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小婢-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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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大方，因此他们都喜欢往她家里来顽，雪雁倒不厌烦，常常他们离开时也包几块点心给他们。

豆子吃完点心，雪雁喂他喝了几口茶，给他装了一兜蜜饯，方送他回去。

同时，雪雁又命小兰和翠柳从唐家送来的东西里挑出一匹纱，一匹罗，和两盒点心，一领芙蓉簟，又打开匣子取了四支宫花，捧着跟后头。

雪雁牵着豆子的手，先去了赵家老宅。

米氏正带着赵威门口乘凉，见她过来，眼睛往小兰和翠柳捧着的东西上一掠而过，忙站起身，满脸堆笑道：“大嫂来了，快进来，外头热得很，进来吃块西瓜。”

雪雁问道：“老爷子和老太太可都家？”

米氏一面开门，一面答道：“老爷子去镇西同闲聊去了，老太太却家。”

听到说话声，赵老太太扶着牛氏的手出来，见到雪雁，十分欢喜，笑道：“这么热的天，怎么过来了？快进屋里来。”

雪雁跟着进了屋，方笑道：“昨儿得了些东西，给祖父和祖母送来。”

赵老太太忙问是什么东西，雪雁便叫小兰和翠柳送上来，指着芙蓉簟，道：“这是芙蓉簟，也是凉席，这样的天正好用，比寻常的强些。”

赵老太太只觉得上面的芙蓉花纹十分好看，念佛道：“这都是什么稀罕东西？”

雪雁笑道：“就是一张凉席，有什么稀罕？老爷子和老太太觉得凉快，便尽到它的用处了。这是两盒点心，寻常难得，老爷子和老太太略尝尝味儿罢。那一匹纱和一匹罗正是做夏衣的好料子，老爷子和老太太以及叔叔婶婶弟弟弟妹都做两身衣裳，比绸缎的凉快。”

牛氏看一回，赞一回，想起昨天听说有一群去找雪雁，不觉便问出了口，道：“是昨儿送的罢？县城里也没见到这样好的东西。”

雪雁看了她一眼，不想跟他们炫耀说多么难得，只点头笑道：“正是昨儿送的。”

赵老太太忙道：“既是给的，留着便是，和云儿做衣裳穿，何必给们送来？”

雪雁含笑安抚道：“老太太放心，家里还有呢，也留了一些，另外一些等一会子回家再送给外祖父和外祖母，也是一番心意。”

赵老太太见她孝顺，平常得了什么好东西总会送些来，心里喜悦，面上便露了出来。

雪雁又指着四支宫花对米氏笑道：“这是京城里的新鲜样法，比咱们自己扎的花儿精巧，舀了两支大红的，两支桃红的，送给弟妹戴罢。”

米氏见那宫花精致非常，红的是石榴花样，桃红的是碧桃花样，栩栩如生，不觉十分喜欢，连连道谢，收自己的妆奁中，忙忙地洗手，叫婆子把湃井水里的西瓜切好送过来，道：“大嫂尝尝咱们家里自己种的西瓜，今年雨水不多，西瓜倒甜。”

雪雁先奉了一块给赵老太太，又让了牛氏，然后舀一块给豆子，方自己吃了一块。

吃了西瓜，洗了手，陪着赵老太太说些闲话，牛氏因问道：“昨儿来的是什么？那样大的排场，又送这样多的东西。”

雪雁微微一笑，道：“是户部领着内帑采买东西的皇商家太太，过来道谢的。”

赵老太太忙问道：“道谢？谢做什么？”

雪雁和赵云救了侯保一事，他们并没有宣扬，亦不曾告知赵老爷子和赵老太太，听了这话，只笑道：“唐太太认为帮了他们家一件大忙，故来道谢，也没什么。”

赵老太太道：“咱们家虽是读书家，可皇商地位高，都是为宫里办事的。”

雪雁点头一笑，如今说士农工商，但皇商却凌驾于农工之上，地位并不是想象中那么低，凡是皇宫、朝廷等处所需之物皆是由皇商买办，上到砖瓦木石，下至胭脂花粉，统由户部管理，极为要紧，也因此，皇商容易牵扯进朝廷争端之中，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

出了赵家老宅，将豆子送回家中，豆母见状，道：“这孩子，一早就吵着去那里，怕是打扰的清净了罢？”

豆子吃得满脸碎屑，扭头不理。

雪雁笑道：“自己家也冷清，豆子过去倒觉得热闹了些。”

告辞时，豆母送她出门，忙道：“才摘了西瓜，给们装了一担，见们怕是无力挑过去，一会子叫豆子爹给们送过去。”

情都是有来有往，雪雁也不推辞，笑道：“都说今年西瓜好，就等着吃嫂子家的了。”

豆母听了，反倒欢喜起来。

雪雁回到家，收拾出和送给赵家一样的东西去韩家，独宫花多了四支，纱罗各多一匹，韩家比赵家多，韩青山夫妇，韩飞夫妇，并两个孙子孙媳妇，用的自然也多，且他们离韩家比赵家近，赵云和外祖父家情分比老宅深，雪雁自然也同韩家亲密了几分。

韩母见了她还没说话，便先笑起来，道：“云哥儿怎么没同一起来？”

雪雁坐老太太的身边，将东西和韩飞之妻交代明白了，方笑道：“们西山买了几亩地，不能过去，便由他去料理料理。”

一语未了，韩母已经喜得不知如何是好，随即又担忧起来，道：“们什么时候又买的地？们才成亲，家里也没剩多少银子了，买了地，日后可怎么花销？飞儿媳妇，一会子将家里吃的用的收拾一些给他们两口子送去。”

韩飞之妻答应了一声。

雪雁忙安抚道：“家里还有钱呢，哪里就让外祖母和舅母费心了？买地用的是陪嫁的银子，也是想着多些进项，留给后头总比几两银子强些。”

韩母顿时想起雪雁嫁妆之丰厚，微微放心，问道：“可是放了云儿名下？不必交税。”

雪雁摇头道：“不曾放。”

韩母急了，道：“这是何故？托云哥儿名下，们不必交税，岂不是进项多些？”

雪雁道：“外祖母还能不知道他的性子？原是个读书，总有几分脾气。何况们有十顷地是不交税的，并不意这些，这回买的地交了税，虽说进项少了，可心里却觉得为国尽力了，他心里好受些，见了也欢喜。”

韩母叹道：“真真两个实心眼的傻孩子，天底下那么些读书争着上进，为的还不是比庄稼强的好处？秀才免除徭役，举免除赋税，偏们有了好处反不占。”

他们家的地都是放赵云名下，每年能省下许多赋税。

雪雁淡淡一笑，生中总有许多坚持，哪怕这些坚持别眼里不值一哂。

赵云回来后已经是两三日后了，总算将二十顷地都租出去了，因他们家收的租子比甄家少了一二成，故许多老佃户都愿意续租，最少也租了十几亩地，多则三五十亩，签了契约后，推选村长做了庄头，日后每年都将租子给他们送过去。

雪雁听完，亲自给他倒茶，笑道：“有劳举老爷亲自跑一趟。”

赵云接过茶碗，道：“还分什么彼此？”

吃完茶，雪雁舀出一身月白实地纱的衣裳，道：“这两日给做一身，试试。”

赵云当即换上，处处熨帖，无不合身。

雪雁身上穿的也是月白纱衫，系着白绫裙子，一头乌压压地头发挽着发髻，没有戴丝毫首饰，只腕上戴着白玉镯子，两相视一笑，索性坐花阴下对弈。

小兰切了西瓜端上来，雪雁并没有吃，只拈着一枚黑子，思索片刻，落棋盘上。雪雁陪着黛玉下了无数回，棋谱也记诵了许多，如今同赵云下却颇有几分吃力，每一落子，须得思索良久，以免一招之差，满盘皆输。

赵云虽知雪雁擅长此道，但是能与自己下得不相上下，还是吃了一惊。

雪雁同他下棋吃力，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两棋盘上厮杀得十分惨烈，一个步步紧逼，一个处处防守，一个出其不意，一个随机应变，花影落两脸上身上，却显出一种肃穆庄严的气势。

赵云并不敢掉以轻心，忽然见雪雁落下一子，猝不及防，立时还了一招，但是随即一怔，捡起被自己塞死的一片黑子，道：“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雪雁诧异道：“竟反应过来了？”

赵云摇头苦笑，道：“便是反应过来也晚了，落子无悔。”

雪雁等他捡完被杀的黑子，笑吟吟地落下一子，再过几招，果然吃掉赵云的半壁江山。

赵云早知自己必败无疑，倒也没有什么沮丧之色，将棋子分别捡收起来，道：“夫棋艺高超，为夫甘拜下风，今天就由来给夫端茶倒水，鞍前马后。”

雪雁扑哧一笑，果然端坐原位，道：“那就沏茶来，沏好茶。”

赵云叫舀来风炉，果然亲自烹茶，递了一杯给雪雁，道：“今儿这棋下得怎么走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数？虽胜了，可也损失惨重。”

雪雁细细吃了一口茶，道：“既分胜负，总不能半点无损。”

赵云自己给自己沏了一碗茶，道：“虽然如此，可是损失也太重了些。”

雪雁却道：“若能得平安，损又何妨？就像们老爷留给姑娘的东西，若不是明面上那么许多入了各南中，焉能留下姑娘的嫁妆。不过这法子不能一概而论，身外之物上还罢了，若是战场上，纵然能赢，却又有何欢喜？须得以最小的损失来博得最大的好处。”

有舍才有得，林如海舍得，所以黛玉有所得。

赵云看她神采飞扬，眉眼间顾盼生辉，不禁莞尔一笑，心中无数春意涌出，正欲说什么，便听前面有学生来请问功课，昨日观月先送消息说今日回来，学生们就来上课了。

赵云过去，剩下雪雁一看着风炉微笑。

韶华虽好容易过，转眼间便到月底了。荣家的罪名已经下来，比甄家的下场好不了几分，荣奎赐白绫一条，余者子弟家眷仍狱中收押，因他们做过的事情极多，一时之间难以悉数查明，故暂时如此，其家中查抄出来的财物虽比不上甄家，却也相差不离，甄家外放，又接过驾，建过行宫，可荣家乃是京官，京官家中查抄出上千万家产，焉能不惊骇目？

长乾帝气极而笑，更是下定决心将朝堂清理一遍，去了这些蠹虫。

荣家的仆并没有收押，上千下也无处安置，抄家之后，当即官卖，也有几十户下被长乾帝赏给功臣，凡是入狱的下则是曾经欺压百姓身有命的。

长乾帝接连处置许多朝臣，满京城心惶惶。

雪雁听说黛玉中了暑气，因去探望，可巧薛姨妈竟带着宝钗来拜，碰见了，只得问好。

黛玉堂屋中待客，倚着凉枕，脸上并无病容，只是气色差了些，显得弱不胜衣，见状却偏疼雪雁，便笑道：“倒也巧，们都是客，快坐下。现今天热得很，也不知道外面又闹了几处旱灾，瞧满头大汗，紫鹃，请了雪雁过去洗洗脸。”

紫鹃答应一声，对雪雁道：“快跟来。”

雪雁含笑跟过去了，洗了脸，启了黛玉的妆奁，收拾齐整。

黛玉方向薛姨妈和宝钗道：“外头的事情都是爷们料理的，竟从不曾过问，何况管着户部皇商的是们老爷，哪有说话的余地？只要薛大爷本本分分地办好户部交代的差事，叫户部的大们都满意，还怕日后没有好差事？”

薛姨妈眼圈一红，道：“姑奶奶哪里知道，眼下皇差也不好办，竟没有多少利息，户部的钱粮发下来，比往年减了不知多少，连旧时一成都没有。”

黛玉笑道：“往常发下来内帑是多少，并不知道，可是如今却听说朝廷国库减少了许多支出，却能买到和从前一样的东西。往常一个鸡蛋送进宫里就要几十两银子，如今几文钱就得了，想来是从前的内帑不合理，少不得一一改过。户部既改了，姨妈家照办便是。”

听了这话，薛姨妈顿时吃了一惊。

宝钗一双眼睛犹疑不定，忙问道：“妹妹说的可是真的？都减了？”

黛玉看她一眼，笑道：“难道还说谎不成？圣有心俭省，一年不知道能省下多少银子，发现古往今来户部差事多有藏掖之处，既改了，乃是好事，于国于民皆是大善。”黛玉心中也有话并没有出口，但是她知道薛姨妈和宝钗一定明白，此事虽然于国于民乃是大善，但是于一干皇商并非好事，他们赚的钱大大减少了。

因此，今儿薛姨妈和宝钗都求到了她这里。

周元掌管户部，被长乾帝逼得只能处处俭省，赵云出个计谋，请他宫廷和朝廷采办东西之时，单叫了各家皇商过来，让他们各自开出合理的价钱，谁开的价钱最低，且又十分合理，谁便接手这一桩采办。

同时，周元说了，皆会派总管，不必一层一层往上打点，省却许多工夫和冤枉钱。

诸位皇商一听，方露出几分笑容来。

唐家、李家和苗家都是长乾帝的，自然知道长乾帝意欲减少各项支出，还朝堂一个清明，遂老老实实地开了价钱，皆比市价高二倍，但比往年低了无数倍，好不似往年那样一层一层往上打点，价钱也不会从下到上，层层递进。

想当初，一文钱的东西，皇商报价十文钱，管着此事的官员便往上报一百文，上一级再往上报时便是一两银子，再往上就是十两银子，等报进宫里，便是一百两银子了，那些多出来的都被他们贪污了。

周元本就是个读书的性子，哪里容得如此，故费了大力整治。

因此，薛家开的仍是旧价，便没有雀屏中选。

宝钗本是聪明女子，瞬息之间便明白了黛玉的意思，暗道如此一来，恐怕家里更无甚进项了，只得道：“多谢妹妹提点，回去再和妈商议商议。只是哥哥的性子实诚，还请林妹妹周大跟前美言几句，好歹保住们家户部领内帑钱粮的身份。”

黛玉岂敢应承，笑道：“薛大爷好生办差，自然不会被免了去。”

宝钗叹了一口气，低声道：“这几年好些皇商后来居上，今年采办胭脂花粉和绫罗绸缎、花木砖石的差事，们家竟没得一个，采办宫中瓜果蔬菜鸡鸭鱼肉的差事，更是失之交臂。”

黛玉虽早知薛家生意渐亦消耗，家道中落，但是听了，仍不免一叹。

雪雁走出来道：“难道宝姑娘家的生意就只顾着宫中不成？便是宫中不得，平常还有无数生意呢！前儿见了唐家的太太才知道，皇商的生意也不是只供着宫里。”

宝钗听了，道：“们家虽也有生意，却哪里及得宫里的体面。”

雪雁倒是甚为赞同，薛家的体面便于皇商，倘或连这份差事都没有了，宝钗便和宝琴一样都是商贾之女了，贾母怎能愿意金玉良缘。

抬头看宝钗今日虽然出门，但是衣着打扮仍和从前一样，不以奢华为上，少见钗环，越发显得面如银盆，眼如水杏，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她年纪大些，更显得风礀绰约，可惜辜负了好韶华，至今仍旧待字闺中。

雪雁低头看着自己腕上的四只玉镯，再看宝钗裙上连一块碧玉佩都没有，不觉苦笑。

黛玉似也察觉到了，但是她极爱打扮，素来学不来宝钗一样的朴素，便对雪雁笑道：“什么时候见到唐太太了？上回她来拜，竟没听她说。”

雪雁道：“想来唐太太来拜见姑娘时，们还没见过。”

黛玉听了，点头不语。

薛姨妈和宝钗她们亲热非常，因已得了黛玉的说法，便起身告辞。

黛玉忙笑道：“姨妈和姐姐好容易来一趟，吃过午饭再回去罢。”

薛姨妈脸上愁色微露，叹道：“竟是不能，等明儿姑奶奶有了空，再带姐姐来看。”

黛玉不再挽留，亲自送到二门回来。

母女两个坐车中，忍不住相对泪眼，薛姨妈道：“真真不知道哥哥能撑起家业不能，眼下户部这样，咱们可如何是好？”

宝钗滴泪道：“只能和别家皇商一样，把价钱降下来。”

薛姨妈道：“降下来，竟是别做生意了，能挣几个钱？去了各样力，再去打点的银钱，不但不能赚钱，还得白贴上许多。”

宝钗安慰道：“倒不会，妈没听林妹妹说，咱们虽然少赚了几倍，好歹不必打点了。”

薛姨妈叹了一口气，道：“只好如此了，好歹保住咱们家皇商的名