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了无痕-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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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翠微亭偶知女儿情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我是第一次写小说，这是一部古代闲情风格的小说，主要以诗词和饮食为主，故事情节也有些纠结，总之，希望大家多多指教吧！

夜凉如水，正是皓月当空。

凌府的张灯结彩在亮如明昼的月光下看起来依旧那么喜庆，此刻退去了白日的喧嚣，倒有一种静谧的美慢慢弥散在料峭的冷风中，犹如一滴浓黑的墨滴在清水里，一点一点洇染蔓延开来。

大红的轻绡随着夜风悠然飘动，如同揭开了面纱的窈窕少女，长袖舞动，轻盈曼妙。

新娶的少夫人苏紫鸢坐在房里朝书房的方向看了看，对坐在身后正低头绣花的碧清说道：“晚间的时候说好了给凌哥哥做茉莉粥的，这会子时辰差不多了，外头怪黑的，你陪着我吧！”

茉莉粥是苏紫鸢最拿手的了，糯米煮到米粒开花，加入原先收集好的茉莉花，再放入些许葡萄干和冰糖，稍煮片刻即可。

糯米的清香，茉莉花温柔的沁香，葡萄干的微微酸甜，又有冰糖助味，各种美妙的芳香在口齿间缠绵如春日回望满山氤氲岫烟时的微风拂动。

碧清放下针线，顺手拿了一件白缎底绣孔雀开屏大毛披风给苏紫鸢系上，笑道：“走吧，我的小姐！也没见过才成亲一天就自己下厨的新娘子，小姐可真是天生的贤惠夫人！”

碧清是自小服侍苏紫鸢的家生丫鬟，两人感情深厚堪比姐妹，故而出嫁时便一同带了过来。

苏紫鸢知道碧清素来嘴里爱抢白人，也不理她，径自推门往外走去。

谁知刚刚推开门，一只赤狐突然凌空跃过，在眼前一闪即消失在后花园方向，宛如划过天际的火石陨落，那燃烧的颜色一瞬间在苏紫鸢眼眸中映出莫名的吸引，犹如鬼使神差，她来不及喊碧清便追了过去。

“哎，小姐！你跑什么啊？”里间的碧清见小姐突然朝后花园跑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忙跟着跑。

见苏紫鸢在月亮门的拐角处站住了，不由得上前抱怨道：“小姐，你也等我一等呀！这样跑着也不怕跌倒，夜里又这样冷！”

等了半天自家小姐只是静静地站着，沉默不语，碧清那爱唠叨的毛病又要发作了。

苏紫鸢见她要张口说话急忙食指抵唇，示意她噤声，碧清毕竟小孩儿性子，一时好奇心大起，悄声道：“小姐，看什么呢？”

苏紫鸢的眼睛四处搜寻着，轻声道：“我方才看见一只火红的狐狸向这个方向跑来，不知又藏到哪里了。”

“狐狸！”碧清惊呼一声，急忙往回拽她，“小姐，这丞相府哪里来的狐狸？况且又是晚上，敢不是妖精吧？那苏妲己不就是狐狸精上身的么？”

语刚出口，碧清立刻用怀疑的目光盯着眼前人，问道：“小姐，您芳名是甚？又是何人所起？”

苏紫鸢笑着推了碧清一把：“死丫头，你家小姐自然姓苏名紫鸢，因为生在鸢尾花盛开的时候爹爹就顺着起了这个名。你莫不是想着我是狐狸精变的？”

碧清也不由得笑了，心中还是有点惴惴不安：“虽是顽话，倒也不失道理。小姐你想这花园里花花草草的，花妖柳怪是保不准的。丞相府里哪来的狐狸？纵有，现在这里冷清清的，也怪怕人的。兴许是你看花眼了，咱回吧，冻坏了你我可惹不起你的那位凌哥哥！”

苏紫鸢嗔了她一声“就你淘气可厌”便转身径自往回走。

碧清嘟嘟囔囔地跟在后面还未走几步，苏紫鸢突然转身一把拉着她躲到假山后方疑惑地悄声问道：“你看那是不是三小姐？怎地一个人抱着香案来这儿了？”

碧清顺着假山看去，果然是凌府三小姐，苏紫鸢的夫君凌霄的妹妹—凌雪。

只见她一身大红色金线绣蟹爪菊锦缎裙，外披一件百蝶穿花折枝牡丹披风，月光亮如白昼，连她髻上一支翡翠雕芙蓉镂金流苏簪都看得十分清楚。

苏紫鸢见凌雪只顾匆忙走路，朝碧清低声笑道：“不如我们……”

“看来明儿个我又有好戏看了。”碧清不愧是自小跟着苏紫鸢的，立刻明白苏紫鸢是打算跟踪了，说完便笑着偷偷跟在后头。

主仆二人跟着凌雪一路来到翠微亭，许是因为夜深人静，凌雪并未察觉有人跟着她。

因这亭子周围俱是松柏之类，故而起名“翠微”，此时倒方便了这二人偷听墙角。

只见凌雪在亭里摆好了香案，又从怀里取出一只香炉，因隔着些许距离，也看不清楚是什么纹路的。

凌雪用手中素绢轻轻将香炉擦拭干净，安安静静地点了三支清香，也不管地上青石夜里生凉，不用蒲团便双手合十跪了下去。

“看来这三小姐心倒是诚的紧，只是不知她每天嘻嘻哈哈地还有些什么心思。”碧清向苏紫鸢耳语道。

苏紫鸢含笑不语，示意她慢慢听。

不料凌雪跪了许久也不曾开口，想来只是在心里默默祝祷了，碧清不禁急了，正要冲出去，忽听凌雪幽幽地叹了口气。

苏紫鸢悄悄笑道：“我就知道她不可能不说话的，想不到平日豪爽堪比侠客的雪儿竟会这样叹气。”

碧清也重新躲回原来的位置笑道：“可不是么！看来这欲知心中事，但听背后言竟是不错呢！”

二人侧身朝翠微亭望去，只见凌雪望着月儿，怔怔地说道：“月儿呀月儿，你可知道雪儿心中所思么？昨日哥哥娶苏姐姐的时候我又见着他了，他瘦了，一个人站在花厅里和谁都没有说话，更没有笑。姐姐已经进宫这么多年了，她是皇上的人了，他还忘不了她么？雪儿和姐姐到底差了什么他竟一点都不在意雪儿？”

苏紫鸢闻言大惊，一颗心怦怦乱跳，她急忙转身按住碧清，生怕她这爆炭脾气嚷出来。

碧清也是一脸惊讶地看着苏紫鸢半晌说不出话来，显然二人谁都没有想到竟会听到如此的话。

苏紫鸢心知不宜再听下去，正要带着碧清悄悄离开，孰料凌雪竟一眼瞥见了她的衣角，立刻喝道：“谁？出来！”

碧清没奈何出来应声道：“三小姐，是碧清和少夫人。”

苏紫鸢有些尴尬，想了想还是走上前来，笑道：“好妹妹，别怕，碧清是不妨的。”

“原来是嫂嫂。”凌雪的脸“唰”地红了，一转身低着头只管拨弄衣带。

苏紫鸢扳过凌雪的肩膀笑道：“好妹妹，你还是叫我姐姐吧！从小儿叫着，如今叫嫂嫂我竟不习惯呢！快别害羞了，你平日可不是这个样子。”

继而悄声问：“他是谁？怎么又扯上凌妃娘娘了？你喜欢谁告诉姐姐自然是好事，牵扯了凌妃娘娘可就了不得啊！以后可不能这么造次了。”

凌雪吓了一跳，急忙四下看了一眼，见再无他人，方嗫嚅道：“是，是君如哥哥。”

“是哥哥？”“是公子？”苏紫鸢和碧清不禁一愣，四目相对俱是无语。

苏紫鸢半晌才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哥哥怎会和凌妃娘娘……我竟是不知道呢！素日看她娴静如花照水，连你这个假小子都瞒住我了！”

凌雪看苏紫鸢此时在这里，便知哥哥凌霄还在攻读，不然新婚夫妻，苏紫鸢如何出的来？因而说道：“姐姐，咱们回房说话。”

碧清乖巧地收拾好了香案，三人一路默默来到了凌雪的闺房。

凌雪的贴身丫鬟绒儿见小姐回来，接过碧清手中的香案正要问话，凌雪吩咐道：“绒儿，去外面看着吧！我和少夫人说说话。”

苏紫鸢见状，也向碧清说道：“碧清，去陪陪绒儿，省的她一个人孤单。”

碧清和绒儿两个人坐在门槛上，这个赞你家小姐多活泼、那个夸你家小姐多有才地，说了好久才听见朝外走的脚步声，急忙都站起来。

凌雪嗔道：“看你俩，坐在这里像什么话！”

苏紫鸢笑道：“雪儿快别说她们了，外头冷，进去吧！我去看看你哥哥，说好给他做夜宵都忘了。”

凌雪用手指在脸上划着羞她：“好姐姐，我知道你心里只有哥哥，连夜宵都不要下人们做呢！快去吧，可别饿坏了你那好夫君！”

碧清抢着笑道：“小姐的夫君难道不是三小姐的哥哥？”

苏紫鸢伸手去拧碧清：“还在贫嘴？看我不撕了你！”

凌雪与绒儿俱笑个不停，凌雪吩咐绒儿：“去把那盏琉璃莲花灯拿来给少夫人照路。”

苏紫鸢连忙指着天道：“月儿这样亮，哪里用什么莲花灯呢！方才不是有人还拜月么？”

凌雪佯怒不理她，只管对绒儿说：“关门！睡觉！”

碧清扶着苏紫鸢边走边笑：“三小姐可真生气了呢！”

苏紫鸢也笑了：“我是被火红狐狸引到花园里去的，狐狸没见到，倒是见到了一位聪慧的狐小姐。今晚也真是奇了，好好的哪来什么火红狐狸呢？对了，今夜之事可千万别和人嚼舌。”

碧清道：“我可是找死呢！”

二人还未进门便看到凌霄在房里喊人训话，苏紫鸢一看便知道是因为找不到她，故而笑道：“都散了吧！何苦为难这些丫鬟小厮婆子们！让他们大半夜还不能好睡。”

凌霄没好气地说：“你还知道大半夜啊？连个人影都找不到。”

他剑眉入鬓，星目泠然有光，宛如一颗折射着些许光芒的黑水晶，乌黑的发用银色的网巾罩住，插了一支白玉雕貔貅趴石长簪，因是深夜了，只穿了白色的中衣，衣带松松散散地系着，颇有点风流不羁的味道。

凌霄看到碧清在一旁只管笑，瞪了她一眼道：“还有你！还笑，两个人在屋呢，我回来一个都见不着！”

碧清服侍苏紫鸢卸了妆，笑道：“公子小姐好睡，碧清就在外间，有话就吩咐。”

苏紫鸢见碧清出去了，娇声笑道：“我的凌公子，奴家给您宽衣。真是的，不就是出去了一会嘛，至于这样劳师动众的。”

凌霄拈了一块桂花糕，含含糊糊道：“说好给我送茉莉糯米羹，我等了半夜都没来。”

“原来凌哥哥是为了碗茉莉糯米羹才找紫鸢的呀！”苏紫鸢佯装生气坐在梳妆台前不肯回头，却又低着头自己笑了。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紫鸢可是要羞颜未尝开么？”凌霄笑着掰了一块糕喂到苏紫鸢嘴里，神情洒脱不羁。

苏紫鸢莞尔一笑：“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紫鸢与凌哥哥青梅竹马，又是先帝赐婚，虽然冲龄之后不好见面，然而每每哥哥邀友结社，在什么诗会上还是知道凌哥哥博览群书的，如今偏又在紫鸢面前卖弄。”

凌霄随手拔下苏紫鸢头上一支珠钗，轻轻敲了苏紫鸢一下：“偏就你嫌我卖弄！你自己不也是在我跟前卖弄了？”

苏紫鸢低吟道：“月既明，西轩琴复清。寸心斗酒争芳夜，千秋万岁同一情。歌宛转，宛转凄以哀。愿为星与汉，光景共徘徊。　悲且伤，参差泪成行。低红掩翠方无色，金徽玉轸谁为锵？歌宛转，宛转情复悲。愿为烟与雾，氤氲对容姿（注：即明朝梅鼎祚《才鬼记》的《宛转歌》）。”

凌霄拊掌笑道：“我可不要你宛转凄以哀，我们是要白头偕老的么！”

顿了一下，又眼神迷离地问：“紫鸢，你可记得小时候在你家太湖里你站在船头最爱唱的那首曲么？”

“当然记得了。”苏紫鸢看他似有朦胧之态，便不再多言。

“你再给为夫唱一遍可好？”凌霄看着苏紫鸢脸上一抹红云玩味笑道。

苏紫鸢只觉得连脖颈都烧起来了，又不得不抬头看着凌霄，已是夫妻，又害羞什么呢？想到此，婉转的歌声便悠悠地透出茜纱窗，直奔那明月深处的广寒宫去。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

还未歌毕，苏紫鸢见凌霄朝她走来，便知道今晚关于凌雪的事是说不成了，索性闭了眼不看凌霄。

合眼之前，只见凌霄的眼神已是一片炽热。





、第二章　　　伤心人偏逢鸳鸯事

时值三月初，虽然已是春天，但早起晚间还是冷得侵骨，夜里更是不用说了。凌雪因昨夜花园拜月受寒，早起便直嚷头疼，急得凌云夫妇连声喊去太医院请大夫。

自凌云夫妇收养的大小姐凌霏十年前嫁了赵司徒的儿子赵藏锋，后来因赵藏锋官拜抚边将军，凌霏便又随夫驻守边疆，没过几年凌雪的双胞胎姐姐凌霜又进宫为妃，家里便只有这一位娇小姐了，加之性子不拘小节，为人善良，阖府上下无人不疼。

苏紫鸢坐在窗前听碧清和绒儿叽叽咕咕地说话，心里不禁一笑，这丫头就是性子随和，才来两天就和绒儿关系如此亲密，这样倒也省心，免得她心中不快。

看看时辰，苏紫鸢朝窗外道：“碧清，我们去看看三小姐，待会还要回家呢！”又朝还在床上的凌霄嗔道：“你就睡着！我可自己回去了！”

凌霄侧着身子懒洋洋地问：“回家？这不是你的家么？司空府只能叫‘娘家’。什么回家，这叫三朝回门，小婿拜见岳父大人。”苏紫鸢并不答话，和碧清一径去看凌雪了。

凌雪躺在床上也不安分，闹来闹去的，累得绒儿只叫苦，一见苏紫鸢和碧清进来，赶忙说：“少夫人，您坐着，绒儿去倒茶。”

“嫂嫂，昨晚那事你帮我不帮？”凌雪直接问道。苏紫鸢伸手替凌雪将一把青丝松松地绾起来，又从头上拔下一支翠衔蓝宝石金钗，端详半天方才笑道：“我说怎么这么闹呢！原来是装病哄我来看你呀！”

正巧绒儿端了茶来，苏紫鸢接过慢慢抿了一口，只是笑。碧清早就拉了绒儿去说打梅花络的事了。

凌雪见苏紫鸢不说话，急了：“好嫂嫂，好姐姐！”

苏紫鸢笑道：“看你一个闺阁小姐，竟是如此急躁！还怕嫁不出去么！”

凌雪一把拉过被子蒙住头闷声闷气地说：“是你说你不笑话我的！你就知道欺负我，我不理你了！”

苏紫鸢叹道：“不是姐姐推辞，这中间毕竟隔了个人，不可强求，我会尽力。”凌雪这才掀开被子，但终究是女孩儿家，性子再豪爽也不禁红云满天。

苏紫鸢看够了她满脸通红欲语还休的样子方倚着门看着外面廊上挂着的鹦哥笼道：“做姐姐的自然护着妹妹，做嫂嫂的自然想着小姑了。”说毕便走了。

绒儿问道：“小姐，少夫人没头没脑地说的什么呀？”凌雪已是喜气盈盈，拿着那支翠衔蓝宝石金钗指着绒儿道：“什么没头没脑？你才没头没脑呢！快服侍你家小姐我梳洗更衣！”

绒儿嬉笑道：“那小姐，这药呢？”凌雪嗔道：“什么药，倒了去！我根本没病。”

凌霄、苏紫鸢刚下车便听到苏司空苏文浩大笑着出来了。“女儿拜见爹爹。”“小婿拜见岳父大人。”同行一礼后，苏紫鸢便问：“娘呢？”

苏文浩大笑：“你娘自然在准备宴席了，待会有好东西给你们。可惜你哥哥今日被召进宫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苏紫鸢诧异道：“哥哥今天进宫了？什么事？”苏文浩边走边说：“我也正想这事呢！你哥哥一无职务二无功名，这样平白地召他进宫也不知是何意。罢了罢了，不说他了。今日你回门，爹爹可要和汉卿好好聊聊。汉卿啊，你可不能欺负我家紫鸢呀！”

凌霄慌忙答道：“岳父说笑呢！汉卿怎么敢呢？紫鸢不欺负汉卿已是万幸了！”苏文浩仰天大笑，苏紫鸢狠狠地瞪了凌霄一眼，扶着碧清的手进去了。

欢宴容易过，不过一场回门笑语，暂无别话。

刚用过漱口茶，苏文浩对凌霄说道：“汉卿，我们翁婿自去饮酒，让她们娘俩说去，我这里可有好酒呢！”

苏家娘俩没说多久，苏紫鸢的哥哥苏紫竹就回来了。苏夫人唤道：“君如，你妹妹说有话跟你说，你们聊聊，娘去准备东西。”

苏紫鸢仔细看着兄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