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汉风骚前传-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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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不是可以为你作证吗？“
那童子极是高兴地应了一声，蹬蹬跑到门边的蒙恬跟前，毫不客气地问：”喂，你可以帮我作证吗？“见蒙恬皱了眉不说话，小东西竟是放大了胆子轻轻的踩了蒙恬的脚背：“喂，你是哑巴么？为什么不说话？”蒙恬哪里见过如此不像样的孩子，也许是因为蒙毅的事让他心烦意乱，如今见了这蹦蹦哒哒的顽皮童子不知为何感觉看见了蒙毅小时候，顿时眼圈一红，劈手揪住他的前襟，想要捉他起来，却瞥见崔文子正冷冷地盯着自己，不由忖道：“罢了，崔大师向来视世俗礼节如浮云，来者是客，我竟与他顽劣孙儿计较些什么……”
这般想着不由松开了手放他下来，本来蒙恬三日未眠，原本冷若冰霜的脸庞如今更是吓人，可那男孩清亮的眼中写满了初生牛犊的不知惧怕，见蒙恬不敢打他，小东西更是咯咯笑着得意非常，待脱离了蒙恬的魔掌，回头便朝蒙恬做了个鬼脸，“原来你也是个胆小鬼！”不等蒙恬发怒，已是一溜烟朝门外的方向跑去。
蒙恬摇了摇头，回头躬身行礼道：“崔大师，别来无恙。”只见崔文子晃悠悠地站起来，见蒙恬的表情似是非常得意：“怎么样？老夫这孙儿可是不同寻常？”蒙恬知道崔文子向来没有子女，便微微一笑道：“能被大师认作孙儿的孩子，自是天赋不同于寻常人，不过确实……这等孩儿，蒙恬从前的确没有见过……”明褒实贬的话引得崔文子捋着胸前的白须淡淡道：“好个蒙恬，这么多年半点没变，一句好听的奉承话都学不会……哼，我那乖徒儿当真瞎了眼，怎会看上你，一辈子跟你风里雨里不说，还平白为你这蠢货送了性命……实在是糊涂、不值、糊涂啊！”只见蒙恬颔首应道：“大师责备的是，阿莲的死本是蒙恬之过，蒙恬绝不敢推诿。”
崔文子听得这话，却是不屑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他虽与蒙恬相见次数不多，但因他是香莲的师父，蒙恬也一直以师礼待之，不曾怠慢于他，今日撂下这气话，也不过是疼惜自己的徒儿，而并非针对蒙恬。
崔文子说着环顾了下四周，却是问道：“说罢，你蒙家究竟又是谁人倒了大霉，要吃老儿的苦药汤子了？”蒙恬不可置信的望着崔文子，却听崔文子唾道：”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带路！“蒙恬连忙称是，引了崔文子往蒙毅房里而去。
崔文子把着蒙毅的脉，蒙恬的眼神一刻都没有离开崔文子脸上，却见崔文子搓了搓枕边备好的白丝帕子，丢给身后的蒙恬，站起来踱到窗前没有说话，“崔大师……舍弟他……”蒙恬终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只见崔文子侧过脸，淡淡地问：”莲儿那次于我讨要方子说得情形老儿已望干净了，你再说一次于我听来。“
蒙恬点头应声叙叙道：“毅儿第一次发病在两年以前，那一回我便在他三焦处注入浩然正气，将所有机关蛊引至三焦，并在那处设了道正气封印以为困之，自此之后，他本来已不再发作，直至后来我发现这孩子时时动用三焦内息，削弱自身的三焦屏障，不得不又耗尽内力再为他加固了一次，之后也没有发作，阿莲那时也觉此法可行，这才回祁连山跟您讨了消去机关蛊的方子，本就打算这个夏天于他服下，我见他不再发作，又经常查探他的气息，日渐强盛，便以为已然好转，望其多加强身健体以加快修习本门浩然正气的进度，可以自行加固封印，抵御机关蛊，直至机关蛊彻底消去……奈何如今又……”
崔文子听着蒙恬的解释却是沉默了许久，半晌只听他倏地舒了一口长气，眼神数变，悠悠叹道：“呵如今这情形……”蒙恬已是忙不迭接口道：“情形如何？”
崔文子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乜了蒙恬一眼，蒙恬退了一步，只听崔文子走到案边，捉起大笔，撕开自己的半片袍子，已是飞书直下，接着道：“无甚，我的徒儿岂能出错的，只是原来的方子需要再加上两味药，急去熬好，连着七日于他服下，便会醒转过来，哼，医理在疏不在堵，光知道出了事再加固封印能有甚用，你这蠢牛一身内力，却混不懂医理，只会灌水添乱。”
一边的吕伯忙接了方子，欢欢喜喜地出门去了，却见蒙恬脸一红，崔文子叹道：“不过是药三分毒，何况是老儿开的方子？服了两日停用，无异于煮药将半熄火而食，他这小身板可不比你这头牛，哪里受得住我这方子的毒性。那机关蛊积压在三焦内实在霸道，若不早日靠我的方子毒毙机关蛊，血脉怎能恒常？嗯，服用这急救方子七天后立时改用原方，七七四十九日须得重新来过，决计不可有一日再停止服药了。”
蒙恬点头应下，惭愧地道：“多谢大师，也都怪我不顾他的身体，使他练武过度，屡受外伤，这些恐怕都会激发他体内机关蛊的发作吧……我却如此……“话未说完，却是额头一疼，蒙恬不可置信地吃了崔文子一记爆栗子，只听崔文子唾道：”蠢货，只要不妄动三焦内息，体外之伤如何与这机关蛊相干，那阴阳家世代不谙外家功夫，只能通过内府之气作祟，而墨家制作的机关蛊虽极似活物，但若无脏腑精气培植，如何能够存活？破除阴阳牵蛊术，只能在内府动手，不可能出得血脉，何况是体外？除非邹衍与相里子在此，用种下之法拔除……那样倒是没有任何后患，这又另当别论……“
蒙恬惊道：”大师之意，莫非此法还有后患，后患……却是如何？“崔文子扇着胡子幽幽道：”这也是老儿第一次治这机关蛊，如今又加了两味重药，后患引发的可能倒比原方更大了，所以老儿不得不与你言明……“见蒙恬神色担忧，崔文子叹道：”你也不必太过忧心，那邹衍虽与老儿不甚相熟，但老儿与年轻时的相里自倒是曾讨教过一点机关蛊的制作法子，所以确信这次可以毒毙机关蛊无误，只是毒毙之后，蛊气依旧会困在他体内，不消半月就将会与他血脉其他各气息融为一体，要彻底分辨血脉中机关蛊留下的蛊气与其余气息，却是极难了……“
蒙恬愕然道：”这如何能够？蒙恬深谙内息，也知这蛊气犹如慢性之毒，虽短期不会对人体有任何影响，但经年累月，十年以上若不排出体内，会耗尽人身精元，变成废人。大师，这万万不可……“
却见崔文子摇头道：”那你要如何？再不毒毙这机关蛊，他若发作随时可能要了他的命，这次若不是老儿来早一日，怕是神仙已然救不活这小子。你是要你弟弟做十年后的废人还是做几个月后的死人，尽管选吧！“”咚“得一声蒙恬突然撩袍跪倒，给崔文子磕了个头道：”蒙恬恳求大师，看在阿莲份上，给舍弟指条明路，蒙恬不信大师想不出治愈之法。“
”你……“崔文子拿扇子戳着蒙恬说不出话来，“罢了，你先起来，我不是你师父，少帅将兵多年，手握多少人的生死，对我三跪九拜，是让老儿浑身不自在吗？”蒙恬依言站起，却听崔文子道：“说到方法倒也不是没有，只是很难为这孩子。道医同理，只知凡人血脉中有四气，柔刚虚静，以天下之至柔克天下之至刚，以天下之至虚生天下之至静，无论哪家内功都是以这四气杂糅内修而成，拿你们修炼的儒家浩然正气来说，便是紧紧将这四气拧成一股无匹正气，而拧住这四气的，唯有不败的意志，而驱驰阴邪蛊气，也唯有四气所生正气可以抵抗，正气盛一分则蛊气弱一分，蛊气盛一分则正气弱一分。为今之计，只有靠他自己的心志辨析抵制吸取精元不断助长的蛊气，也唯有靠他自身练就的浩然正气拧住四气维持恒常，经年累月，这样直至十年后，再强的蛊气遗亡不出，也会自然消亡。可是内力还倒好办，只管慢慢修炼便是了，可是论及心志，如何拿捏得准，哎反正还有十年，让我再研究研究……”
崔文子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心志……”蒙恬望了眼榻上熟睡的弟弟，咬了嘴唇喃喃道，却见崔文子已是笑着拂袖出门，“就当老儿在说笑话，这分明就是不可能的事，蒙家少帅也不必放在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叔侄与黑风
“哈，大父又被平儿捉到啦！大父快快趴下，说好了捉迷藏输三次要给平儿当马骑的！”清晨，蒙府的庭院中，崔平拍着小手，正活蹦乱跳着。人前脾气颇大的崔文子面对这顽皮的孙儿却是半点也不生气，乐呵呵地趴下驼起崔平在院中爬行起来。
“大父跑快点……马儿跑快点……”崔平的小手一下下落在崔文子的屁股上，金灿灿的笑容照得蒙毅心头仿佛瞬间亮了。
趴在窗口的蒙毅手持一卷正懒懒地晒着太阳，看着庭院里崔文子与他的小孙儿崔平没大没小地玩闹着，露出了浅浅的笑……
“大哥哥……”见蒙毅趴在窗口发呆，崔平掂着脚尖张开五指在蒙毅眼前晃了晃，”大哥哥带我去骑马好不？大父爬得好慢，平儿不要大父，要骑就骑那匹最黑最高的千里马！“蒙毅回转神来，朝崔平一粲，暗道这个顽皮小子眼光可真不赖，前两天吕老伯怕崔大师的孙儿太闷，便和蒙毅一并带了他去府中马厩玩儿，哪只这小子竟是一眼就看上了大哥的坐骑黑风，甚至还拽着黑风的鬃毛非要自己上去。
那黑风未被蒙恬驯服之前曾是大漠马中之王，性子极烈，除了蒙恬之外，从未第二人可以驾驭，吕老生怕黑风会伤了崔平，不让他骑，可是小东西倒是拧上了，怎么劝都不顶用，最后却还是被吕伯硬生生地抱走。可是哪里知道，这下崔平又哭又闹，气得竟是两天都没有理会自己与吕伯。蒙毅睨了眼终于来示意讨好的崔平，暗暗偷笑：”听嫂嫂说崔老儿年轻时与自己的妻子闹掰了，于是发誓终生不娶，也不知他从哪里捡来这么个倒霉爹妈生的倒霉小鬼……“
见这个小东西先行服输，蒙毅将书卷丢回榻上乐道：“平儿若想骑马，大哥哥现在就陪你去！“一句话乐得崔平蹿得老高，却见崔文子拍完了双袖上的灰，慢悠悠地走来瞟了眼蒙毅道：“你如今的伤势骑马倒是无碍，不过今日的药可是服了？”见蒙毅点头，却也不再过问，又是慢悠悠地往长廊上去了。
蒙毅望着崔文子的背影，只觉得心里暖暖的。他从前虽未见过崔文子，但却对这怪老头颇有好感，也许是因为卜香莲的原因，或许也因为自从蒙毅醒来后，崔文子便每日亲自来蒙毅院中照料，盯着蒙毅服用汤药。
转眼，这医圣崔文子赖在蒙恬府上转眼已是一个半月有余。而这段时间里，咸阳却已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在十日前，秦王嬴政正式更号“始皇帝”，自称曰“朕”，以刚刚代替王绾成为右丞相的李斯之法，将分天下为三十六郡，郡中设县，自此大秦统一天下，建立新制。
也许……也许是秦廷军务繁忙，自蒙毅醒来后就再未见过兄长蒙恬。只有管家吕伯代蒙恬转话蒙毅，也只有简简单单的四字“好好养伤”，除此之外，大哥对他没有其他任何的吩咐与安排，甚至出乎意料的，并未追究他在暗卫营中喝酒之过，这让蒙毅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臀上的伤早已愈合，既没有功课也没有约束，连崔文子带来的小孩儿也天天过来陪他解闷，于是乎每日醒来便只有一件事不合心意的，那便是崔文子递到嘴边的苦药汤子，这般滋润的小日子转眼就匆匆流淌而过。
蒙毅牵着崔平肉嘟嘟的小手，一边思忖着一边走着，转眼就到了蒙府的马厩。马厩里，黑风刚用完“早饭”，正嘚瑟闲适地打着响鼻抖着四条马腿，蒙毅打量了黑风半晌，犹豫了片刻与崔平商量：“平儿，咱们还是骑大哥哥的坐骑挟翼吧？都说物似主人形，黑风脾气可差劲了，倒不是大哥哥怕了它，可它万一狂性大发，摔了大哥哥不要紧，可摔了平儿……“谁知崔平撅了嘴，固执地摇头竟然道：”哼，原来大哥哥也是胆小鬼，平儿才不怕呢！大哥哥你知道不，那些个病人也说我大父脾气不好，见谁凶谁，可是大父就从来不敢凶平儿呢……“
蒙毅明知道这小子在挤兑自己，却还是打算从了崔平的意，便瞅准了黑风打着响鼻、没有防范的一隙，倏地抱起崔平，纵身翻上马背，出乎蒙毅的意料，力气极大的黑风并没有甩他下来，蒙毅又骑着黑风走了两步，心中不由快活，忖道：“这黑毛畜生向来只服大哥，若是大哥不在，有人走近它哪一次不是抬脚就踹，今日却这么乖，真是奇怪。”说着拽起了马缰，低头在崔平耳边笑道：“坐稳了，咱们骑去北郊，天不黑就不回来！”
“哇，好棒！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崔平原是兴奋地嚷嚷着。蒙毅纵马奔腾在咸阳北阪官道上，耳畔的呼呼风声让蒙毅闭上了双眼眼睛，仿佛它能刮走这些年积在心头散了又聚、聚了又散的重重阴霾，一时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崔平的欢呼声也听不见。
突然间，坐在前头抱着马头的崔平却是“啊”地一声惊叫，蒙毅勒着了马缰，微微睁眼却是神色一黯，揽了崔平翻身下马，单膝跪倒。只见当面迎来一车两骑，一骑是郎中令辛胜，而另一骑正是多日未见的大哥蒙恬，驾车的却是中车府令赵高，而这天下能得辛胜与蒙恬护卫、赵高亲自驾车的，马车中人自是不消说了。“蒙内史——”嬴政洪亮的嗓音从马车中传出，他见蒙恬并未回答，便亲自掀帘下车，帘幕掀起，只见车上坐着的还有冯骊，冯骊见了蒙毅，却是蹙起娥眉，并不随嬴政下车。
“王上……”蒙毅正要开口，却见赵高盯着自己发笑，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另一膝也跪了下去，伏身改口道：”蒙毅……蒙毅叩见大秦始皇帝陛下。“嬴政微微一笑，走近蒙毅，却是回头觑了一眼面色阴沉的蒙恬道：”内史大人不是说令弟重伤在榻，怕是一时间不能回暗卫营受训吗？怎料今日却是这般巧合，竟碰着蒙家少爷北上五陵原狩猎了？“蒙恬翻身下马躬身道：”启禀陛下，臣奉陛下之诏与少府大人在北阪着手修建殿屋、周阁之事，因此这个月俱在北阪，并未回府，不想舍弟竟是好得这般快……“说着淡淡瞟了蒙毅一眼，冷厉的目光逼得蒙毅头垂得更低了。
嬴政微微挑了挑眉头，：”嗯，既是伤势已经痊愈，便早日回暗卫营中罢。“蒙毅正要应下，嬴政竟是弯下腰在蒙毅耳畔轻声道：”毅儿，可莫让朕失望，让你父亲失望……“蒙毅低头抿了嘴唇应下，却见嬴政已是登上了马车，而不知为何冯骊却是恨恨瞪了蒙毅一眼，亲自拉下帘幕。蒙恬走近蒙毅身边，又瞥了眼一边抱着黑风不撒手的崔平，平静的脸色看不出情绪的波澜，突然竟是伸手按了下蒙毅低垂的脑瓜子，“伤势如何了？可有听崔大师的话按时服药？”
”大哥我……“蒙毅全身一震，跪直了身子，有几分局促，终是在蒙恬的直视下点了点头，只听蒙恬淡淡摆手道：“既是无事便好……一会儿去我书房里候着，为兄今晚回府，却有话与你说。”
出乎蒙毅的意料，没到傍晚时分，自己还未及起身去蒙恬的书房，大哥已是换了一身蓝色长袍背着手，毫无预兆地进了自己的屋子，让蒙毅实在有些受宠若惊。“大哥……”蒙毅本来正趴着看书，见了蒙恬微微一惊，想要从榻上站起来行礼，还未穿好鞋子却已被蒙恬按回榻上。蒙恬低头淡淡瞟了眼榻上的书卷，一眼便认出了是蒙骜早的笔迹，却是指了蒙毅的臀处随口微微皱眉，蒙毅忙道：“大哥不必担心，伤口早好全了，”小家伙觑了蒙恬一眼，见他微微皱眉，吓得蒙毅急忙解释：“大哥，是毅儿大不敬，毅儿不该趴着看大父的书……”见蒙毅声音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