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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逆鳞-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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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对我说过,我有一颗心可以押给你,你赌不赌呢?

他曾因一条红线发了脾气,将我一个人丢在御道上,转身离去……

碎红乱绣中,两人互渡体温,他拥我入怀,给我一个绵长的深吻……

忽听江朝曦冷哼一声,道:“洛溪云,你可真有胆了!”

汗水涔涔而下,我咬紧牙关,不发一言。

江朝曦将手中的绢帕细细端详,之后一双眼睛睨着我,语气中不无嘲讽:“你想让朕宠幸容妃?”

我不答。

他冷冷道:“可是你似乎记性不太好呢,容妃如今仍是一介罪妃!还有,朕记得你曾经向朕要求过,善待明瑟,而不要宠幸她?”

我低着头,道:“臣妾愚钝,才会在当时说出这样的无知妄言。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容妃被禁足,现在可倚仗的只有皇上的宠爱了。”

江朝曦冷冷道,“你哪里愚钝,磨人的功夫真是一流的好,你甚至想把朕玩弄于股掌之上!”

阴影横亘过来,双臂被他一把抱起。江朝曦面色铁青,眸中怒意一片。我心知不妙,开口欲辩:“皇上……”

他钳住我的双手,将我一把悬空抱起,狠狠地丢在床上。此时只是夏末秋初,床上并未铺就太厚的软垫,我被摔得眼毛金星,挣扎着想起身,又被他一掌按倒。

“你以为你是什么,能左右得了朕?你不过是朕的一枚棋子!一枚用来稳定朝堂的棋子!做得好有赏,做不好就罚!你别忘了,襄吴、你、容妃,还有洛鹤轩的命,都攥在朕的手里!”

我起先死命地在他身下挣扎,直到听到“洛鹤轩”三个字,才蓦然一惊,放弃了挣扎。

呆望着绣着繁复忍冬纹的帐顶,在颇有规律地晃动着,我如一具木偶一般任他摆弄,泪水从眼角流出,顺着脸颊蜿蜒而下。

江朝曦在拿哥哥的命要挟我!

他丝毫没有因为我的平静放弃了折磨,牙齿在我的肌肤上肆意噬咬,激起一波又一波酥麻,冲击着我的神经。我终于忍受不住他猛烈的攻势,喘息着想要挣脱。他勾了勾嘴角,伸手将我髻间的一根金簪拔了下来。

“你要做什么?”我将衾被拥在胸前,无力地向后退去。江朝曦眸深如海,闪电般地出手,拉住我的脚踝一扯,我便重新仰面倒在他身下。

厚重的身躯压在身上,让我胸闷气喘。江朝曦将金簪的尖端徐徐划过我的腿根,缓缓道:“惩罚你。”

再挣扎已来不及,簪尖没入右腿腿根的外侧,虽是一点点,但已让我痛得浑身一紧。

“你不过是挑起了朕的征服欲罢了!朕还记得,你用簪尖刺向自己的脖颈要挟安素姑姑,那样子倔强极了,真惹人生厌!”

什么?

我心里一阵凉,又一阵苦:“安素是受皇上的差遣,来羞辱襄吴的吗?”

金簪又往腿根刺入一点,我痛得冷汗涔涔。江朝曦盯着我,道:“在你心里,朕就这么不堪?”

有温热的液体从伤口涌出,浸入身下的软垫。我颤了几颤嘴唇,终究还是没有再说出什么。

身体仿佛从炼狱飞到了云端,又在云端忍受着新一轮的侵袭。经受着最后一个冲刺,我已无法承担,无力地瘫倒在床上。

+++++++++


江朝曦离前,正是静寂的午后。

他坐在床边,霸道地将我的胳膊扯过来,摩挲着我手腕上那根红线,许久没有开口。

我心想,他定是会扯断那根红线,再扯断自己的,然后把断掉的两根红线狠狠地抛在床上。红线交错飘落的姿态,一定如这个秋天委地的落红那样凄楚。

但他什么都没有做,只高声唤了花庐,传了些干净的白色纱布,慢慢为我包扎起来。

我又羞又气,闭着眼睛不理他。那些伤口只是一些皮肉伤,并未伤到筋骨,所以很快就被包扎得结结实实。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我知道是江朝曦俯身吻我,猛然一侧头,避开了他。那股气息一滞,接着便渐渐远去了。

等我睁开眼睛,宫室里已静无一人。一缕天光从窗棂射入,照出半空中舞动的浮尘。与浮尘缠绕相舞的,还有从金猊兽炉中散出丝丝青烟。

我已不再反感这些瑞脑的香气。

不知何时,原本那股因江朝曦而起的怨气,蓦然颓败无比。

眼底映入一抹绣红。是明瑟绣的鸳鸯戏水绢帕,正萎靡地躺在宫地上。

我捡起来,拍拍绢帕上的尘土,幽然叹了口气。

   从那一日起,江朝曦每日都来咏絮宫小坐,但容色冷淡,很少和我说话。看来我确实触了他的逆鳞,惹得他如此不快,但让我百思不解的是——我只是要求他宠幸明瑟而已。

哪一个帝王不是后宫佳丽三千?就拿皇后而言,她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也会将容貌娇艳的林婕妤、善于歌舞的慧贵人献给皇上,让她们为自己所用,好为自己扳回一点分数。

江朝曦,变得越来越陌生了。

此后数日,我没有心情去琢磨这中间的种种缘由,因为襄吴和南诏的战事,终于开始了。

南诏以容妃行厌胜之术,向襄吴问罪。襄吴皇帝自然不会任由自己的爱女受苦不管,派出使者,义正言辞地要求,南诏皇帝必须彻查巫蛊一事,还容妃一个清白。两个刚刚停止战乱的国家,一夕之间竟然又起争执,于是周边诸国对这场巨变哗然,但纷纷按兵不动。

在这当口,襄吴派出的一个使者,忽一日被人发现暴毙在南诏的驿馆内。有人散布谣言,说是南诏派刺客杀了襄吴使者。于是这场纷争终于在很短的时间内到达了顶峰,一场大战蓄势待发。

以萧王为首的四大家族都是开国功臣,马背上打天下,自然倚靠战功来邀功。于是萧王、齐王、陈王、周王四个异姓王纷纷上书,要求兵分四路,应对已经开始有所动作的襄吴。

得知开战的确切消息之后,我在养心殿前跪了半晌。雨丝淋湿了我的头发,顺着脖颈而下,将一身宫装浇得精湿,冰冷地贴在身上。

我恳求朱文道:“请公公进去通告一声,就说,就说本宫一直谨记着和皇上的约定。”

我和他之间那个关于扳倒萧王的约定,不知道能否让他顾及我的感受,让这一场战事免于发生?

过了半晌,朱文弯了腰跑出养心殿,见我跪在雨水里的狼狈样子,叹气道:“没用的,娘娘,回去吧。”

江朝曦竟然拒绝了我的求见。

哥哥拒绝妥协,非要在战场上一较生死,也许真的让江朝曦觉得我已经失去了作为一枚棋子的价值了吧?

他没有杀我,已经让我很是意外了。

朱文大声劝道:“贤贵嫔,回去吧!皇上英明,没有因为国事而迁怒后宫,娘娘没有受到任何牵连,早应该烧高香了!怎么娘娘倒好,自己跑上门来惹皇上不快呢?”

脸上分不清是我的泪水还是雨水。我哽着嗓子道:“求朱公公通传一声,我有重要的事情要面见皇上!”

朱文将手揣进袖子,长叹了口气说:“娘娘,听奴才一句话,仗是肯定要打的!敢去通传的奴才都被打了二十板子,老奴这身老骨头没几年活头了,就算娘娘心疼奴才,回去吧!”

我依旧跪着,咬唇不语。

江朝曦,你真的要对襄吴痛下狠手了吗?

天色擦黑的时分,从养心殿里奔出了几个公公,连拉带扯地将我送回了咏絮宫。

回到咏絮宫,我就病倒了,额头烧得滚烫,神思也恍惚游离。花庐用浸了冰水的巾子敷在我额头上,喂我吃了药,守了我一夜,病情才好转了。

熬了一夜,我才缓过气来,望着昏淡天光,久久出神。

花庐几乎要哭出来了:“娘娘,你倒是说句话啊。”

我挣扎着起身,道:“去兰林宫。”

到了兰林宫,我沉默着将那副鸳鸯戏水的绢帕还给了明瑟。这意味着什么,我和她都再清楚不过了。

彼时,她坐在琴案前,呆呆地看着那块绢帕,眼泪坠到蒙尘的琴尾上,绽出一朵小小的水花。

我垂眸道:“对不起,明瑟。”

她没有回答,未及我回神,直直地伸出手,将我的衣领往下一拉——

脖颈下的胸口上,还有这一块因为江朝曦的吻,而留下的蝴蝶斑形状的印记。

我忙后退一步,侧了身整理衣领,又急急地转眸对明瑟道:“不,不是这样的……”

明瑟面无表情,没有说话,重重地坐在琴案上,纤指翻飞,便有婉丽轻妙的琴声逸出。

“姐姐可明白明瑟为何喜欢弹琴?”她抬眸望我,手指依旧娴熟自如地在琴弦上拨弄。见我不应,她兀自笑道:“母后擅于琴艺,因此得宠于父皇,所以母妃将毕生所学传授给明瑟,还为我起名为‘瑟’,寓意有朝一日,我能够觅得心爱夫君,琴瑟和鸣。”

病还没全好,站得久了,腿就有些发颤。我一句一句地听她说完,连为自己辩解的力量都没有了。

她变了很多,脸比以前更加消瘦,颧骨耸起,原本轻灵的眼睛中也添了一丝阴郁。

“琴瑟和鸣,是个笑话,对不对?”她自嘲地笑笑,手指关节却因用力而变得青白。

只听一声凄厉的鸣响,一根琴弦遽然断裂,扫过明瑟的手背,顿时留下了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痕。

“明瑟!”我惊叫着,转身对花庐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快传太医!”

伤口虽不在要害上,但伤得很深,皮肉都翻了过来,血流不止。

“不必!”

明瑟冷喝一声,止了花庐:“本宫就是用这个伤口来告诫自己——这世上除了自己,谁都不能信任!紫砂,送客!”

我看着她决绝的背影,眼前一蒙,软软地倒了下去。

这一病,又凶险了足足三日。

我不记得今朝是何夕,偶尔清醒也只知道喝水,喝完便倒头睡去。依稀听到有人在我床前啜泣,有人将手指按上了我腕间寸口,还有人发了脾气,将药碗都砸了。

我不知道这些人都是谁,只知道身子发烫,身下如一团烈火在炙烤。脑中偶尔闪过的片段,也是明瑟既怨又悲的眼神。

她说,这世上除了自己,谁都不能信任……

她也曾对我说过,明瑟叫的每一声姐姐,都是实心实意。

原来送回绢帕的那日,她始终都没有再喊我一声姐姐。

按位份,喊她姐姐的人应该是我。可是,估计就连这样的情分,都不存在了吧。

终究还是我活该。

悠悠荡荡,我醒了过来。宫室里空无一人,只隐约听见外厢有裙裾轻擦的声音,还有人在睡梦中喃喃呓语,估计是守夜的宫女。

抬头看见一轮明月,溶溶月色照亮了枕边一角。我心头一暖,不忍破坏这清风露白的静寂夜晚。

手指摸向玉枕,摸索了半天,我才将那柄羊脂白玉梳取了出来。在月光的照耀下,玉梳散发出异样的光芒。

母亲曾说过,这柄玉梳承载着洛家的一个惊天秘密。这个秘密不可以泄露,否则会给洛家带来灭顶之灾。

江朝曦也曾说过,洛家有一件稀世宝物——凤螭。传闻说,得凤螭者,得天下。

从字面意思上来解,凤为圣鸟,而螭为龙子,两者合一,龙凤呈祥,正可以解释——得凤螭者,得天下。

除了这柄羊脂白玉梳,我从未听说母亲说过洛家还有其他宝物。

如果羊脂白玉梳真的是凤螭,那么其中或许藏着什么盖世宝物,襄吴就有救了。

我有些激动,趁着月光端详那柄玉梳。心头盘旋的那些疑问,此时都被一个大胆的想法而压制下去了。

一抹黑影忽然从窗前飞过。

我心头一紧,定睛看去,窗外一片茫茫月色,隔着一道半透明的莲枝缠绕委地青纱,什么都看不见。

我不敢马虎,忙将玉梳藏在玉枕中,屏息静气地听着动静。除了偶尔的虫鸣和细微的风声,什么都没有。

也许真的是错觉吧。

我舒了一口气,放松下来,忽觉有什么异样。还未等反应过来,嘴巴已经被一把捂住!

“是我。”

简短的两个字,轻吐在我的耳畔,让我心头大震。

江楚贤?!

我不再挣扎,静静地躺卧着。那双手犹疑了一下,试探着松开。

一丝血腥气钻入鼻翼。我回头,看到江楚贤着一身玄衣,以肘支身,半跪在床边。他左肩的姿势特别奇怪。我伸手一摸,立刻感到粘稠的触感。

他受伤了,而且伤势不轻。我示意他靠过来一点,他没有丝毫犹豫,便将身体挪至床上,闭上眼睛,脸色苍白。

平日里用香料制作的水迷烟,还剩下几颗。我顾不得旁的,穿着寝衣,赤脚下地,蹑手蹑脚地从柜子里取出一颗水迷烟用茶水沾湿,扔到外厢。

之后,我在放水迷烟的匣子里取出另外一颗药丸,放入宫室中央的金猊兽炉。如此,我和江朝曦便都不会被水迷烟迷晕了。

宫外有一阵喧闹声,似是盔甲互擦的碰撞声。看来这些大内侍卫循着找来了。

我们很有默契地静静待了一会。等到声音完全远去,我才起身拿出备好的纱布和药粉,放到江楚贤面前,轻声道:“好好包扎一下吧。”

他疲惫地睁开眼睛,用纱布沾了药粉捂在伤口上,闭目养神,良久才喃喃道:“皇兄竟真的把咏絮宫赐给你了。”

我大为诧异,问:“咏絮宫有什么特别吗?”

江楚贤坐起身来,捂住伤口,喘了一口气,道:“咏絮宫是我母后的寝宫。”

齐太妃?

我暗惊。因为入宫资历尚浅,所以只知道当年齐太妃在发生巫蛊事件,并不知咏絮宫就是她的宫苑。

江楚贤温然笑道:“没事,你不要多想,你和母后有几分相像,你住在这里,我也能慰藉一些。”

南武帝宠爱齐太妃,甚至在发生了巫蛊之祸之后,他杀了数以万计的人,也只是将她关入冷宫而已。甚至,时不时去冷宫里看望她,让齐太妃生下了江楚贤。

江楚贤甫一出生,看到的就是高墙万仞的冷宫,所幸南武帝虽然将齐太妃打入冷宫,但对江楚贤的宠爱不减一分。只可惜这份宠爱终究没有挽救齐太妃。十年后,南武帝终于厌倦了齐太妃,一道圣诏,便将她遣去相国寺清修。

我觑见江楚贤面上的伤感,不知如何安慰他,只得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楚贤垂眸不语。月光从旁边映入,刻出他俊朗非凡的五官。我心知他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也不想再问,谁知他忽道:“来见一个人。”

我记起那张美若莲花的脸,道:“是琼妃吧?”
他平静地看着我,笑了一笑,道:“你怎么知道?”

我屈膝坐着,手臂往膝头一弯抵着下巴,道:“上次宴席中,我和你出去说了一会话,结果被皇上的探子看到了。后来合跳汉宫秋月的时候,琼妃对我说了一句‘下不为例’,我便知道你们之间不寻常。不过,这些都是猜测,真正让我笃定的是琼妃,她说她是你的人。”

江楚贤静静地听着,仿佛这是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他一直都是如此,翩翩佳公子,淡然出尘世。待我说到最后,他浓密的睫毛才一抖,接着他黯然道:“她真的这么说?”

“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江楚贤若有所思道:“其实,让你知道也无妨……我和思言是青梅竹马,两心相许。南宫太傅是三朝元老,皇兄为了得到他的辅佐,便娶了思言,名正言顺,君临天下……”

心有那么一丝丝的痛,但再也不是那么强烈。我有些伤感,问道:“那么你今日进宫见她,被御林军发现了?”

他点点头道:“我实在是……想见她!”

我淡淡道:“那我来猜猜看吧,你受制于皇上,有一部分也是因为琼妃吧?”

他没有回答,只静静地望着我。

我续道:“她的封号是‘琼’,难道不是皇上在暗示你,她就仿若那月中嫦娥,只能看不能碰,也暗示着他为你守身如琼玉,只要你为皇上办事,有朝一日,皇上便把这块美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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