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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锁宫阙-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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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贵嫔中毒未愈,不必介意那些虚礼。”卓戎很欣慰,他终于可以干活了,“萱贵嫔可还记得事发之前,有何不同寻常之事?”
苏静萱歪了脑袋思考片刻,答:“没有。”
“那么你往日身边,可有善于耍蛇的人?”
“不记得了。”
“……”他想起来了,她倒是说过她把以前的事都忘了。不过他以为那是指她正在努力忘掉忧愁,原来她认真的。
“你真的把入冷宫前的事都忘了?”卓戎深深地蹙了眉。
“真的,连我的名字都是小竹告诉我的。”苏静萱看着卓戎的眼,没有丝毫闪躲。
“我去叫太医。”卓戎说着便起身。
“卓大人,不必了吧。若是身体有异,刚才太医就诊出来了。我猜,是这里的缘故……”苏静萱慢慢抬手指向自己的心口,“心病难医。”
卓戎哑口无言。
苏静萱眯眼一笑,“卓大人若是不信,我也无法。”
卓戎缓缓坐下,思虑了半晌后才道:“萱贵嫔,你是说,入冷宫的打击太大,所以你失忆了。是这个意思?”
“还有那场大火。醒来后唯一还记得的,就是大火了。”
“是么……”卓戎敷衍了一句,似乎依然想着什么,有些心不在焉,“那位叫小竹的女官,是你一直带在身边的吧?”
“是。小竹说,她自小便服侍我。”
卓戎叹了气,无奈地起身告辞。与前两次来一样,他毫无收获。
若不是苏静萱演技太妙,就是他卓戎太笨。他丝毫看不出她撒谎的痕迹,但就如此接受她“失忆”的说辞,实在让人不甘。就算说给皇帝听,皇帝也只会当他是猪头而已……
卓戎很郁闷地走掉了。
舞娘规律地打着呼。
窗前那两株蓝雪,在风中轻抖着淡蓝色的花瓣。
苏静萱笑了笑,就这样活着其实也挺不错的。平淡一阵就会有人给她找点刺激,同时还有卓戎替她操心。不过,这当是那金殿之主的意思吧……都是进了冷宫的女人了,他还顾着做什么呢。
苏静萱拿起枕边的书看起来。很幸运地,这里的文字她看得懂,大概是这个身体记得的。同时还记得的,有梳发髻与穿衣服的方式。这些最常用的东西,她都记得。
当然,更庆幸的是她不记得的更多。
此刻就算是皇帝杵在她跟前她也绝对认不出。所以,她不得不“失忆”。不必背负这个身躯的爱恨情仇,甚至不必背负任何社会关系,实在是她不幸中的大幸。就这样吧,苏静萱跟自己说着,就这样活下去也不错。
上一生拼搏挣扎得那么那么辛苦,这一世,全当休假了!
初会
下了早朝,夏侯拓如往日一样回御书房批奏折,接见不便当着文武百官上奏的官员,解决一些介于公与私之间的事,晌午时去太后那边用午膳陪太后说话,下午继续守御书房接见临时有事上奏的官员和批奏折,直到晚膳时间,依心情自己吃或者去某个小老婆宫里吃。
以上,便是夏侯拓的一天。
自他十四岁登基以来,除了外出巡游过三次和春季围猎过两次以外,夏侯拓几乎每天都是这么过的。当然,太后那边倒是不必日日去请安,看他公务繁忙的程度了。
累不累已没有明显的感觉,对于夏侯拓来说,日常生活便是如此。虽说他的名字中有个“拓”字,但他并无拓疆扩土的打算,只盼日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足矣。当然,如邻国有战事,他倒是不介意顺手扩充一下国库资银。
“皇上,多喝些莲子羹吧。这是臣妾亲手为皇上做的,清热解暑。”
“不了,朕饱了。”夏侯拓拿起帕子擦了擦唇边,“辰妃特意遣人来请朕,当不是只为用晚膳吧?”
辰妃抿唇笑了笑,“瞒不过皇上。臣妾确实有事想向皇上打听,事关国体,否则也不敢劳动皇上来臣妾这里的。”
“事关国体?呵,倒不是小事。说吧。”夏侯拓挥袖起身,走向前厅。
辰妃命女官们收拾桌子,跟着也去了前厅说话。
“皇上请上坐。”辰妃说着坐到了厅下,“月儿、琴儿去准备茶点。”
支走了女官,辰妃才开口说道:“皇上,再过两个月就是太后四十诞辰。臣妾想请教皇上,如何操办。”
夏侯拓一怔,这才想起来他母亲的生日快到了。
“这事该太后拿主意才是,怎么问起朕?”
“皇上……”辰妃娇嗔着端了茶起身,“太后性子好静。每每问起这事,太后也只说简单就好。但四十诞辰不比其他,真要如往年那样简单操办吗?这几年皇上治国有方,与不少藩国建交,届时恐怕都会来贺。臣妾担心……办得简单了,惹人笑话。”
夏侯拓轻轻皱了皱眉,接过辰妃递送过来的茶杯,掀盖吹了吹飘在面上的茶叶。
“那就按例办吧,银子去礼部支。太后问起来只说是朕的意思就是了。”
“是。谢皇上替臣妾拿主意。”辰妃微微一福,笑着行礼,然而,却又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
辰妃轻抿了唇,紧捏了手中的帕子,继而矮身跪了下去。
夏侯拓垂眼看了看她,然后慢慢喝了口茶,也不问,只等她自己说。
“皇上……臣妾,臣妾想向皇上求个恩典……”
“说说看。”
“臣妾想……去看看萱姐姐。求皇上成全!”辰妃深深叩首,声音似乎都带了颤抖。
“谁?”夏侯拓扬眉,一时想不起。
“回皇上,是……苏静萱,萱贵嫔……”辰妃依然没有抬起头,保持着叩首的姿态。
夏侯拓不由叹了口气……伸手把辰妃扶了起来。
“多大的事,也至于你这般。朕以为你闯了多大的祸呢。”夏侯拓笑了笑,“想去就去吧,不碍的。”
“啊!谢皇上!”说着,她又要拜,夏侯拓扶了她的手肘不让她跪。
“行了。这后宫中,贵妃与后位虚悬,除去太后就属你说的上话。后宫之中你想去哪里便去,不必问我。”
他说“我”而不是“朕”……辰妃看着夏侯拓浅笑的侧脸,心中一暖,继而略带羞涩地低声应下。
夏侯拓起身,“你早点歇息,朕回去了。”
“啊,皇上你……”
夏侯拓略侧过头瞥她一眼,辰妃便忽地住了口。皇上要在哪里就寝不是她该插嘴的事。
那一闪而逝的,难得的温柔,让她迷了心,挽留的话差点就出了口。
看着那俊挺的背影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暮色中,姚慕辰久久立在门边……
从辰妃那边出来后,夏侯拓才深深出了一口气。天色尚未完全暗下去,他遣退了随从,独自走进御花园。夕阳之中,草木皆黯淡下来。树影印在湖面,深深浅浅如绢帛一般被风吹皱。
原来,她叫苏静萱。
他不止一次将这件事忘得干净。前几日卓戎上报了毒蛇伤人的事……算起来,这个苏静萱已经被人刺杀了三次了。三次都没死,命还真大。
若不是今日辰妃提起,他就又把这件事给忘了……想起卓戎那纠结成麻花一般的眉宇,好似被天大的谜题困扰似的,夏侯拓不禁勾起了嘴角笑。而今,辰妃似乎与她也有交情。想必辰妃想好了万全的说辞才会开这个口,所以夏侯拓也不打探她们究竟有何渊源。正好为卓戎那一团乱麻牵个头,说不定能理出什么线索。
抱着这样的打算,他答应得很爽快,甚至暗示辰妃“你想去几次什么时候去都没关系”。
夜幕彻底降下,夏侯拓唤来不远处提了灯笼的侍从,向养心殿走去。
不是不好奇苏静萱的,能让他的御前卫尉统领卓戎头痛成这样的女人,他很有兴趣一见。但,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他无法正大光明地去。
回到养心殿,夏侯拓一如往日那般沐浴更衣,并早早命人熄了烛火。
与此同时,吟霜宫那边却是灯火通明。
向来习惯晚睡的苏静萱此时正躺在草地上歇凉,一颗刚拔下的杂草含在嘴边,头顶是一排茂密的半人高的玉米叶,小小的玉米包藏在叶间,露出嫩嫩的黄;身下是茂密的草,软软的。就这样仰面躺着,天边几点星点缀着深蓝的夜空,中天一轮弯月,冷白的月光净澈得让苏静萱忍不住哼起了歌,双手枕在脑后,翘着的脚还一抖一抖地打着节拍。
“伊人独唱伴月光
唯有孤影共徜徉
柳叶裙下躺貌似心亦伤
与伊共叹晚风凉
人说两情若在永相望
奈何与君共聚梦一场
戏中人断肠梦中暗思量
自问手中鸳鸯为谁纺
回望月下孤影渐苍茫
不解风情落花绕身旁
戏中两茫茫 梦中在心上
任君独赏伊红妆……”
声音有点沙哑,而且后面的歌词有点忘了,苏静萱开始怀念那个时空的卡拉OK。每每压力太大或心情颇糟糕的时候,她都是在KTV度过的。吼完,一切不开心就都过去。如今……也只能这样轻轻哼唱两声了,惊扰了小竹也挺麻烦的。
“舞娘?过来过来……”
听见前方的竹林边传来落木被踩压的声音,苏静萱依然没有起身,唤了一句后便不管了。毕竟不是每次她叫舞娘舞娘都搭理她的。除非是床榻上,一叫一个准,那猫认床得很,绝对不会陪她躺草地的。
“不过来吗?算了……咳咳咳……”苏静萱咳嗽一阵,喉咙还是燥燥的。
苏静萱在起来喝水和继续躺着赏夜空之间纠结了一阵,最后还是屈服在火烧火燎的喉咙下。叹了口气,她缓缓坐起身,闭着眼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苏静萱才发现距离自己脚边两步远的玉米叶子旁,站着个人,一个很年轻的男人。
他身材颀长,月白的衣袖似乎映了月光的皎洁,在夜晚灼灼发光似的。面容清俊,这脸这身材……要是放在她那个时代,再不济也得是个平面模特,还是冷峻型的那种。
苏静萱面无表情地看了他片刻,脑海里搜索一遍后确认自己不认识也没见过这种“风骚”人物,包括前世。于是她转头,爬起来,拍拍衣裙,慢悠悠往寝宫走。
“苏静萱。”
声音倒是耳熟,像极了辻谷耕史的声音啊……内心花痴了一把,苏静萱停下脚步,回头。
“你认识我?”
“你不认识……我?”夏侯拓差点说“朕”,及时改口。他其实并不确定这个女子就是苏静萱,纯粹叫叫看而已。
“不认识。找我有事?”苏静萱转身面对他,“还是说……来杀我的?”
这下夏侯拓彻底相信卓戎说的,她失忆了。
“刚才,你唱的是什么?”
“歌啊……”苏静萱上下打量了他片刻,说“不是来杀我的?”
“如果是呢?”夏侯拓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被人当作刺客的机会还是不多的。
“是的话……你穿错衣裳了吧?”苏静萱很好心地提醒他,“月白色的袍子不适合夜间行刺用,虽然不知道你怎么进来的,不过墙外不少侍卫呢。”
“我既能站在这里,证明那些侍卫没有机会看见我的衣裳。”夏侯拓甚至觉得自己当一回刺客也无妨。
“呃,倒也是……”苏静萱摸摸鼻子,不再开口说话,只静静看着他。
“刚才那首歌,再唱一次。”
“……我倒是无所谓。”这刺客为毛对那首歌这么执着,苏静萱觉得自己嘴角抽了抽。莫不是为了再听一次歌所以才没立即动手的?满足他吧,不然原本一刀可以解决的事他一个不爽多来几刀,她岂不是冤了点。
“不过词记不太清了,不介意我哼哼几个字就行。”
夏侯拓勾起嘴角,眼角眉梢尽是暖暖的笑意。只见他一撩衣摆,矮身盘腿坐了下去,也不管那月白的衣衫是否会被弄脏。
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放松过了,褪下黄袍,原来他也可以成为一个席地而坐的人。夏侯拓眉眼弯弯地看着苏静萱,抬抬下巴示意她也坐下。
苏静萱无所谓地耸耸肩,在距离他几步之地侧身坐了下来。裙子嘛,总不好那样盘腿坐,这点矜持她还是有的。她一直是喜欢唱歌的,尤其是这种略带古风的曲子,更是她时时哼唱在嘴边,所以多唱几遍她也不介意。
吞吞口水润了润嗓子,她慢慢闭上眼……
声音依然略带沙哑,词句之间竟带了几分世事苍凉的味道。不深沉,却足够撼动人心;不甜美,却独具风情。百转柔肠中似乎还隐隐藏了铮铮风骨……夏侯拓不由得缓缓低垂了眼,继而慢慢闭上。
唱完一整首歌,苏静萱停下来,转头看向身侧的刺客。
夏侯拓眼中带笑,“听起来,不似本国的曲子。”
“好听吗?”苏静萱开始打太极,这类问题是她能不答就不答的。
“还不错。”夏侯拓的心情很好,也不介意她答非所问,“你没有女官?”
“她睡了。”
夏侯拓微微扬眉,“不服侍你就寝?”
冷宫之中被轻慢是难免,但主子还在外面夜游,婢女却已入睡却是有些过了。
“哈哈……哪里就非得要人服侍才能睡呢。何况我向来晚睡,小竹熬不住。”
“你倒是没什么规矩……”
“嗯,这里大概是皇宫中唯一不必有规矩的地方。挺好的。”苏静萱说得很真诚,没有一丝勉强。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也许吧……不过,大人你夜闯后宫,是什么规矩呐?”
夏侯拓微微笑了,“不认为我是刺客了?”
苏静萱摇头,“刺客不会这么多话,估计也没什么雅兴听曲儿。而且……你官爵不低。”
“何以见得?”夏侯拓笑意渐深。
苏静萱轻声叹了口气,这一叹,带了浓郁的无奈。她侧过身面对夏侯拓,继而深深跪拜下去。
“罪嫔叩见皇上,皇上万福。”
夏侯拓静静地看着眼前俯身的女子,半晌没有说话。他有些不确定,是她一直在演戏还是他何时漏了马脚。
“不担心拜错人?”
“后宫,不是谁都有胆子深夜到访的。何况……这里是冷宫。”苏静萱没有抬头,“既然不是刺客,那么……只有皇上了。”
倒是个聪慧的女子,与他印象中的萱贵嫔确实出入很大。夏侯拓缓缓站起身。
“起来吧。”
既已说透了身份,那么……就不得不做回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了。夏侯拓心下有些微遗憾,难得轻松的时光,可惜短暂了些。
“谢皇上。”
苏静萱麻溜地站起来,作为一个接受过现代文明教育的人,对于这种叩拜非常反感。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跪拜。
“卓戎说你失忆,看来不假。那么,是何原因招致杀身之祸,想必你也不记得了?”夏侯拓的声音略带清冷,不似之前那般随意。
两人的距离,瞬间遥远。
“是。”
“你最好仔细想想,看看随身之物是否有特别之处,再不济也当问问你的侍女。”
“是。”苏静萱始终低头立在一边,看起来乖得不得了。
夏侯拓微微皱了眉,“不想死就照朕说得做。还是说……你压根儿不在意生死?”
“是。哦不……不是。”
这话答得顺溜了点,一不小心真话就脱口而出了。
这下夏侯拓的眉头皱得紧了些,想起刚才这苏静萱误以为自己是刺客,明知墙外就是侍卫却依然没有呼救和逃跑。加之之前卓戎上报说,太医为她诊治时她曾有过迟疑。似乎,他还真说中了。
“为什么想死?”
“其实,也没有到想死的地步。若一心求死,早也死了许多次了。只是……”苏静萱顿了顿,低垂了眼,伸手将被风吹起的鬓边的发抚至耳后,淡淡地说道:“只是,也没有特别想活下去罢了……”
这个世界,对她来说,没有追求生存的价值。即便无法穿越回自己的世界,死了,也没什么不好,不过是回到本来的命运轨迹,不是不能接受的结果。
她是认真的——在作出这个判断后,夏侯拓胸中产生一股莫名的愤怒。明明看起来是无忧开朗的,对生死却是如此淡然的态度。
“原因?”
“原因……”这个真没法说啊,苏静萱无奈地叹气,“哎,无所谓啦。命运给予的东西,生死、离别、荣辱,都是走这么一遭的……何必拒绝。”
横竖她也走过这么一遭了,再走一次,也挺累的不是?
夏侯拓顿时不知该如何了,劝她珍惜生命?未免可笑了些;任她自生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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