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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续红楼画眉蹙-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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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雁自是答应了一声,取了东西送过去。
给宝玉纳姨娘,好歹贾府也是有头有脸的富贵人家,竟是摆酒唱戏的热闹,明堂正道地纳了紫鹃为妾。
宝玉原也有些不愿,偏生祖母和母亲都执意如此,又想起紫鹃原是黛玉身边亲如姐妹的人,便有些欢喜,精神竟也好了起来,又见紫鹃开了脸儿,越发出挑得好了,不觉心里更爱了三分。
自从紫鹃进门,大小事故宝玉倒是还听些,一应衣食起居,倒是都由着紫鹃做主,他也都听着。
贾母和王夫人知道,心中自是欢喜,从来宝玉都是不听劝的,如今紫鹃竟能劝得住一些,自是好事儿。
紫鹃从小原本就是贾母的丫头,黛玉来的时候,给了黛玉使唤。当初里贾母的意思,就是黛玉嫁了宝玉,紫鹃自是也该跟过来,还是宝玉房里的人。她模样性情虽不及晴雯爽利,不及袭人柔媚,但是却自有一种温柔敦厚之气,让人觉得如同置身温水之中,浑身的毛细孔都散了开来,打从心里舒适。如今黛玉要出门子,贾母倒也不舍得她,故与了宝玉,果然宝玉安稳了些。
紫鹃过了门三日,就要回去给黛玉磕头,好歹她也是黛玉身边的丫头子。
宝玉一心也想陪着她一同过去,只是又恐自己造次了,得罪了黛玉,因此只得吩咐袭人麝月秋纹几个服侍紫鹃换了新衣,好生打扮了一番,又预备了各色礼物,才放紫鹃过去、
见宝玉如此小心翼翼,紫鹃心里倒也有些好笑,方带着丫鬟仆妇径自往潇湘馆来。


第083回  暗夜凝碧

清晨起来,黛玉正在窗下梳妆,因知紫鹃今日必定来请安,感念素日主仆情深,又逢着她的喜事,原该穿得喜气些,只是生性并不爱大红大紫,故拣了一件粉红络着紫丝梅花的长衫穿上,下面系着一件淡紫长裙,越发显得婉转清灵,妩媚淡丽。
春纤生性心灵手巧,黛玉素日发髻,皆是她挽就,式样繁多,令人赞不绝口,故今日与黛玉梳了一个极轻灵飘逸的梅花宝髻,斜插着一根紫玉梅花长簪,与裙角的梅花相配,长长的两串紫色珍珠流苏从发髻上垂下,颊边留着两缕青丝飘逸,更显得黛玉高贵婉约,令人不敢逼视。
春纤因笑道:“姑娘生得好,哪怕就是粗衣布裳,也是天生一段婉转风流。”
黛玉浅浅一笑,唇边似绽放了一朵红色蔷薇,清润温婉,道:“原是你心灵手巧,将我打扮得越发好了。”
春纤一个劲地摇头,笑盈盈地道:“姑娘又来打趣我!我常日家和雪雁姐姐说,姑娘是美在骨子里,那种神韵和气度,纵然是着粗衣布裳,也是依然袅娜妩媚,我的手再伶俐,也都是姑娘打扮起来才好看,若是旁人,越发显得不好。因此,是姑娘的美丽衬托着衣裳首饰好看,不是衣裳首饰衬托着姑娘好看。”
一席话清脆玲珑,倒是让黛玉十分好笑:“瞧这丫头一张利嘴,什么烘托不烘托的?倒是绕得我头都晕了。”
因回头看到王嬷嬷和雪雁收拾着自己素日的旧衣裳,皆是青白素蓝色,不觉一怔,笑道:“奶娘和雪雁姐姐这是做什么?”
王嬷嬷忙笑道:“当日里为老爷太太守孝,按理不该大红大紫,可也不该衣裳素淡,只是这里给姑娘这些年做的衣裳,多是些青蓝白色的,一点儿规矩都不懂。姑娘原是极爱打扮的女孩儿家,虽不敢说什么鲜艳,可也得娇艳些,这些素淡色原是平民百姓穿的,倒是没的失了身份。如今姑娘也要走了,留着这些旧衣裳做什么?竟是找出来,赏了小丫头子穿。”
说到这里,心里也不觉有些气,贾母素日里极疼黛玉,什么好料子好披风,倒也是先紧着给黛玉,有一件大红羽缎面白狐狸里的斗篷是黛玉最爱,上面绽放着一朵朵粉色芙蓉,滚着白狐狸的风毛儿。只是外头女工上的人给黛玉裁制衣裳,多是这些青蓝素白色,与黛玉素日喜好不同,故也一遭儿都不曾穿过。
黛玉俏脸微微一侧,粉唇轻抿,柔缓一笑,道:“既然奶娘这般说了,便这么做罢。家常衣裳也尽够了,没的放着霉烂。”
王嬷嬷答应了,方去料理,将黛玉旧日的衣裳首饰,尽皆赏给了素日里也是平静淡然的小丫头子们。
不可讳言,整个儿贾府里,没有谁的院落里是平静的,常日家总是闹得鸡飞狗跳,私自传这个弄那个,唯独这潇湘馆里,上至大丫鬟,下到三等婆子,都是极守礼数,从来不在外头惹事生非的。就是抄检大观园的时候,也只是在紫鹃房里抄出宝玉的两个扇套和荷包罢了,并没有错缝儿,可见素日里黛玉教养,驭下有道。
雪雁脸上深有忧色,对黛玉道:“那袭人姐姐心心念念,不过就是为了做宝玉的屋里人,那些事儿也都是人人知道的,偏生如今紫鹃姐姐倒是后来居上,又有了正经名分,倒是让我心里为紫鹃姐姐担忧,恐她敦厚老实,应付不过来呢!”
黛玉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双眸如水,缓缓掠过雪雁,望向窗外挂着的红嘴绿鹦哥,轻叹道:“我又怎么不为她担忧?只是她慧性灵心,原也是个极难得的好女孩儿,又是从小和袭人一起长大的,将来同是服侍着宝玉,必能想出融洽。”
雪雁听了这话,也只得点头不语。素日里紫鹃对黛玉亦是真心实意,万事谨慎小心,在大观园里别的丫头子到处走动玩耍的时候,独不见紫鹃的身影,因此,此时倒也不会因她做了宝玉的姨娘,便疏远了她。
正在沉吟之时,就听得外面一阵脚步声响,小丫鬟通报道:“紫姨娘来给姑娘请安。”
黛玉抬眸一瞧,珠帘卷起,果见麝月秋纹几个簇拥着紫鹃过来,唯独袭人款款地跟在身后,脸上略有些苍白。
紫鹃虽有些含羞带怯,倒是依然落落大方,开了脸儿,肌肤如玉,再加上两件鲜艳衣裳,越发显得出挑了。
黛玉心中细细品度了一番,知道紫鹃过得极好,心中的大石亦缓缓放下,起身含笑道:“姐姐来了,快些儿坐。”
紫鹃却是忍不住眼眶一红,滴下泪来,待得小丫鬟捧了软垫,她方缓缓跪下磕头,泣道:“紫鹃来给姑娘请安了。”
日后不得服侍黛玉了,心里自是十分不舍,纵然有千言万语,却也不知道从何开口。
黛玉忙亲手扶了她起来,轻嗔道:“你这是做什么?原是你的好日子,你倒是在我跟前哭起来了,没的让外人笑话。”
紫鹃仍旧是磕了三个头,方随着黛玉的手起来,含泪低语道:“紫鹃只是不舍姑娘竟远嫁到徐将军府中。”
听了这话,黛玉忍不住唇角微扬,笑着打趣道:“不过就是隔着几条街,仍旧是在京城,又不是千山万水,能远到哪里去?”
紫鹃拭泪道:“虽说如此,只是紫鹃服侍着姑娘也近十年了,如今忽然分别,心里好不伤感。”
原本心里只期盼着黛玉留在贾府,二玉联姻,自己也能伺候黛玉一辈子,如今竟真是天有不测风云,生出这样的事情来。
黛玉盈盈一笑,眉目如画,越发显得清婉温美,道:“人生没有不散的筵席,何必如此伤感?如今跟着我的,你有了好归宿,我也很是为你欢喜,宝哥哥虽气骨软了些,可是对女孩子都很好,也不会有那样朝打暮骂的事儿,你也很是该放心了。”
紫鹃却知宝玉一腔子柔情蜜意尽在黛玉身上,只是如今,也只能为之长叹息。
又见过了雪雁,雪雁笑吟吟地道:“紫鹃姐姐如今出阁了,倒是越发显得齐整好些,比涂抹了胭脂花粉更俏丽些。”
紫鹃不觉轻嗔道:“雪雁你个小蹄子,偏生就是爱嘲笑我的!”
雪雁笑道:“我倒不是嘲笑姐姐,竟是恭喜姐姐呢!”
说着对紫鹃屈膝一福,含笑道:“姐姐如今大喜,我也没什么稀罕东西送你,就是给你请个安,送双枕套罢!”
果然取出一双枕套来,竟是绣着鸳鸯戏水的花样,清波翠澜,碧荷红莲,醉卧五色鸳鸯,绣工细腻,竟是栩栩如生。
黛玉脸上有些赞叹之色,道:“你这个小蹄子,什么时候做得这样好的针线?我竟是一丝儿都不知道。”
紫鹃原也是心灵手巧之人,此时瞧见这鸳鸯戏水竟是毫无瑕疵,也不由得赞不绝口:“什么时候雪雁的活计做得这样好了?素日里除了姑娘的衣裳,也没见你动过什么针线。”
雪雁笑道:“因姑娘将喜,自是该给姑娘绣的,这对枕套耗费了我好些功夫呢!只是逢着紫鹃姐姐大喜,便转而先送给紫鹃姐姐了,省得拿不出手,倒是让外人笑话咱们潇湘馆昔日的姐妹,竟没有一丝儿心意相送。”
黛玉轻缓一笑,紫鹃亦满面娇嗔之色,道:“说的我倒是只图着你的东西似的!”
在潇湘馆,黛玉生性平和,丫鬟们皆是喜笑晏晏,随从自己心性,故而今见紫鹃来了,皆围着她打趣说笑恭喜。
袭人一生心事,皆是如此,如今见到紫鹃风光耀眼,只气得银牙暗咬,却也无计可施,只得暗中沉吟,竟是从宝玉身上下功夫才是,不然,自己拿二两银子一吊钱,可不就是白白地让旁人看笑话了?
垂眉凝思了半日,袭人方抬起头来,可巧见黛玉拉着紫鹃的手,含笑道:“你也算是潇湘馆出去的女儿家,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倒是有两件新首饰,是才送了来的,与你戴着,也算是图个喜庆。”
话音未落,春纤已经捧上了一个锦盒来,打开时,里头竟是一对珠宝晶莹黄金灿烂的璎珞,别的倒也罢了,唯独一只璎珞上联缀着的一颗珠子光华浑圆,如龙眼一般大小,竟是极罕见的东西。
紫鹃忙道:“姑娘已经赏了我极多的东西,如何能要这些?竟是姑娘留着自己添妆罢。”
黛玉款款笑道:“原是图个珠联璧合的美意,你倒是不收了不成?金子倒也罢了,只是这珠子极好,与二哥哥那块美玉,可不就是珠联璧合?你将这空着的璎珞送给二哥哥连缀那美玉,也图了个吉庆。”
见到黛玉执意如此,紫鹃也只得收了。
黛玉吩咐人好生整治了一桌酒菜,为紫鹃贺喜,神色间,总算是吁了一口气。
雪雁和春纤以及王嬷嬷是林家的人,紫鹃却是贾家的人,她如今能在贾家有个归宿,总算不枉了她们如同姐妹一场。
闹了紫鹃一日,晚上黛玉便觉得身上有些酸痛,竟是缓不过来。
王嬷嬷忙与雪雁一同预备了热水,又放了些玫瑰花瓣,服侍着黛玉泡了些时候,倒也疏散了些酸痛。
黛玉披了一件水绿长衣,吩咐雪雁取了琴来,对着窗外清风明月,也只抚琴方能净心。
一声声,一曲曲,竟是停不住手,弹得手指都有些痛,依然不想停。
因为,她不知道,她该做些什么事情才好,弹琴倒也能打发些寂寥时光。
忽然一声闷哼,打破了寂静得有些萧条的潇湘馆,黛玉手指突然一痛,琴弦崩断,割破了细嫩的手指。
就着水银泻地般的月光望去,却见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立在墙角下,扶着墙角似乎有些动不了,浓浓的血腥味儿传来。
黛玉微微一惊,细细一瞧,瞧不清那人是谁,倒是见到他脚底苔痕犹湿的泥土上,凝着一滩滩血迹。


第083回  夜留徐将军

黛玉瞧见那人似乎受了重伤,站立也有些不稳,倒是也不怕,只是心中好生疑惑:“这是内宅大院,层层叠叠,距后门前门也有数里之地,如何竟有受伤的人,还能穿过庭院,不叫府中上夜的婆子发现?”
她固然聪明伶俐,可是却忘记了,贾府内院上夜的,不过都是些年老体弱的婆子,又夜间贪睡,真正能上夜巡逻的又能有几人?况且那人武功高强,虽受了伤,可也并不是轻易让人发现的人,因此竟是一路逃到这里,倒也让后面的追兵无法追他。
回头想叫雪雁和春纤来,却不由得哑然失笑。
她竟忘记了,她弹琴之前,因不知道要弹多少时候,便先吩咐她们先去歇息了,此时只有茜纱灯微弱的光焰陪着自己。
黛玉虽有心要救他,可是却深知自己待嫁闺中,倒也不能败坏了徐将军的名声,因此便叫醒了王嬷嬷,低语道:“奶娘,院子里似是有人受伤了,奶娘救救他好不好?”蝼蚁尚且惜命,何况人哉?
王嬷嬷原是不敢深睡,登时惊醒,听了黛玉的话,忙起身来看。
待得挑着羊角灯走到那人身边时,却照出一张刚硬如石的面庞,紧闭着双眸,只是轻靠着粉白墙壁,长刀支地,其实已经昏晕过去多时了,但是依然长身挺立,威猛不减半分,倒是让人不由得心生赞叹,是什么样的坚毅使得他如此?
黛玉披着披风亦过来瞧,闻着呛鼻的血腥味儿,心里有些难受,见到那人容颜,不由得一怔:“怎么是他?”
不是人人口内说的位高权重的徐将军么?怎么会这般狼狈地逃进了潇湘馆?
“姑娘识得这位公子?”王嬷嬷有些讶异地回头看着黛玉。
黛玉点点头,脸上有些红晕,咬了咬唇,才轻声道:“他就是镇国大将军徐若凡。”她未来的夫君。
王嬷嬷倒是不曾想到这么多,听了这话,不觉更是惊讶,忙细细地打量了徐若凡一番,才道:“这位就是徐将军?”
“嗯,在北静王府中,有过一面之缘。”黛玉有些叹息,似乎做将军的人,都是活在刀枪箭雨之中,只是,为何他会来此?
王嬷嬷忙将手里的羊角灯放在黛玉手里,道:“既是未来的姑爷,无论如何可也得救他!”
便是寻常不认得的人,也要相救,更何况这是他们未来的姑爷?
拉起徐若凡的一只手,王嬷嬷忙奋力地扶着徐若凡,沿着凝固着鲜血的地往屋内走。黛玉伸手将他手中紧握着的长刀取了下来,沉甸甸地,竟是有些拿不动,不禁吐了吐舌头,这样重的长刀,他为什么昏迷了,一只手都拿得起来?
男人和女人,差别就是这样大么?可是也不是啊,宝玉可是提个水壶都觉得重。
黛玉将羊角灯放在一旁,两只手一同拖着长刀,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深沟。
好容易将长刀拖进了屋内,王嬷嬷已经将徐将军安置在黛玉卧室的茜纱屏内,又亲自去烧热水。
因潇湘馆格局较之别处都为小,故构筑摆设皆从苏州园林,是以黛玉又在房中安置了一座茜纱屏风,但是黛玉却并不住在屏风之内,如今徐将军是个大男人,更不能让外人知道,安置在最里头才是要紧。
王嬷嬷端了热水来,又取了些金创药,轻声道:“姑娘,你也来帮帮忙,老奴一个人弄不来。”
羞得黛玉脸若朝霞,可是也知道王嬷嬷一个人不够使,只得进来,却见王嬷嬷将那徐将军整个身子翻过来,解开披风,背上已经被血浸透了,凝结成块,衣服上也是如此,都是划破的口子,纵横交错,不知道有多少伤口。
黛玉捂着小嘴几乎叫出声来,忙小心翼翼地与王嬷嬷揭开他衣裳,果然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顺着揭开的衣裳汩汩流出。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生平从所未见如此重的伤势,可怖得让人想尖叫。平时就是宝玉烫伤了脸,自己做活计刺伤了手指,她也觉得痛得要命,为何这个徐将军却是这么多的伤口,即使昏迷过去了,也还是站立在墙角?
王嬷嬷也是倒抽了一口凉气,细细地用干净的手巾浸着热水给他清洗伤口,虽在昏迷之中,徐若凡可也并没皱一下眉头。
黛玉沉吟了片刻,坏心地道:“奶娘,热水终究洗不干净,竟是弄些白酒来烧得滚热了,洗洗伤口能去恶气。”
只是,用酒洗伤口,痛入骨髓,不知道他能不能受得住。
王嬷嬷素知黛玉博览群书,知道得极多,忙去烧了些酒水来,与那徐若凡擦洗伤口。
果见肌肉微微一缩,似是痛到了极点,竟让徐若凡睁开了眼,可硬是一声不吭。
黛玉看着,眼里有些湿痛,手也有些颤抖地帮着王嬷嬷递上金创药和干净的布条。
侧着头,似乎瞧见了黛玉脸上的担忧,徐若凡静静地道:“姑娘放心,死不了的,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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