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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飞歌-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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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下脚步,将嬗儿抱得更紧,“你不会这样做,霍去病会因此受累。”

“既然你们执意若此,那不如鱼死网破。”她扬起下巴,脸容上是和年龄极不相符的怨毒。

“你…”我惊地说不出话来,刘子虞的神态近乎疯魔,让我生出从未有过的恐惧。

“将她拦下,命人送回京兆!”

壮汉扣住我的肩膀,正在我拼命挣扎时,西边却突然驶来一辆驷马轩车,刘子虞神色微变,将我拉上车来,便调转马头,朝东边疾驰而去。

我被禁锢在车内,不能动弹,她从帘子的缝隙中,向外窥视。

“何人所为?”

一名随从回道,“来者不善,便是冲着您的车马而来。”

正在两车相较之时,车身突然剧烈晃动,我跪坐在窄小的车厢中,拼命护着嬗儿,他窝在我怀中,受惊啼哭。

又是一晃,前头马一声长嘶,不受控制地乱撞。

几名侍从在车外检查,匆匆来报,“轮轴中箭,而剑并上是皇家羽林的印记。”

刘子虞猛地起身,又虚软地坐下,我腾出手,掀开车帘,滚滚尘土后,那驾车之人,正是燕回!

“刘彻…是刘彻的人马!”我死命盯住刘子虞道,“你好狠的心,竟然通报陛下,你可知会害了所有的人!”

“不,不是我…我只是恐吓于你,却从不曾想过要害将军。”

刘子虞乱了阵脚,转身看向车外,又急忙催促车夫。

两车相距越来越近,霎时间,几名侍卫临空而起,飞身将我们拦下。

在车壁撞到后脑的那一瞬间,气息仿佛凝滞,极度不安的恐惧,缓缓降临。

我将啼哭不已的嬗儿抱在怀中,车帘掀开的一瞬,阳光刺痛了眼角。

刘子虞和奶娘被陌生的侍卫,赶出车外,我刚欲反抗,却被拦住,不过片刻,车内便只剩下我一人。

刘子虞的呼喊声和马蹄声,戛然而止,我哽咽了一下,双腿软的不像话。

“都退下。”

低沉的男声在帘外响起,带着难言的颤抖,将我的心撕扯开一道锐利的伤口。

我下意识地向内蜷缩,随着车帘掀起,那张如刀裁般棱角分明的脸,渐渐清晰,在我眼前无限放大。

他缓缓靠近,寸寸紧逼,直到我撞上车壁。

我已然说不出话来,只静静地望着他,那眸子幽暗如初,势要将我吸了进去。

刘彻同我默然相对,尔后重重将我压进怀中,我使劲地挣扎,他猛地松开手,将我抵在车壁上,死死封住我的唇,用整个身躯,将我笼罩。

这是一种怎样的滋味?我只觉得所有空气都被吸去,头脑一片空白,仿佛下一刻便要死去。

绝望般的掠夺,仍旧霸道地不顾及我的丝毫感受。

正在这时,又是一阵马蹄声逼近,霍去病焦急而迫切地质问道,“她在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啥也不说了~~看文。。。




90

90、鸿雁于飞望南归——抉择 。。。


我猛地攥紧双手,用力将刘彻抵住,他随即放开了我,仿佛并未听到车外声响,在窒息的相对中,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可否原谅朕?”

我恍惚地不知所以,可这句话落在心底,却让我不可自抑地颤抖,“你真的是刘彻么?”

他近一步握住我的手腕,眼眸汪若深潭,“是朕对不起你。”

“你为何还要找来?便当做我死了,不好么?”

“朕会尽一切所能,补偿以往对你的亏欠,猗兰殿仍为你留候。”

往日种种,历历犹在,到如今,他伤我至深,我却找不出恨他的理由。

也许一切早在时间中,磨损干净,爱与恨,是与非,再无定论。

霍去病的声音再次响起,刘彻却并不现身,突然命人加快马速,一路向林子深处奔去。

他整理了衣衫,我却如坐针毡,刘彻的出现,让我觉得陌生,无比陌生。

“今日,此事便应做下了断。”他如是开口。

“陛下如此言而无信,方说要补偿我,转眼便这般相逼。”我绷紧了神经,无法预料他下一步要将如何。

我们三人之事,虽心知肚明,却从未像此刻这样公然相对,积压已久的矛盾,爆发之时,为期不远。

“如朕所允诺,此次要他自行抉择。”刘彻定定开口,语气凝重。

“你会放了我,你会让我随他而去么?”我苦笑道。

“那便要看他的意愿。”

“不要伤害他,算我最后的恳求。”我终是无法置身事外,刘彻所布下的局,普天之下,谁能逃脱?

“那是你的孩子?”他眸光一转,我顿时将心提到喉头。

“你不可以再加害于我的孩子!”

“朕的…孩子呢?”他有些哽咽。

“没有了。”我忿然抬头,看到他痛苦的神色,不禁生出一丝报复的快感。

“就死在陛下钦赐的喜酒中,死在他父亲的宫苑里。”我咄咄相逼,仿佛又置身于那暗无天日的绝望中,无法救赎。

“莫要再说了…”他倏尔双手掩面,深深躬下腰背,埋首在我颈间,重重起伏的胸膛,抵在我肩头。

“您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我任他倚靠,纹丝不动。

“这一年来,朕从盛怒到追悔,此刻才明白,只要你能陪在身旁,一切都可再议。”

他放柔了语气,以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恳切,放下万金之尊,来与我平等相谈。

我该为他的追悔而感动,为他的不计前嫌而庆幸,可我却平静异常,仿佛那些都与我无关。

马车停靠,霍去病驱马紧随,尘埃落定,刘彻遂拉起我下了车。

如他所言,今日势必要做一个了断。

“臣拜见陛下。”霍去病策住缰绳,翻身下马。

“如今只有我们三人,不必虚礼。”

“臣此来,便是要带她回家,望陛下应允。”霍去病稳稳走到我身旁,携起手。

“去病,你的勇气朕很是欣赏,不论在疆场上,亦或是情场上。”刘彻负手而立。

“陛下谬赞,如今臣不想欺瞒于上,早在瑶歌入宫前,臣便情根已种,及至后来,瑶歌辗转入宫,而臣的心意却不曾改变。”霍去病掷地有声,娓娓道来。

心中的感动与惊诧,我无以言说,突然间眼眶热了起来,他能在刘彻面前,出说此番话来,我便再无遗憾。

四年太短,一世太长,唯君之意,无以匪报。

微妙的气氛,在古树山林间,婉转流动。

“闻得此言,朕甚是欣慰,并未错看了你。”

“望陛下成全。”霍去病单膝点地,拉着我一并行礼。

我心中忐忑难安,又想起方才车中刘彻的一番话,究竟如何让霍去病选择?

“我大汉尚武,你我今日,便以武一较高下。”

“臣决意奉陪!”

刘彻从车中取出两具弓弩,霍去病挥手接住,冲我一仰首,勾起嘴角道,“瑶歌,可还记得我教授于你的涉猎技巧?”

“记得。”我紧跟在他身旁,那是随时将要分离的恐惧,让我紧紧抓住每一刻,不敢放松。

刘彻依旧是睥睨一切的了然,“以那棵杨树的第一丛枝桠为靶心,中者胜,偏者败。”

“分得胜负,如何定论?”霍去病移动身形,单目瞄准。

“此一,许你十万铁骑,为朕西征匈奴,踏平漠北。”刘彻拉开弓弩,音色低沉,恍若将我带入无边的战场,滚滚黄沙,波澜壮阔。

我思绪起伏,霍去病亦是微微一震,眸中是一样盛放的华光。

我明白,他比任何人都期待这一战的到来。

荡平漠北,饮马瀚海,封狼居胥。

“此二,休兵罢权,携她归隐,永不入仕。”刘彻目光凌厉地扫过我们两人,接着道,“若你赢了朕,便由你择其一。若是你输了,便由朕择其一。”

“不可。”我难以置信地盯住刘彻,这是要将霍去病逼上死路。

这要他在我和毕生信仰之间作出抉择,但无论霍去病怎样抉择,都太过艰难。

“将军可愿一试?这是朕给你们的机会。”刘彻冷酷地笑着,他是在告诉霍去病,美人江山,自古不可兼得。

“为何不比?”霍去病摆开架势,对我道,“我绝不会输。”

若是没有我,他的依然会叱咤疆场万古流芳,可若是没有了战马,他的人生便不再完整,再没有意义…

“不用比了,我决定和你回宫。”我挡在刘彻面前,握住他的羽箭。

“这是男子之间的较量,谁也无法阻挡。”刘彻一根一根掰开我的指头,再一次坚定道。

“瑶歌,相信我。”霍去病向我伸出手。

我使劲摇着头,“这场比试根本不会有赢家,我们都会输的很惨!”

一声断喝,刘彻对准了树干,羽箭离弦,带起凛冽的风,擦着我的发丝划过。

我猛地回头,心里撕扯地疼,似连根拔起。

那支箭插在树干正中,一寸之处。

我不知道应该欢喜,或是难过,当霍去病举起弓弩时,我飞身扑了过去。

利箭带着他的温度,直直插进我右侧肩头,熟悉的锐痛袭来,我被刺目的殷红晃痛了双眸。

霍去病扔下弯弓,接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你为何…”

他不停擦拭着涌出的鲜血,后半句话终是没有说出,因为他能明白我的心意。

“骠骑将军,你输了,该由陛下抉择。”我握住木质剑柄,用力扯断,将染血的剑柄递给他。

双手颤抖着,浑身虚脱,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有力气在一点点流失。

我抬起眼,只能模糊地看到霍去病紧抿的嘴唇,一滴温热的液体打在我的鼻尖上,凉丝丝地一直滑进了脖颈中去。

他将手臂环的愈发紧致,已经分不清究竟是他在颤抖,还是我自己。

刘彻玄色赤靴踱至身前,我抬头恳求地望向他。

“既然将军输了,便由朕决定。”刘彻的声音无波无澜,俯□子,将我从霍去病怀中抱起。

霍去病似是石化一般,一动不动,攥住我衣摆的手,颓然松开。

“骠骑将军,封大司马,统十万精锐,即刻起程西征,诏书不日便会公诸天下。”

“谢谢…”我挂着血丝的嘴角,扯出僵硬的笑,声音低不可闻。

时间仿佛停滞了许久,霍去病肃容立身,握剑叩拜,“臣领命,定不负圣意。”

在逐渐暗淡的视线里,这个画面定格,延续。

“李姬已死,而今之后,这世上只有未央宫李美人…”我伸出手臂,对霍去病说出最后一句话,连他的表情都未看到,便黑了下去。

“你醒了。”刘彻长叹了一声,手指婆娑着我的脸颊。

“他…”

“你不必多言,朕如你所愿。”他握了握我的手。

“真好。”我鼻子一酸,看向窗外。

这是一间普通的民宅,此刻我正身处榻上,身下是厚厚的棉被,而胸口上,缠着洁白的纱布。

“朕明知你是为了他,可仍会因为你随我回宫,而欢喜。”

“我此次回宫,再不会是任人欺凌,陛下莫要后悔。”此刻才感到胸口的疼痛,两次中箭,竟射到同样的部位。

若第一次是寻他的起点,那么是不是昭示着,这次便是离去的终点?

“再不会了,朕已经处置了尹夫人。”

“何止是尹夫人,我要的不止这些。”我妖娆地笑了起来,滋生蔓延。

“你要什么,朕都允你。”

“我想尝一尝,荣华的滋味,是不是真如世人所说的那般,那样让人沉沦。”我躺回榻上,再不发一言。

满天星光,许久不见梦中的白衣女子,我竟然有些想念,想念那张破碎的脸,和眼角的那滴泪。

人若开始怀念,心便开始老去。

在酒泉小住了几日,刘彻找来城中最好的郎中,用上最好的药膏,每日除了处理紧急军情外,寸步不离。

“陛下,若有一日,我芳华不在,容颜衰老,您会如何待我?”我躺在他腿上,乌发在他指尖缠绕。

“那朕也已是白发苍苍。”他有些唏嘘。

我轻轻闭上眼,淡淡的花香飘来,“梅花香气很是好闻。”

还有梅花树下,那一袭黄衫的少年,在暮春的阳光里,美好如初。

刘彻将这一年来的事情,草草带过。

南陵在我走后的第二日,便在牢房中自缢而亡,死前将尹夫人陷害我的种种因由道出。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尹夫人被贬黜,废去位份,囚居永巷。

我突然想到摇光,却并未询问,时机未到,对于刘彻的心思,我仍然无法猜透。

不过十日光景,便到了长安。

似乎一切都变了,可后来我才发现,变得只有自己而已。

渭水河岸旁,新种下了一排春柳,在滚滚逝水的倒影里摇曳生姿。

猗兰殿干净敞亮,一如我从未离开。

若予迎我入殿,躬身拜道,“恭喜美人病愈。”

我微笑颔首,“你悉心照料,本宫必有重赏。”

殿中只余若予一人,其余皆是陌生面孔,物是人非。

刚走到内阁,微风吹起帷幔,仿佛看到南陵小跑着从里面走来,笨拙地替我拿来更替的新衣。

寒冬过了,她再看不到春光。

刘彻回宫后的第一件事,是亲自草拟封夫人诏书。

而我回宫后的第一件事,是命人至平阳府,宣翠缕入宫,随侍猗兰殿。

作者有话要说:儿女情长,还是家国兴衰?

江山,或是美人。

皇图霸业笑谈中,不胜人间一场醉。

可从古至今,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91

91、自古美人如名将——夫人 。。。


派出的宫人回禀,平阳府已无翠缕此人。

而我执意要寻到她,便又下了一封锦书,让苏林宣旨平阳府。

平阳公主亲自迎见,翠缕已于一年前,自请离府,远走归乡。

可只有我知道,翠缕是没有家的,而她唯一的妹妹,亦缢死宫中。

翠缕入宫之事只得作罢,而册封大典却提前,于上元节当日,隆重举行。

我才恍然发觉,如今已是元狩四年,又是一年,春来时。

册封当日,百官临朝,齐聚宣室大殿。

冬日候鸟初歇,连阴了几日的天际,骤然放晴,格外高远,举目便是茫茫不尽的碧蓝。

身着玄黄锦服,由七名宫婢手托纱披,在身后亦步亦趋。曲裾深裙层层落下,裙摆摇曳,铺开了丈余。

在悠远低沉的宫乐中,我从三十二阶汉白玉楼头站定,缓缓而上,不似以往任何一次,再无忐忑,或悲喜。

宣室殿古朴的木门高宏,恍若瑶台仙阁。

两年前,便是从此而入,入宫承天子之意。彼时,卫后风头正盛,尹夫人更是宠冠后宫。

而如今,卫氏权力制衡,兵权逐散,尹夫人也囚居永巷,风光不再。

抬首处,仍是熟悉的情景,帝后端坐于上,经年未见,卫子夫仿佛一下子苍老,铅华粉黛也难掩岁月的痕迹。

随着鼓乐奏落,一曲册封卷书,在苏林沉沉的声音中,公诸天下。

李氏承欢御前,有美人之仪,位列猗兰。虔恭中馈,履信思顺,有协德之美。

群公卿士,载于典谟,以奉宗庙。是以追述先志,不替旧命,今诏天下,晋封夫人,协理后宫,为后世之典校。

我三叩接旨,双掌紧贴于地,将身子伏地很低,额头与地面相抵,传来一阵冰凉。

广袖在身旁绽开,似一朵牡丹盛放于堂。

金印紫绶,行朝礼,赐万金。

那青黑色石盒握在掌中,便是埋葬我余生年华,所承载的重量。

生命本就是一条不归之路,本就是一场生博死奕的豪赌。

群臣山呼,见礼,叩谒。

刘彻亲自走下,执起我的右手,我跟在他身后一步的距离,同登龙榻,这是堪比皇后之礼的仪仗,亦是这个时代女子的最高礼遇。

翩然回首间,裙摆划出绮丽的弧度,我腰身婉转,依偎着刘彻而坐,他将我的手拢于袖中,展颜而笑。

我安然稳泰,享受这无比盛大的恩宠,那一瞬的心潮澎湃,不知道可否称其为沉沦。

自此刻起,我回到了命轮的轨迹之上,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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