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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歌流觞-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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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半天,这下可好!我走了,你自己玩儿吧。”
说罢,抬脚就往外走,刚迈出半步,一股柔和的力道就将她拉了回来:“你确定要‘走’了?”
阿九惊魂未定,拍拍快跳出嗓子眼儿的小心肝儿,一脸愁容:“怕是‘走’不了了……”
“哈哈哈!”风皓庭自昨夜在东海流破山收服夔牛,其后又被妖魔两族派来的一干人伏击之后蔓延的抑郁一扫而空,“诚然,我不是个神仙,但却有些小法术可以送你回桥。不过你须得应我一桩事情。”
阿九撇撇小嘴,这么神神道道的:“什么事情啊?”
风皓庭冲着阿九很是柔软地一笑,见小不点儿双眼呆滞得差不多了,便道:“我被坏蛋打伤了,暂且在这里疗伤。他们还在四处寻我,你可千万不能让旁的人知道在此处见过我,恩,连你爹娘也不行,”怕不稳当,又嘱咐道,“我瞧着你也是个大姑娘了,不会守不住点儿小秘密 吧?”顿了顿,也学阿九拿眼角余光扫了扫她。
阿九像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跳了起来:“你可太也小瞧我了吧!”——“啪!”两只爪子搭上了风皓庭的肩,“我这人最能替朋友守秘密了!咱村里……”
“好!果然是个重义气的大姑娘!”风皓庭忙不迭打断她,不然得听到何时啊?“我送你回桥,你且跟寻常一样回家做饭,找朋友玩儿吧!”说罢,也不待她回答,双手勉力结印,往阿九身上一点。一团柔和的白光罩住阿九,阿九跟个蹴鞠用的藤球一般,呼啦啦就上了桥,连衣服也没有沾到一点点水。
阿九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站在脚下的彩虹桥,遂伸手往自己脸上这么一掐:“啊——!呼呼呼,疼死我了,看来是真的!”拍拍掐得红彤彤的小脸,“那个‘秀色可餐’真的很厉害呢,比纪大娘还厉害!却叫做什么呢?居然忘记问他姓甚名谁,家住哪里了……”
这么想着,阿九匆匆钻进了桃林,取道这边回家要近一些。这时节仿佛四月末了,桃树上绿肥红瘦,嫩叶在枝头探头探脑。看这架势,今年的桃儿定能有个好收成……
洞里的风皓庭隐隐约约听到一声惨叫,又抬手想掏掏耳朵。手伸至耳际才回过神,不由得摇摇头呵呵一笑。将有些破损还沾有血迹的袍角捋了捋,盘腿坐好,双手间列出繁复的印伽来,小洞中陡然铺开一团柔和飘渺的白光,将风皓庭罩在当中。依稀可见面目宝相庄严,秀色么,秀色更加可餐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何夜无月

紧赶慢赶,阿九跑到自家篱笆边那会儿也差不多未时三刻了。原本跟扯风箱似的喘气声,看见小院子虚掩的柴扉当下就细长起来,看样子阿爹他们已经回来了。阿九踮起脚尖,瞄了瞄小院子里没人,便轻手轻脚将柴扉微微上提着推开,快速瞟了瞟堂屋方向,踮着脚,跟夜里出来偷米黍的小老鼠一样往厨房溜去!
“阿、九——!”
小老鼠身形马上定住了。完蛋了!慢吞吞转过身子,一脸谄媚的傻笑:“啊哈哈!老爹我回来啦!您老人家那是什么耳朵呀,阿黄都没有听见我的脚步声啊!”
“没个样子!,疯哪儿去啦,还记得回来?”楚理一双眼睛原本就肖似铜铃,被阿九颠三倒四的一句话气得更大了。
阿九很努力地笑着:“彩虹桥那边看瀑布来着……”别问了,别问了!阿九心里有些忐忑,她平时是顽劣了些,但对长辈的问话向来是不怎么撒谎的。
还好大哥解围:“一身尘土,洗洗去厨房吃东西吧,给你留着呢。”
阿九一双眼睛贼亮贼亮的:“啊哈!大哥最疼我了,人家真的好饿哦!”楚天舒看了下自家老头的背影,咳了声,用手指朝着阿九点了下,跟着回堂屋了。
推开厨房的门,一阵饭菜香迎面送来。阿九很没形象地翕动着小鼻翼,口水有如流沙之水,有些绵绵泛滥的趋势。草草洗过小手,扑到桌前就开始风卷残云。待得有个几分饱了,才又放慢速度慢慢地嚼咽。
细细回想上午的一番遭遇,委实有些惊险好玩儿。村西的彩虹桥,自己来来回回没走过六十遍,起码也不少于十六遍了吧!没有料到平平无奇的桥下,居然还有个小洞,洞里还有个不太走运的神仙。
哈哈!——那神仙要不要吃饭呢?若要吃,是用些五谷杂粮,还是鸡鸭鱼肉,又或者是些果蔬露水?这可有点伤脑筋。桌上的菜肴,经阿九一番肆略,早已经面目全非,即便能闻出个味儿也辨不出样儿了。对了,他好像是受伤了吧,得好好补补才行。
三下两下将碗筷收拾好,出得门来,眼光掠过小院子里的鸡笼——说是鸡笼,其实也装过好些旁的猎物的。阿爹和哥哥们有时侯进山收获颇丰,狼啊什么的就直接料理了。阿爹重人情会送一些给四邻,余下些温顺的山鸡啊兔子啦就圈养在鸡笼里。
阿九瞄瞄屋子,隐隐听见说话的声音,估计还在聊着呢。返身回厨房顺了些调料,飞快地将一只圆滚滚的兔子从笼子里抓出来,正抬腿,瞥见搁在笼子上的一卷绳子,捞了挂在腰间,然后一路飞奔向彩虹桥。
未时正是大家收工吃饭歇息的时辰,桥边自然人迹罕至。阿九不放心,仍然缩头缩脑左右看了看,确定近旁没人。扯下挂在腰上的绳子,用力栓在桥栏上,事关自己的小命儿,特地缠了好几圈。
试着拉了几下感觉应该比较稳妥了,略略算了算桥和洞间的距离,中间留下相当的一截一圈圈缠在右臂,又将绳子另一头仔细绑在腰间,末了拴住兔子一只脚。这还是跟哥哥上山采药时学的呢。
阿九小心地翻过桥栏,脑中回想着哥哥的动作。只觉得右臂突然一紧,全身的重量随着绳子勒住火辣辣地疼。曲着的臂膀也被拉直了,套在右臂的绳子也不用阿九费心一圈圈绕开,跟活物一般自行脱手。就见一颗被绳子栓了的绿绿的鹅卵石猛地坠向深潭。
“啊——!”
风皓庭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听,但洞前扑簌簌落下的尘土草叶提醒了他。白影一虚,探手险险抓住一团物事!定神一瞧,这不是上午才造访过自己的小家伙么?看着怀里眼露惊惧,泪水滴答的孩子,几十年古井无波的心似乎隐隐有些微澜,这么一荡又平静了。
“这次又是为何?”风皓庭抖抖绳子,有些傻眼了。
阿九自顾跳了下来,拭去满脸泪水,笑嘻嘻地揉着疼痛的肩膀手臂,满不在乎地答道:“给你送午餐呀。”
“午餐?呵呵,哪儿呢?掉深潭喂了鱼儿了罢?”
阿九扬扬手中倒悬了双脚血液不畅几近昏迷的兔子,:“今天中午就给你吃这个!你一边儿瞧着吧,让你尝尝我做的烧烤兔肉”说着就解开绳子,顺便给小兔松了绑。
风皓庭劈手劫下兔子,拇指食指一捻“啪!”兔子没影儿了。
咦?兔子哩?啊,是了!仙术给变没了。
阿九嘟着嘴,“哼”一声头撇向一边:“害我冒死白忙活一场,还不领情!”
“领的领的。蝼蚁虫鼠都各有性命,不好因为我一时口欲残害于它。,其实我不饿,你不叫我神仙么?这样,我给你吹支曲子如何?权当感谢你一番心意。”
风皓庭抽出玉笛,“此番大意被坏人伏击,能在这里遇见你也是缘分,明日我将离开此地,以后你一人万万不可冒险来此洞。”
阿九听闻神仙要走有些怅然,转而又拍手一笑:“我要留几个字在洞壁!”转了几圈,都没有趁手的树枝,不禁微微失望。风皓庭负手瞅着阿九那般如小猫抓自个儿尾巴团团转的样子,很没风度地笑起来。
不料这笑声却给自己的宝贝惹下祸事:“咦?您这把剑倒是可以将就用一下。”也不待主人应允,阿九抽出长剑,但见一泓秋水如月光盈盈,脱口赞道; “好剑!剥皮拆骨砍柴掘地不成问题!”
风皓庭望了望似委屈地呜呜哭泣的秋水,心中空荡荡的。
那厢,阿九已经开始留字了。但见石屑泥土纷纷落下,不大一会儿功夫,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姑且称作字吧,出现在剑下,却是:洞天福地!
阿九得意洋洋地上下瞅瞅,下巴朝字一点,显摆道:“如何?很有个性吧,哈哈哈!”
风皓庭劫下剑抖了抖根本不存在的污秽,自顾地还剑入鞘:“那也算字么?我以为你在画地图呢!”说罢,虚指一点,但见洞壁须叟显现出一排字:洞天福地!真真是鸾翔凤翕,惊鸿鹤飞,说不尽的风流俊逸。
阿九撇撇嘴:“很了不起么?”
是没有什么了不起。那许多岁月以后,阿九初初信手涂鸦的几个字被视为神迹。而旁边轻灵舒放的题字,却只能算个仙迹罢了,且是毁誉参半的作品。阿九的崇拜者称其为“狗尾续貂”,她的对手则很是辛辣地以此诟病,言阿九小时也未曾了了,后更不佳!
风皓庭道了声:“走!”阿九顿觉身子一轻,人已随着“神仙”踏剑御风而行。初初还有些担忧会掉下去,阿九狠了劲儿死死抓住身后之人的袖子,之后被眼前的景致给迷醉了,反倒不再害怕了。
依着风皓庭,轻声指点烟岚,问长问短,显露出十分地天真娇俏。脚下的树木村庄,田野湖泊都是熟悉的,如今人在高处,那山那水却生出别样感觉来。
不大会儿功夫,两人一剑来到了东山的之巅,飞剑随主人意动离地不过一尺堪堪停住。不待风皓庭示意,阿九兴奋地从剑上跳了下来,伸手就去抓那秋水剑。奈何风皓庭挥袖一探,秋水便急急飞入剑鞘,唯恐落入阿九之手再遭不测。阿九鼻头微皱道了声“小气”,便席地坐在峰顶一棵老桃树下。
这时候已经瞑色苍茫,暮色如潮水慢慢淹没了远山近水树木房屋。家家屋顶都有青烟摇曳着,升到高处与青冥化作一处。东方捧出一轮明月,清光四溢,越发显得月下的风皓庭衣袂如飞,翩翩不似凡尘俗子。
风皓庭横笛就口,指按宫商,一曲《洗尘》婉转清洌而出。
阿九屈膝,双手托着下巴,静静地听着笛声。当中有清风流水的声音,山花萱草的香味,山川长空的壮阔。她觉得心中从来没有现下这般温软平静,自己仿佛就是这风,这月,这一树绿叶,这半空飘洒的桃花,飘飘荡荡无所依也无需依……
风皓庭手中把玩着玉笛,心中计较:刚刚所吹的曲子,一般人听去也就是觉得心舒体畅,不多会儿即刻昏昏然入睡,醒来后将吹笛人暗示的些许往事只当作大梦一场。然则资质非凡的听来,却是荡涤心境,开启灵窍。
几个时辰前此女能破我结界,想必是极具灵根的。掐指算来我昆仑丘六十年一次的新秀选拨即将开始,若能就此为师门择一弟子,也不枉我这狼狈一遭。
阿九看着风皓庭很是难过,哪儿有人献艺到了关键时刻就长吁短叹发呆傻笑的?如此长相莫非引得天妒,以至于这人看起来脑袋不灵光的样子。风皓庭回头正好碰上阿九一副人生无常、恨天作弄的悲悯神情,见自己转过头,还很可惜地摇摇头叹了一声。
风皓庭不用猜也知道阿九脑袋里转的定然不是什么好念头,也不理会。见阿九眉目清朗,略一挑眉,心中暗喜。
“听过昆仑丘么?”要说服这小家伙入师门没有半分困难,“那是修仙学道的好地方 哦……”
阿九闻言直乐:“你是想拐我同你去那昆仑吧?”
风皓庭望了望空中的明月,口中念了几遍“淡定,淡定”,蹲下身来看着阿九的双眼:“不是拐!是给机会让你得偿所愿。你不是、不是有个天大的理想么?”说到此处不自然避开阿九的眼睛,咳了一声,又道;“昆仑丘什么都不缺,尤其不缺、唔,仙!”
阿九拉过风皓庭转向一边的头,左右打量了一会儿就哈哈大笑起来:“咯咯!你也说了找神仙做老公是我的事情,你脸红个什么劲儿啊!哈哈……”
阿九兀自呵呵取笑,见面前的人闭了闭眼睛,拉下阿九作怪的双手,忍耐地说:“那你愿同我一道上昆仑丘么?”
“自然是乐意的!但是这事须得我阿爹并几个哥哥同意。你只需能说得他们点头,我便遂了你心意,看你也是很真诚很期待的样子。那,我叫做楚天歌,村里的人都叫我阿九,你呢?”
“风皓庭!以后你若有幸入得我昆仑丘,当称我‘大师兄’。眼下,你暂且叫我风,”大叔?大爷?太爷?……,“风……大哥吧!”汗!这年龄差距在凡间,等闲得叫一声老祖宗了!
风皓庭将秋水往空中一抛,拉上阿九一步腾上秋水。在阿九的指点下,逛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找到了她家。两人落在庭前的树上,但见家中火烛通明,一家人聚在院子里等阿九呢!瞧着这架势,阿九往风皓庭怀里缩了一缩。风皓庭问过阿九院子里此刻没有旁人在,一提气御剑从天而降。
院子里不复刚刚的叽里呱啦,静得让阿九又是一阵心虚。快步抢到阿爹身前,拉着阿爹粗糙的大手道:“阿爹我回来了!”
没声!再摇:“阿爹,我回来了!”
没声!阿九抬头,见阿爹和哥哥眼光越过自己正瞪着身后的人呢!颇觉难堪,当下大吼着为彼此介绍。风皓庭抬手一稽,言明自己来历及来意。楚天舒等几个兄弟虽然惊异眼前此人居然是昆仑丘修仙者,却还能全礼数抱拳示意。独独楚理老泪纵横,抱住阿九就是一阵静寂无声的伤心。
阿九见阿爹这样难过,以为自己想离家的事情让阿爹悲伤了,边伸手为阿爹抹泪边安慰:“阿爹乖哦,我不走了!我在家陪着您老人家哈!”
楚理知道这番是留不住打小就疼到心坎儿里的阿九了。十二年前那个艳阳天,阿九刚刚出生慧娘就去了。村里颇懂易理的老先生曾批命,说此女命中有仙缘,造化非凡……十二年了,眼看着阿九出落得愈加可爱非常,眉目间朗月寒星,一边欣慰,一边暗自不安,然则该来的还是来了。
楚理终于收拾心情:“上仙宽座。这就叫天舒几个兄弟替阿九打点行装。”大手轻柔地抚着阿九一头青丝,万分不舍地对阿九道,“阿九啊,你不是一直很羡慕纪大娘的仙术么?如今有这大好机缘,阿爹这是替你高兴呢孩子。你且跟上仙去罢,家中有你几个哥哥看顾,只须好好修行,待得圆满一定回来、回来看我们……”一阵哽咽,难以为继。
风皓庭望望院中一片凄凉景象,大约、似乎造成这一切的正是自己,摸摸鼻子,觉得自己这个罪魁祸首是不是该说几句话,让阿九的亲人不用那么伤感,却有些插不上嘴了。
“阿爹别难过,我也就是出去瞧瞧。等我也能骑上飞剑,一天能回来个几次呢。您老啊,就每顿给我留着饭,我一准儿回来吃。呵呵!”
又是几番叮咛,几番嘱咐。阿九伸手握住风皓庭的手踩上秋水,同亲人摆摆手道:“我还会回来的!”人已倐地远去,模糊成两个小点儿消失在月亮中。
作者有话要说:

、翩翩少年

为了及时赶回昆仑丘,风皓庭问过阿九的意思后,连夜御剑飞行了几个时辰,天已微明。初初的兴奋已经被困倦包围,阿九在风皓庭怀里美美地睡了过去。好在秋水剑方圆一丈内都布下了仙障,也不觉得寒气袭人。
抬手在眉骨处搭个凉棚,见前面几百里出有个镇子,正好停下休整,阿九毕竟年少也需要休息下顺道用些饭点茶水。
此镇建于一片峭壁高峰之中,三面石壁呈合围趋势将偌大的镇子围住,只留一面进出。独独留下的这一条路,也得经船家摆渡方能出入。但见镇子街市纵横,楼阁俨然,引天然为屏的湖水将镇子分为东西两处,点以翠色欲流的几川烟树,倒算得上是个不错的地界了。  
风皓庭拍醒阿九,两人贴着峭壁顺势而下。阿九见一觉醒来却到了这么个新鲜的所在,兴奋好奇咋咋呼呼自不必多言。风皓庭四下瞧了瞧,剑眉微蹙,日头慢慢爬上了山坳,整个镇子也该苏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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