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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小婢-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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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鹃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忙高声道:“都有,都有,急什么?前头的是五百钱,后头的还是五百钱,先领的也不比后领的多一文钱,何苦挤挤挨挨反倒弄伤了自己?一个一个地过来,少不了你们的酒钱。”
众人闻言方静了下来,有条不紊地上前。
领完钱后,众人喜笑颜开地给黛玉磕头,各自离去,只剩下一些小丫头子叽叽喳喳。
等人都散了,宝玉方携着探春过来探望黛玉。
黛玉刚受了下人的礼,还没回房,见状忙迎进外间,让座倒茶,含笑道:“房里闹腾了这么一日,若有不周,还请二哥哥和三妹妹见谅。”
宝玉疑惑地道:“妹妹这是做什么?听说忙得很。”
探春看了他一眼,笑道:“你竟傻了不成?摆明了林姐姐在搬东西。老太太疼林姐姐得很,把琏二哥哥从南边带回来的东西都交给林姐姐收着了。说来,林姐姐竟是咱们姐妹中的财主了,明儿须得做个东道请咱们吃酒。”
黛玉微微一笑,既没承认,亦未答应。
宝玉瞅着探春道:“你才糊涂了。”说着便呆呆出神,并不言语了。
探春听了,脸上一红,幸而知道宝玉脾性,不过瞬间就丢开不理了,望着进来的雪雁道:“你从哪里来?手里拿的什么?”
雪雁在外面见到宝玉探春二人时,就顺手将两个镯子从腕上褪下放在匣子里,她不想让外人知道贾母把贾敏陪嫁庄子铺子的房契地契给了黛玉,便笑道:“老太太说我忙了一场,很辛苦,遂赏了两个镯子给我,我舍不得戴。”
宝玉一听,便要看是什么镯子。
雪雁微微地打开匣子的一道缝儿,迅速取出镯子把匣子合上,递给宝玉,不叫人看到匣子里装着的房契和地契。
宝玉拿着两个镯子,一白一碧,一玉一翠,端的好看,便往雪雁手上比了比,道:“白玉镯子不好,不如这翡翠镯子能显出你肤白如雪,嫩若凝脂,你戴翡翠镯子罢了。”
探春瞧了一眼,笑道:“二哥哥真真糊涂,难道这翡翠镯子还比白玉镯子珍贵不成?”
宝玉道:“你更糊涂,竟是个俗人。天底下珠宝玉石都是外物,人方是主,哪个好看就戴哪个,难道喜欢什么还得看名贵不名贵不成?金子银子比瓜果蔬菜贵重,怎么不说吃金子银子,偏说吃瓜果蔬菜呢?你说翡翠不好,偏偏我见林妹妹常戴翡翠首饰呢!”
黛玉抿嘴一笑,摆手道:“你们兄妹两个说话,可别扯上我。”
又对雪雁道:“你累了一场,快去歇着罢。”
宝玉方把镯子还给雪雁,雪雁告退出去,进了自己的房间,还得等着凤姐还东西呢。
自从宝玉搬进大观园以后,袭人晴雯等都跟着去了,贾母院里她们原先住的下人房间便空出来许多,雪雁分到一间颇为阔朗的房间,不再和紫鹃同屋而住了。
第二日是薛蟠的生日,摆酒唱戏地请客,因宝玉不曾和黛玉口角,既有薛蟠来请,便亲自过去了,余者贾琏等人在贾珍率领下仍往玉虚观去,今儿是最后一天,贾母头一天午后便不去了,叫黛玉陪着她,故黛玉未去玉虚观,亦未去薛家。
凤姐倒想去,奈何事情未完,好容易把收在库房里的东西清点出来,悄悄送到黛玉处。
雪雁收了记录在册,这些东西格外贵重,却并不大占地方,便同金银箱子一并放置。
到了初五,桑母打发徐氏来请黛玉,说治了酒席,又请了许多亲友,正好叫黛玉过去大家见见,贾母因王夫人治酒席请薛家母女赏午,虽有黛玉在座,到底不中意,便道:“好得很,让玉儿过去热闹一日。”遂命凤姐安排黛玉出门。
黛玉见王夫人神情淡淡的,宝玉宝钗亦没精神,宴不似宴,节不是节,便依言去了。
雪雁却知昨儿王夫人发了好大一通火,把金钏儿撵出去了,故今日不大显得高兴,她微微叹了一口气,虽然她和金钏儿并无交情,但是这件事的确难说谁是谁非,丫鬟轻浮,主母暴怒,公子懦弱,此三层凑在一处,便绝了金钏儿的前程。
因黛玉房里东西很多,这回留了紫鹃看家,雪雁临走前道:“姐姐若得了空,不妨去劝劝金钏儿姐姐,别为了一点子事情寻死觅活,当日我送她扇子时,她很是高兴呢。”
王夫人虽然撵了金钏儿出去,但是作为母亲为儿子理所应当,而且她为了宝玉的名声着想,没有说金钏儿挑唆宝玉去拿贾环和彩云,故对外面说的是金钏儿打坏了东西才撵她出去,并没有传出有关风化令金钏儿非死不可。
紫鹃叹道:“我们从小儿一处长大的,偏她被撵了出去,从前她没少得罪下面和外面的婆子,被太太打了撵回家,哪里受得住别人的奚落?我这就去看看她。”
雪雁点点头,跟着黛玉上车走了。
黛玉来桑家多次,已是熟门熟路,从仪门进去,早有徐氏来迎,笑道:“今儿人多,若有怠慢,姑姑千万担待些。大家都在正厅里吃酒,老太太说了,等姑姑一到,即刻过去相见。”
及至到了正厅,黛玉只觉得满眼珠翠,遍身绫罗,厅中坐满了各家女眷。
桑母是主,又是正一品夫人,故坐在上手,招手道:“玉儿快到我跟前来,我一早就盼着你了,今儿人多,你也认认人,同我一道热闹热闹。”
黛玉忙走上前,给桑母见礼,又拜见众人。
众人多是见过她,今看桑母此举,心里边觉察出七八分来,都笑道:“果然水葱儿似的玲珑人,明儿我们还席,老太君带她一道过去吃酒。”
桑母道:“我虽然老天拔地的,可是生平最爱吃酒,你们放心,我一家一家都去。”
众人七嘴八舌,都说明儿送帖子来,彼此又说不能撞了日子须得商议云云,一时之间厅中十分热闹。
忽然听人通报说永昌公主到了,桑母等人忙不迭地起身亲迎出去。
桑母有心让黛玉露脸,带着她一道过去。
永昌公主下了轿,抬眼看到黛玉伴在桑母左右,见她比上回见时愈发出落得好了,目光一动,流露出三分赞许来。
桑母等人上前行了礼,请她往里去。
永昌公主笑道:“多少年没见过老太君了,无论如何今儿得叨扰一番。”
桑母道:“谈何叨扰?公主降临,乃令寒舍蓬荜生辉,是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到了正厅门口,众人都已迎了出来,纷纷见礼,好容易才完。
永昌公主进厅入座后,朝黛玉招了招手,叫到跟前,含笑道:“这就是林姑娘了,上回见过,如今越发好了。你前儿送的节礼还罢了,倒是那两色针线我喜欢得不行,可是你做的?”
黛玉谦逊道:“手艺粗糙,承蒙公主不弃。”
永昌公主一笑,道:“哎哟,那样精致的活计儿,我哪里能嫌弃呢?”
又对桑母道:“你们倒有福,得了这样好的姑娘,下回我见了荣国府史太君,我得跟她说说,这孩子我喜欢,可不能随便许了给谁,我还想做这份大媒呢!”
第三十七章二六期慈母觐娇女
听永昌公主要给自己做媒;羞得黛玉低下了头,一声儿不言语,红晕由腮至耳,由耳至颈,艳若朝阳,倘或不是厅中女客甚多;未得允许;她早躲到后头去了。
桑母却是心中一动;情知永昌公主今日言语绝非无的放矢,定然是有了主意;正要开口询问;却想着这些事不该黛玉场听到;忙开口叫徐氏送黛玉去后面找桑婉和桑媛,说各家千金都后头,不妨一聚。
徐氏忙笑着答应,黛玉亦向众告罪,往后面走去。
待黛玉离去后,雪雁跟上,桑母方遂浅笑恭维道:“公主看重这表侄女儿,是她的福分,她身边现今两个嬷嬷还是公主身边过来的,把她教得很好,们心里着实感激公主。只是们却做不得她的主,须得荣国府的史太君才行,等公主问了史太君的意思,好叫们知道,为了这孩子的终身,得好好敬公主几杯酒。”
能劳烦永昌公主的家门第绝对不会太差,门第低了永昌公主也不屑做媒。
雪雁还没踏出正厅,这话自然听耳中。
众再看黛玉的背影时眼神已不若从前那样带着三分怜悯,不管她现今如何无依无靠,但是将来总是以夫家为主,若是嫁得勋贵世家,纵无娘家靠山,亦是值得来往。
唯有雪雁喜忧参半,所喜者乃是即便贾母将来无法保护黛玉,荣国府亦不能随便打发了她,所忧者却是不知永昌公主会为黛玉找什么样的家,若是厚道家还可,若是欺凌黛玉娘家无对黛玉不好,那还不如嫁给一个知根知底的贾宝玉。
跟着黛玉与交际,从各家丫鬟的只言片语里,雪雁知道的事情愈多,愈加明白宝玉的性情虽然被很多不屑,但许多世家公子中却显得十分可贵,即使宝玉有些不知上进。
只可惜贾宝玉有一个不喜欢黛玉的母亲。
不过,有永昌公主这样的保山,黛玉绝不会过得太差,若是黛玉过得不好了,岂不是打永昌公主的脸面?故雪雁稍感放心,虽已出了正厅,依旧能听到永昌公主的笑声,道:“亲自做媒,难道史太君竟会不肯?别想请做保山还不肯呢!”
众打趣道:“可不是,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呢,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再往后的话,雪雁便听不到了。
桑母笑道:“正是呢,们姑娘将来就托公主留心了。”
永昌公主抿嘴一笑,喝了一口茶,道:“林姑娘年纪虽大不多,然针黹女工,管家理事,应酬来往样样都不差,瞧她实是好得很,不然不会做这个媒。再说,林大虽然不了,可他到底亡于任上,有功于国,如今只剩下这个女儿,又岂能冷眼旁观?”
前儿和张夫说话时,张夫提到此事,说她侄女比黛玉还小就已经定亲了,永昌公主听说是受了林如海之托,夫妻两个都很是忧心黛玉的前程,便揽下了这件事。横竖是她一句话的事儿,免去荣国府胡乱做主,令黛玉一世平安,自己也算是积德了,到时候说亲的时候,她和张夫商议商议,给黛玉挑个勋贵世家品好的便齐全了。
闻得此语,桑母灰白的双眉不由得一挑,众也都流露出惊讶的神色来,莫不是上头有留心到黛玉一介小小孤女了?若真是如此,于黛玉而言,倒是意外之喜。
九门提督杨大的太太含笑对桑母道:“公主这样说,可见林姑娘确实是好的,再有公主的保山,您老就把这颗心放下,明儿个若公主忘记了,咱们给作证,提醒公主。您老只管给林姑娘攒嫁妆,明儿一定,嫁妆齐齐地晒出来,都说们的好。”
提到嫁妆二字,立时便有道:“恍惚听说荣国府史太君把林大留下的东西都搬到林姑娘房里叫她自己收着了,老太君,可是真的?”
听到林如海留下的财物都搬到黛玉房里的话儿,桑母心中冷笑,已经花掉挪用送出的东西怎么可能变出来还给黛玉,那屏风和盆景还她这里呢,必然只是还了剩下的一些,也不知道有多少,因此面上诧异道:“这话从何说起?并没有听玉儿提过。”
即使桑母猜测到贾母的动作,也知道这话不能出自黛玉之口,故有此问。
那笑道:“老太君若不知,们就更不知道了,只是白问问。”
众也都点头,满眼好奇,黛玉为好,出身好,这些都不值得她们议论,女孩儿家最重要是嫁妆,如果没有嫁妆,凭黛玉如何好法儿她们也不愿意为自己儿子求娶呢!
各家主母应酬时,说的无非是这些东西,哪家儿郎出色,哪家姑娘贤惠,哪家女孩儿嫁妆多,永昌公主明白她们都想知道黛玉的嫁妆还剩几何,她却也有几分好奇,遂向桑母道:“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亏得还是她的表伯母,真真叫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桑母有心叫众知道黛玉如今财物几何,非白身待嫁,以免将来连这一点子东西都保不住,忙道:“前儿她来没听说,想来是这两日发生的事儿,消息倒快,她今儿才到,们不曾说起梯己话,自然不知。既然公主垂询,亦不知,不如叫了丫头过来问问?这表侄女儿有一忠婢,最是赤胆忠心,玉儿身边的事情她无有不知的。”
永昌公主听说犹未开口,众都道:“快叫来。”
桑母听了,打发去叫雪雁。
少时,雪雁过来,听了众问话,心中不觉好笑,原来这些主母平素应酬交际都是聊这些消息,难怪说相看家得主母亲自出面,私下打听出身根基门第嫁妆等等。
同桑母一般,雪雁有心让众知道黛玉有东西陪嫁,并不是一无所有,便笑言道:“老太太说,姑娘年纪大了,也该学些管家算账的本事了,故昨儿将老爷留下来的东西收拾收拾搬到姑娘房里,让姑娘自己收着,心里好有个数儿。”
她很想告诉众黛玉的嫁妆真不少,不算她藏的那些,除了东西,还有七八万两银子和庄子铺子,绝对比一般家的姑娘体面,可是她怕会引来性命之危,便没开口。
七八万两做一个女孩儿的嫁妆,若是别,京城中必然是第一等,十里红妆都不止,许多一二品的门第都舍不得拿出这么多的嫁妆给女儿,顶多二三万两,可若是让他们知道林如海留下数百万家资,其女寄居荣国府后,如今竟然只剩下这七八万两,她们诧异不说,不免议论纷纷,消息传到荣国府里,自己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想保护黛玉平安嫁,雪雁无论如何得先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是,不会毫无头脑地说话。
永昌公主听完,笑道:“们老太太倒疼们姑娘。”
雪雁点头道:“老太太向来极疼们姑娘,们姑娘也体谅老太太。”因为体谅,所以黛玉不忍责怪荣国府做下的事情。
众一听就明白了,感慨道:“到底是嫡亲的外祖母和外孙女,再没有比这更亲密的了。”
永昌公主招手叫雪雁到跟前,细细打量了一番,心中越发疑惑此女到底像谁,可是想到宫中模样肖似的很多,便不意了,道:“也是个齐整孩子,们姑娘好,也很好,这样赤胆忠心的永远保持这份本心才好。”
雪雁低眉顺眼地道:“们老爷和姑娘对恩重如山,必然事事要为姑娘着想,若有哪里做得不妥,只要知道了就一定改过。”
众都是赞叹不绝,作为当家主母,最看重的可不就是忠心二字?
永昌公主摆摆手,道:“去服侍们姑娘罢。”
雪雁方告退。
出了正厅,雪雁只觉得背后汗津津的,虽然厅中摆着许多冰盆,然而她仍是一身冷汗。
她并没有回头看,也没有放慢脚步听里面如何言语,她只知道,有了自己今日之言,荣国府不会责怪自己上回所为,外知道了黛玉的好处,黛玉的终身会更顺畅些。
这个世道的女孩子命运之悲,完全出乎她的想象,不为自己挣,什么都得不到。
原本雪雁并不担心眼下三年,心想贾母是不会愿意黛玉早早定亲的,可是永昌公主提到做媒,她就知道必须为黛玉谋划一番了,不好好算计的话,黛玉的路还是那两条,一死路,二远嫁,死了就一了百了了,远嫁后外不知林家财物底细。
但愿永昌公主能用心给黛玉挑一个好家,哪怕是和湘云一样早些订下,她也能放心。
黛玉正和各家千金猜谜取乐,见雪雁回来,问道:“叫去做什么?”
雪雁脸上带笑,道:“何曾做什么?就是问几句话,已经如实说了,姑娘不必担心。”
黛玉啐道:“担心什么?自作多情!”
说着,自顾自转头和墨新对诗去了。
墨新坐一旁,听了这话却笑道:“林妹妹最爱口是心非,自打雪雁出去,就心神不定,对诗都没兴致,比以往少了好些,偏雪雁回来了,又说不担心她。”
诸位千金都瞅着黛玉笑,羞得黛玉扑过去道:“拧这多嘴多舌的!”
墨新冷不防被她扑倒,按榻上,忙满口告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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