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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锁宫阙-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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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静萱淡淡地笑着,一遍遍体味心中即将离别的痛,一点点品尝再也不会相见的悲。她想将这痛这悲尽数刻入骨髓,刺入心扉……只有痛到极致,才可忘却。
“小竹……”苏静萱轻声道:“若有朝一日,你因我而死……你可会怨我?”
小竹一呆,怔忡半晌后才诧异地说道:“贵妃娘娘,你在说什么?”
苏静萱缓缓垂眸,道了声:“没什么,你下去吧。”
那面免死金牌已送至侯府,虽不知叶方秋打算如何将她带出宫,如今却也唯有信他。若用不上那面金牌自然是好的,若有万一,即便免了死罪估计整个侯府前途亦是堪忧。而这长平宫中的人,大概都会赔了进去吧……总不至于再去讨一面金牌,估计夏侯拓真的会当她要造反。
这一日用过晚膳,皇帝依旧来了长平宫。
苏静萱坐在桌前,手肘支桌香腮微托,静静看着他脱去外衫交给女官,看着他行至桌前拿起茶杯饮茶,然后对着她温温暖暖地笑。
“你胆子是越发大了,连礼都不见只坐着。”他伸手屈指轻敲她额头,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宠溺与柔情,眼中似含了蜜。
她弯起嘴角淡淡地笑着,伸手拉下他的手掌,细细抚摸着他掌心略硬的纹路,带了淡淡的润泽。这一条条掌纹中,可有镌刻属于她的过往,可有代表与她相爱的命途?即便,没有未来……有过那么一痕的证明,也好。
“你怎么了?”夏侯拓轻轻蹙眉,反握了她的手,“可是哪里不舒服?”
苏静萱摇头,起身后上前紧紧抱着他的腰,将头埋入那明黄色带着龙纹的胸膛中,紧得似想将自己溺毙于其中。
夏侯拓亦环了她肩背,侧头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侍随,几人立即退出房间并关上门,留独立的空间给他们。
他握了她双肩,推开一点距离后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苏静萱缓缓抬头,眸光带了轻愁浅悲,似含了难以言说的不舍,浓浓满了那原本湛亮的眼。她低头,却一言不发。
夏侯拓深深蹙眉,想了片刻才道:“是不是叶方秋与你辞行了?”
苏静萱一愣,一脸疑惑地抬头看他,“叶方秋辞行?”
“他前些日递了辞呈。我已准了。”夏侯拓说着揽过她的腰,一同坐在桌旁。
“叶大哥为何辞官?”苏静萱心如擂鼓,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见她真的担忧,夏侯拓也不瞒她,便坦言:“叶方秋会入朝为官,只因欠了我师傅云平大师一个人情。当日便约定六载为期,如今我登基已过六载,他要辞官我亦无话可说。”
“原来如此。叶方秋,确实不似朝中人。”苏静萱喃喃道,难怪他肯助她,一为结拜之义,二为他自己亦到了离开之日,顺便而已。
“是啊,那般清高孤绝的人物,于朝中待过六载实属不易。”
苏静萱垂眸思虑了片刻,才略有些犹豫地开口道:“皇上,你觉得辰妃如何?”
夏侯拓一愣,神色慎重起来,看了苏静萱半晌,只见她眸光清明并无怨恨之色,这才道:“为人谨慎,心思细腻,工于心计。”
倒无大错,只不够透。
“臣妾有一言,皇上听过心中有数即可,不必去证其真伪。”苏静萱侧过头,将目光移向桌上摆放的木兰花上,以自言自语的淡然说道:“辰妃工于心计,为人狠绝,不利于自己的人与事稍露苗头便宁可错杀不肯放过,且大多只假借他人之手行事;太后今年多次病倒,次次都在辰妃需要的时候。”
“如今她既已贵为皇后,手中可动用的力量与以往不可同日而语……若皇上依旧不设防,日后宫中定风云尽改。”
苏静萱淡淡说完以上的话,目光不曾自那木兰花上移开。
夏侯拓深深看向苏静萱,片刻后才道:“你说这些,是何意?”
他不信呵——明白夏侯拓的意思后,苏静萱苦苦地笑了。他大概以为她因妒生恨,才如此诋毁辰妃吧。
她唇边凝了一份浓浓的疲累与哀戚,终究只叹了气,不再说话。
要如何说,是为你好,是为免你日后伤心受苦?
要如何说,不在你身旁的时候,要好好保重?
要如何说,情深缘浅,诀别即在眼前?

第十章(3)'第二卷完'

“皇上,近日宫中各部皆繁忙,想必是日日操劳不得闲,还望皇上保重身体。暂且……不要再来臣妾这里了。一来立后大典即至确实事多,二来,皇上如此圣眷恩宠于静萱,却是至皇后娘娘于何地?”
苏静萱看着夏侯拓笑了笑,并不解释为何突然提及辰妃为人的事。
夏侯拓略显烦躁地皱了眉,伸手揉了揉额角,略显颓然道:“我来,只是想见你,并不为其他。也知如此不妥,但……一日不见你便觉不安,总觉得……好似哪里不对劲。”
真是敏锐的人,苏静萱弯起嘴角带了浅浅的赞赏。
“你说辰妃的事,我大多知道的。你放心,我有分寸。”似是为了哄她高兴,夏侯拓应承道。
见他如此是非不分只求美人一笑的态度,苏静萱有些不耐,道:“皇上知道什么?可知她勾结容贵嫔三番四次欲取我性命?可知姬楚是应她之求虏了我去?可知在回宫途中我遭刺客追击亦是出自她的手笔?”
眼见夏侯拓的脸色逐渐阴沉,她知道自己话说得重了,却实在没有心情再做解释。罢了,他爱如何便如何吧。毕竟是皇帝,最差的结局也不过孤家寡人而已,总不至于丢了性命。
“你途中遇袭?为何我不知道!”夏侯拓眸中闪过厉色,“我说你怎么走了那般长的时间,竟还出了这种事,为何不告诉我?”
见他真心担忧她安慰,苏静萱长出一口气,才疲惫地道:“没有证据。所以我刚才说,皇上听过便罢,也不必再去辨什么真伪,伤人伤己。”
“既遇袭,为何无一人伤亡地安然而归?”夏侯拓追问,似是不打算放过这件事。
“侍卫被下药。叶方秋一人尽杀五名刺客,未留活口。”苏静萱缓缓解释道。
夏侯拓蹙眉想了想,若是叶方秋……倒是有可能的。那个人,并非如他所表现的那般清冷孤高,残忍狠绝杀戮之事于他而言不过平常尔尔。若非云平大师做保,任他医术再高绝,他也定不敢用。
“皇上,臣妾绝无嫉妒诋毁辰妃的意思……只为,你能安然而立不遭叛离之苦。”苏静萱的脸,终于压抑不了悲戚,垂眸的一瞬眼中已盈满盈盈波光,如欲滴的泉。
“我不是不信你,只是……你为何突然似交代后事一般?我同你说过,立后不过为宽慰太后,其他绝无任何意义。即便日后辰妃飞扬跋扈尽显威风,也绝不会碍到我对你的心。究竟要我如何,你才肯信?”夏侯拓急急地道,似是深怕她误解。
原来如此,他不是不信,只是不在意……
如此,便好。
苏静萱浅浅勾起嘴角笑了,笑得释然恬淡。
如此,她便可安心地离开了。
到了立后大典当日,百官林立于承天门前。而门内,则是全部妃嫔齐集端站于殿中,太后端坐正殿之上,威仪大方。皇帝立于殿侧,静候皇后的驾撵前来。
时辰一到,便见辰妃出现在承天门,步行前来。
她身着红裳,腰系魈裙,莲步轻移之间懒染铅华,天姿秀丽云齑半整,双眸勾画出上挑的线条,尽显高贵端庄之态。
她行过红毯铺就的路,百官齐拜,众女齐贺。
而,夏侯拓则立在此路的尽头,看着姚慕辰朝自己行来。
殿堂之中,站在距离夏侯拓最近位置的,是身为皇贵妃的苏静萱。她看着他的目光停留在姚慕辰身上,看着他执起她的手,同她一起拜天拜地行结发之盟,看着他将册封文书及皇后之印交予她手中,看着他拥着她向百官颔首……
那一刻,她竟出乎自己预料地平静,心中……已无风雨已无晴。如死去一般不悲不喜、不怒不怨,感觉不到痛与伤。只一味地静如止水,再掀不起波澜。
终于,心如死灰,散在他看向姚慕辰的眼中。她的娇羞与他的持重,似定格在眼中的,颜色浓烈的泼墨画,带着能深刺入胸怀的力量停在心口。
朝贺之声、管弦之乐齐鸣,在众人簇拥之下,皇帝与皇后同乘一撵平坐其上。按制,册封皇后之仪式的最后一项,要普天同庆与民共欢,让万民一瞻帝后风采,尽显皇家威仪。
在夏侯拓登上驾撵后,他向姚慕辰伸出手,扶她上撵。
在落座的那一瞬,他不经意地回了头,目光移向苏静萱……
此刻,苏静萱唇边再无掩饰地含了凄绝的笑,望向他的目光盈满绝望的深情,带着诀别的深邃与浓浓不舍。
夏侯拓一眼之下竟是脸色大变,不待他开口,宫人已放下驾撵黄帘,隔绝了他与她目光交汇的最后一眼……
她的目光是那般深,那般用力,好似要将他的眉眼音容尽数镌刻入灵魂,烙印至心底……然后,苏静萱缓缓抬手,这才惊觉自己已泪光满面,指尖抚上竟是冰凉凉一片。
看着他消失在视野,她终于确认自己无路可退。
当夜子时,苏静萱将那两粒药丸服下,并写下一封诀别留书。一纸素笺只“感君恩,与君别”六个字。她想了许久,终究觉得再无别的话需要留下,表明自己自愿离开与人无尤即可。若非为这长平宫上下数十性命,她其实不想留下任何东西。
第二日,她便再没能醒过来。任宫内太医、御医轮番上阵,最后得出的结论都是——
皇贵妃薨了。
夏侯拓十万火急诏回了已经辞官的叶方秋,却从叶方秋那清寂的神色中读出“无力回天”几个字。那一刻,夏侯拓一口气血翻涌而上,红着眼眶喷洒了一地艳红的血……
于是,在姚慕辰登上后位之后,皇帝再也没有离开过长平宫,虽照旧日日上朝,却也日日都宿在已没有了苏静萱的长平宫内。处理朝政也好,召见朝臣也罢,夏侯拓都在长平宫内进行。
此后,朝中众人几乎再也见不到夏侯拓的笑容。
以往以仁君之姿治国的皇帝,终于慢慢变得冷酷。如经历人生重创后的幡然蜕变,不再信任任何人,也再无包容仁爱之心。可轻可重之罪,皆以重刑而量,可有可无之事,皆按有之而行,有时仅仅细微的一点错处,皇帝亦以犯上作乱之罪九族皆诛……
在皇贵妃薨后的几年间,夏侯一国风云尽改,人心惶惶之势愈发浓烈。
朝中众臣行事言谈越发谨小慎微,能少行一事便一事,少说一句便一句。因为很多时候,他们都不知自己的哪句话会惊动皇帝的哪根弦,一不小心便会谱写一首断魂曲,且一断便是整个家族命运。
此后皇帝收入宫中的女子,或多或少都有些与皇贵妃相似的地方,或眉眼,或身量,或谈吐语气,或步履姿态……总归是有些像苏静萱。
其中一位梨妃,因举止形容最似昔日的皇贵妃,一时得皇帝眷宠至极,却因她盛欢之下提及一句“红颜薄命”而被皇帝赐了毒酒。
苏静萱死后的半年后,木易自关外回来。
得知这个消息的他亦是悲痛难当,却在见了夏侯拓一面后急忙去寻了云平大师。云平摇头叹息,只道情劫难过,情债难消,旁人无助力。他略略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当日就不该助他寻得那女子。如今的皇帝,是再担不得“仁君”二字,距离暴君,怕是也不太远了。

第一章(1)

“挂剑撩剑,贴身走立圆。”
“哦。”
“剑至眼跟,剑去眼随。”
“呃……”
“劲力顺达,力落精准。臂由屈而伸,与剑成一线……停,依此势立半个时辰。”
“啊?!等等……”
叶方秋回头,神色清冷地看他,道:“若要离开,练好太极剑。否则,便在这漓水山待着。”
那持剑矮身而立的少年顿时讨好地一笑,起身两步跨至叶方秋身边,道:“剑法自然是会尽力去练,只是大哥……我一无内力二无修为,要练到精绝,怕是一生一世也不能够。能用以防身,便成了吧?”
叶方秋垂眸看了他半晌,方移开目光,道:“你,依旧不悔么?”
那少年眨眨眼,爽朗一笑道:“天长水阔,总算离了那一尺见方的宫墙。高兴还来不及,有什么好悔。”
“不怨我改了你样貌?”叶方秋依旧冷冷寂寂看着远山烟幕,说道。
“既连姓名都舍了,脸还有什么好留恋。”他抚着自己的脸颊笑道,“况且现在这样不似先前那般娇弱,更得我心。”
“如此,便好。依此容貌,即便你回京城,也当无碍。”叶方秋淡淡地道。
“不回京,既已出来了便走得越远越好。”他依旧咧嘴笑,明晃晃的白牙呲着。
叶方秋淡淡弯了弯嘴角,不再多言。
“大师兄,师傅唤你。”一个慵懒柔媚的声音自一旁传来。
叶方秋浅浅点头,道了声“接着练”便转身离开了。
见叶方秋的身影消失,那女子的目光才转向那少年,唇边抿出一抹略带羞涩的笑,道:“叶忆之,你的剑法还是过不了大师兄的眼吗?”
那少年深深一叹,无奈道:“是啊是啊……怕是我练一生都过不得他的眼。”
那女子身材高挑,一身绯红轻透的长衫及地,纤腰半显,香肩微露,锁骨如翼似凝了玉脂膏般洁白。只见她掩唇浅笑,一步一摇风情万种地走上前轻握了他持剑的手,道:
“大师兄虽严苛,却并非对太极剑有多精进的了悟,他擅长的是暗器与医术。你只好好练练,当不难过他那关。”
说着,那女子便握着他的手舞起剑来,并接着道:“这里,平举于侧时腰身要转至这般……”
她轻托他腰身,一动之下,馨香四溢,衣衫半开,隐显酥胸。
“呃,龙姑娘……”叶忆之稍稍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笑着道:“在下自己练即可,不敢耽搁姑娘。”
那女子嗤笑一声,道:“竟还害羞了?难不成,你……”
说着,她的手轻抚上他的脸,凑近至他鼻尖,吐气如兰地道:“还是个青倌?”
下一刻,那女子顿时飞身退开两步,而她方才所立之处,赫然三枚梅花镖。
“叶方秋!”那女子怒道。
叶忆之回头,看见叶方秋不急不徐地行来,神色淡淡地拉过他的手转身便走。
“你给我记着……”身后的女子咬牙切齿。
叶方秋停了步子,并不回头,只清清冷冷的声音说道:“不要动她。否则叫你生不如死。”
说完,便牵着叶忆之向山腰上的屋舍行去。
“龙姑娘她……”叶忆之疑惑地抬头看向叶方秋冷寂的脸。
“是龙公子。”
“……”
“日后离他远些。虽你着男装,但这山上不会有人看不出你是女子。但,你却绝分不出对方是男是女。”
听见此话,叶忆之神色有些古怪地抬头看向叶方秋,上下打量半晌。
叶方秋瞥她一眼,淡淡道:“我是男是女,当日替你疗伤时你认不出?”
叶忆之顿时低头,对哦,她忘了还有这茬儿。
“你早日离开也好,这里不是长久之地。”叶方秋住了脚步,松开她的手,回身道:“你,不必随我姓‘叶’。”
她歪着头笑道:“无妨,不过一个姓氏。既是结义兄妹,既是不得不更姓改名,不如就借小妹我用用。这样,天地之间,感觉还有个亲人在……”
叶方秋原本冷寂的神色渐渐柔和下来,看向她的目光带了浅浅地暖。
“好。”
两个月后,苏静萱,也就是现在的叶忆之离开了漓水山,依旧以男装打扮孤身一人向南边行去。
一匹马,一把剑,很有些仗剑天涯的味道。
于是叶忆之倒是一路行得轻松自在,时而宿在客栈,时而宿在深山。虽以男装打扮,却因身量不够高挑而显得如同十四、五的少年一般,仗着这两年被叶方秋硬逼出来的剑法,寻常地痞或仗势欺人的公子哥儿们倒是拿她没什么办法。
偶遇不平之事,她还会很好心地帮上一手,不论帮上帮不上,总归人家会承她的情。
于是一路行下来,倒结交了不少兄弟。
“叶小哥,来来,再敬你一杯!今日真的多亏了你。”一布衫短打装扮的男子豪迈地一口饮尽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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