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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青山不埋骨-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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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蘅抬头,看见了一脸关切的陌生人,瞟了一眼石头,发现它正装得无比纯良地一动不动,仿佛亘古以来它就是空地里一块无声无息的大石头。杜蘅只好背起了这口黑锅,摇头道:“多谢这位兄台关心,在下没事,只是……”
那位行商忙问:“只是怎样?同是出门在外,理应互相照应,小兄弟有何难处尽管说出来,说不定在下能够帮些小忙。”
杜蘅一听这话就开始大滴大滴地掉眼泪,咬着嘴唇默不作声。
行商一见这架势也慌了神:“小兄弟快别哭,有话慢慢说,为兄一定尽力帮你。”
杜蘅抽抽噎噎地摇摇头:“还是算了,莫要牵连这位大哥。”
那行商再次坚定地表达了自己乐于助人的高尚情怀。
杜蘅擦擦眼泪,毅然决然地开口:“说来话长……”
“没事,你慢慢说。”那行商弯下腰来。
杜蘅又抹了抹眼泪,一把掀开了苏岑身上的毯子。骷髅空洞的眼眶正好对上那行商的脸。商人白眼一翻,悄无声息地晕过去了。
杜蘅又擦了擦眼泪,把毯子给苏岑盖回去,遗憾地感叹:“我的故事还没开始呢……”
杜蘅开始演的时候,石头的内心就开始沸腾,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三两步走过去拍了拍杜蘅的肩膀,深沉地告诉他:“年轻人,有前途。”
杜蘅回头顺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看上去,黑色的袖子,黑色的领子,黑色的头发……中间似乎是,石头的脸。杜蘅也软软地倒了下去。
石头拿毯子将苏岑一裹抱了起来,一脚踏在杜蘅胸口上:“装什么装,起来!”
杜蘅猛咳着将石头的脚挪开:“拜托你下次要变人先打个招呼好不好,这样很容易出人命的。”
石头扬长而去,留下冷冷的三个字随风飘荡:“你管我!”
杜蘅沉痛地转过身,用手将那商人的眼皮合上:“这位好心的大哥,小弟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劳累过度的苏岑显然是不能再赶车了,石头又坚决拒绝了杜蘅的自荐。杜蘅一脸苦闷地望着石头:“那你说怎么办?”杜蘅心里暗想,我就不相信你会自己要求赶车。不过,石头要真的愿意赶车那倒也还不错。
石头想了想:“此处离市集应该不远了,你去镇上雇个车夫来。”
杜蘅惨叫:“这里离镇上少说也有二十多里地,我怎么过去?”
石头看了看一旁吃草的马,诚恳地建议:“你可以选择骑马去,或者步行。但是步行的话,你务必在中午之前赶回来。”
杜蘅的内心在滴血:“可是我不会骑马。”
石头奸笑:“你自己看着办咯。”
第三章 浪迹江湖(四)
石头想了想:“此处离市集应该不远了,你去镇上雇个车夫来。”
杜蘅惨叫:“这里离镇上少说也有二十多里地,我怎么过去?”
石头看了看一旁吃草的马,诚恳地建议:“你可以选择骑马去,或者步行。但是步行的话,你务必在中午之前赶回来。”
杜蘅的内心在滴血:“可是我不会骑马。”
石头奸笑:“你自己看着办咯。”
杜蘅咬了咬牙:“我可不可以驾车去?”
石头一口拒绝:“不行,外面风太大,车里暖和。”
杜蘅泪流满面地比较了半天,牵走了那匹看起来温顺一点的马。石头一定是在报那一脚之仇,这个该死的小心眼的妖怪,早知道就不得罪它了。杜蘅已经可以想见,以后自己的生活将会是怎样的凄惨。
杜蘅单薄的背影在初升的朝阳中显得更加孱弱,石头远远地喊了一声:“你要是敢偷偷溜走,可要小心了……”
杜蘅默默回头,给了石头一个幽怨的眼神。
石头将苏岑的骨架搁在车厢的地板上靠车壁放着,顺手捞过毯子自己盖上,长腿一伸,惬意地躺在座位上打起了盹。
杜蘅抑郁地牵着马走了很长一段路,还是没有勇气翻身上马。眼看着日头一分一分地挪动,杜蘅想死的心都有了。经过一个茶铺时,杜蘅停下来要了一大碗凉茶,用喝酒的架势灌了下去,然后把碗一搁,拍了几枚铜钱在桌子上。出了凉棚,杜蘅伸手扯过缰绳,闭着眼睛爬上了马背,用力一夹马肚子。因为这马之前是用来驾车的,所以并没有装配马鞍,稍微一颠簸就止不住地往下滑。一开始杜蘅还试图掌握平衡,后来索性放弃了,扔了缰绳,紧紧地搂住马脖子,用尽全身的力量将自己贴在马背上。
马的速度也许并不是很快,但饶是如此,也将杜蘅惊出了一身冷汗。走的是官道,耳边时不时还能听到惊呼声,杜蘅却腾不出更多的注意去招呼旁人小心了。他紧紧地咬着牙,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不叫出声来。马歪歪斜斜地在官道上横冲直撞,杜蘅连后悔的念头都腾不出空来想,他不知道怎么样让马停下来,也不知道这马到底是在朝着哪个方向前进,满脑子都是混沌的恐惧。
当一切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杜蘅看见面前是一张似笑非笑的脸。那女子一身火红紧身,眼神里流转着些媚意,说话却是极尖刻的:“真没用,一个大男人连马都不会骑,居然还吓晕过去了,丢死人了。”
杜蘅听到这讽刺,脸不由地红了红,小声嗫嚅着向美人道谢:“多谢这位姑娘搭救,敢问姑娘芳名?”
那女子挑了眼角笑:“怎么,你这是要报答我吗?”
杜蘅的脸又红了,点点头:“如蒙不弃。”
那女子拿袖子遮了嘴笑:“我求之不得呢,怎会嫌弃。”
杜蘅说不出来哪里感觉怪怪的,不过下一刻,这个谜底揭开了。
那女子盯着杜蘅的眼睛,缓缓吐出一个名字:“我叫青沩。”
杜蘅恍惚了一下,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纳闷地重复道:“青沩?”
那女子咯咯娇笑:“不愧是跟那坑蒙拐骗的小子一伙儿的,这小嗓子就是甜,姐姐要是再年轻两岁,只怕也忍不住要送你些首饰了。”听那语气,似乎对杜蘅甚是熟悉。
杜蘅浑身一激灵,顿时想起来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了,这分明就是昨天夜里湖边的那个水妖。杜蘅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青沩拍了拍他的脸颊:“喂,你醒醒。”杜蘅毫无反应。于是青沩又加重了力道,这下一巴掌下去,杜蘅脸上顿时浮现了五条指痕。
看见杜蘅依然没反应,青沩撇了撇嘴,左右开弓连扇了几十个耳光。杜蘅原本尚算秀丽的面庞渐渐红肿,可是丝毫没有苏醒的趋势。
青沩扛起杜蘅往马背上一横,又鄙夷地重复了一遍:“真没用。”
青沩也跨上了马背,看看路上来往的行人,诡秘一笑,轻轻呵了一口气。一层薄薄的雾气悄无声息的包裹了他们,透过薄雾看去,外面的世界渐渐扭曲。这两人一马就这样从路中央凭空消失了,可路上的行人仿佛都不曾看见这一诡异的情景,官道上依旧人来车往。
杜蘅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陌生的山涧,溪流边有一名女子正偏着头对着水面缓缓梳理着长及腰际的青丝。立刻努力闭紧了眼睛,很想再次晕过去。然而杜蘅凄凉地发现,自己在紧急状况下晕倒以达到自我封闭效果的技能,永远都只在第一次试验时有效。杜蘅开始有点痛恨自己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了。
眼看着快正午了,可是杜蘅还没有回来,石头开始有些担心。从车窗里探头瞄了好几次都没有看到杜蘅的身影,石头开始有些犯疑:“奇怪,难道这小子真的溜了,不应该啊。会不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石头想到了昨天晚上来挑衅的水妖青沩,不禁有些担心。不过转念一想,昨天那女妖被自己伤的不轻,短期内估计不会再来挑事。这么想着,石头放了心,索性把车帘子也放了下来,安安稳稳地躺下,一边还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儿怎么整治杜蘅。
日渐中天,这是蜀地难得的好天气,可是杜蘅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青沩似乎觉察到杜蘅醒了,转头嫣然一笑:“既然醒了,那么答应我的事也该办了吧?”
“我答应你什么了?”杜蘅高度警觉。
青沩漫不经心地梳理着长长的头发:“你不是答应我,要帮我一个忙吗?”
杜蘅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那时候自己只当她是个普通女子。可没想到,短短三天时间,自己就被迫两次帮了妖怪,真不知道这是走的什么运。杜蘅绝望地看着她:“那我是不是有权拒绝危及我生命的不合理要求?”
“比如?”青沩又转过身去对着水面,翘着手指小心翼翼地整理着自己的鬓角。
“比如你要吃我,或者要拆掉我身体的任何一部分,”杜蘅紧张地回答,“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青沩有些不耐烦。
“吸人精血也不可以。”杜蘅眼一闭心一横,极其快速地说完。
青沩放声大笑,轻移莲步走到他身边,捏住他的下巴强制地把他的脸抬起来:“啧啧,你哪儿来的自信?就你这副模样,姐姐我吃了都嫌塞牙。”
杜蘅默默地在心底流泪,吃人也就算了,不带这么损人的。
青沩放开他,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就这些吗,还有别的没有?”
杜蘅突然想起来这女妖似乎是与石头有过节的,连忙补充道:“也不能伤及我朋友的性命。”
“朋友?”青沩玩味地看着他,“谁是你的朋友。”
刀子似的目光钉在杜蘅身上,“石头”两个字卡在嗓子眼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青沩满意地收回目光:“既然没事了,那我们走吧。”
“去哪?”杜蘅问。
“那死妖怪不是要你在正午之前赶回去么,还不快走?”青沩有些不耐烦。
你不也是妖怪,这样一骂岂不是连你自己也骂进去了可惜杜蘅只敢腹诽,表面上还是一派诚惶诚恐:“可是我都还没有找到车夫。”
“车夫?”青沩冷笑,“车夫有我快吗?”
杜蘅赔笑:“姑娘花容月貌,跟车夫有什么好比的。”
青沩满意地点头:“既然没问题了,那我们走吧。”
杜蘅毅然开口:“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
青沩简洁地回答:“说!”
杜蘅真挚地看向她:“你能不能假装挟持了我,我是迫不得已带你回去的?”
青沩长袖一甩,杜蘅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动作,只觉得脖子一凉,伸手一摸,满手血迹。
青沩笑问:“挟持?是不是这样?”
杜蘅心疼地看着满手鲜血:“用不着这么入戏吧?”
青沩再次把他丢到马背上:“既然要做戏,自然就要做得像一点。”
杜蘅痛苦地挣扎:“你能不能先放我下来,这样太损形象了。”
青沩娇笑:“你不是被挟持了吗,自然是要任人摆布,哪儿还有讨价还价的份儿?”
杜蘅看着晃啊晃的地面,突然有一点想吐。
第四章 日行千里(上)
青沩的速度果然很快,杜蘅只觉得眼前一花,再抬头时就看见了那辆熟悉的马车。青沩手一松,杜蘅就从她的肩上滑了下来,重重地跌落在地面上,腾起一阵灰尘,杜蘅呛得直咳嗽。
听见咳嗽声,车子里传来了石头阴阳怪气的声音:“你还知道回来啊?”
杜蘅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见了青沩“咯咯”的笑声。
石头听见笑声显然也很意外,掀开车帘看时,见到青沩一身红衣俏立在杜蘅身后,脸立刻黑了一半,质问杜蘅:“谁让你把她带来的?”
杜蘅连声喊冤:“我是被逼的,还拼死反抗来着,差点儿连命都没了,不信你看!”杜蘅把受伤的颈侧偏过去让石头看。
石头看见那道血痕,皱了皱眉:“难道你不应该是宁死不屈的吗?”
杜蘅愕然,原来自己和苏岑的待遇真的是有差别的。
青沩听得好笑:“喂,怎么样?看起来他不怎么关心你的死活嘛,何苦来这一出苦肉计呢?到头来还是自个儿吃亏。”说罢又掩了红唇嘻嘻地笑。
石头把目光转向青沩:“苦肉计?”
青沩抿了嘴笑:“这我可不能告诉你,我答应了这孩子的。”
石头怒极反笑,下了车走到苏岑面前,蹲下身:“杜蘅,怎么回事,你倒是说给我听听。”
杜蘅垂头丧气:“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石头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转向青沩,杜蘅索性闭上眼睛装死,心想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石头却并不是要他与青沩对质,抬了抬杜蘅的下巴,问青沩:“这脸也是他让你打肿的?”
青沩撇了撇嘴。
杜蘅惊讶地张大了嘴,下一刻,石头已经重重地一拂衣袖,攻向青沩。青沩疾速后退,可还是没能躲过石头的攻击,捂住胸口低头咳出了一口血。自始至终石头都没有抬头看青沩,只是鄙视地盯着杜蘅:“真没用,连个女人都打不赢,还领回来丢人现眼。”
杜蘅一天之内连续被各种妖怪骂没用,内心十分悲愤:那哪里是个女人了,分明是个女妖怪好不好!
石头捏着杜蘅的下巴把杜蘅“扶”了起来,依旧没看青沩:“你还来干什么?昨天打得你不够满意?”
青沩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漫不经心地回答:“既然你不肯把他交出来,那么我只好勉为其难地跟着你们了。”
石头咆哮:“我们这里已经不缺废物了!”
青沩的脸色霎时间姹紫嫣红。杜蘅暗自偷笑,恰好被青沩看见,嘲讽道:“你高兴什么呢?你不过也是个废物。”
杜蘅耸耸肩:“那你就是承认自己是废物喽?反正我无所谓,谁乐意跟妖怪比彪悍程度啊。”
青沩妆容精致的脸扭曲了一下,石头果断把杜蘅往身后拽了拽,意思是你敢动他试试。
这边正剑拔弩张的时候,车里传来了一声巨响,众人一起回头。只见苏岑用白骨嶙峋的爪子扒着车门,一脸痛苦地朝外看,显然是起身过猛撞到了头骨。石头幸灾乐祸地笑了两声,杜蘅则飞奔过去将苏岑塞回了车里,一边四下张望,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这惊悚的一幕。
苏岑刚醒过来,还处在迷茫状态:“天都亮了?”
青沩甩了甩袖子,款款走近:“公子要是再不醒来,天可就又黑了呢。”
苏岑仔细一看,正是那天找自己麻烦的船娘,抖着手指着她:“你你你你你……”
杜蘅纳闷地看看苏岑又看看青沩,不明所以。
青沩打掉了苏岑的手指:“别你你你你的,多生分呐,公子叫我青沩就好。”
苏岑苦着一张脸转向石头:“我能不能再睡一天?”
四道寒气森森地目光利箭般射来,青沩和杜蘅都杀气腾腾地看向他。杜蘅尤其悲愤:要不是苏岑昏过去,自己就不会被逼去邻镇找车夫,不去找车夫就不用骑马,不用骑马就不会吓晕过去,不晕过去就不会遇到青沩,不遇到青沩就不会受伤,更不会造成现在这种局面。
苏岑显然是受到了惊吓,合上了下颌骨,缩回了车厢里呆呆坐着。
石头叫了青沩一声:“喂,女妖怪,你到底为什么非要缠着我们?”
青沩低头想了想:“这位公子刚刚复原,恐怕是不能再操劳了,驾车一事,不如就由小女子代劳?”
苏岑闻言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血肉尽褪,浑身的骨骼都□在外,不由得失声惊叫。石头没好气地跳上车踹了他一脚:“古往今来,你大概是第一个被自己吓到的鬼。”
“不是。”苏岑还沉浸在惊恐之中,眼光不停地来回扫着青沩:“她,她,她,我还是骨头……”
石头了然地笑了笑:“她当然不怕,这个死女人自己也是个妖怪。”
苏岑愣愣地抬头,直视青沩,青沩嫣然一笑,现出左颊边血红的纹身。奇怪的图腾一闪即逝,苏岑显然一时之间还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为什么这年头到处都是妖怪?”
杜蘅同样哭丧着脸:“好像这句话我来说才比较合适吧?”
在青沩露了一手瞬移的法术之后,石头的态度十分干脆地转变了。杜蘅显然是对这个法术产生了心理阴影,习惯性地想吐,而苏岑更是对青沩心有余悸。于是素来没什么交集的苏岑和杜蘅,史无前例地达成了一致:坚决反对青沩同行。石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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