿似乎也不对劲,整日回来就呆在书房。”

凌云皱眉道:“莫不是又吵架了?那次不就是汉卿说话不知轻重吗?”说着伸手将孙子抱在怀里,看着孙子又不禁笑容满面。

凌老夫人摇头道:“也不是,我问过碧清了,她说没吵架。雪儿那丫头也古古怪怪的。原先挺爱说话的,现在也除了去紫鸢房里做会针线再不见出来。唉,都大了,做父母的管不了了!”

想了想又道:“雪儿如今这么大了,你也不给她看看哪些人家合适!霜儿的孩子都那么大了,虽说雪儿不如霜儿稳重,可这要是过了年龄倒像是我的女儿没人要似的。”

凌云拉住孙子的小手轻轻地含在嘴里,沉默不语,半晌才道:“北幽王快来京城了,原先雪儿不愿意,可看如今的光景,怕是愿意了。上次北幽王临走的几天雪儿不是偷偷出去过吗,我看她八九成是去王府了。这丫头,唉!北幽王和当年的北成王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看到他我心里也很不好受呢,雪儿若是愿意嫁他,我倒不稀罕什么王妃,只愿他们一世平安吧!”

夫妻二人又絮絮地说了一些话,天渐渐暗下来,外头的雪似乎更加绵密了。

“暖窗无意惊寒冰,倚栏听风声。暮雪还飞潇湘去,耿耿是孤灯。误今生,负他生,生生何时休?奈何桥上奈何人,可怜待夜久。”苏紫鸢推开窗户看着外面飞扬的雪,心绪不由得随着天色渐渐暗沉下来。

碧清赶忙站起来关住,凌雪嗔道:“姐姐作的好一首《阮郎归》!只是这么冷开什么窗户,落下病根可怎么办?如今天儿生的这样可爱,又这么乖,你又何苦作这些没来由的悲语白白让人家担心?”

苏紫鸢因为刚生完孩子不久,脸上焕发着初为人母的柔和光彩,只是那微蹙的眉尖仿佛正诉说着她的万般忧愁。

她笑道:“我知道你担心我,每日家和你们两个说说话,看看天儿,我已经很满足了。”

凌雪迟疑道:“那……哥哥呢?”看苏紫鸢神色并未改变,又接着道:“虽然我也恨那个徐曼娘,可是书痕说哥哥这几个月除了让他给她送银子根本就没再去过,他也说了,那日是因为哥哥心情不好,又喝醉了酒。哥哥又时常道歉,你总也不理他。这都好几个月了,你也该理理哥哥了呀!”

苏紫鸢手里拿着一件锦缎团花牡丹黄小袄,低着头细看针脚是否密实:“天儿的这件小袄你都绣了这么久了,看针脚比以前好多了,我现在自己又不能绣,只能你自己琢磨了。”

凌雪见此,无奈地叹了口气,又不甘心地问道:“姐姐当真就要一辈子不理哥哥么?”

“你让我再想想吧!”苏紫鸢不再说话,心思却如同翻江倒海。

她自出生就被先帝指给凌霄,从小也是按照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生活着,可是,那天她痛得几近昏厥,凌霄竟然说那是别人家不能随便进去。后来自醒来至回家,凌霄竟再无一语!

都说女子多疑,可是这些事怎能不让人起疑?她自懂事起便知自己要嫁的是凌霄,从此心中便只有一个凌霄,从未想过自己是否真心情愿。

这几个月思来想去,竟渐入魔障,时时迷惑自己生于人世到底为何。

佛家有一语:“一口气上不来,身往何处?”苏紫鸢只觉得每日看着儿子的小脸,听着他的哭声才觉得自己还在这世上,又听碧清方才说哥哥和云烟公主过得很好,心下自思:“云烟公主比凌雪还单纯,哥哥素来就有些自古才子都有的无端伤春悲秋的毛病,有个不解世事的人在身边也好。”

又想到和凌霄刚开始的和美,虽然他每日也来看看孩子,但和自己,恐怕早已隔了心了。

正想着,凌霄从外面进来了,碧清忙上去替他解下被雪打湿的棉袍,又取出干净的换上,道:“我去沏热茶来。”

凌雪放下针线笑道:“哥哥这会子才回来,外头的雪只怕都能埋了靴子了。”

凌霄笑道:“这不是么!我这几日只能来回走着了,你都不知道外头有多冷。”

苏紫鸢动了动嘴,终是没有说话。

凌雪见状笑道:“我去娘那边看看天儿,这半天不见他怪想的。”

见凌雪出去了,凌霄笑道:“雪儿如今性子越来越稳重识大体了,可见你这个嫂嫂平日没少教她。”

苏紫鸢淡淡地说道:“这是她自己懂事了,又与我何干?”

凌霄因房里再无他人,便凑近挨着苏紫鸢坐下道:“紫鸢,你果真不原谅我么?都几个月了,气也该消了吧?我天天来看你,你总也不理。”

苏紫鸢站起来走到另一边坐下,看着窗外的雪道:“你自看你的儿子,又与我何干?”

凌霄跟过去笑道:“你左一句与你何干,右一句与你何干,那什么和你有干?自有了天儿,也不见你像以前那样笑。唉,算了,我知道你不理我,我去看看天儿再来和你说话。”

碧清端着茶刚进来便听见凌霄要出去,忙道:“公子也喝了热茶再去呀!”

凌霄站在门口朝里道:“算了,这身子在书房冻惯了的,不碍事。”说毕便掀开帘子走了。

碧清边替苏紫鸢倒茶边说道:“小姐,你这样又何苦呢?哪个公子哥不三妻四妾的?况且公子都低声下气地不知赔了多少笑了,就是那庙里的泥菩萨也笑化了,书房里又比不得这里,他整夜在那里哪有好受的?你又这样只管闷着自己,又才刚出月,以后可有的你苦头吃了。”

苏紫鸢轻轻抿了一口,又放下茶杯,揉着太阳穴道:“这些我都知道,你别说了,我心中烦闷得紧。”

碧清道:“可惜你身子不敢让风吹,不然等雪下得小了也出去好散散心。”

苏紫鸢叹气道:“我又有什么心可散的?每日只觉得身子懒懒的,也不爱动,只怕我是个没福的人吧!”

碧清啐了一口:“呸呸呸!小姐胡说什么呢!你这样还没福,我看你就是闲的没事乱想的。”

转身看苏紫鸢还在那里坐着,又道:“待会吃过饭不如我们一起乐乐吧!这几个月家里也怪没趣的,我去找三小姐,她平常最有主意了,正好又是雪夜,想必她又有许多新奇的想法了。”

凌雪听碧清说完,笑道:“我正愁得没奈何呢!每日拘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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