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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孤寂2012-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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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我讲述这天下的大势,也偶有提及到那个人的名字——对于注定将载入浩繁史册中最耀眼的篇章的这段现世而言,那个人之于历史,实在算不得如何举足轻重的存在。或许他的诗作将永存后世、为人瞻仰,但作为曾令一代枭雄曹操一度属意为继承人选的他,在政治上的影响力,实在渺小可悲。

我并没有主动开口问过扶苏关于那个人的一切,对这些年的经历也是只字不提。但我的心事却在他那仿佛能够包容一切、洞悉一切的双眼里袒露无遗。

转眼已过百年。时光苍老了巫山上的松柏,却未曾老去我和扶苏永恒不变的容颜。

百年后的一天,依旧是站在当初那座山巅的巉石上,扶苏问我:小狐狸,你现在明白什么叫爱了吗?
暌违多年后,我再度听见了这个熟悉的问题。只是提问者与回答者的身份发生了倒置。
我沉默地一笑,同样没有回答他。
扶苏手捋长须,感叹地笑了:我想,你已经明白了。那么,我可以离开了。

一语后,只见他蓦地抛开那根松枝制成的木拐,舒展双臂,双足脱离了地面,迎向山下那苍茫而飘渺的云雾和冷冽刺骨的寒风!

扶苏!我嘶声唤他,可是他的身影瞬间便被大团如蘑菇状升腾而起的雾气吞噬,从我眼前永远地消失。

我气喘吁吁地奔入神庙,此时的姑姑已下巫山开始了她漫长的修行,我便去找看守神庙的两名仙童:扶苏前辈,扶苏前辈他从山崖上跳下去了……
扶苏?那两名仙童不解地看着我。他们都是巫姑亲授的弟子,论辈分算起来,我还得叫他们一声“师兄”。
但他们只是一脸茫然地问:扶苏?他是谁?

我的心登时咯噔一响,刹那间如坠冰窖。
我蓦然想起,这百多年来,我从未与任何人提过“扶苏”这个人;也从未有任何人跟我说起过、巫山上有一个叫“扶苏”的、白发苍苍的前辈。
姑姑已经离开了,如果她再也不回来,那么,还有谁可以向我解释这个在我心中缠绕了百多年的疑问呢?
——扶苏他,究竟是谁?是人是仙是妖是鬼?
……又或者,不过是我心中那不安分的妄念?

因心中有所执念,我无法具备一颗修仙之人应有的清净之心。于是巫山上的修行,于我而言也就失去了意义。
自扶苏离去后,我便辞别了巫山庙中的众位师兄师姐及山神爷爷,再度独自下山。我想,或许入世的修行更加适合于现在的我。

百年时光对于人类而言,已是漫长的两生两世,然而对于我们这些精怪灵物而言,不过只是漫漫一生中、一个弹指间的时光而已。

下山后我还是变幻回了我原本的容貌。因怕这过于艳丽的皮相招惹是非,或许也是因为,我不希望永远披着别人的皮囊吧?
我相信即使是我原本的皮相,千年后的那个人,依旧能一眼便将我认出。

我不得不承认,我确实嫉妒这副皮相的主人,虽然我也无法否认,自从在大魏国皇宫看见她的第一眼、也是最后一眼起,我便喜欢她。
无论历史之河如何漫长,天下间也绝不会再有人像她那样美丽——哪怕,是我幻化而成的皮相。

离开巫山后,我开始了漫长的旅行。我想千年的旅行对于我们狐类,或许可以称得上修行,因为修炼灵力,或是修心修性,一样是修行的过程,也一样,是成仙的途径。

十二岁曶曶其若颓

山下的时间,自我离开他那日,已过了一百年,这天下也早已不再是当年的天下。
而那个人,也早在我离开他几年之后,便悒郁而终。

早年从扶苏口中听闻他的死讯时,我竟并没有感觉到如何心痛。也许我早已有了承受这个结局的准备,也许漫长的修行已让我的心波澜不惊……也许是因为,我的心,很早,便已空了。

其实我早就知道,像他那样的人,注定活不长久。这是他的命——属于子建的命,或者,属于那个叫“后羿”的神祗转世的命。
然而,无论多少年过去,无论几生几世过去,那个人在我心里,都只有“曹子建”这一个身份。

曹叡临终前竟将养子托付给司马懿。而为他任重的司马懿却未能如诸葛孔明那般为曹家尽忠,司马氏为魏国更立了几代帝王我已无心去记。当年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而曹家的政权最终也为司马氏把持……直到几年后,大晋王朝建立。
所幸这三国鼎立的乱世业已统一,天下算是平定了。

然而晋王朝由极致奢华而至腐朽衰败,也不过短短几百年间的事。晋朝最后一位帝王司马德文那个孩子,在位不过两年,便被大将刘裕废立,改国号宋。自此,南方先后经历了宋、齐、梁、陈四个朝代,而黄河北岸,也由拓跋部首领拓跋圭建立了北魏政权……
世事如草蛇灰线,伏延千里。此后百余年间,大概便是这神州的历史上最乱的时代了。而这百余年的乱世,被后世称为“南北朝”。

漫长的旅程中,我去了很多地方,包括我最早生活过的那家私塾馆。
百年前我从私塾馆的后院里逃出,之后便再未回过那里。然而当百年后的我再度去到那里之时,却见那私塾馆早已换作了酒馆,而当年私塾馆中那个满脸皱纹、眼中总仿佛有针芒闪动的很老的老先生,我却已连他的坟墓都找不到。
因此我也没有机会再问他,那个自从我有了记忆以来、便时常徘徊在我心里的疑虑——当年,他为何会收养我?为何,会在这偌大的私塾馆里收养一只狐与他相伴?

看来,这个问题只能成为我心中一道永远的谜题了。人生总要留些谜题、留些记挂,才像人生。
当然,回到许昌时,我也去了我与那个人初遇的那条贫窟街。然而如今的那里已再也看不到一点熟悉的痕迹了。只有那些破败的屋瓦墙桓、和足下冷硬的灰砖石,留下了一点怀念的味道。

此后的一千年中,这片神州大地又先后更替了几个朝代。太平盛世总是不会久长,短暂的太平之后总伴随着王朝的衰败与接踵而至的战乱。每位辛苦打下江山的开国帝王都懂得“习先车之鉴”,奈何他们的子孙却不懂得。

一千年后,盛极一时的宋王朝也终于大厦将倾。在听闻赵昀欲联合蒙古人灭金之时,我即联想到当年徽钦二宗的下场,便约莫预见到了数十年后的战乱。
然而这一切我无力阻拦。这是历史的规则。而我,就像一个徒步行走在历史长河中的过客,看尽了王朝的兴衰更替,心也渐渐变得麻木,连那些许的遗憾和沉重感都不复存在。

战祸与灾患,最终受苦受难的,总是这世间的百姓。
这一千多年来,我听了很多故事,也帮助了很多的人。然而我却犹如一缕徘徊在尘世间的孤魂,始终找寻不到自己的方向。
便在那个时候,我与那个人之间的千年之约也已临近。我终于又回到了巫山。

十三惟天地之无穷

巫山,依旧还是当年的巫山。千余年的岁月,山下沧海横流,世事翻覆,然而这里却未沾染上半点战火硝烟的痕迹——仿佛,此处本就不属于人世。
一千年来,神女峰下的巫山庙又修筑过几次,然而在我的眼中,它似乎还是我离去时的样子。也或许,是千余年的岁月,让我忘记了我初见它时的样子。

对我而言,一千年来,巫山上唯一变了的,便是这座巫山庙中的主人。庙中的主人已不再是我的姑姑——那个有着宛如双十年华的少女般的容貌,和幽邃眸子的美丽女人。
似乎,我二度下山的这九百年来,她再未返回过巫山。我不知她究竟去了何处。不知如今的她是已位列仙班,上了天庭;还是同我一般,仍带着一缕对人世的执念,魂魄飘摇辗转在这个尘世。

我并未如我所愿那般修得仙身。或许因为由始至终,我都未曾真正有过成仙的愿念。
为了让他一下凡界便能注意到我,我独自登上了神女峰的绝巅,良久凝望着远处峰峦高耸的十二峰,由日出等到日暮,由花开等到花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神女峰上缥缈的云雾在我眼前聚散离合,而我薄如纱雾的衣袂在云岚中若隐若现,在山下看去,便宛如临风而定的仙子。

我记不得自己保持着那个姿势,在神女峰的绝巅静静伫立了多久。也记不得神女峰下,曾有多少人驻足仰望过我。
我忘记了自己在等待,因此我并不如等待中的人们那样焦急。我的心静如止水,只当作是一个入定修行的过程。

直到有一日,一个孩子的祈祷声被我听见,我的目光终于落回了山脚下。我看着那个虔诚向我顶礼叩拜的孩子,心神微微惝恍间,却听他口口声声唤的,竟是“巫山神女姐姐”……
我听见那个孝顺的孩子虔诚地祈祷神女姐姐保佑他病重的母亲早日康复。隔着云万里山千叠,我仿佛闻到山下传来若有若无的杜若香气。那样清苦又那样温暖,那是我入骨的毒。那个人留给我的毒。

当日夜晚,我循着那孩子留下的气息来到他的家里,将我千年前在巫山庙中提炼的仙丹,在那张供奉着巫山神女画像的香案上搁下。
我偷偷立在他家门外的暗处,等待着那个孩子发现我留下的仙丹,用那粒仙丹医好他病重的母亲……那个情景让我觉得莫名的熟悉——那些久远的记忆虽早已模糊,却仍封存在我心里某个仍残留着往昔余温的角落。

三日后,他母亲康复醒转,那个孩子激动地对着香案前的巫山神女画像跪下,边叩首,边恳声念道:神女姐姐显灵了……神女姐姐显灵了……
看着这一幕,我唇边浮起一个淡淡的笑容,静静转身离去。

我想,那个孩子应该不会是他的转世。哪怕,他们确实有着相似的清澈眉眼、熟悉的温暖笑容与衣衫上清苦的杜若香气。但是,自从他死后,属于后羿的魂魄应该早已回归仙班。
然而,他最终还是没有兑现他的承诺,也许,是他已永远无法兑现。
我想他仍是不懂得天庭的规则。就如一千年前,那个叫“曹植”的人不懂得这个人世间的规则。

我并没有如愿修得仙身。或许,我永远也不会羽化成仙。倘若他不来下界看我,我便也不会去天庭找他。
又何苦去找他?天庭里有他痴心守候的爱人,广寒宫里还有他的原配妻子……而我呢?
——在他的生命中,我又算是什么?而那所谓的“宿命”,又算得了什么?

回想起千余年前,姑姑的那句箴言,我突然有些想笑,然而笑至唇间,却牵起了喉中涩意。

——倘若你要为他续命,也不是不可。但耗损自己的心头灵血,你可知代价将是如何?
——你将背负诅咒,承受永世孤寂之苦。无亲、无爱、无欲、无求。

一滴泪水,由我眼角坠落。那一日,巫山漫起了弥天的雨雾。
那场雨直下了三日三夜,我听见迷朦的烟雨中,山下响起一片喧声:神女哭泣了……
神女哭泣了吗?我望着缭绕在巫山十二峰的云烟雾雨,忽然记不起,自己究竟是不是人们口中的“巫山神女”……忽然仿佛忘记了,自己究竟是谁,又从何而来?

十四专思君兮不可化

六十年,即世人口中的“一甲子”。传说六十年为一度轮回。等待往生的人们,将在六十年后喝下忘川之水,进入新的轮回,洗去前尘记忆。
然而这一切之于我而言,不过是人类的传说而已。对于我这种无欲无求、不老不死、不生不灭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荒诞离奇的传说。

这六十年里,中原王朝结束了它的统治,赵氏子孙继承了先祖的容光,却没有继承到先祖的半分血性,将大好河山拱手送给了蒙古人。
蒙古人将这片大地上的人们划分为四个等级。毫无疑问,汉人排在最末等。

然而,这一切皆与我无关。我依旧安静地旅行、跋涉,留心记录这人世的离合悲欢,将那些故事撰写在我心中,同时尽可能地帮助一些人——那是我无涯的苍白生命中,所仅能够打发时间的事了。

那日,我行至秭归附近,在江边祭拜了一代大诗人屈原。
这个时候,我闻到一阵久违的杜若香气,正从远处而来。
有人在我身后曼声吟唱: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
我全身一震,仿佛听见了那个人的召唤,顿时回首望去。

只见一少年长身玉立,白袍如雪,袖袂翻飞,意致闲雅,风骨清奇。长风吹过,他身上有清苦的杜若香气弥漫而来,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他的眉眼神情、温暖笑意,皆似极了那个人,也似极了许多年前巫山下向我求药的那个孩子……
恍然间,我似乎明白了一切。又或者是更加不明白了。

仙子,你……为何哭了?
见我怔怔望了他良久,或许泪水已在我毫无所觉的时候漫出了眼眶,那个人是惊讶地脱口。
尽管心中思潮翻涌,我的语音却是极为平静而克制。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如同亘古不变的天风般清冷淡漠:你是谁?为何来到这里?

我是书生。
听你口音,像是南方人。你从何处来?
我从江南来。循着长江之水,一路跋涉,准备要去巫山。经过此地,顺道来祭拜屈原老夫子。

我沉默了。只听书生继续自言自语般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从我很小很小的时候,便常常做着一个梦,梦里有个男人的声音在反复召唤我,让我长大后定要循着长江之水而上,去巫山寻找一位仙子……
说到这里,他有些困惑地瞬了瞬目,旋即苦笑:仙子请莫笑我,其实连我自己都感到荒谬——便为着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我才刚及冠便辞别了亲人,跋涉千里,去往巫山……可是,梦中那位仙子,究竟是否存在呢?仙子,你为何又哭了……

他还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我没有留下一句告别,便径自转身,缓步离开。
他没有骗我。他终究是兑现了他的承诺。但我知道,我深爱的那个人,已经永远永远、再也回不来了。姑姑的箴言是对的,我注定将独自一人背负诅咒,承受永世孤寂之苦,无亲、无爱、无欲、无求。直到沧海枯竭、山岳成尘、星河陨落、人世离散,直到我形体消亡、精神寂灭的那一日。

因为他曾为了我,舍弃了他的全部。而他唯一无法给予我的,却是他的生命。
他在风里、在水里,在我每一日呼吸的空气里,在六界之外洪荒之中。他无处不在。
只是,我再也等不到他。

(完)

iq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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