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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飞歌-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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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头望的那一眼,让我生出冷嗖嗖地恐惧来。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越到最后,反而愈发平静。

也许再多的轰轰烈烈,都要归于平静吧。

开始的旖旎,绚烂的,安静地结束。

一直在听一首歌,歌词很是喜欢,便贴出来吧。

清风一夜 多少浮沉踏云巅

多少飞花拈指间

月中天 金樽前

谁袖盈华年

谁独眠 谁挽箭

满城花谢 谁家关山漫枯叶

谁家天下尽尘烟

笑龙渊 纵马间

谁饮尽华年

谁无眠 谁射月 谁人看

血溅宫阙 有人独饮天涯前

有人醉卧忘川边

再十年 尘满面

谁青丝飞雪

谁长眠 谁相逢陌路却不见

笛声一帘 谁许红叶与碧天

谁将尺素托鸿雁

待沧田 若再见

谁不负华年

谁断长夜 谁射落明月

前尘一页 谁与相念




96

96、不许人间见白头——玉搔 。。。


猗兰殿李夫人复又怀胎的消息,沸沸扬扬地传到后宫的每一个角落。

古代女子,一辈子便是这四角一方的天地,算计的不过是自家夫君,自家荣宠,而在这皇室宫阙中,尤为明显。

卫子夫先是送了各色珍稀补药,我便一一收下,郑美人也送了东西,却是几卷子书简。

我婆娑着实木竹篾,雅如幽兰的女子,注定要消磨在这深宫岁月中去了。

百年之后,往事风流,便都是一坯净土,三尺高坟,谁又记得谁。

我的每日食谱、作息起居,全由刘彻仔细安排,他生怕我出任何差错,每日少则要到猗兰殿来上两回,或用膳,或看书,政事繁忙的时候,便都呆在我这里。

不知从何时而起,我们相处的方式已经持续了很久,没有了冲突,亦没有了波澜。

很多时候,两人面面相对时,皆是默默无言,我倚窗抚琴,他批阅奏章,我靠在榻上休息,他便将我抱在膝头。

刘彻岁至不惑之年,两鬓的银丝每日居增,从镜子里看到我俩相依而坐时,我的容颜并未有多大的变化,而他已然老态初现。

年龄的差距,在年轻时并不突出,愈是年岁日长,便愈发明显。

也许我真的应该对他多一些温存,这个陪伴我太久的男人,这个掌控了我一生命数的男人。

“在想何事,如此认真?”他将下巴搁在我肩窝,环臂圈住我,双手捧着书卷。

“臣妾在想腹中孩子,会在哪一天降临。”我半靠在他肩头道。

“傻女子,就这些么?”他揉了揉我的发。

“臣妾还在想,李广战死,丞相病重,李敢又冒犯大将军,天命实不可违。”

他放下书卷,起身走到窗边,良久转头叹道,“朕生于猗兰殿,少年登基,昔日王藏、赵绾为师,想要脱离太皇太后的桎梏,历时数年,太皇太后终老时,朕才蓦然发觉,她对朕是极好的,一心为我汉室江山,功不可没。”

我走过去,静静立在身旁,触目所及是殿外枯枝落叶,白墙玄瓦。

“窦太后是位了不起的女子。”

窦漪房三朝辅政,经文帝、景帝、武帝,见证了从汉初动荡,到如今繁盛的局面,且为政清明,既无吕雉狠辣,又无王皇后庸碌,足可谓传奇一生。

“尔后母后干政,武安侯擅权,朕便艰难地在夹缝中,做一个太平皇帝,这条路走的太难,牺牲太大,魏其侯、卫绾,多少重臣一一离去,或辞官、或诛灭,当年飞将军骑射无敌天下,令匈奴闻风丧胆,彼时还未有卫霍,朕也不曾料,竟会如此而终。”

刘彻的语调极缓,仿佛在丝缕回忆中,慢慢找回曾经的自己。

身为帝王,明知不可而须为之,并不由己,为大局舍个人,是不可撼动的原则。

“江山代有才人出,飞将军死在疆场上,也算了结了一生夙愿,足以告慰平生。”

“朕明白,”他转身揽过我,“风口不宜久立,对胎儿无益。”

“总在殿内呆着,也不好。”我顺势将自己倾靠在他怀中。

“朕怕你受扰,便特意推去了所有宴会,专心陪你,做个昏君也无妨。”他打趣道。

“既然陛下要做昏君,那臣妾便勉为其难,做祸水好了。”

他闻言一笑,大掌箍住我的腰肢,将我横着抱起,“良宵一刻值千金,朕怎能错过?”

“臣妾有孕在身,陛下还是去找新封的采女吧。”我随口推脱着。

“那是皇后美意,朕便顺水推舟,她怎能同你相比,朕如今只想在猗兰殿,哪儿也不愿去。”他解开襦裙的带子,寸寸啃噬着我的肌肤,原本微凉的空气,逐渐升温,当所有遮蔽褪去,只余一件贴身亵衣,他忽然卷起锦被,将我严实地裹了起来。

“闹了一天,休息吧,太医说今日不可行房。”他平复了气息,阖上双眼躺在身旁,一个安静的下午,悄然过去。

好似所有的喧嚣都沉寂下来,水面上处处浮动着蛊惑人心的太平美好。

第二胎非常安稳,渡过了头三月的波动期后,我的肚子逐渐凸了起来,而此时,已是元狩四年冬天。

元狩五年元日,丞相李蔡病毂,执政四年,廉政清明,病夭早逝。

我与李蔡并无多少交集,可消息传来时,心里仍是忍不住酸楚,也许是这些年来,太多的人从生命里渐渐远去,外表有多坚硬,内心就有多软弱。

刚安稳下来的日子,再经不起离别。

随着我地位的日趋攀升,一些朝臣重相,便时有相邀送礼。

届时朝中无相,李广家族势力无存,那块诱人的肥肉便放在砧板上,多少人红着眼睛,想要分上一杯羹。

大破匈奴的豪壮、老将迟暮的悲凉,很快便被人们对于权欲的追逐之心淹没。

这样才是,天家官宦,最要不得便是同情和悲悯,各为其主,各谋生路,才是王道。

李蔡的丧葬,并不隆重,他生前人缘不广,在朝中也无党羽交好,除了李家人,送葬的寥寥无几,着实冷清。

冬日严寒,加之思绪受了触动,我自怀孕以来,第一次染了风寒。

一向羸弱的体质,却在此次孕期中,好的出乎意料,呕吐嗜睡的情况,并未出现。太医都说我脉象强壮,整个身体状况十分良好,母子皆是健朗无忧。

病好时已是开春,刘彻为了替我趋避邪寒,特意宣来伶人做祭舞,驱邪魔。又在猗兰殿大设宫宴,热闹不已。

我小病初愈,本已无恙,奈何拗不过刘彻的意思,便只好参加。

歌舞是一味的架势,席间芸儿特意装扮地花枝招展,献舞一支,她身段柔媚,面容姣好,能获刘彻青睐,实乃正常。

自我入后宫之后,刘彻已经数年未纳妃嫔,如今有了新鲜的血液,也是后宫的一种平衡。

“臣妾以此舞恭祝夫人身体康健,母子平安。”她盈盈一拜,只穿了一层纱衣,在这寒天里显得格外单薄,真是我见犹怜。

“本宫心领了。”我歪在坐榻上,既然是为我举办的宴席,自然不必处处拘谨,刘彻抚着我的肩头满意地观赏。

尔后对她一番称赞,即刻行封赏,芸儿见刘彻龙颜大悦,便起身想坐在刘彻另一侧。

我自顾自地喝酒,对她视而不见,不料刘彻却骤然冷下脸色,“夫人病愈,见不得谅气,采女回席就坐罢。”

芸儿吃了闭门羹,脸上一阵红白,却不敢回驳,只得谢了恩,讪讪地回了座。

过了一会,我懒懒地靠着,刘彻便将我侧过来,枕在他腿上。

当着后宫众人,这样不避人嫌的举动,太过亲密些,而侍候的宫婢已是见怪不怪,默不出声地侍茶。

“听了半日歌舞,该传膳了。”卫子夫平静地吩咐,张罗着宴席。

“臣妾也饿了。”我握住刘彻的衣摆。

“那便传膳。”刘彻应允。

又是一曲轻歌奏乐,他忽然俯□子,道,“朕发髻微痒,有劳爱妃替朕搔头。”

虽是宴乐声声,可刘彻的话,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楚。

我并不起身,抚着头上那支蟠龙纹玉簪道,“大家都看着,臣妾哪里敢唐突了。”

“那朕便借爱妃玉簪一用。”说着他轻轻抽出簪子,我一头青丝便随着动作而散落下来,柔顺地铺满了他的衣裾。

刘彻取下簪子,旁若无人地搔头,卫子夫愣了神,只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良久,终是转过头去。

待他行事完毕,遂将我身子扶起,主膳的黄门已经食案呈上。

刘彻却并未打算用膳,自顾自地拨弄着我的发,理顺了又简单地盘起,最后仍将那支簪子插在我鬓间。

“用膳吧,陛下。”我将碎发拢起,挑选了几样菜食,送到刘彻手中。

“好。”

刘彻先开动,众人才跟着用膳,席间皆无人出声,天子亲自为妃嫔绾发,想必所有人却是第一次亲眼目睹,参宴之人各怀心思,敢视而不敢言。

此宴之后,天子玉搔头之事,传播开去,武帝过李夫人,取玉簪搔头。

自此后宫人搔头皆用玉,玉价倍贵焉,一时长安玉价疯涨,后宫嫔妃侍女,皆是竞相争佩戴玉簪。

盼望着天子临幸,也能舍与一丝青睐,得龙宠,享天恩。

可惜得了玉簪,却不得人心,终究是死物,巴望着以此改变命运,又是何其蠢钝。

当人人佩戴玉簪之后,我便将那支纹玉簪换下,改为佩戴青铜饰。

而入春之后,每年盛大的甘泉宫春猎,遂如期而至。

刘彻本不愿让我跟随,一路辛苦,有伤胎气。

而我久不出门,便执意请去,他没奈何,只得宣了四名太医,左右照看。

在初春柔和温暖的阳光里,我挺着肚腹,榻上龙撵,随浩荡的御驾,抵达了甘泉宫。

车队停在应门前,刘彻将我抱下车,我抬眼便看到迎驾的人群,不出意料地,霍去病与卫青为首而立,恭敬立候。

目光在向远处移去,我猛地一窒,脑袋里嗡嗡作响,人群之后,赫然出现一张并不算熟悉的面孔。

那便是李广幼子,郎中令李敢。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章时,突然想起了长恨歌,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

杨贵妃与李夫人很像,皆是荣宠之极,落寞而终。

古来如此,美人命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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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97、不许人间见白头——射杀 。。。


那一瞬,如同被石棒重重击在胸口,闷地我喘不过气来。

李敢果然也在,甘泉狩猎,霍去病替卫青报仇,射杀李敢…

曾经我仍抱着一丝侥幸,可如今,我却如何再也无法平静,迎驾的人群熙攘,我像被定格一般,木然地望着眼前鲜活地一切。

历史一幕幕,如黑白画映,充斥着我的脑海,似乎已经看到乱箭破空,鲜血飞溅,斯人已逝。

我承认自己的私心,即便在此刻,我关心的却不是无辜的李敢的死生,而是霍去病究竟会不会因此受累,再无法回头…

刘彻执起我的手时,才发觉已经入了应门,四下慌乱地顾望,却不见李敢人影。

“陛下!”我猛地攥住刘彻的指尖。

他立刻停住脚步,揽住我的腰腹,紧张道,“可是身子不适?”

我茫然地睁大眼睛,冷汗从额头上,不住地向下滴落,双腿虚软,支撑在刘彻身上,“是有些不舒服…”

“速宣太医令!”他一个示意,便立即抬来一驾步辇。

我不肯上车,道,“臣妾请求陛下应允一事!”

“朕都依你,先上来,莫伤了身子。”他对于我的失常,颇有些意外,却仍是耐着性子将我哄劝上撵。

“方才臣妾看到接驾的人群中,有郎中令李敢。”我说罢又回头张望,好似死神就站在他身后,如影随形。

他蹙眉思索道,“郎中令在此,并不为奇。”

“臣妾请陛下将他遣返出宫,不得在此处停留。”

“为何?”他疑惑更重,垂眸望着我。

“臣妾觉得甚为不妥,他和大将军方有争执,不便相见。”我一时情急,遂脱口道。

谁知刘彻却不以为然,只轻笑了道,“朕还以为郎中令如何惹你烦心,此事你不必担忧,大将军有容人之心,断不会因此记仇。”

“大将军自然不会,可并不代表别人不会拿此事做文章。”我不依不饶。

“可春猎之行,朕为了安抚他,特意诏他侍驾,天子一诺千金,岂有反悔之理?”刘彻握了握我的手,极力安抚着我的情绪。

“那便让骠骑将军回宫。”我定定地凝视着他,一字一句道。

他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缓缓松开手,“爱妃可是思虑过多?若是将他们都赶回去,又何谈围猎?”

他略带怒意地回应,将我呛地说不出话来,站在刘彻的角度,也许这只是无理取闹,可他又岂会明白,这其中潜在的危险,正在步步逼近。

本是散心狩猎,此刻已经兴致全无,既然刘彻这条路行不通,那么我必须要见霍去病一面!

刘彻与我安置在招仙阁,仍是上次寝居之处,我一刻也静不下来,心里烦乱无比。

他整理了猎具,又将随身带来的竹简摆放到外阁,一切安顿之后,便派人仔细照看我的行动,径自出了阁门。

“陪同陛下狩猎的大臣是居何地?”我找来侍卫,打探道。

“各处皆有。”

“那大将军与骠骑将军是居何处?”我佯作不经意地询问。

“将军暂居应门前华阳宫。”

我转身走回阁内,和衣躺下,一宿无言。

夜半从噩梦中惊醒,我猛地坐起,窗外树影昏鸦,黑黢黢地一片,只有树叶沙沙作响。

刘彻翻了身,“怎么了?”

“做了噩梦…”我抚着胸口,大口喘着气。

“你究竟在担忧何事?自来到这里,你便举止异常,告诉朕。”他握住我的肩头,夜风凉丝丝地吹。

“若有些事明知不可改变,却仍要为之,陛下可以告诉臣妾该怎样去做么?”

“问心无愧,不留遗憾。”他揉了揉我的发,将我紧紧卷住,又道,“即便天崩地裂,也有朕为你撑着。”

我呜咽地蜷在他怀中,对未来的无助与恐惧,顷刻间一泻而下。

刘彻,可你并不知道,你们的生死,早已刻在历史的轮回中,百年千年。

初来的几日,刘彻并未参加游猎,只是携我在甘泉宫散心,可心中的不安并未因为暂时的平静,而减少半分。

就在第五日,刘彻终于召集群臣,于甘泉猎场举行春猎。

所有武将士兵,皆可参加,不分军衔尊卑。

刘彻本欲让我在场外围观看,我却以怕伤了胎气为由,只身留在殿中。

待他离去之后,我便从后门匆忙而出,循着山路,向应门华阳宫疾步走去。

路径我并不熟悉,弯弯绕绕了许久,赶到华阳宫时,大军已然出发。

我失神地望着大片森林,不甘心地在殿外的石廊上坐下,犹豫着该不该去猎场一探,又恐令刘彻生出疑忌。

“夫人为何在此?”我闻声抬头,来人正是卫青。

我惊喜地站起,“骠骑将军可是在此?”

卫青眼波一沉道,“臣不知。”

“我有要事相告,绝非儿女情长。”

“那便告诉微臣,臣定当转告。”他恭敬地冲我拜礼。

我动了动,终究是拂袖而去,躲在林中,见卫青离去后,我便折返回头。

这一等便是几个时辰,狩猎仍未结束,日头当空,我撑着身子,混混沌沌。

脚步碾碎尘土的声音传来,一双玄色皮靴闯入我的视线。

“大将军说夫人有要事相告于微臣。”

霍去病背负弯弓,手中握着数只羽箭,那些铁箭头无一例外,皆刻着他独有的印记,一只狰狞的狼头,象征他征服大漠匈奴的勇敢。

“是。”我不顾身上粘的尘土,急切地注视着他。

“微臣恭听。”他向后退开半步,眼神里一丝幽光,一纵即逝。

“你绝不可存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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