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月祭司传-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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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约仆人

美男子写了两份相同的契约，严明接过交到殷无月手上。她照着对比了一会儿，并无任何文字陷阱，因为她相信那位美男子兼贵公子的眼光不会差到连她都能看上的地步。遂放心大胆的提笔在契约末尾写上她的名字。

契约签完后，殷无月收藏一份，男子收藏一份。

“既然都已经定下了契约，那在这一年你的命都归我管，我不允许你做任何傻事。”他一边看契约一边说。“殷无月”三个字写得很漂亮，字迹娟秀飘逸，带了几许潇洒和几分沧桑。

她将契约收入怀中，说：“这一年听从你的安排。”

“姑娘也是知书识字之人，若不介意就请到藏书阁当差。希望你能从古籍中学到做人和为人处事的道理，找到活下去的理由。”古书古籍多讲为人处事的道理，先人常说书中自有黄金屋、颜如玉，但愿那些古书能让她燃起活下去的希望。

殷无月淡然开口说：“希望如此。”

上午，她在众美婢的注视下在整个后院走了一圈。下午，她又在众美婢的注视下淡然的回到那间阁楼。她还住最初的屋子，只不过多了一张书桌和一个书架。作为这座府邸中多余的一员，她不想要求太多。美男子的亲自召见已经让她不受待见了，所以，做人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拿着鸡毛掸子扫尘，这间小阁楼收拾出来并不那么糟糕。明天就要开始她的仆人生涯了，一年有多长？大概一晃眼就过去了。午夜时分，府中主仆都已歇下，她才开始在这座府邸转悠。

“华清居”，华家别院。一座乡野之地的别院就修葺的如此奢华，试问圣天有谁能做到？只有权倾圣天的外戚华家。

殷无月已经猜到这座宅子的主人是谁了——华清澈，圣天皇帝的表弟，华振天华亲王的长子。世人说他风采卓绝，文武双全，兼容貌具佳。最重要的是，现已年满二十五的华世子还未娶妻。这位又帅又多金的绝世佳公子成为圣天未出阁的女子的梦中人。

大众情人，她不屑的笑了一声，府中成群的美婢是怎么来的她已然知道了。行走江湖时听说圣天国凡有些姿色的女子对他趋之若鹜，有自动送上门提亲者，有心甘情愿为妾者，更多的是在华府做免费婢女者。不过过了多年，这位世间少有的金贵公子依旧单身，原因不明。

转了一圈回到屋内闭目养神，明天，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做。
——
话说真元纪的神州四分天下。

东方和东南为东齐，占据天时地利，唯缺人和。东方是古代华国的文化中心，被东齐分割了去，因此东齐自诩是神州天朝上国，礼仪之邦。富庶的东方大地多读书人，大抵水乡之民多有些秀气，只论书中黄金屋。

但百无一用是书生，纸上谈兵大抵说的就是东齐这帮文人。文人多带了几分酸腐之气，又有几分狂傲清高，喜欢尔虞我诈胡猜心思的东齐人也是散沙一盘。不过王谢风流，名仕佳话，也到不是殷无月想的那么不堪。

在西南多山多河流多茂林的广袤大地上孕育了神秘的西秦——东齐眼中的西南蛮夷。占据正南与西南的西秦是一个以巫术与蛊术闻名的国度。且不说这个国家有多少民族，只说那些身怀异术的苗女巫师就骇破了人胆。在与映月的那场大战中，西秦巫术大放异彩，不仅杀得映月几乎全军覆没，还杀死了诸国闻风丧胆的战场修罗楚风介。

西方大国映月是一个神奇的国度，不仅国名为映月，首都也叫映月。这两个名字都源自于千年前的一个传说。

一千年前，东方华国的华阳君为了收复西域，便使出杀手锏美人计。华阳君将他最宠爱的妃子姜映月封为映月公主嫁到西方。姜美人便开始活跃在西方这片沃土之上。聪慧狡黠的姜美人在西方翻云覆雨，西方国力渐衰。华阳君在内应姜美人的情报指导下展开了对西方的大战。

西方节节失利，但转机出现在了最后一战。西方的国君死了，姜美人不知为何变节背叛了华国。她手持青凤剑杀死了华阳君。姜美人带领西方人民击退了华国保住了家园。战后重建的西方为纪念姜美人的功绩，便将国名更为映月，连都城也取名为映月。

后来映月人民说，姜美人死后羽化成仙，是为月神。也有人说，姜美人本是月神转世。至于姜美人的诸多传说也不细说了，留下一些未解之谜让后世猜想也是好的。映月建国一千余年，千年屹立不倒，雄踞西方。映月的著名，不在于这个国家多么强大富庶，也不在于这个国家的政治如何清明，而在于她的美人。用世人的话说，这是一个美人与传奇的国度。

屹立于北方与东北的是圣天。圣天有一个既如妖魔，又似天神般的男人，他就是圣天的皇帝。

八岁，被拥立为傀儡皇帝。九岁，纳奸相的女儿为妃。十岁，他表现出昏君的潜质，用史官的话说便是大有桀纣之遗风。不到志学之年后宫已是佳丽无数，酒池肉林，他做尽了一个昏君该做的荒唐事。传说，他有天神一般俊美无匹的容貌。他喜怒无常，嗜血好杀，常常血染后宫，但就是这样一位皇帝，还是有无数女人愿死在他脚下。

但，十五岁那年，他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杀宦官，肃清后宫，诛奸臣，血洗朝堂。一时之间帝都人人自危，长宁城血流成河。他又不择手段的铲除圣天国内的分裂势力与不法分子，血色从皇城蔓延到全国。他残忍嗜杀，性子又喜怒无常，不说他英明果断，睿智深沉。单他一连串举动就足以让他名流青史。

一时之间，他被称作是天魔星转世，人称“血腥皇帝”。尽管如此，他还是让圣天一跃成为与映月齐平的国家，人们对他褒贬不一。

较之血腥暴力、冷酷无情、人人惧而远之、疏远不可攀登的天神皇帝，她的恩公名声要好得多。有权有钱，人又温柔专一，前途更是不可限量。果然现在不流行为妃为后，大抵大家都喜欢王妃这个职业。也对，她恩公又帅又多金，没美人追才是最奇怪的事。但是恩公到这个年龄还不成亲造人才是更奇怪的事，你们说呢？
——
天还未明她已经站在窗前看风景了。早起，是她多年不变的习惯。以前的这个时候，在做什么也不去想了。

她住的地方离厨房近，灶膛里亮堂的火将她的思绪燃烧起来。曾经有一场大火烧毁了她的所有，她的身，她的心，还有她最爱的人。也不知道发呆了多久，送饭的中年大娘已将早饭送到她的桌上。

无月看了一眼，抱歉的说道：“我不沾荤腥。”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粗鲁。
“不沾荤腥？”送饭大娘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姑娘信佛？”
她没吭声，算是默认。

“这年头信佛的也只有我们这些老婆子，像你这样的年轻人还真少见。”人总是对有着共同话题的人有好感，这位大娘因为无月一句“不沾荤腥”就与她熟络起来。

无月很奇怪，为什么这大娘见到她不害怕呢？或者是她太可怜，或者是真的因为她“信佛”？邀请送饭大娘坐下说，一边将饭食推到大娘面前，一边听她说话。她安静的听大娘讲话，时不时应一声表示赞同。

“呀！姑娘，你的手怎么了？”大娘看到无月的手大声叫起来。

她忙收回手，说：“只是烧伤而已，现在已经好了，大娘不用担心。”她不知道这位大娘为什么看到她惨不忍睹的双手还那么镇定。如果是往昔，任谁也不愿多看她。

“哟！你这孩子是造了什么孽才弄成这样，真可怜。”大娘不放心的唠叨着，“我待会去帮你讨一瓶烧伤药，你一定的擦擦。”大娘的步子走得很急，或许她真的是去找药了。

真是个好心的大娘，你会有好报的。无月心道。听着陌生大娘的话，她觉得好窝心。如果娘亲还在，她大概也会是一个幸福的孩子。看着那一双惨不忍睹的手，还是带上手套比较好，因为她也不想多看一眼。

不过多会儿，大娘就回来了。她带来了烫伤药膏和一份素食。擦上她寻来的药膏，匆匆吃过早饭就去藏书阁。

大门打开后她闻到了一股陈腐的气息，两层的藏书阁满是灰尘。领她来的老管事说，公子有专门的书房所以不常来这里，加上这一处别院多是女子，也不大看书，因此这座藏书阁也就荒废了。
她话也不多，就自顾自的打扫起来。

古代典籍，各国名家的著作都有收藏，只是这里的书年代过于久远，部分书籍的页码都已脱落。
打扫完藏书阁，已是日落西山。看到那些书，她想起那些被压迫的日子。曾几何时，她为了不挨师傅的板子，为了多一点时间出去鬼混，也是成天成天的背书啊！想起那些暗淡无光的日子，殷无月摇摇头。这些书只有傻瓜才愿意看！

星夜回去，路过假山一角，听到有人在哭泣。她一时之间走了过去。
“鬼！”那女子捂住嘴喊了一声。
“姑娘，不要误会。”殷无月说道，示意她不要怕。她很像鬼吗？在倒映着月亮的水池边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咳咳，果然很像啊！

那女子语焉不详的说：“那……那你是谁？”
“我是新来的。”她的身份应该不算是婢女。

那女子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又惊又奇。这府里向来都是美人成群，怎么会来一个胖且丑的女人。漂亮妹妹盯着无月看了好一会儿，又看了看地上模糊的影子，到最后才确信她是个大活人，弱弱的回答：“我也是府上的婢女。”

无月问她为何哭泣，那女子告诉无月，她原是附近一户富裕人家的姑娘，名叫尔蓝。因为思慕华世子便自愿到府上当了浣衣丫头。她原本要将洗好的衣裳送到世子身边的大丫环那里，却发现衣服上有一条大口子。

“我该怎么办？这是公子最喜欢的貂皮衣裳，就算我家倾家荡产也赔不起。”尔蓝抱紧了那件贵重的貂皮衣裳啜泣说。

无月仔细看她，眉清目秀，是个小家碧玉的可人。女人多的地方纷争无法终止，例如这座府邸。
她将那件破损的大衣拿到手上细看，在背后有一条明显的大口子。缝口整齐，是有人故意做的。尔蓝的容貌，容易让人嫉妒。

“找些针线来，我帮你。”无月说。
尔蓝不可思议的看着无月，不相信的问：“你能补好吗？”

“如果不想被赶出府，就去拿。”无月说。
尔蓝也不想那么多了，姑且相信她一次。

在夜晚明月洒下的清光里，无月拿着针线缝补，很快那条大口子就消失了。
“你好厉害。”尔蓝称赞道。她拿着那件貂皮大衣看了又看，没有一点儿破绽。

无月站起身，用严厉的口吻质问她：“你为什么到这里来？”
尔蓝看着她的眼睛，想要逃避，却移不动步。那种震慑人心的力量，让她情不自禁的说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为了华世子。”

“那你得到你想要的了吗？”无月问。
“没有……”尔蓝回答的声音十分低。

“你见过他几次？”无月问。
“没见过他……”尔蓝的声音依旧很低。

“那你在这里活得快乐吗？”无月问。
三年了，她被府上的大丫环欺压，被小帮派中丫环嘲笑，受尽了委屈。尔蓝摇摇头，“不快乐。”

“为什么不离开？”无月问。
“我……”尔蓝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你认为你与府上其他女子相比，你的优势是什么？美貌？家庭？还是你的善良？”无月继续质问她。尔蓝一时语塞。

无月的眼睛像鹰一样尖锐犀利，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脸，“比你貌美的女的很多，比你家庭好的女子府上并不缺。你善良勤劳，但这些年过了，你认为你的善良有用吗？你费尽心思却留在这里什么也得不到，不要浪费时间做无用的事。你不可能嫁给华清澈！”她的最后一句话震醒了尔蓝。

三年了，她什么也没得到。府上的女子那么多，华世子有何理由看上她？尔虞我诈，她累了。
尔蓝紧张的神情开始舒缓，“多谢姑娘指点，否则尔蓝就要在这里浪费一生了。明天我就离开。”她的话有几分欣喜。

无月闭上眼睛，恢复了曾经的神色。人不怕做错事，只怕不能醒悟。但愿她能找到属于她的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居然看到了两个收藏！偶的内心着实小感动了一把，谢谢收藏的两位亲。偶保证这篇文会一路狗血到底的，不让看文的亲失望。




、逃婚又见逃婚

第二天一早，就见尔蓝和几个年轻女子背着包袱离开。她们脸上的释然无月看在眼里，回头是岸，恭喜她们都想明白了。

殷无月在藏书阁忙活，将需要休整的地方一一记下，清点了书架上的书。有好几本都已经破损，页面也泛黄了，字迹也模糊不清。她也将这些需要重新购置的书籍记下，将清单交到藏书阁老管事手中。
不久，就见那老管事回来说：“公子说了，藏书阁年久失修，已让大管家派人去请工匠了。至于那几本书就的劳烦姑娘了。”抄书？她想到。

“公子说，姑娘写得一手好字，不妨就请姑娘代为抄写编订。不知姑娘有何异议？”老管事说。她猜中了。老管事又说：“因为这几天藏书阁要修整，就劳烦姑娘在你的房间抄写。”

无月点点头，表示没意见。但其中两本书她着实不喜欢。《女诫》《女则》，才华横溢的班昭为后世女性的为人处世制定了准则，但要真做到那些礼节，太难。一代贤后长孙皇后，后世又有几个能与她比肩的，而她也没那做皇后的雄心壮志。较之才女贤后，她更喜欢周公大神包罗万象的《周礼》和孔夫子所唱的亘古民歌《诗经》。

执笔蘸墨，开始机械的抄写。她明白，她没有做贤妻娘母的机会，她殷无月不是个克己复礼的女人，也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女人，那些教条对她来说只是一纸荒唐言。

《女诫》抄了了小部分，她才离开这间屋子。外面下起了大雪。她伸手去接，亮晶晶的雪花落在她手上之后许久都是完好无损的，因为她的手是冷的。

今天，是正月十五，天上的月亮又圆了。元宵节，虽然恩公有请她去过节，她很有自知之明的拒绝了。如此佳节，顶着一张丑脸去太不合时宜。冷清就冷清吧，反正无所谓。又或许，她此生已无法圆满。家，已经遥不可及。那里有的只是伤心和绝望，以及无情和冷漠。

撑开油纸伞走向银装素裹的世界，她的身影消失在大雪中。
——
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江湖经常出现的桥段，英雄救美或是路遇抢劫。但今天可以出风头的不是她，她不是英雄，也不是侠士。

这桥段的男主角遇到了一个初入江湖的人都会遇到的困难——被打劫。只见一个小公子穿着破旧的衣裳在寒风中冷得瑟瑟发抖，迈着小步子在风雪中奔跑。他身量娇小，虽然十分狼狈，但皮肤还算白皙。再看他的脖子，殷无月知道这小公子是女扮男装。

两个彪型大汉每人手持一把大刀，一步一步像小公子靠近。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发冠也掉了，三千青丝倾泻下来。尽管脸上满是灰尘，但殷无月仍看得出她是个大美人。

“原来是个小娘们，看来大爷我今天的运气不错。”一大汉贼笑道。另一大汉道：“可小娘子只有一个，我们该怎么分？”看着他们争论不休，再看那美人吓得花容失色，无月觉得她不得不出手了。

一阵哭声传来，诡异而尖利，隐约听出声音的主人是个女子。“我死得好冤枉……死得好惨啊……”那声音越来越近，也越加空灵。

“谁？”两大汉握紧了手中的刀喊道，都是一副心虚的样子，谁知道他们在这条路上结果了多少人的性命。
“你们害死了我，今日来找你们讨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