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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逆鳞-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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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螭!”方脸男子大吃一惊,“得凤螭者,得天下。你真的有这宝贝?”
我虚弱地点点头。
他一把挡住瘦长男子,道:“要不我们跟华姑娘禀告一句……我看她气度不凡,说不定她真的知道那宝贝在哪里。”
瘦长男子总算松开了我,咕咕囔囔地和方脸男子一起往外走。我松了一口气,浑身虚脱,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绑着我的绳子是很粗的麻绳,任我如何磨也磨不断,反而让手腕上添了血痕。正苦恼时,忽有一个女子走进房间,手里提着一盏菱纱坠宝络的绢灯,往我面上一照。
四目相对,我认出了来人竟是华绫,不由惊叫了一声。
华绫的目光在我被撕破的衣领上停了一停,转身向身后的人道:“她说的应是没错,你们重重有赏。”
方脸男子和瘦长男子大喜过望,涎着脸道:“谢谢华姑娘,谢谢华姑娘……”
话未落地,银光一闪,他们的脖颈上已经出现了一条红线。两人哑声,诧异地往脖子上一抹,只摸到了满手的血。
两人的首级慢慢地从脖子上滑了下来,这个房间转眼间便添了两具尸首。
“皇上的女人你们也敢碰,只能赏你们死了。”华绫将一枚刀柄拴着细长银链的匕首收回袖中,对躺在地上的尸体冷冷地说道。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喃喃地道:“华绫,你不会杀我的,对不对?”
她闻言,回身看我,眸色如墨:“是主子要杀你,不是我。”
我喊道:“华绫,难道是皇上要杀我?我不信,我要见皇上!”
她直直地看着我,唇边绽开一朵笑纹:“多说无益。”
我不甘心地道:“华绫,我知道烧了洛家军粮的人不是你,你也没有那么狠的心烧死我!”
她顿了一顿,目光稍微柔软了一些,道:“我是没有那么狠的心杀你。我原本奉命以军妓的身份混入襄吴军营,是你的出现让我免于受辱。寻找凤螭那天,我看到萧王的奸细混入了军营,我怕你吃亏,又碍于身份不便提醒你,便将你的被子扯开一半——”
华绫没有往下说,目光一寸寸地变得沉重起来:“我庆幸我没有偷走凤螭,不然失去筹码的你,今天必死无疑。”
华绫……
她不再理我,劈掌将我扯起来,用一块黑布蒙住我的眼睛,在我耳边道:“洛溪云,能不能活着,就看你自己的了。”
她手劲很大,扯住我往前走。一路上,我感觉脚下忽而坎坷,忽而平整,又忽而沿阶而下,呼吸间嗅到一股潮湿和霉气,看来是进入了一间地下密道。
黑布被揭开之后,我努力眨眼以适应强光,半晌才看到面前坐着一个身穿素衣的女子。华绫正恭恭敬敬地站在她身边,看来这个素衣美妇就是他们的主子。
目光和那名妇人相遇,我和她皆是一怔。那女子约莫四旬年华,神情疏冷,但眉目间竟和我有几分相像。
我左思右想,想不出朝里有哪位三十多岁的公主或命妇。正思忖间,只见那素衣美妇屏退了左右,只留华绫在身边侍奉,对我开口问道:“你说你知道凤螭的下落?”
我道:“若要我交出凤螭,你先放了我。”
“放了你,可以!只不过……”素衣美妇刷地起身,扶着华绫的手朝我走过来,面上闪过一丝狠厉之色,一手将头上的金簪拔下,递到我面前,“只不过还要用簪子划破你的脸,才可以放了你。”
金簪锐利的簪尖闪着冰冷的微光。我稳住心神,道:“凤螭可是取得天下的筹码,你要了凤螭,何必还要破了我的相貌?”
素衣美妇甩开华绫的手,一手抚上我的脸颊,一手用金簪轻轻按在我的肌肤上:“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你施展媚术,让洵王帮你逃出了宫,也让他生了称帝的祸心!你还迷住了皇上,让他将咏絮宫都赐给了你,还让他为了寻你,几次去敌营涉险。你这妖妃,我今日破了你的相,就是为南诏除去一个祸害!”
冷汗浸透了我的里衣,密密匝匝的一阵凉。我的心拧成一团,兀自想着素衣美妇的话“也让他有了称帝的心思”。这名女子究竟是谁,竟然连江楚贤想要皇位这样的惊天秘密都知道?
她见我不吱声,轻蔑地一笑:“怎么,怕了?”
我猛然抬头,道:“你可要守信用,我交出凤螭,再让你划了我的脸,你就要让我活着。”
素衣美妇愣了一愣,道:“世间女子都在乎容貌,你为何不惧毁去容貌?”
我有些疲惫,闭目道:“入宫非我所愿,我也不屑媚主,所以容貌是否美丽又有什么关系?”
素衣美妇反倒是犹豫起来,抵在我脸上的金簪力道也轻了一些。我想起多年以来心中的疑虑,问道:“你口口声声说要凤螭,可知凤螭多大,用何材质所制?”
素衣美妇道:“是一柄羊脂白玉梳,梳齿上刻有暗槽,可用此物打开密室。怎么,你不知道?”
如果说之前的怀疑如扎在心口的一根刺,那么此刻便如惊雷一般滚滚而过。我长叹一声,凤螭果然是母亲交给我的羊脂白玉梳。
可是母亲,为何你不告诉我梳子的真相?为何你对我和哥哥再三隐瞒?
我有些伤感地道:“母亲将凤螭交给我的时候,只告诉我这是嫁妆,并未告诉我真相。我也是后来猜测,也觉得这梳子可能就是凤螭。也许是因为母亲不想洛家的儿女承受太多,才对我们加以隐瞒吧!”
素衣美妇沉默起来,眼神游离不定。我凉凉道:“凤螭就藏在我的头发里。”
华绫上前,用手指细细拨弄着我的头发。青丝散开,那枚羊脂白玉梳也从编好的发包里取了出来。素衣美妇将梳子执在手中,放在灯下细细看了,道:“这的确是羊脂玉……梳子形状也和图样符合,看来这梳子就是传说中的凤螭了。”
她望向我,微叹了一口气,道:“既然是你母亲给你的嫁妆,那么我用完之后就会还给你。”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她面上的坚毅透出一丝温婉。可素衣美妇的下一句话,打碎了这种幻想。她说:“接下来就按照我们约定的——划破你的脸!华绫,给她松绑。”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襄吴的土地失去了,只要我活着,就能再收回来。凤螭失去了,只要我活着,就能再夺回来。可是容貌失去了,我还能再找回来吗?
握住金簪的手有些发抖,我颤巍巍地将簪尖按在脸上。一旁的华绫有些不忍,对素衣美妇道:“主子……”
“你不用求情,她若失信不舍容貌,我也只好失信不放她生路。”素衣美妇道。
我咬了咬牙,用力将手中金簪一划!
金簪颓然委地,发出锵然的声音。簪尖上还沾着触目鲜血。温热的液体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我站直身体,冷冷逼视着素衣美妇:“可以了吗?”
她点点头,道:“华绫,带她包扎伤口,安排地方休息。”
“不用了!”我冷声道,“我现在就走。”
“那怎么行?”素衣美妇诡谲地向我一笑,“你还有用,等你没用的时候,我自然会放你走!”
接下来的三天里,我被死死地看守在这个地宫里。这个地宫十分庞大,论规模格局,并不比皇宫差多少,而且守卫森严,想要避开守卫私逃出去,简直是痴心妄想。
每日休息时,华绫端了一盆温水进来,先帮我将包扎的纱布拆下来,再用锦巾沾水,轻柔地为我擦拭伤口,为我敷上药膏后,重新包扎。
只可惜再好的药膏,也消不去这道伤口所留下的疤了吧。
伤口包扎好之后,我问道:“华绫,你告诉我,你的主子是谁?”
华绫微叹了一口气,道:“是齐太妃。”
齐太妃,不就是江楚贤的母妃吗?
我心中暗惊,原本料定素衣美妇和朝中必有关联,但没料到竟是一位太妃。
先帝在世的时候,齐太妃曾宠冠后宫,但后来诞下死婴,又因巫蛊事件被打入冷宫,几年后遭到先帝厌弃,出宫带发修行,抄经颂佛。母族的衰落直接影响到江楚贤的皇储地位,在当年五位皇储中,他的地位最低。
我猛然想起,明瑟之所以能从右治狱中释放,也是齐王入宫觐见萧太后协调的结局。难道,齐王是奉了齐太妃的命令,才去救明瑟的?
可是这样做,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那你知不知道,齐太妃和襄吴的关系?”我抬头问华绫。她淡淡地道:“华绫只是一个奴婢,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情。娘娘,你还是别多想了。”
我抓住她的手,恳求道:“那你放我走,好不好?”
华绫躲避着我的目光,道:“娘娘,太妃不肯放你走,并不是要为难你,等时机一到,你自然就可以走。”
时机一到,我自然就可以走?
我有些懵懂。华绫再也不愿和我多言,收拾了东西便匆匆出去了。
我挣扎着揽过桌上的菱花镜,将刚包扎好的纱布一把扯下。右脸颊上,依稀可见灰红色的伤疤,如一条可憎的蜈蚣一般伏在莹白的肌肤上。
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宫里,我的心如燃烧的檀香,一点一点变成了死灰。
齐太妃并没有让我等太久。第五天,华绫走进了我的房间。和往常不同的是,她这次来不仅带来了可口的饭菜,也带来了一件华丽的宫裙。
“饭后,这些侍女会为你沐浴更衣。”华绫道。
我抚着自己一头浓密的青丝,冷笑道:“想放我出去了?可是这身宫装太扎眼了,还是给我一套男装吧,便于行走。”
华绫咬了咬唇,道:“不是,是要你去见一个人。”
【第十八章】花颜碎离情西风乱
我换了宫裙,细数了一下裙褶,不多不少,是按贵嫔例的十道褶皱,当下便冷笑道:“这里又不是南诏后宫,有必要事事都要循礼么?”
华绫欲言又止,只低了头带我穿过曲折的走道。行至一间石室前,她扭开石门上的机关,石门轰然而开。
她低头对我道:“到了。”那姿态似要我一人进去。
我有些诧异,提裙刚走进石室,石门便在我身后轰然落下。
四壁燃着火把,将室内映照得亮堂,让一切都无所遁形。一名男子背着我,冷甲泛光,负手而立,听见响声便回过身来。
曾几何时,他于我而言是一个噩梦,在很多个夜晚将我惊醒。可是出逃之后,我却无数次梦见过这双眸子,幽深的,不可探知的……
如今,他就明明白白地站在我面前,墨眸如一汪静潭,深不可测。
江朝曦。
我明白了齐太妃的用意。她将我扣在地宫,就是想要安排我和江朝曦相见。让他见到我毁去的容颜,比一刀杀了我更让我难受。
有汹涌的情感在胸中翻滚,将我的一颗心折腾得疲累不堪。我如中了魔怔般定住,忽回过神来,无措地低头,已有一颗晶莹泪珠坠到粉色绣缎鞋面上,洇了一片潮。
这么多天,我始终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可见了他,那些隐忍的泪水都如决堤一般,争先恐后地涌出。
他的目光静静地落在我的右脸上,一动不动。一夜夫妻百日恩,以前我还奢望着江朝曦能放我一马,但现在已经绝无可能。一个毁容的妃子,只能获得君王的厌弃。
我咬唇,回身走到石门前,用力去掰门缝,哪里动得了分毫。石门纹丝不动,我就用指甲去抠,直到十指都沾满鲜血。
手被一把攥住,腕间传来一阵痛楚。我使劲挣扎:“放开我!”江朝曦却不放手,只盯着我脸上的伤疤。
我越是躲,江朝曦越是不容我躲,让那道疤生生地暴露在他的审视中。我心里慌得发狠,一低头咬上他的手腕。
血腥味逸进嘴里,他始终都没吭一声,手上却放松了力道。我松了口,挣开他颓然坐到地上,只听他淡淡地问:“谁弄的?”
“谁弄的,重要吗?”我嘲讽地一笑,“私逃出宫、媚主惑乱,私通襄吴……哪一条都够得上死罪了。”
他蹲下身来,依旧重复了那三个字:“谁弄的?”
我往后缩了下身子,冷笑道:“皇上难道不知道,这地宫里是谁在为皇上办事吗?臣妾为了保命,向齐太妃献出凤螭,自毁容颜。”
“哦?”他勾了勾嘴角,眸里酝酿着暴风骤雨,“齐太妃?”
我拢了一把青丝,苦笑道:“皇上,你已经得到了凤螭,会放了臣妾吗?”
“你就只知道离朕远远的吗?!”他蓦然暴怒,一拳砸向我身后的石门。我心里一痛,喃喃道:“一介丑妃,罪妃还有什么指望呢,无非是求皇上容臣妾苟活于世上……”
他没有让我说下去,猛然俯身吻住了我。那个绵长的深吻里,有我的泪水,他的暴怒,往昔的一幕幕如浮光掠影般飞过,却让人抓不住。
泪眼朦胧中,只感觉他的唇吻上了右边脸颊,温温热热的感觉顺着那条伤疤的方向蔓延,耳边是他的低语:“苟活可以,但朕不许你逃,不许……”
他粗喘着气,一手用力将我扯起来,一手在石门上摩挲到一条暗缝,用力一扳,石门便徐徐开启。华凌站在门外等候,见我和江朝曦出来,忙上前道:“皇上,太妃还在等候……”
江朝曦看也不看,只拉着我往外走。华凌不甘心,上前急道:“皇上想去哪里,知会一声,让奴婢也好去回太妃。”
“朕去哪里,也是你能问的?!”冷声的一句,让华凌只好低头垂手,退往一边。江朝曦斜了她一眼:“你如实回便是。”
“站住!”
身后传来一声厉喝。
齐太妃站在身后,淡妆素裙,肩胛的披帛勾勒出一个优雅的弧度,凤目淡淡一扫,威仪万分。华凌担忧地看了我一眼,便垂手低头地退往一边。
我只觉齐太妃的目光如灼烫的烙铁,在我脸上的那道疤上来回逡巡。她对江朝曦道:“皇上此次微服出行,不能在外逗留太久,所以我也不和皇上绕弯子了。”
她面上云淡风轻,拍了拍手,便见有一队妍丽女子从外间鱼贯而入。
“这些女子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不仅如花似玉,也对南诏忠心耿耿,皇上见着哪个喜欢的,就带回宫去,如何?”
这些女子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个个容色艳丽。有几个大胆的,目光直在我脸上的疤痕上打着转。我如针刺一般,下意识地将右脸微侧,不想手被紧紧地一握,有汩汩暖流浸入掌心。
江朝曦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接着向齐太妃道:“太妃有心了,只是朕后宫充实,加上国事繁忙,暂无纳妃的计划。”
江朝曦……
我鼻子一酸,将头埋得更低。
“既是如此,华凌,将她们都带下去!”
那一队女子不甘不愿地跟着华凌出去了。待两边屏退干净,齐太妃才悠悠地道:“老身没有问过皇上的意思就擅自办了贤贵嫔,是老身考虑不周。可事已至此,皇上再怎么心疼,也不过是眼下这一阵子吧?”
她轻轻一笑,缓步走到我跟前,抬起我的下巴,轻蔑地对我道:“男人爱的,不就是如花似玉吗?你的脸都成这样了,应该有自知之明才是。”
江朝曦手上一扯,将我掩在身后。齐太妃笑容一僵,容色渐冷,寒声道:“皇上,若不是老身威逼她献出凤螭,她不知道还会糊弄我们多久!你以为她是真心投靠南诏的?”
江朝曦答:“朕从未指望过她真心投靠南诏。”
齐太妃语塞,眸中燃起愤愤之色。我忽觉这一切是多么可笑,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将这些天的憋屈笑得一扫而空。
江朝曦面上阴晴不定,黑魆魆的瞳仁在火把的映照下煜煜发亮。我不卑不亢地从他身后走出,坦然道:“回太妃,臣妾在襄吴长大,自然对襄吴怀着一份忠心,若是连分毫的思量犹豫都没有就投靠了南诏,那臣妾岂不是一点风骨都没有?”
“你……”她有些哑然,想了想道,“贤贵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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