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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杀机-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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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歌谣说的是大明四大让人心寒的军事力量——锦衣、五军、三千和神机。
锦衣无情自然说的就是锦衣一卫做事心狠手辣,六亲不认,而五军锋冷,固然是说五军营数次北伐,长枪大刀般的纵横捭阖、铁锋无情,却也暗指五军营下连机营的连弩。
藏地九天一心想要凭借本事开创另外的天地,因此对中原文化了解颇多,对前朝往事也是熟知。
他在空中一眼就认出那伤他无数手下的就是连弩,往事电闪漫过,他也立即知道,凭一个浙江捕头,如何都动用不了五军营中的连弩。
能调动五军连机营的势力,绝非等闲之辈!
五军都督府派人到了这里?这本来就是个圈套,诱骗他们上当的圈套?
这本来是忍者诱杀秋长风、夺回《日月歌》的一个局,藏地九天势在必得,搞不懂他们怎么会突然由猎人变成猎物?
藏地九天在高空,而连弩的目标是人多的地方,因此他才能躲过一劫。
就算忍者神秘诡异,将山林风火等技艺发挥到巅峰之境,每人都有独到之术,但在连弩堂堂大气、冷酷寒锋下,也如樱花般娇嫩不堪。
藏地九天见众手下片刻死了大半,心都寒到阴山,空中振衣,一个转身就飘到几丈外,落地一弹一纵,没入了黑暗中,消失不见。
那些忍者亦是心冷,不等藏地九天发令,早就转身逃命。连弩虽射完,又有一批弓箭手突然出现,长箭一顿乱射,又留下不少忍者。
其余忍者若风行、似鼠遁、有的好像变色龙般倏然不见,融入青草黑暗之中。
但见清风动草,草浪连江,影影绰绰下,也不知是草摇或是人动,可方才还能见到的忍者,倏然不见。
密林中人倒也知道忍者的诡异,不敢怠慢,亦不猛追穷寇,只是一排出列,拔刀在前,弓箭手在后,虎视眈眈,更有弩箭手再上弩箭,又在弓箭手之侧。
密林中涌出来数百人,成扇形向前逼去,但直走到秦淮河前,除了一些尸体外,再不见忍者出现。
那数百人的领军之人,手按刀柄,虎目如炬,色若铁冷,正是五军都督府的卫铁衣。见忍者逃逸,卫铁衣轻舒一口气,喝令声中,众人缓步退回到密林处。
密林处有脚步声传来,一人尖声道:“卫铁衣,把那些人都杀了吗?”
卫铁衣施礼回道:“公主,杀了三十一名忍者,活擒三名。藏地九天带一些人逃走了。”
来人正是云梦公主,闻言跺脚道:“你真没用,有叶姐姐帮手,还是让藏地九天逃了。”
卫铁衣铁镌般的脸上有些发红,叶雨荷见状,说道:“公主,忍者诡异,就算沿海诸卫的指挥使调兵,都难以捉拿。这次你和卫千户联手,能一举捕杀这些人,已是极为不易。”
云梦公主神色自得,终于笑道:“不错。那帮倭贼真以为本公主好欺负?本公主早想教训他们了,这次过后,看他们还敢不敢嚣张。我们立了大功,父皇肯定喜欢。”
原来她和叶雨荷到秦淮河追踪忍者下落,叶雨荷发现竟有不少忍者汇聚河上,不由大奇。习兰亭、云梦见状,请卫铁衣调动连弩营前来帮手,暂时埋伏在河岸旁密林之中。
叶雨荷无意发现秋长风去个画舫,又见忍者向画舫凝聚,当下潜水接近画舫,救出秋长风,将计就计,将藏地九天等人引到密林旁。
卫铁衣见状,当然不肯错过机会,发动连弩,射杀忍者大半。
这件事说起来,倒有七分实力、三分运气,但重创忍者,毕竟是事实,也值得云梦公主自傲。
见秋长风躺在地上,还是昏迷不醒的样子,云梦公主恨得牙关发痒,一脚踢过去道:“你也有今天吗?”
云梦公主见到秋长风就讨厌,一方面是因为对锦衣卫帮助二哥汉王没好感,另外一方面,却是因为这些天来,秋长风总是阴魂不散地跟在她身边,好像要偷回《日月歌》,害得她没有一日睡个好觉。
叶雨荷不经意地拦在秋长风身边,低声道:“公主,他中毒了。”她虽也看不惯锦衣卫,但终究觉得秋长风和别的锦衣卫有些不同,倒不想他昏迷时被人羞辱。
她并不知道,她拦在秋长风身前的时候,秋长风本是铁青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柔和——柔和的有如温柔的明月,可谁都没有留意。
云梦公主一脚没有踢到,闻言叫道:“他不是很能吗,怎么还会中毒?好呀,最好他毒发身亡了,也能一了百了。”
一人远远笑道:“公主错了,秋长风还不能死。”那人远远走来,神色儒雅,正是杨士奇手下的谋臣习兰亭。
云梦公主见了,愤愤道:“别人都死了,他为什么不能死?他今天晚上,下了这家画舫、又去了那家画舫,忙忙碌碌,也不知丑。”她早就知道秋长风先上了媚娘的画舫,又去了云琴儿的画舫,只觉得秋长风不但讨厌,而且风流,怎么看秋长风都不顺眼。
其实她心中,还有个古怪的念头。当初她在客栈时,百般用美色勾引秋长风,秋长风看起来都只有那么丁点的心动,反应远低于云梦公主的想象。本以为秋长风可能会有断袖之癖,可如今推翻了她的假设,她心中难免愤然去想,难道我一个堂堂公主,竟然还比不上秦淮的歌姬?
习兰亭提示道:“公主不是一直想压过锦衣卫吗?如今你压过秋长风,又大败忍者,若是把秋长风送给上师,你觉得上师会怎么想呢?”
云梦公主醒悟过来,终于放弃了古怪的念头,拍手笑道:“上师肯定认为锦衣卫都是一帮窝囊废,这一来,纪纲肯定面上无光了。”
习兰亭笑道:“非但如此,上师还会认为公主宽宏大量,而且能力非凡。如此一来,公主如果求上师什么事情,上师定会酌情考虑。”
云梦公主怦然心动,不经意地触摸下高耸的胸脯,感觉硬硬的书还在,问道:“可上师什么时候会来?我真有点等不及了。”
习兰亭缓缓道:“公主不用等了,上师已到了南京,就住在乌衣巷。公主要见上师,天色已晚,不如明日……”
云梦公主跳了起来,叫道:“事情紧急,还等什么明日。再说秋长风中毒了,片刻也耽误不得,我们这就送秋长风去见上师好了。”
其实她并没有把救秋长风一事放在心上,只想找个借口见上师罢了。见叶雨荷拎起秋长风,忍不住叫道:“叶姐姐,不忙,等我踢他一脚解解气再说。”
众人莞尔,向乌衣巷行去。
乌衣巷是风流之巷。这个风流,非秦淮河上千金换一笑、不知明夕愁的风流,而是大江东去,浪淘尽的风流!
乌衣巷当得起这个风流。
想当年乌衣巷本是三国东吴驻守石头城的营房,因军士身着黑色军服,因此以乌衣命名。乌衣巷年代久远,但真正开始被人识记,却是因为东晋高门士族王导、谢安等人在此居住。
东晋开国功勋王导,淝水之战的谢安。
地因人而灵秀,巷因士而风流。
王羲之、王献之的泼墨,谢灵运的诗情……
诸如此类,就足以让大文豪李白来此,都忍不住发出“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的感慨。
让乌衣巷脱俗的是这些风流之士的光辉映照,而让乌衣巷真正不朽的却是刘禹锡的一首《乌衣巷》。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乌衣巷经六朝兴衰,到唐时颓废,雕琢新燕,早入寻常百姓之家。到大明时,太祖朱元璋定都南京,虽让秦淮河繁华优胜往昔,但乌衣巷却渐渐黯淡了下去。
那简陋的巷道,安宁的古地,虽在默默陈诉着千古风流,但也有分寂寞。记得它的好像只有姚广孝。
姚广孝到北京必住庆寿寺,到南京后,虽可入宫休息,但他只选乌衣巷。
没有人知道他为何如此,没有人敢去猜测他为何这样,但众人行在朱雀桥的时候,想着桥边野草黄了又绿,不知为何,望着前方幽静的巷子,心中都有分戚戚之意。
云梦公主没有发古之幽思,只是在想,“这上师也真的奇怪,我其实不想见他,总觉得他好像不是人,嗯……更像个幽灵。但大哥这个太子要想顺顺利利的登基,一定要拉拢上师才行……”想到这里,轻轻地叹口气。
众人下了朱雀桥,到了乌衣巷前,有兵卫上前拦阻查问,姚广孝在此,甚至不用说,五军都督府都会派人守卫这里。
这里或许还有寻常的百姓居住,但不寻常的人,若不经过兵卫的允许,绝不能踏入乌衣巷半步。
守巷的兵卫见是云梦公主前来,不敢阻拦,带着云梦公主等人到了巷子内最里的院门前停下。
黑沉沉的巷子里,有着说不出的压抑气息。这里没有燕子,旧时王谢堂前的燕子,只怕也不敢飞到这里。
众人隔着藩篱,只见到里面森森黑暗,黑暗尽头,点着一盏油灯。那油灯虽在黑暗中显得说不出的夺目,但昏晕迷离,又带着不尽孤独的意味。
云梦公主心中嘀咕,“这个死和尚道士,父皇要给他修大宅子,建豪华的府邸,他从来不应,怎么就喜欢住在这种阴森可怖的地方?”
兵卫小心翼翼地敲门,不多时,院门打开,一个小和尚走出来,道:“公主请进。”
习兰亭目光闪动,突然问道:“小师父,上师还没休息吗?”他识得那和尚本是庆寿寺的和尚悟性,当初庆寿寺发生命案,服侍姚广孝的悟心身死,还是这个悟性最先发现的。
悟性双手合十道:“上师最近睡得少。”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就转身带众人入内,等到了厅堂,见四壁简陋,只有一张桌子上放着油灯,姚广孝一身黑衣坐在蒲团上,一如往昔的沉冷苍凉。
听到脚步声,姚广孝缓缓地睁开了双眸,那双眸中,已有昏黄浑浊之意。
比起在庆寿寺时,他似乎显得更加的老迈。
习兰亭抢步上前,解释道:“上师,如此深夜,公主本不想打扰上师安歇,但秋长风中忍者之毒昏迷不醒,公主担心秋千户的安危,知道上师可能有办法会解,因此才冒昧前来……”他只怕公主有脾气,说了不该说的话,因此抢先说出缘由。
习兰亭这个理由,倒是充足。在他心中,其实觉得姚广孝是能够解毒的。姚广孝在跟随朱棣之前,亦僧亦道,甚至通晓医术占卜,要解秋长风之毒,并非难事。更何况,他早听叶雨荷说,藏地九天要生擒秋长风,下的应是迷药,而非致命的毒药。
姚广孝看了昏迷的秋长风一眼,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放下秋长风,你们回去吧。”
众人一愣,不想得到这个答案。
习兰亭苦笑,云梦公主却按捺不住,站出来道:“和尚道士,你让秋长风取的《日月歌》,他丢了,幸亏我找了回来哩。”
路上来时,她早把《日月歌》从胸口取出来,藏在怀中,这刻顾不得许多,掏出那本书一晃,神色得意。
姚广孝好像被“日月歌”三个字惊醒,浑浊的目光望向了云梦,半晌后,才落在那本不知经过多少辛苦磨难,这才到了这里的《日月歌》上。
众人忍不住心中紧张忐忑,想看看姚广孝是什么反应。
姚广孝如此苛责挑选人手,去取《日月歌》,就算瞎子都看出其中并不简单。如今《日月歌》到了姚广孝身边,姚广孝究竟会说出什么惊天答案?
姚广孝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看着那《日月歌》,嘴角带着分笑。
可那笑容,绝非喜悦、欣赏的笑,那笑容中,夹杂着哂然、讥诮,甚至还有恶毒、狰狞。
云梦公主望见姚广孝的笑容,只感觉周身都有毛毛虫在爬动,大叫一声,突然手一抖,书竟掉了下去。
叶雨荷微惊,伸手抓住了《日月歌》。
室内沉寂,沉寂的连心跳、呼吸都可听到。就算习兰亭见到姚广孝的笑容,也忍不住地骇异,不知道姚广孝为何会有这般表情?
就见姚广孝终于泯灭了笑,恢复了森冷,缓缓道:“不错,就是这本书,放下吧。你们……退下。”
云梦公主又惊又怒,她本是满心欢喜,甚至盘算着上师得到《日月歌》后,喜不自胜,许诺帮她做几件事情,哪里想到,姚广孝居然是这种态度。
难道说,她历尽了辛苦、费尽了心思、甚至经历了生死之险,就换来了这种结果?
云梦公主才待喝问,习兰亭慌忙扯了下她的衣袖,低声道:“公主,上师累了,我们走吧。”他蓦地感觉有什么不对,只怕惹怒上师,弄巧成拙。
云梦公主知道习兰亭言不轻发,见他如此张皇,恐怕有什么问题,只能道:“上师,那……我走了。”她委屈的告退,本以为姚广孝会安慰两句,不想姚广孝闭上了眼,再无言语。
云梦公主忍不住跺脚,转身离去。
叶雨荷放下了《日月歌》,跟在云梦公主的身后离去时,还是回头望了一眼。昏黄的灯火下,不知眼花还是怎的,她感觉到秋长风躺在那里,似乎皱了下眉头……
夜凉如水,残月凝白。风吹梧桐,刷刷响声中,厅堂更静。
孤灯明灭,照在姚广孝的脸上,显得阴晴不定。他还是迟钝的表情,望着那孤灯,神思仿佛过了夜,穿了灯,到了烽火照天地、兵戈乱紫烟的多年前……
灯芯微爆,跳出一点火花到了静的夜,如流星一点经天,转瞬即逝。
姚广孝眼中似乎也亮了下,突然道:“他们都不明白,你明白了吗?”
他这句话问的奇怪,云梦公主等人早离去,房间内除了他,只有个昏迷未醒的秋长风,他这句话,却是对谁所说?
“上师,卑职明白了一些,但有很多也不明白。”一人回道,一如既往的平静。没有第三人在场,不然也会被这突如其来的回答吓了一跳。
答话的人竟是秋长风!
秋长风坐了起来,脸上的青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向的苍白,昏暗的油灯下,也显得明暗不定。
他竟然醒了过来。
姚广孝根本没有动手医治他,他中了东瀛忍者厉害的迷药,怎么会突然醒过来?
姚广孝听秋长风回答,没有半分意外,只是望着灯火道:“火黄、风絮、木窍、土凋本是从四种并不常见的植物提炼出来的无毒之物。但世间万物奇妙,这四种粉末随便两三种混在一起,都能形成费解的毒性,若是掺水,毒性更强。但四种粉末加上水流混在一起,偏偏又会变得无毒。”
他很少有说这么多话的时候,但对秋长风似乎是个例外。他说出这些不足为奇,因为姚广孝做和尚之前本是个道士,他当的是和尚,研究的不是佛教经典,却是玄学星相,五行术数。
不但云梦公主觉得姚广孝是个怪人,世人何尝不是这么认为?
秋长风笑笑,“上师果然见闻广博,这四种粉末配合一起,妙用很多,本来是正一派天师炼制符箓中无意发现的秘密。后来被不肖之辈偷取,在勾漏山成立桃花教兴风作浪,使毒方法起名五毒留行,倒是害了不少百姓。不过后来桃花教被朝廷剿灭,为首之人逃到海外,因此把方法传到东瀛,东瀛忍者把五毒留行之术融到忍术中的制毒一术,刻意神话,在外人眼中看起来很是诡异。”
姚广孝望着灯火道:“你对此术了如指掌,当然破解也不难,既然如此,为何要装作中毒呢?”他虽在问,可好像对答案并不在意。
秋长风缓缓道:“真的中毒大为不妙,但装作中毒却有很多好处。”
姚广孝叹口气,并未问有什么好处,只是道:“我没有看错你,你也没辜负我的重托。你从顺天府出发后,一路上究竟看出了什么?”
他这句话问的奇怪,秋长风却没有丝毫诧异,因为他去青田的任务根本就不是取《日月歌》。
纪纲不知道,云梦公主想错了,孟贤不清楚,叶雨荷当然也料不到。除了姚广孝和秋长风外,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过,姚广孝当初在庆寿寺灵塔中和秋长风对坐了五个时辰,只说了三句话。
青田有个刘太息,是刘琏的书童,手中有本《日月歌》,本是诚意伯刘伯温所写,预言了大明江山的走向。
数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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